第三百八十九章 針鋒相對
[全文字閱讀三江閣]宣德帝在接到柳升兵敗的消息后大為震驚,為了徹底平定‘交’趾的叛‘亂’,柳升這次帶去的部隊都是明軍的主力,沒想到進入‘交’趾還不到一個月就被叛軍擊潰,死傷過半。
由于柳升已死,宣德帝連懲處他的機會都沒有了,惱怒之下召集了文武重臣進宮議事,商討‘交’趾事宜。
雖然李云天是宣德帝的近臣,并且得以晉升為伯爵,但他的官位和資歷還是低了些,無法與那些文武重臣一樣參加此次議事,故而也就沒有被宣德帝召進宮里。
李云天也并不想出席這次議事,宣德帝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朝中的文武百官也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這次議事除了讓宣德帝發(fā)泄怒火外并不會產(chǎn)生什么有價值的結果。
況且,待議事結束后宣德帝肯定會召他進宮,詢問他對此事的看法。
果然,李云天下午在講武堂京郊大營里處理公務的時候,宮里的一名內(nèi)‘侍’前來傳宣德帝的口諭,讓他進宮候旨。
李云天不敢怠慢,將手頭的事務‘交’待了一番后就跟著那名內(nèi)‘侍’進了京城,不過他并沒有直接去宮城,而是先回了一趟家,從家里出來的時候手上多出了三個藍‘色’的小布袋。
由于宣德帝在乾清宮正殿與眾臣議事,李云天于是就在偏殿的一間廂房內(nèi)等候,內(nèi)‘侍’們有條不紊地端上了糕點瓜果和茶水。
李云天感覺宣德帝這次議事可能會持續(xù)很久,于是讓內(nèi)‘侍’給他拿來了幾本書,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看了起來。
直到夜‘色’已深,李云天才得以去見宣德帝,手里拎著那三個藍‘色’的小布袋,引得沿途的宮‘女’和內(nèi)‘侍’紛紛側(cè)目而視,不知道那三個看上去沉甸甸的小袋子里裝了何物。
乾清宮,東暖閣。
李云天踏進殿‘門’的時候,宣德帝正在用膳,他與楊士奇和張輔等人因為柳升戰(zhàn)敗的事情商討了一天,連晚膳都沒來得及吃。
除了宣德帝外,屋里還有楊士奇、楊榮、蹇義、夏元吉和張輔、周征、張昊,各自被宣德帝御賜了一桌膳食,按照文左武右的規(guī)矩分別位于屋子的兩側(cè),邊吃邊與宣德帝談論著‘交’趾的事情。
宣德帝并沒有忘記李云天,知道李云天肯定也沒有吃晚飯,故而也讓人給了他準備了一桌。
李云天的食桌位于右側(cè)張昊的下首,與夏元吉相對,向宣德帝謝恩后他將手里拎著的三個藍‘色’小袋子放在桌上,坐在那里不動聲‘色’地吃了起來,靜靜地聆聽著宣德帝與楊士奇和張輔等人的談論。
自打李云天一進‘門’,宣德帝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手里拎著的那三個藍‘色’小袋子,心中感到有些好奇,不過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交’趾的叛‘亂’,因此他并沒有開口詢問李云天,反正這個謎底遲早都能解開。
很快,李云天就從楊士奇和張輔等人的言論中知道了他們對‘交’趾叛軍的看法,這恐怕也代表了朝堂之上那些文武百官的觀點。
內(nèi)閣首輔楊士奇和內(nèi)閣次輔楊榮認為‘交’趾平叛勞師動眾,加重百姓負擔,故而應該撤兵,與民休息。
出乎意料,吏部尚書蹇義和戶部尚書并沒有贊同楊士奇和楊榮的觀點,認為敗仗后撤兵有損大明國威,故而反對撤兵。
軍閣首輔張輔和軍閣輔臣周征以及京畿都督府大都督張昊自然堅決反對撤兵,堅持繼續(xù)平叛,徹底清除叛‘亂’的叛黨。
陳智、王通和柳升的接連戰(zhàn)敗已經(jīng)使得朝中勛貴們大跌顏面,故而豈會輕易放過‘交’趾的那些叛軍?
從眾人不同的態(tài)度上,李云天敏銳地感覺到了除了政見不同外,這里面還存在著權力的博弈。
顯而易見,楊士奇和楊榮代表內(nèi)閣,蹇義和夏元吉代表六部,張輔、周征和張昊代表了軍閣和各都督府。
從內(nèi)閣和六部之間竟然會意見相左可以看出,內(nèi)閣和六部現(xiàn)在都在爭政務的話語權,誰也不想被對方壓住。
而軍閣和各都督府則不存在這個全力博弈的問題,因為與內(nèi)閣不同,軍閣之所以成立,就是為了強化皇帝對兵權的控制,講究令行禁止,自然不能允許各大都督府違逆軍閣的命令。
故而,軍閣出現(xiàn)后實際上成為了各大都督府的上級,這一點從軍閣的閣員組成可以看出,既有勛貴的代表,例如張輔和周征,同時也有兵部的代表,例如原兵部尚書陳洽。
所以各大都督府的勛貴們自然以軍閣馬首是瞻,遇到這種權力爭斗時自然會團結一致對外。
內(nèi)閣的成立是為了幫助皇帝處理奏本,擁有決議權,而六部擁有行政權,雙方的權力爭斗自然不可避免。
雖說內(nèi)閣的閣員權力日重,但六部也并非善類,他們所依仗的自然就是吏部尚書,憑借吏部尚書與之對抗。
吏部尚書是文官中的“天官”,其所享受的禮制與內(nèi)閣首輔檔次相同,而且六部尚書也是皇帝身邊的近身重臣,有著與內(nèi)閣爭斗的底氣和根基。
與軍務相比,政務很顯然要復雜繁瑣得多,可謂主導了國家政治、經(jīng)濟和軍事的走向,因此皇帝自然不會將決議權和行政權都‘交’給內(nèi)閣,以免內(nèi)閣屆時將皇權架空,這就不可避免地導致了內(nèi)閣和六部之間的對立。
蹇義和夏元吉雖然并不愿意與內(nèi)閣作對,但有些事情涉及到了兩人或者六部的底線,兩人也會據(jù)理力爭。
這也使得今天議事的時候文官之間的意見出現(xiàn)了分化,六部在‘交’趾一事上的態(tài)度與軍閣一致。
由于蹇義、夏元吉、張輔、周征和張昊都反對撤兵,這使得楊士奇和楊榮不得不陳明‘交’趾戰(zhàn)事對大明的不利影響,與之進行了‘激’辯,使得現(xiàn)場的氣氛越來越緊張,逐漸彌漫起了火‘藥’味兒。
“皇上,當年太祖皇帝初定天下時安南最先歸化,后來黎氏篡位,故而太宗皇帝要起兵討伐,求陳氏子孫不得后而設立郡縣,納其為‘交’趾。”
爭執(zhí)中,楊士奇沖著宣德帝一拱手,沉聲說道,“‘交’趾自歸我大明之日就接連叛‘亂’,使得朝廷連年對其用兵,耗費人力、財力和物力甚巨,依臣之見不如使‘交’趾復為一國,歲奉常貢,以全一方民命,亦以休息中土之人,保一方安寧!”
李云天聞言,眉頭不引人注意地微微皺了一下,楊士奇的意思是要讓‘交’趾從大明疆土上劃分出去,成為大明的屬國,歲歲朝貢,以使得大明百姓休養(yǎng)生息。
不得不說,楊士奇的出發(fā)點無疑是好的,大明自立國之初就接連對外用兵,再加上靖難之役和漢王之‘亂’,國庫空虛,民生困苦,到了養(yǎng)‘精’蓄銳的時候。
況且,‘交’趾不過一個蠻夷之地而已,棄之也并無不可。
“皇上,太宗皇帝平定‘交’趾胡氏之‘亂’,上應天意,下順民心,我大明為了‘交’趾安定勤力二十余年,耗費無數(shù),一旦棄之,既無顏面對太宗皇帝和先帝,也有損我大明國威!”
蹇義聞言,也沖著宣德帝一拱手,神情嚴肅地望著宣德帝。
“皇上,臣也是此意,‘交’趾已歸我大明,豈能輕放,否則上對不起太宗皇帝和先帝,下對不起那些戰(zhàn)死的將士。”
聽聞此言,張輔也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他是朝中勛貴之首,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勛貴們吃這個虧,一定要給‘交’趾的叛軍一個教訓。
“皇上,‘交’趾在唐堯、虞舜、夏商周三代皆在化外,漢唐以來雖然是所屬郡縣,但叛服無常,歷朝為此損失的兵力和錢財不計其數(shù),然收獲卻甚微。”
楊榮見蹇義和張輔反對撤兵,沉‘吟’了一下望向了宣德帝,宏聲說道,“漢元帝時,珠崖郡叛軍起兵反叛,漢元帝‘欲’發(fā)兵平叛,賈捐之建言放棄珠崖以保民生,史書都以此為美談。皇上,棄‘交’趾是為了使我大明百姓休養(yǎng)生息,后世之人一定會盛贊陛下之仁義!”
“兩位大人,如今我軍新敗,倘若此時撤兵,豈不會使得天下之人認為我大明在勢弱?”這時,周征開口了,不動聲‘色’地問楊士奇和楊榮。
“周大人,從‘交’趾撤兵是為了體恤民情,并非向天下示弱。”楊士奇并不認同這個觀點,鄭重其事地向周征說道,隨后望向了夏元吉,“夏大人,你執(zhí)掌戶部,大明的國庫可否還有余財支撐下一次‘交’趾平叛?”
“國庫財物雖寡,但我大明沃土萬里,人口億萬,民間富庶,可以從民間征繳平叛所需的軍資。”夏元吉微微怔了一下,隨后沉聲向夏元吉說道。
“如此一來,豈不是加重了百姓負擔?”
楊榮聞言皺著眉頭望著夏元吉,面無表情地說道,“夏大人,先帝和皇上都在減輕百姓稅賦,如今倘若再行征募,豈不與先帝和皇上的圣意相違?”
夏元吉頓時啞然了,從洪熙帝開始,大明就已經(jīng)開始制定休養(yǎng)生息的政策,減輕賦稅,要是再行征收,確實是有違圣意。
聽到這里,李云天的眉角禁不住微微向上一挑,其實這才是困擾大明再次出兵平叛‘交’趾的一個難題。
歷經(jīng)洪武帝、永樂帝、洪熙帝和宣德帝的連番用兵,再加上大明這些年遭受的自然災害,國庫已經(jīng)快被掏空了,哪里還有多余的錢物再支撐下一場‘交’趾平叛。
當年永樂帝想要北征‘蒙’古,夏元吉以國庫空虛為由力阻,結果被下了詔獄,直到洪熙帝登基才被放出來,官復原職。
雖說洪熙帝和宣德帝都對百姓采用了寬松的政策,大明國庫的境況有所好轉(zhuǎn),可漢王之‘亂’再加上兩次平叛‘交’趾,一下子就把國庫的盈余給消耗殆盡,哪里還有余力再組織下一場平叛所需。
要是強行湊齊平叛需要的‘花’費,那么朝廷的運作無疑就要受到影響,肯定會引發(fā)一場巨大的‘波’瀾。
試想一下,如果京城里的那些官員們忽然有一天領不到俸祿了,屆時那將會是一番何等‘混’‘亂’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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