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姚嬤嬤找了徐衍身邊的管事徐騫, 讓他和徐四爺傳話,夫人不打算在傅家小住了。徐衍正在花廳和傅二爺說話,徐騫進(jìn)了花廳, 附在徐衍耳邊小聲的道。
徐衍斂眸問:“夫人可還說什么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長宜還跟他說想在傅家住上幾日, 不過半天的空,怎么又改了主意。
徐騫回道:“姚嬤嬤說夫人從傅三爺?shù)臅砍鰜? 回了閑月軒小憩了片刻, 醒來后就讓她過來給大人傳話, 其他的倒沒說。”
徐衍的眉心就幾不可見的輕蹙了一下, 問道:“夫人現(xiàn)在哪里?”
“壽寧堂。”徐騫回。
傅二爺坐在圈椅上喝茶, 隱約聽到‘傅三爺’的字眼,見徐衍微微變了臉色, 他心中不由一緊。
徐騫回完話就出去了,徐衍輕輕扣了下桌面, 望向傅二爺?shù)溃骸啊刚f的是,您想出去歷練一番, 為民造福, 這是件好事,不過吏部上的調(diào)動我是插不上手的。”
傅二爺聽他這樣說,以為是不行, 很是失望。臉上還是堆著笑道:“我空有這廂抱負(fù), 平日里也不知和誰說, 今日和婿侄一見相知如故,才說出此心愿,婿侄不必放在心上。”
“喝茶,喝茶。”他端起高幾上的茶盞讓道, 卻見茶水早已經(jīng)吃光了,又叫了丫頭進(jìn)來上茶。
徐衍微笑頷首,等丫頭上了茶下去,才道:“我和吏部考工司的文侍郎是同一科,還算得上是相交好友,回頭我?guī)投竼枂査桑劣谡{(diào)任的地方,吏部只是先擬出來,最后還是要由皇上決定的。”
傅二爺原本以為沒指望了,聞言臉上不由一喜,笑道:“婿侄說的是,我也是想早早做準(zhǔn)備。”
雖說官員調(diào)任是由皇上蓋棺定論,但一般吏部擬出來的名單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動,青州和汀州雖只差了一個字,地理位置上卻相差上千里,富庶程度也是不能相比的。
若是他能知道調(diào)任的地方,也好做打算。
徐衍淡淡的笑了笑,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再去跟老夫人說幾句話,也要回府了。”
傅二爺一聽連忙站起了身,陪同徐衍一塊去了壽寧堂。
吳氏還在做月子,不能出門,長宜去跨院看了她,下午的時候盛氏讓乳娘抱了還不滿月的瞻哥兒過來,傅老夫人抱在懷中逗了一陣子,方才讓乳娘接了過去。
盛氏笑著說:“等下回咱們家再添孩子,就要看咱們宜姐兒了。”
盛氏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屋子里的人都能聽到,都看向長宜,長宜臉色微紅,低下頭喝了口茶。
外頭的小丫頭進(jìn)來回稟:“二爺和三姑爺朝這里來了。”
傅家人少,沒這么多規(guī)矩,屋子里的女眷也就沒有回避,傅二爺打著簾子進(jìn)了屋,徐衍跟在后面也走了進(jìn)來。
他人生的高大,比傅二爺高出了一頭,五官俊秀,氣質(zhì)儒雅清逸,一屋子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卻氣定神閑,只看向了坐在盛氏一旁的長宜。
傅長窈看到和徐珵有幾分相似的徐衍,心中不免有些酸澀,她自打十二歲那年就喜歡上了徐珵,她跟著徐元姝在徐府的學(xué)堂上課,都是小心翼翼的捧著,就是想著有朝一日能嫁過去……
可如今嫁到徐家的卻是傅長宜,她的母親出身比三嬸娘好,父親也是京官,她樣樣都是比傅長宜好的,怎么傅長宜就能嫁給徐衍,徐家卻瞧不上她了,她心中自然是覺得不平衡的。
兩人都給傅老夫人行了禮,傅老夫人就問:“怎么這會子過來了?”
落了座,徐衍笑著道:“是孫女婿過來接長宜回府的。”
傅老夫人看了一眼漏刻,已經(jīng)是申時了,再過幾日就是立冬,天黑的越來越早,這會子太陽已經(jīng)落了下去。
這個時辰來接,她也沒什么好說的,只是她沒想到長宜竟然不打算在傅家住上幾日,怎么說住上一晚也好,況且明日三子一早回保定。
傅老夫人還沒說話,傅二爺?shù)溃骸澳赣H,行之他明日還要早朝,是要回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的,放他們早些回去好了,反正咱們兩府離得近,你什么時候想宜姐兒了,讓婆子傳句話的空,人就過來了。”
傅老夫人見次子笑意盈盈,心中也就有了底,對于長宜沒有在傅家留宿一晚的不滿也就少了些。
在壽寧堂又說了會子話,兩人才拜別了傅老夫人和傅三爺,坐上馬車回了徐府。
軟簾放下來,徐衍才問長宜改了主意的事:“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長宜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裝作的很好了,可聽徐衍這樣一問,委屈和傷心一同涌上心頭,她搖搖頭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事,我這一回來不過住上一晚,又要大伯母忙里忙外的打點(diǎn),如今嫂嫂還在月子里,大伯母忙得腳不沾地的,我想著回府住也好。”
這自然不是真話,閑月軒是她出閣前一直住著的,房屋一直都有人清掃,不過鋪床新被子的事,也麻煩不到哪里。
父親的話的確傷到了她,但她做女兒的,又不好在徐衍面前埋怨父親的不是。
徐衍直望著她,沉默了一會,問道:“真是這樣?”他知道長宜不是個任性的,定是事出有因。
長宜見徐衍臉色肅重,不像是平日里那般和她說話都是帶著笑的,長宜很少見他這樣,覆上他的手道:“當(dāng)然是這樣,你明日還要上早朝,我不得在你身邊服侍啊。”
徐衍的目光落在她的柔荑上,十指纖纖,指若蔥根。指尖卻有些冰涼。
“長宜。”徐衍叫她的名字,凝眸問:“我是誰?”
長宜不由愣了一下,隨即道:“四爺問的奇怪,你當(dāng)然是徐家長房的四爺,詹事府的少詹事。”
這顯然不是徐衍想聽的,他蹙了蹙眉道:“我和你什么關(guān)系?”
他的眼眸深邃無波,就靜靜的望著長宜,長宜被凝視的有些不自在。他和她,自然是夫妻,長宜不太明白徐衍為何這樣問她。
馬車慢慢停在了徐府的大門前面,長宜道:“四爺,到府上了。”她起身要下去,徐衍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帶入了懷中。
“傅長宜。”徐衍連名帶姓的叫她,“你嫁給了我,我就是你的夫君,你能明白嗎?”
長宜懵懂的點(diǎn)頭,她是知道的,成親第一天她就把他當(dāng)夫君看待了。
徐衍卻覺得長宜不懂,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眉心:“以后有什么不開心的和我說,不要對我說謊。”
長宜才知道徐衍是在氣她沒有說真話。
她輕輕‘哦’了一聲,徐衍才把她放開,率先下了馬車,長宜舒了一口氣,整理了衣服,也要下馬車,看到車簾被挑起來,徐衍已經(jīng)站在了地上,朝她伸出手。是要親自扶她下去。
長宜這才認(rèn)真的想徐衍和她說的話,他剛才那樣說,是想讓她依靠他的吧。她把手放在徐衍的手心里,小小的手被他握著,的確是有一份安心在的。
次日一早,長宜就被木槿叫醒了,她怕自己睡過了,還特地吩咐了木槿叫她起床。外頭天色還黑,屋子里點(diǎn)了燈燭,她打著哈欠起來,頭發(fā)松松挽了個纂兒。
徐衍見她睡眼朦朧的,笑著道:“你不必早起,我到碧紗櫥換衣服就是。”往常都是萬春服侍他穿衣的,如今他和長宜已經(jīng)成親,萬春自是不好再進(jìn)內(nèi)室。
長宜搖頭:“那怎么能行。”傳到外頭去,只怕有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說她不知禮數(shù)了,力所能及的事,她才不會留下話柄。
昨日傍晚長宜還把萬春叫了過來,仔細(xì)的問了一番常服怎么穿。她還是頭一次服侍男子穿衣,好在她以前也是服侍母親和傅老夫人慣了的,還算沒有慌手慌腳的,扣上素金革帶,再在上面系上牙牌和牌穗。
玉笏是早就備好的,長宜捧給徐衍,把他送到猗園門口,方才回了隨安堂,這會子天才蒙蒙亮,她還要給徐太夫人請安,到傅府送父親回保定。
長宜回去梳洗了一番,去了清心堂給徐太夫人請安,徐太夫人也剛剛起床,聽長宜說傅三爺一早要回保定,道:“你去送你父親就是。”
長宜得了話,從后門去了傅家,馬車已經(jīng)套好停在了傅府的門前,長宜先去了壽寧堂,父親在和傅老夫人說話,她站在廡廊下聽到屋子里傳來聲音。
“……你被豬油蒙了心了,也太糊涂了,當(dāng)初到底是四丫頭品性不潔,攪黃了和程家的親事,雖說如今長宜嫁給了徐四爺,因禍得福,但也是四丫頭先對不住長宜在先。”
傅仲儒也自知這話傷了長女,但他也是不忍看著病弱的二女兒死在道觀中,到底是他親生的骨肉。
“兒子就是想,把長宛接回家中養(yǎng)病也好,等回頭病好了再送過去。”傅仲儒低聲說。
傅老夫人狠狠的瞪了三子一眼:“你死了這條心,只要有老身在一日,就不會讓四丫頭出了那道觀,她和薛姨娘行的事把我們傅家的臉面都快丟光了,你下次再混說這話,我就讓人打死了她們母女。”
傅老夫人還奇怪昨日下午徐衍怎么突然來了壽寧堂,若是想接長宜回去,讓丫頭小廝過來傳話不就行了,非得要過來一趟,所用之意一目了然,那就是給宜姐兒撐腰呢。
傅二爺調(diào)任的事還沒個準(zhǔn)頭,她可不想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事。
傅老夫人都不想再看三子一眼,道:“人死了就死了,找副棺材抬出去埋了咱們傅家都是仁至義盡的,以后你再提她們母女,就別再叫我母親,我怎么會有你這么一個沒出息的兒子。”
傅仲儒抬頭看傅老夫人,低下頭道:“母親說的是,兒子以后再不提了。”
小丫頭正想挑了簾子進(jìn)去回稟,長宜搖了搖頭道:“一會父親出來,就說我來過了。”轉(zhuǎn)身出了院子。
傅仲儒從壽寧堂出來,門口的小丫頭把長宜留下來的話傳給他,他望著長女越走越遠(yuǎn)的身影,心中卻像是少了塊東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