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四弟這話我倒聽不懂了, 我何時害過徐家。”徐三爺站了起來,冷笑著說:“你能找人彈劾我,怎么我就不能?還是說你徐大人身份貴重, 連彈劾都不能。”
徐衍沉默了下,他自知這件事上對徐三爺有虧欠。“你動我就算了, 這是我欠你的,但你不該把算盤打到長宜的身上。”
徐三爺抬頭看了徐衍一眼, 語氣淡漠的說:“這件事我已經(jīng)提醒過你, 你自己的疏忽難道也要怪罪到我頭上不成。”
‘啪’的一聲, 徐衍狠狠地抽了徐三爺一巴掌。
徐三爺微微一怔, 他顯然沒想到徐衍會打他, 竟然惱羞成怒,上前抓住了徐衍胸前的衣服:“你有什么資格打我, 我是你兄長,再怎么樣也輪不到你到這兒來教訓(xùn)我!”
方嚴和徐騫就侯在門外, 這時候聽到屋子里的動靜,兩人一前一后進了書房。
氣氛頓時一凝, 徐衍使了暗勁, 已經(jīng)掰開了徐三爺?shù)氖郑砹死砩砩系囊路袂槠届o的道:“你們先出去。”
“是。”方嚴和徐騫拱手退下了。
“老四, 你行啊你。”徐三爺大笑了兩聲, 整個人好像失去了氣力, 扶著圈椅無力的道:“到底是我輸了,你想怎樣就怎樣吧。你徐大人要打,我受著就是。”
徐衍看了一眼微微顫抖的左手,閉了閉眼, 低聲說:“我問你,這是薛坤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
“時至今日,再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徐三爺?shù)溃骸罢l的主意又如何,難道你徐大人還會放過我嗎?”
徐衍望向糊著明紙的扇門,外面大雪紛紛揚揚的飄灑下來。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骨子里實則是個涼薄冷血的人,不過一直以來裝的好罷了。
“你說的對,我的確不會放過你。如不出意外,官員起復(fù)的名單下來了,上面應(yīng)該有你的名字……”
徐三爺抬頭看著徐衍。
徐衍再望向徐三爺?shù)难凵袢绲犊贪悖骸安贿^你死了這條心,只要我在朝中一日,你徐三爺就絕無起復(fù)的可能,要么你自己有能耐把我拉下去,不然這輩子都沒可能。”
徐衍說完不再看徐三爺,徑直向門外走去。
“大人。”徐衍從書房出來,守在廡廊下的方嚴和徐騫連忙上前。徐騫拿了鶴氅給徐衍披在身上,一面道:“剛才夫人派人去了書房,問您什么時候回去。”
徐衍從外面回來,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人睡在內(nèi)室的床上,長宜睡的很淺,感覺到自個兒被人抱在了懷里,她知道是徐衍,也就有些懶得睜開眼睛,任由他抱著。
她這會子雖然覺得疲累但卻睡得不好,好像總是在做夢,長宜又迷糊了一陣,想起來自己還有話要和徐衍說,她揉了揉眼睛想要坐起來,卻被旁邊的人按住了。
徐衍在她耳邊說話:“怎么了?”
長宜才說:“今天傅長宛和我說,三爺他和薛坤一直都有書信來往,還說你有什么把柄握在他們手里……”
提到徐三爺,徐衍臉上就有些寒意:“睡著了怎么還在想這些,可不許想了,你知道的那些我都知道,快睡吧。”
長宜卻有些睡不著了,說道:“你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是不是宮里面出了什么事?”她心里面總惴惴不安的,總覺得應(yīng)當是發(fā)生了什么。
徐衍應(yīng)了一聲,也不瞞她,說道:“是出了事,都察院的御史孫懷古彈劾趙王有謀逆之心,私自豢養(yǎng)士兵,打造兵器,皇上連夜召了禮部尚書和楊學(xué)士進宮。”
長宜微愣,趙王有奪嫡之心那是人盡皆知,如果是真的有謀逆之心,那趙王還真是不想活了,何況皇上正當壯年,趙王是有多想不開。
“這陣子不是說皇上要廢了太子之位,另立趙王為太子,他怎么會在這時候謀逆?”長宜覺得有些奇怪。
徐衍輕輕地說:“這陣子皇上的身體不太好了……”
長宜微訝,她在外面可從沒聽說過圣上龍體欠安的這些話,如今坊間都在傳廢太子一事,這兩年太子的人接連被下獄,趙王風(fēng)頭正盛,自打上次北征回來后就再沒有回藩地,這中間定然有皇上的授意。
不過趙王這兩年行事也的確太肆無忌憚了些。既然有奪嫡之意,未必就不會滋生出謀逆的心思,人心難測,就像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傅長宛會給趙王做妾。
長宜還要說些什么,徐衍忽然就嘆了一口氣:“長宜,你再不睡天就要亮了。”他把她抱在懷里,親她的眉心,“別再想了,等過了今日,自然有你想知道的。”
長宜聽到徐衍的呼吸很輕,他應(yīng)當是睡著了,睡得這么快,一定是疲累極了吧。長宜這樣想,在他懷里找了個舒適的睡姿,閉上眼睛沒一會也睡著了。
長宜一覺睡到了天亮,徐衍已經(jīng)上早朝去了,他動作很輕,長宜一點都沒有聽到聲響,自然也沒有吵到她。
青竺打了熱水進來,服侍長宜梳洗,出了這樣的事,她回來就該到清心堂給徐太夫人請安的。長宜換了一件湖藍色纏枝石榴紋的綾襖,月白襕裙,臉上的傷已經(jīng)結(jié)了痂,施了粉就不怎么看得出來了。
幾個丫頭婆子正在院子里掃雪,看到長宜都屈膝行禮,從猗園到清心堂的小徑已經(jīng)清掃了出來。
走到那里的時候碧玉正在喂徐太夫人喝湯藥,從隆福寺回來徐太夫人身上就有些不適。她拉著長宜的手,關(guān)切地道:“我聽老四說你受了點小傷,讓母親瞧瞧。”
長宜笑笑道:“就是手上劃了道口子,沒什么大礙。”她接過碧玉手中的藥碗,繼續(xù)喂徐太夫人喝藥,動作十分嫻熟,喂完藥又捏了一顆蜜餞讓徐太夫人含著。
看到長宜手上的傷口,徐太夫人就皺了皺眉,說道:“趙王府的那位姨娘行事實在不成體統(tǒng),怎么說你都和她是姊妹,怎么就鬧到如今的地步,說把人帶走就帶走了,真是胡鬧。”她嘆了口氣,又實在不好說什么。
徐大太太帶著徐元筠來了清心堂,徐元筠是親眼看著長宜被王府的侍衛(wèi)帶走的,那位傅四姑娘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她很是擔心,也跟著回來了徐府,一直等著長宜的信。
昨天夜里她聽說四叔帶了長宜回來,原本想過去看看的,只是夜里太晚了,才按捺了下來。
“四嬸嬸沒什么事就好,你不知道昨兒四叔的臉色有多冷,把我都嚇一跳。”徐元筠拉著長宜到一旁說話,面有愧色的道:“四叔還罵了我,說我不該拉著你去大殿,看著那些人把你一個人帶走。”
長宜聽了一笑道:“你四叔也真是的……也不關(guān)你的事,本來那些人的目標就是我,你可不要生你四叔的氣。”
徐元筠看著長宜,她一直都覺得傅氏出身太低,配不上四叔,可如今看來,祖母說的還真是對的,四叔對傅氏當真是放到了心尖尖上,她還從來沒見過四叔這么著急過。
沒過一會徐二太太和鄭蘭齋也過來了,看到長宜都過來和她說了幾句關(guān)切的話。
徐太夫人知道長宜受了驚嚇,和她說:“你回去歇著吧,瑾哥兒昨兒哭個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她拍了拍長宜的手說,“到底你才是他的母親,回去好好陪陪我們瑾哥兒,外頭冷,晚上就不必過來了。”
長宜行了禮就退下了。
鄭蘭齋從穿堂出來,遠遠的看著長宜的身影,和身邊的丫頭說話:“你說傅氏身上的傷是哪里來的?”
丫頭看了一下鄭氏的臉色,小聲的嘀咕:“聽大小姐說四太太是被王府的侍衛(wèi)帶走的,既然身上有傷,莫不是那群人見咱們四太太貌美動手動腳的了。”
鄭蘭齋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說:“誰知道呢……”
傅氏模樣標致,那群人見色起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何況是被劫持走的,就是沒什么也說不清……不知道徐衍會怎么想。
鄭蘭齋想到這里莫名心情就好了些,沿著月湖走回了留榭院。進了屋子才發(fā)現(xiàn)徐三爺已經(jīng)回來了,背著手站在隔扇后面,正在看外面的雪地。鄭蘭齋把身上的斗篷解下來遞給跟過來的瑞香,吩咐她:“你先出去吧。”
徐三爺聽到動靜轉(zhuǎn)身瞧了瞧鄭氏,坐到靠墻的圈椅上。
“三爺不是說去見一位朋友,怎么回來的這樣早?”鄭蘭齋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熱茶,親自捧給徐三爺,一面又說:“妾身剛才去母親那里請安,正好遇到了四弟妹。”
徐三爺接過茶杯,捏著杯沿慢慢啜了一口:“嗯,怎么?”
鄭蘭齋坐到徐三爺?shù)膶γ妫步o自己倒了一杯茶,繼續(xù)道:“四弟妹臉上和手上都受了傷,看上去倒是傷得不輕,我聽院子里的婆子們說,四爺昨晚都沒歇在隨安堂,你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猗園的事你倒是打聽得清楚。”徐三爺把玩著手里的茶杯說。
鄭蘭齋聽出徐三爺語氣不對,抬頭看了一眼徐三爺,見他臉色陰沉。徐三爺一向不喜歡她在跟前提徐衍,她連忙道:“三爺,妾身也是回來的路上偶然聽了一嘴。”
徐三爺瞥了她一眼,冷冷的說:“是嗎?”
鄭蘭齋還從來沒見過徐三爺這個模樣,雖然兩人之前也曾大吵過,但徐三爺一向都是隱忍的,她怔愣了片刻,方才道:“三爺今兒怎么了,你昨兒不還讓妾身打聽猗園那邊的事,我說了什么,至于讓三爺這么生氣。”
徐三爺卻已經(jīng)站了起來,看著鄭蘭齋說:“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會不知道,老四昨天為了救傅氏,可是不惜動用了調(diào)兵的勘合,你說說老四對傅氏是什么樣的心意,一點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值得你這樣高興,你最好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老四心里壓根就沒有你。”
瑞香就守在隔扇外面,聽到屋子里的動靜也不敢進去,她正忐忑著,就見徐三爺大步走了出來。
她追上去叫了一聲:“三爺……”
徐三爺回頭看了她一眼,陰鷙的眼神讓瑞香嚇了一跳,等徐三爺出了門,瑞香才察覺到自己后背上出了汗意。
瑞香打著簾子進了內(nèi)室,看到鄭蘭齋還是坐在圈椅上,出神的望著窗外的雪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三爺從留榭院出來去了前院的書房。
拾雨跟在徐三爺?shù)暮竺妫髿舛疾桓掖宦暋W源蜃蛲砣隣斠娺^四爺后就陰著一張臉,三太太竟然還在三爺跟前提四爺,也實在不會挑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