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許思甜x陸明舶(3)
高一第一節(jié)課上課鈴響之際,許思甜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周之晴頂著一頭及腰的小卷毛長發(fā),慢慢悠悠走進(jìn)教室。
她從前是黑長直,只因為暑假期間爆紅了一部韓劇,她便學(xué)著里面的女主形象給自己燙了一個類似的。
今塘附中對這些管得并不嚴(yán)苛,加上周之晴弄的并不算太過明顯,隨口扯一句自然卷就能輕易混過去。
這是當(dāng)年的流行,但是這個年紀(jì)的女生,敢在學(xué)校里這樣干的,她是第一個。
因而一進(jìn)教室,全班男生的注意力就不自覺被吸引過去,不少人開始吹著口哨起哄。
許思甜前一秒還沉浸在那封給未來的信件中,小鹿亂撞無法自拔,后一秒,笑容控制不住僵在臉上。
跳動不安的心幾乎是一瞬間沉入谷底。
她僵硬地偏過頭去查看陸明舶的表情。
后者幾乎是不出意外的,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周之晴的方向,看得專心致志。
眼珠子都快掉她身上了。
許思甜睫毛扇了扇,而后垂下,耷拉著腦袋睨著桌面上的那封信,攥著圓珠筆的手心不住收緊,內(nèi)心忍不住罵陸明舶一句不爭氣。
明知道周之晴喜歡的是陳忌,還非不死心地上趕著追。
然而剛一罵完便咬住了嘴唇。
她哪有什么資格說別人,她自己和陸明舶還不是一個德性。
明知道他喜歡的是周之晴,也同樣是不死心地上趕著追。
許思甜興奮了一整個暑假,最終還是過回了安安靜靜坐在角落,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一次又一次湊到周之晴面前碰壁的日子。
她知道自己和周之晴的差距過大,幾乎不抱希望陸明舶會看上自己。
饒是如此,在得知重新分配座位,是依照第一次月考的考試成績時,許思甜還是愁得整整一周都睡不著覺。
她不指望陸明舶能考多好,而她父親是學(xué)校教導(dǎo)主任,母親也是老師,一家子長輩親戚都對小輩的成績十分看重,許思甜并沒有膽量在自己的成績上造次。
分開幾乎是注定。
可她從小到大,只有陸明舶這一個同桌。
意料之中的,兩人持續(xù)了多年的同桌關(guān)系終于走到了盡頭。
可令許思甜沒有想到的是,周之晴因為想要和陳忌做同桌,而在成績上做的小動作,竟意外地成全了陸明舶。
那是許思甜第一次覺得,或許她和陸明舶兩個人之間,真的少了那么點緣分。
她開始努力地收斂起自己那些不切實際的喜歡。
偶爾腦熱重新上頭,會想要在籃球賽時給他送一送水,不過好在臨門一腳的關(guān)頭又會緊急剎車。
也有實在忍不住的時候,臨到圣誕節(jié),全班女生都在織圍巾,她還是會控制不住悄悄跟風(fēng)做起這些看似浪漫,實則于她而言又無比可笑的事。
不過做了也就做了,反正只要圍巾是從她手里送出去的,陸明舶這個蠢貨半點都不會多想。
自周芙離開今塘,許思甜和陸明舶之間的交集也逐漸變少。
從前兩人還是同桌時,她主動同他說上一句話,都得鼓足極大勇氣,做好很久的心理建設(shè)。
高一后半年,周之晴因為在周芙表演的秋千上做手腳一事,被學(xué)校記過處分后,不得已暫時休學(xué)。
然而即便如此,和陸明舶不再是同桌的許思甜,仍舊像是失去了最后一個與他搭訕的合理借口,十天半個月也難和他說上一句話。
高中三年一晃而過。
枯燥乏味的高考沖刺結(jié)束之后,兩人從不太相熟的普通同學(xué),演變成見了面都不會多看一眼,更不會打聲招呼的陌生人,幾乎就在不經(jīng)意間。
大約是受小時候看的那些言情電視劇影響,許思甜心中始終存在浪漫主義作祟。
在那個小語種已經(jīng)相對不那么熱門的年代,她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法語。
說來也可笑,陸明舶第一回和她說“你好”,用的就是“法語”。
那年臺言風(fēng)靡,多少家門都鮮少邁出的觀眾紛紛開始向往起普羅旺斯。
大人們沉浸在浪漫的愛情中,或感動,或羨慕。
小孩則是學(xué)了幾句蹩腳的中式法語,在校園里一口一句“笨豬”。
“笨豬”算是法語中“你好”的音譯。
再長一點的就太難學(xué)了,大家?guī)缀踔粫f這一句。
許思甜和陸明舶坐了那么多年同桌,而那段時間,卻是他主動對她說話最頻繁的時候。
每天不論是剛進(jìn)教室,還是課間,這個蠢貨總逮著她,不厭其煩地重復(fù)一句“你好”。
饒是許思甜那樣喜歡他,都覺得那時的陸明舶簡直蠢透了,傻氣熏天,幼稚得要命。
然而即便如此,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又是那么離譜。
一邊嫌他蠢,一邊又在他主動和自己說話時,控制不住那不爭氣的心跳。
許思甜成績優(yōu)異,雖不是一路拔尖,但想要考上一個好的大學(xué)不成問題。
高考結(jié)束的那一個暑假,她抱著小說漫畫在家里逍遙自在地躺了兩個月,期間,沒再見過陸明舶。
她不知道陸明舶高考考得如何,也不清楚他最終會選擇哪里的院校。
大概是之前早已認(rèn)識到,自己和陸明舶可能就是缺那么點緣分,所以對于未來的生活軌跡,她從未抱有過任何,能與他有重合的期待。
因而她放棄了打探任何有關(guān)他的消息。
許思甜的擇校沒有受任何其他因素的影響,父母明理開明,尊重她的一切選擇,她喜歡陸明舶,但也做不出為了他,放棄高尖一流大學(xué),任性追隨到職校求愛這種事。
后來回想起來,這或許是她做過最清醒也最正確的決定。
然而命運似乎就是這樣喜歡欺負(fù)人。
你渴求它憐憫和心軟時,它驕傲地對你不屑一顧。
卻偏偏要在你不得已選擇放棄的瞬間,又大手一揮,施舍你一些莫名其妙的希望。
再次見到陸明舶,是在十一月末。
步入大一的許思甜,在學(xué)校適應(yīng)了兩個月之后,和大學(xué)室友一塊在學(xué)校附近不遠(yuǎn)處找了個兼職,勤工儉學(xué)。
倒不是為了賺多少錢,純粹是平時課比較少,閑不住,隨意找點事來做做,也算體驗體驗生活。
結(jié)果沒想到卻因此,陰差陽錯重新遇上了陸明舶。
那晚許思甜兼職的餐廳正巧有個員工找她調(diào)了時間,當(dāng)天她從下午時段,換到了夜班,和室友一塊當(dāng)班。
陸明舶約了幾個朋友一塊吃飯,許思甜開了兩瓶白的送過去時,手中的酒瓶子差點沒拿穩(wěn)。
算起來,兩人也快有小半年沒見過面了。
陸明舶的模樣和當(dāng)初在今塘?xí)r沒有太大差別,就是稍微收拾了一下,比從前更精神些,隱隱透了些富二代的氣質(zhì)。
這是他曾經(jīng)不屑的。
陸明舶并沒有認(rèn)出許思甜,又或者說,他壓根兒沒有去注意到底是什么人送了兩瓶酒進(jìn)來。
回到前臺的許思甜像是忽然失了魂,傻愣愣靠在柜臺上發(fā)呆,室友手打了杯檸檬汁,分了兩杯,一杯給她,手肘戳了戳她腰間,問:“怎么了?送個酒回來就開始發(fā)呆。”
許思甜搖搖頭,隨手將檸檬汁接過,咬著吸管猛喝了一口,酸得直皺眉頭。
眼眶隨之泛起了點紅。
室友懵了,看看她,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檸檬汁:“不是吧,這么酸?居然能酸哭……我放了很多蜂蜜的呀……”
說著,室友嘗了一口,咂咂嘴又舔了舔嘴唇,一臉不解:“還好啊……?”
她看向許思甜,注意到許思甜眸光聚焦的方向之后,順著她的視線望向不遠(yuǎn)處的酒桌。
“怎么了?碰上認(rèn)識的人了?”室友反應(yīng)了兩秒鐘,睜大眼,“不會是遇到前男友了吧?”
“嗯?”許思甜半晌才回過神,臉頰頓時燒了燒,“不是,以前的同學(xué),不是前男友……”
不是前男友,甚至,連前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哪一個哪一個?長得帥嗎?”室友對此十分好奇,因為和許思甜短暫地相處了幾個月,還從未見她對任何男生表現(xiàn)過興趣或關(guān)注,更別提這樣失魂落魄。
許思甜淡笑著搖了搖頭:“非常丑。”
室友:“?”
室友不信,就當(dāng)沒聽見,這個點沒多少客人,一個整個大廳也就零星兩三桌人,兩人閑得慌,沒什么事干。
“到底哪個,告訴我一下嘛……非常丑的……那個花襯衫的?”
許思甜仍舊搖搖頭。
室友咬著吸管把一桌子人挨個猜了一遍,最后才將目光鎖定在陸明舶身上:“不會是這個吧?”
許思甜沒吭聲。
“這個還好啊?沒那么丑吧,個子還高。”
許思甜輕笑一聲:“矮子里面拔高個。”
心口不一。
其實她也覺得陸明舶沒那么丑。
只是當(dāng)初在學(xué)校的時候,他總和陳忌玩在一塊,陳忌那長相又是得天獨厚可遇不可求的,加上高三后期,個頭只竄一九一,襯得一米八幾的陸明舶在一旁也仍舊顯矮。
“他是你同學(xué)?”
“嗯。”
室友睜了睜眼。
許思甜知道她似乎有話要說,便順勢問了:“怎么了?”
“也沒什么,就是他經(jīng)常來,我夜班嘛,隔三差五就會看見他,所以有點兒印象。”室友問,“你們倆第一次遇上啊?”
許思甜:“嗯。”
“怎么沒見你們打招呼?”
“他……沒認(rèn)出我來。”許思甜訕訕笑了下,“我們也不太熟。”
“噢,難怪。”室友點點頭。
“怎么了?”許思甜收回視線,握著手機(jī)出神。
“他在大學(xué)城這帶還挺出名的,叫什么……陸什么?我聽他朋友好像總管他叫陸哥。”
許思甜:“嗯。”
室友繼續(xù)道:“應(yīng)該也是在這附近哪所學(xué)校上學(xué)的,他家好像很有錢?”
許思甜低下頭:“不太清楚。”
“聽說他爸是搞船舶器械還有一些海上生意的,給咱們隔壁一個海洋學(xué)院捐了幾艘遠(yuǎn)洋貨輪供教學(xué)使用,給他弄了個寄讀的名額。”室友感嘆著,“據(jù)說你同學(xué)原本是不愿意來的,后來又忽然同意了,知道為什么嗎?”
許思甜茫然地?fù)u搖頭,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對陸明舶這個人,一無所知。
“好像是因為有個高中都沒念完的妹子,在他們學(xué)校小超市上班,長得很漂亮,叫什么……周……周什么來著?”
“周之晴。”許思甜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十分篤定。
“啊對對對。”
室友肯定的話音一出,許思甜眸光隨即黯了幾分。
果然有情人終成眷屬,哪怕是分開多年,總有命運眷顧著牽扯著,讓他們重新相逢。
隔了幾天,餐廳那位和許思甜調(diào)了班的員工,因為私人原因,再次和許思甜商量調(diào)班,這回是長期的。
許思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緣由,想都沒想便答應(yīng)了下來。
而陸明舶也真如室友所說,隔三差五就會和朋友一塊來這家餐廳組局。
之后的幾次,他終于注意到了許思甜,不過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后意思性地點了個頭。
最開始幾回來的時候,見他還挺開心的,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可到了后來,每回只有他一個人來。
來了就是喝酒,紅的白的混著喝,像是不知疲倦不知醉。
許思甜回回皺著眉頭去送酒,想提醒他別作踐身體,又覺得自己沒有什么資格替他操心。
終于重新有了實質(zhì)性的進(jìn)展,便是在那個晚上。
室友新買了個卷發(fā)棒,讓許思甜給她練手,一頭微卷的小羊毛披在肩頭,許思甜照鏡子的時候,自己都忍不住愣了愣。
然而時間匆忙,她要趕著去兼職,沒功夫再將頭發(fā)還原。
那晚她到的時候,陸明舶已經(jīng)坐在桌上喝了小兩瓶酒,許思甜和同事交接完工作后,端著小菜朝他那桌走去。
安靜地將小菜放下時,就見鮮少主動同她搭訕的陸明舶,眼神定定地盯著她,眉心微微皺起,那表情,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許思甜雙腿忽地像灌了鉛,沉得寸步挪不動,呆呆站在原地。
半晌,陸明舶嗤笑了聲:“你這頭發(fā)……”
許思甜緊了緊手心,深吸一口氣候,淡聲問:“頭發(fā)怎么了……”
陸明舶頓了頓,將眼神收回,隨手拿起一杯酒仰頭灌下去,搖了搖頭:“沒怎么。”
許思甜眼睫顫了下,默不作聲居高臨下看著陸明舶買醉,而后忽地將手中空托盤放到桌上,扯了張凳子坐下。
陸明舶抬眸瞧了她一眼,也沒趕她走,甚至隨手替她拿了個酒杯,推到她面前:“會喝酒嗎?我請。”
許思甜還沒來得及吭聲,陸明舶又扯了下唇角:“算了別喝了,你家教導(dǎo)主任知道我?guī)乃|女,非殺了我不可。”
許思甜雙手握住杯子,似是擔(dān)心他反悔,語氣有點急:“我會喝。”
陸明舶睜了睜眼:“你急什么?又沒說不請,喝不了酒換橙汁唄,忌哥從前帶他那祖宗出來的時候,都干這種蠢事。”
許思甜低著頭,重復(fù)道:“我會喝。”
陸明舶也沒多說什么:“行,喝吧。”
許思甜的酒量很差,之前高中那回上ktv,一瓶易拉罐啤酒就能直接把人喝傻。
如今也沒有多少長進(jìn),陸明舶自己喝白的,只敢給她倒啤的,小酒杯才剛喝了五杯下去,許思甜已經(jīng)傻乎乎的,口齒都不太清晰了。
酒壯慫人膽,她忍不住開始打探陸明舶最近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陸明舶也沒瞞著,一臉不爽地說:“有些人可真行,也不是我女朋友,就管我要東西,要可以,老子也給得起,但是也不能總不把人當(dāng)人吧?找我借好車釣凱子,我他媽從今塘特地把我爸給的那車開了過來,你猜怎么著?還回來的時候,車上的套都沒給老子弄干凈!惡不惡心人!”
許思甜前一秒剛問完事,后一秒已經(jīng)醉得聽不懂人話了。
陸明舶這會兒也醉得昏頭,兩個傻子湊在一塊,壓根兒不指望能有什么正常的交流。
各說各的,各聽各的。
許思甜瞇著眼睛趴在桌上,臉頰紅撲撲,微卷的羊毛長發(fā)遮住了半邊臉。
陸明舶仰頭又灌了小半瓶酒下去,再低頭時,看見的便是許思甜的這副不省人事的樣子。
他幼稚地伸手扯了下她臉頰,被她一巴掌拍開。
“許思甜!”陸明舶含含糊糊叫了她一聲。
許思甜嘟囔一句:“干嘛啊……”
陸明舶指尖捻著她一縷卷毛,醉醺醺地嘲笑道:“許思甜,你這頭發(fā)也太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