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五年三月二十五日，關羽大軍進逼至濮陽南郊六十余里處。</br></br>濮陽城內(nèi)守軍數(shù)量有限，守將不敢出戰(zhàn)，只能緊閉四門，固守待援。</br></br>另據(jù)斥候回報，由于近日來東線戰(zhàn)事日漸被動，再加上西線的失利，導致濮陽城被人心惶惶，甚至傳聞有百姓因為想出城避禍，結(jié)果差點與守軍動起手來。城中之亂，可見一斑。</br></br>拿下這樣的一個濮陽城，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br></br>然而，就在此時，一連幾封急報接踵而至，送來了一個又一個的驚人消息————三月二十二日，曹軍虎牙將軍牽招率領騎、步軍一萬余人，以騎軍先行，步軍跟進的方式，鍥入黃忠和趙云的結(jié)合部，將這兩軍分割了開來。</br></br>同日，曹軍鎮(zhèn)東將軍臧霸率領本部兩萬兵馬朝黃忠所部發(fā)起猛攻。</br></br>黃忠奮勇迎擊，兩軍激戰(zhàn)于扶樂縣，暫時難分高下。</br></br>三月二十三日，曹軍征南將軍曹仁派遣部將董衡督軍數(shù)千，反攻位于梁郡東北的虞縣……</br></br>曹軍這一連串的大動作，既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卻也是在情理之中————在洛陽、長安都已被攻破，在關中、關西丟失殆盡，在在關羽大軍業(yè)已殺到濮陽的情況下，不可能指望曹操一直都看不出劉備軍的北伐戰(zhàn)略。</br></br>如果說未能看出劉備軍的第一步分割計劃，是曹操的疏忽。那么，想以同樣的手段再欺騙他一次，就等同于天方夜譚了。</br></br>事實上。關羽、諸葛亮從掉頭進攻濟陰的那一刻起。就根本未抱著真能瞞過曹操的想法。他們打地只是一個時間差————根據(jù)從斥候從豫西傳回地消息，曹操先前一直在與陸遜糾纏在陽城、滎陽一線，因為他試圖能夠扭轉(zhuǎn)西線的惡劣局面。一直到確認雍、司兩州大勢已去，曹操才可能真正放棄。</br></br>而就算放棄了，他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回師，以及從失利中緩過神來。</br></br>關羽和諸葛亮就是準備利用這段時間之差，以猛烈迅速的進攻。</br></br>一舉拿下濟陰，堵住濮陽。將河南的諸州郡一分為二。而接下來，就是與魏延左右夾擊，徹底地解決曹仁所部曹軍。</br></br>然而，就在分割計劃行將完成之際，曹操的反撲來了，而且是相當?shù)拿土摇?lt;/br></br>濮陽厚重敦實地城郭輪廓已經(jīng)在望，關羽的大軍卻不得不暫時停駐了下來。</br></br>一騎騎快馬飛快地馳進馳出，不停地來回傳遞著消息。</br></br>掀開布簾。全琮舉步踏入臨時搭成地帥帳內(nèi)。躬身行了一禮后，稟報道：“君侯，關蕩寇（蕩寇將軍關平）剛剛快馬傳回消息————飛軍業(yè)已進抵濮陽城下。守城曹軍閉門不出。關蕩寇正在喝令守軍出降。但暫時未有結(jié)果。”</br></br>關羽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知道此事，目光仍然盯注在帳正中的諸葛亮身上。</br></br>全琮再行一禮，退回到帥帳的左下首。</br></br>“……虞縣一旦丟失……”諸葛亮以手中羽扇指著一旁的沙盤。</br></br>神情略顯凝重地說道，“曹軍實際就從東、西兩面，對黃漢升部形成夾擊之勢。同時，由于牽招的阻截，南線的風騎軍也無法有效策應黃老將軍……”</br></br>“但是……”諸葛亮直起身體。清淡如水的目光在帳內(nèi)諸將身上掠過后，話風突然一轉(zhuǎn)，“亮并不認為，曹操籌劃出這些大動作，目的就是為了黃老將軍……”</br></br>“軍師地意思是？”朱然似明非明地接口問道。</br></br>諸葛亮將羽扇從原先所指地地方一路前移，停駐在了一處。隨即虛劃了一圈。</br></br>眾將的眼睛都不自禁地一緊。諸葛亮所指的，正是關羽大軍所在。</br></br>諸葛亮證實了眾人心中地猜測，“以牽招牽制趙子龍。從東、西兩面威脅黃漢升……凡此種種，曹操地真正目地，恐怕是為了包圍、聚殲君侯的大軍。”</br></br>“怎么講？”關羽輕捋頷下長髯，簡單而直接地問道。</br></br>“在西線，曹操已沒有翻身的機會。對其而言，損失地不僅僅是夏侯淵、曹洪，和那數(shù)萬大軍。以及關中、關西的廣袤土地。更關鍵的，他已經(jīng)失去了天下人的信心，尤其是自己治下各州郡官員軍民的信心。長此以往，不消我方大軍攻打，曹操治下郡縣恐怕就會成片成片地倒戈歸降。”諸葛亮比劃著沙盤，不緊不慢地分析道，“若不能迅速改變戰(zhàn)場態(tài)勢，這一狀況還會愈加惡化。所以，曹操必須在短時間內(nèi)，贏得一場戰(zhàn)事勝利，而且是必須是能夠震驚天下地大勝。</br></br>主公、將軍身在關中，又行將匯合馬岱、張任、呂蒙三路兵馬，曹操急切之間根本無法相圖。這么一來，他能夠想到的對象，也只有君侯了。而假使的確如此……一旦曹操的圖謀得逞，必將給北伐大業(yè)造成崩潰性的影響。”</br></br>諸葛亮的話說的非常隱晦————其實，包括關羽在內(nèi)，帳內(nèi)眾將都知道所謂的“圖謀得逞”指的也就是關羽地敗亡。</br></br>身為劉備軍中兩大巨頭，關羽的一舉一動，確實都能關系到一場戰(zhàn)役的最終勝負。這一點諸葛亮說的絲毫不錯。</br></br>如果曹操真能擊敗，甚至是擒殺關羽，很可能在第一時間引起東線戰(zhàn)事的動搖、乃至崩潰。東線如若潰敗，西線的勝利再如何輝煌，也將無濟于事，廬江朝廷精心籌劃、規(guī)模空前的第二次北伐大戰(zhàn)，很可能就此中道夭折。此次北伐如果失敗，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恢復元氣，屆時曹操很可能也穩(wěn)住了跟腳。南北兩強的對峙或許將長時間維持下去。</br></br>諸葛亮分析的這種可能雖然后果很嚴重，不過問題在于，曹操當真有這個能力包圍、甚至聚殲關羽大軍么？</br></br>不提南面的黃忠、趙云兩部，東面地魏延部，僅就在濮陽近郊的關羽部自身，也有五萬余精銳大軍。這樣的實力，雖不能說無可抗衡，但曹操想要吞下這塊剛剛出鍋的“肥肉”恐怕也得被燙得鬼哭神號。</br></br>再者，關中、關西的戰(zhàn)事即將結(jié)束，騰出手來的西線十余萬大軍不消多日就能東返中原戰(zhàn)場，尤其這其中還包括數(shù)萬西涼鐵騎。</br></br>綜合此種種，不禁令帳中諸將心中懷疑曹操是否有這樣的能力？但諸葛亮又向來料事如神……</br></br>“曹操絕對有這樣的實力……”感覺到眾人焦灼地目光，諸葛亮知道他們心中的疑惑，輕嘆說道，“除卻業(yè)已出擊的兵馬，曹操在穎川郡內(nèi)至少還有八萬大軍。算上用來防范主公和將軍的那一部人馬，曹操應該可以抽調(diào)出五萬人從西面包圍我軍。同時。兗東的曹仁手中。也有五萬人上下。如果曹仁分一部兵馬，令擅守之將死抗魏文長半月乃至一月，未必無法實現(xiàn)。這樣。大概又能抽調(diào)出兩到三萬兵馬。必要時，甚至臧霸也可以暫棄黃老將軍，全力北上進攻……”</br></br>隨著諸葛亮的分析，眾將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br></br>“此外，曹操甚至還可以從白馬津、官渡等處，調(diào)河北兵馬南下……”諸葛亮的分析并沒有結(jié)束，“如果需要，曹操最少能夠調(diào)動八萬人圍攻我軍。而最多，他甚至能夠拿出十五萬人。”</br></br>聽到十五萬這個數(shù)字，甚至有人驚訝地輕抽了口氣。</br></br>“軍師之言雖然不錯。但曹操若真這樣做了，其他各處的兵力大大削弱，防守起來勢必首尾難顧，危險極大。他當真敢冒這樣的風險么？”潘璋皺眉說道。</br></br>“以眼下地情形，已非曹操愿不愿冒，敢不敢冒，而是他必須冒這個險————冒險失敗，固然會加速覆亡，但不冒此險。曹操當真就能逃脫覆亡么？”諸葛亮提起羽扇，輕輕搖動了幾下，緩緩說道，“面對此等情勢，以曹操地性格，恐怕是寧可冒險而亡，也不愿保守待死。”</br></br>“孔明說的不錯，曹操確實是這樣的人……”關羽微一頷首，表示了對諸葛亮分析地最終認可，“不過，也好……”</br></br>眾將很詫異地看向關羽，不知道這個“也好”究竟指的是什么？</br></br>“總算是……等到了一場苦戰(zhàn)……”緩緩閉起了威不可測的鳳目，關羽的臉上浮上了一絲淡淡的笑意。</br></br>等到了一場苦戰(zhàn)！如此嚴重的戰(zhàn)情，卻被關羽說的這般云淡風輕……</br></br>不過，帳下眾將卻是極為受用。憂慮，擔心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興奮，嗜血的興奮，發(fā)自骨髓的興奮……</br></br>這就是關羽，平日里嚴肅得令人生畏，關鍵時刻，只需只言片語、些舉微動，就能穩(wěn)定住人心、激起麾下將士無窮地斗志。諸葛亮不為人聽地輕輕嘆了口氣。</br></br>“孔明，你來籌謀一下應對之策……”</br></br>“是，君侯……”諸葛亮點點頭，轉(zhuǎn)身再面向沙盤說道：“亮有一個想法————曹操既然想借圍殲君侯扭轉(zhuǎn)戰(zhàn)局，我方亦可將計就計，就以君侯大軍為餌，引誘曹操與我軍決一死戰(zhàn)。”</br></br>頓了頓后，諸葛亮幾乎是一字一字地說出了下一句話：“一戰(zhàn)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