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馬超肯定的回復(fù)，法正面上并無半絲喜色，反而流露出深深的悲哀之色。默默點了點頭，法正躬身向馬超深施了一禮，也不知是在道別，還是在做什么。</br></br>“仲華，送他出城！”馬超對法正的舉動恍若未見，只是揮了揮手。</br></br>“大哥……”</br></br>馬岱似乎很不甘心，上前向要勸薦，卻只見馬超以右手蹙額，左手緩緩地擺動了幾下。</br></br>“是！”無奈地應(yīng)了一聲，馬岱以恨不得將其活剝的眼神怒瞪著法正，最后惺惺說道，“跟我走！”</br></br>法正再向馬超施了一禮，隨后跟隨馬岱步離了大廳。馬岱和法正離開后，馬超又不說話，馬休、馬鐵等人也不知該說些什么，該做些什么，只能面面相覷地對望。良久，馬超忽地立起身形，緩緩走到廳外，抬頭仰望蒼穹，怔怔地出神……命士兵打開城門，馬岱毫不客氣地將法正推出城外，語調(diào)極為惡劣地說道：“滾出去！”</br></br>法正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勉勉強強地站穩(wěn)后，面上并無半點怒氣地向馬岱行了一禮，緩步朝城外的圍城軍方向走去。突然間，馬岱從身旁一名弓箭手手中奪過弓箭，瞄準(zhǔn)法正，雙臂猛一發(fā)力，弓已成滿月狀。由于相距并不甚遠(yuǎn)，馬岱開弦時的聲響應(yīng)該可以清楚地傳入法正的耳中，但法正恍若未聞，步履緩慢而沉重地繼續(xù)前行著。守城士兵驚異地看著馬岱，不知他為何竟想射殺“法別駕”。馬岱凝望著法正的背影，腦中思緒萬千。弦上的羽箭始終射不出去。待得法正走出射程時，只得頹然垂下弓箭。佯裝鎮(zhèn)定的法正，一直在計算著自己地步子，估算自己大概脫離危險后，心神立時一松，腿腳居然也有發(fā)軟的感覺。先前在馬超跟前，法正自己也險些崩潰，不過靠著鍛煉出來的穩(wěn)定心理素質(zhì)。才勉強支擰過來。現(xiàn)在脫離危險，直感覺渾身虛脫。中軍帥帳中，我和二哥、諸葛亮、龐統(tǒng)幾人正聆聽著法正的回報。其余軍中將領(lǐng)則都在忙于自己的職責(zé)，要么在率本部兵馬圍困城池。要么就是在指揮士卒挖掘壕塹。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馬超麾下雖然有萬把人左右。</br></br>顯然，那些步卒根本不可能在我和二哥六萬大軍的包圍下逃出生天。惟有需要忌諱的。就是那3000多地鐵騎。由于是圍城戰(zhàn)，無論是我在江陵一戰(zhàn)中設(shè)置地箭陣，還是風(fēng)騎軍的游擊戰(zhàn)術(shù)，都無法很好困住鐵騎。如若馬超避實就虛，強行從較為薄弱的一方突圍，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攔住他。有鑒于此，只能以挖掘壕塹地方法來阻止鐵騎的脫逃。</br></br>“……經(jīng)法某苦苦勸薦，馬軍主業(yè)已有意歸順皇叔！”法正已換過一身衣衫，恭敬地稟報道，“不過，馬軍主有一條件……”</br></br>“條件？”我和二哥對視一眼，略感詫異地問道，“是何條件？”這馬超，還真有些不識好歹，在鐵定失敗且無法脫身地情形下，我方應(yīng)允為其復(fù)仇，他居然還敢提歸順的條件。</br></br>“馬軍主說，先前他曾在江陵輸了張平南一陣，但心中并不甚服。”法正似乎有些不好啟齒。聽到這里，我和二哥都把眉頭皺了起來。難道馬超還想再跟我來上一架？“是何條件？法先生但講無妨！”我擺擺手說道。</br></br>“馬軍主道，除非關(guān)君侯和張平南軍中能有人戰(zhàn)勝他，他才會心甘情愿地歸降！”法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br></br>“馬超這廝，好不知趣！”二哥勃然大怒，猛將身前桌案一拍，沉聲說道。</br></br>這樣地要求，倒是很像馬超這樣自傲的人所提。雖然與馬超接觸的不多，但從其風(fēng)評和江城城外的那次交手中，大概也能看出些他的品性，確實是那種狂妄不羈的人。看來，想讓他臣服，還得以單挑的方式再將其打服才行。雖然上次贏得比較僥幸，但以馬超目前的身、心狀態(tài)，比之江陵之戰(zhàn)時應(yīng)大打折扣。此未長，彼卻消，戰(zhàn)而勝之應(yīng)當(dāng)不成問題。不過這人的性情過于枉傲，即便收降后，也得好好打磨才行。</br></br>“告訴馬超，此戰(zhàn)由我接下！”二哥面無表情，探手深捋長髯，沉聲對法正說道。</br></br>對二哥極為熟悉的我，可以輕易地聽出那平靜的話語中所蘊涵的憤怒。二哥真的怒了，因為馬超的不識好歹！“是，正這便去傳話！”法正躬身向二哥和我分施一禮，隨即轉(zhuǎn)身離去。帳下的諸葛亮與龐統(tǒng)二人以眼神交流了片刻，隨即都緩緩搖了搖頭。并肩站在帳外，二哥目視遠(yuǎn)處隱隱約約的城池，左手輕輕捋動著頷下長髯。片刻后，二哥突然轉(zhuǎn)頭對我說道：“馬超此獠，若不好好打磨，實在難以為大哥所用。青龍刀久不出鋒，今日就拿馬超來試試刀刃是否鋒利依舊。三弟，此戰(zhàn)交給我了！”</br></br>二哥的目光里充滿了堅毅、自信之色，甚至還有一絲渴望。確實，像馬超這種等級的高手實在難尋的很，也難怪二哥會有這樣急切的邀戰(zhàn)之心。</br></br>“恩……”</br></br>我笑笑，點了點頭。不遠(yuǎn)處，赤兔神駒仰首向天，一聲長嘶，馬中之王的氣勢盡顯無疑。馬岱極不情愿地領(lǐng)著法正再次回到內(nèi)院大廳中。看了去而復(fù)返的法正一眼，馬超漠然問道；“這么快就有回話了？！！！”</br></br>“是……”</br></br>法正態(tài)度恭敬而平和地回道。</br></br>“怎么說？”</br></br>“關(guān)君侯愿與軍主一戰(zhàn)！”</br></br>“恩……？”馬超輕噫了一聲。冷冷問道，“不是張飛？”</br></br>“是這樣的……”</br></br>法正和聲回道，“法某將軍主的意思轉(zhuǎn)達給張飛將軍時，關(guān)君侯恰好也在，便接下了此戰(zhàn)！”</br></br>“關(guān)羽？！！！”馬超低聲喃語了幾句，態(tài)度似有些不豫。</br></br>“關(guān)君侯溫酒取華雄首級，斬顏良、誅文丑，乃是天下絕頂高手。張飛將軍也自承非關(guān)君侯對手！”法正猜出了馬超心中的想法。出聲解釋道。</br></br>“華雄、顏良、文丑……”</br></br>馬超念叨著這些名字，忽地眼中一亮，語帶興奮地說道，“回去告訴關(guān)羽。我接下了。半個時辰后，城南決一死戰(zhàn)！”</br></br>“是！”</br></br>跟隨馬岱走到縣衙門口時。法正平和地眼中不為人見地瞬間閃過一絲凌厲的精芒。待馬岱返回內(nèi)院大廳時，馬超揮退了其余部將。只留下一眾馬家子弟。</br></br>“都過來些！”馬超招了招手，讓馬岱等人靠到自己身前，“我六歲時，就隨爹一起打獵；十歲時，殺死第一只狼；十二歲時，跟爹第一次上戰(zhàn)場……這十多年，從來沒怕過什么，但現(xiàn)在我很怕一件事!”</br></br>馬岱、馬休等一眾兄弟眼中含淚，知道這是馬超在交代最后的遺言。盡管馬超平日里經(jīng)常是打打罵罵，但馬岱等人也知道不少時候馬超是恨鐵不成鋼。</br></br>“我不是怕——死!在戰(zhàn)場上，我不止一次遇到過危險，死對咱們這些刀里來、血里去的人來說，早已算不得什么了……”</br></br>馬超表情平淡地繼續(xù)說道，“我怕的是，阿爹、阿娘、小妹的仇再也報不了，馬家一百三十多口的仇再也報不了。韓老狗，出賣阿爹，必須死，必須滅他九族：曹老賊，唆使韓老狗出賣阿爹，也必須死……法正說的不錯，靠咱們自己已經(jīng)報不了仇了，必須得靠劉備。我死之后，你們都老實點，不要玩花樣。玩花招，你們玩不過張飛，那時我就死得沒一點價值了。老老實實地跟著劉備，這人不是好惹地茬，說不定日后真能擊敗曹操。到時候，想怎么報仇，就隨你們了!”</br></br>淚水從馬岱、馬休這些七尺男兒地眼中狂溢而出。</br></br>“記住了么？”馬超看著自己的這幫兄弟，認(rèn)真地問道。</br></br>“恩……”</br></br>馬岱等人語帶哭聲地應(yīng)道。</br></br>“好了!”馬超站了起來，大聲對廳外的親兵說道，“把我的馬喂好，再準(zhǔn)備一桌飯。吃飽了，好去會關(guān)羽!”</br></br>再不理一幫兄弟，馬超自顧自地走到廳外，望著一碧如洗地天空，笑著說道：“荊州雖然好，還是比不上西涼啊，連天都沒有西涼那么藍!可惜……回不去西涼了!”</br></br>“大哥……!”廳門口，年輕的馬鐵捂著自己地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仍然控制不住……信陵城南，一片空闊的土地上，馬超和二哥相隔百步，肅然對峙。為方便兩人對戰(zhàn)，圍城軍特地后退，騰出大片空間。此刻兩人所在位置，約距城池300步左右，既然脫離了城樓守軍地弓箭射程，距離南面挖掘的壕塹也有大約150步左右。二哥一襲淡綠色戰(zhàn)袍，頭上難得地戴上了一頂鐵盔，青龍血印今日似乎格外顯眼的偃月刀倒垂向身后。赤兔神駒感受到即將的將是一場激戰(zhàn)，顯得激動不已，時不時地發(fā)出低嘶，那火紅的鬃毛仿佛煉獄來的烈焰一般耀眼。馬超的著裝仍跟當(dāng)日與我交手差不多，通體素白，亮眼的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