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下)
“居然成功了?”劉磐愕然地看著沖鋒中的鐵騎居然停駐了下來,進而淪為鋪天蓋地箭雨的活靶子,不禁失聲驚呼了出來。劉磐怎么也想不通,龐統(tǒng)這個看起來很荒謬的鬼點子居然會取得成功。</br></br>“如此情形,即便馬超能夠強行突過來,也再無能為矣!”黃忠也止不住面上的驚異之色,嘆氣說道,“能設出這樣大膽無方的計策,龐統(tǒng)的智略實在令人難以想象;敢于使用這樣大膽的計策,張飛的膽略也當是世間罕有……張飛、龐統(tǒng)如此良配,難怪能夠橫掃江東!”</br></br>“……恩!”文聘點點頭,認同黃忠的分析,眼睛卻一直盯著遠處的密集箭陣。文聘不是沒有見過萬箭齊發(fā)的場面,事實上,荊州軍進攻江東時,曾有過兩萬弓箭手齊射壓制對方城池的經(jīng)歷,但他自認沒見過如此整齊的箭陣,一撥一撥,每一撥都幾乎在同一時間擊出,每次射擊的間隔幾乎完全相同,無休無止。文聘想象的出,被如此箭陣肆無忌憚地覆蓋射擊下的對象,該是何等窒息的感覺。</br></br>“嘟……嘟……!”就在這時,激昂的牛角戰(zhàn)號聲悠悠長長地傳了過來。文聘精神一振,欣喜說道:“終于該輪到咱們動手了!”</br></br>觀戰(zhàn)了這么久,文聘手心早發(fā)癢,恨不得現(xiàn)在與敵作戰(zhàn)的就是自己。一向沉穩(wěn)的黃忠眼中也閃過一絲精光,轉頭后看,只見中軍的帥旗連續(xù)舞動,下達了進攻了命令。與此同時。蒯越軍中沉寂許久的戰(zhàn)鼓也隆隆響起。跟劉磐打了招呼后,黃忠以他那蒼勁有力的聲音高喝道:“弓箭手聽令,列隊避開陷馬坑,朝中間友軍靠攏!”</br></br>聽從黃忠地指揮,左翼荊州軍中的3000弓箭手開始朝中間友軍靠攏,借以拉近與馬超鐵騎的距離,以便射擊。另一翼的荊州軍同樣也在相同的命令之下,開始朝中間移動。</br></br>“目標前方敵騎。壓制射擊!”一到達指定位置。黃忠毫不猶豫地下達了攻擊命令。另一翼荊州軍也同樣如此。</br></br>“嗾……嗾……嗾……!”又是6000名弓箭手加入攻擊了行列之中,天空中潑灑的箭雨已達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br></br>“射!射!射!”李嚴表情異常激動,近乎瘋狂地將手臂一次次地抬起,又一次次重重落下。強弩手們克服了初上戰(zhàn)場的畏懼。動作也由生澀變得越來越熟練,一個個不知疲倦地重復著上箭——開弦——松弦地動作。他們渴望著創(chuàng)造一個奇跡。統(tǒng)領李嚴在開戰(zhàn)之前,曾對全營強弩兵說過。馬超鐵騎是戰(zhàn)場上地神話,不敗的神話!但這一戰(zhàn),將軍將會帶領他們徹底打破這個神話,而強弩兵們就是打破神話的執(zhí)行者。一想著馬超鐵騎的不敗神話將在自己手上終結,所有強弩兵都熱血澎湃,渾然不管前方發(fā)生什么情況,只知道在李嚴地統(tǒng)一指揮下,利用自己手中的弩弓給敵軍以致命地打擊。統(tǒng)領盾兵、槍兵在最前沿準備應付敵軍直接沖擊的陳到、朱桓、郝昭等將,也被眼前地景象驚得呆住,同時又興奮得全身微顫。狂風驟雨般的箭矢從他們頭上呼嘯不止、生生不息,原本洶涌澎湃、似乎要將他們吞噬的鐵騎,轉眼間像個沒頭蒼蠅般在陣前150步開外處亂竄,一排一排的騎兵被箭雨釘死在地上,不少騎兵甚至被射成豪豬。場面震撼而嗜血,卻有給人以一種莫名興奮的感覺。所有人都相信,此戰(zhàn)必勝—因為“我們有無敵的統(tǒng)帥,有智計神鬼莫測的左司馬大人,更有無懼無畏的軍中同袍!”</br></br>“軍主,不能再打下去了。撤吧!”龐德再不忍看鐵騎被敵方的箭雨蹂躪,急聲向馬超勸薦道。</br></br>龐德抽空回首看了一眼,幾乎被眼前的慘狀所驚呆。停下了前進步伐的鐵騎,生生就是敵軍弓弩手的活靶子,在毫無間歇的箭雨掃蕩之下,所有抵擋都是徒勞的。鐵騎士兵雖然悍勇,但比之馬超、龐德的身手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支箭擋得住,但十支箭呢?百支箭呢?尤其那些射程達到近700步的蹶張弩,幾乎可以將絕大部分鐵騎籠罩在內(nèi),沒有一處是安全的。沒有馬超的命令,鐵騎士兵們根本不敢擅自撤退,只能做著無謂的格擋。龐德頭腦一片空白,也記不得過了多長時間,但倒地的鐵騎(包括被撞倒的)恐怕已不下2000騎,甚至更多。再繼續(xù)這樣耗下去,馬家軍最后的家底就要全部扔在江陵了!雖然知道馬超很不甘心,但龐德不得不出言勸阻!“……”</br></br>馬超雙目已被血色所充斥,嘴唇微張,上下牙床緊緊咬在一起,口中發(fā)出狼行的低吼,給人的感覺完全就像是一條怒極欲擇人而噬惡狼。急速揮舞的天狼槍在馬超身前形成一到密不透風的光幕,所有射向他的箭矢全被光幕格飛。</br></br>“馬超,你想把涼州的弟兄全扔在這里嗎?你想把馬家最后的家底全敗光嗎?”見馬超恍如未聞,龐德黝黑的面龐呈現(xiàn)出異樣的怒色,不顧一切地叱罵道,“老軍主的仇,你不想報了嗎?你還算天神的子孫嗎?”</br></br>一聽到“老軍主”三個字,馬超神情微變,似乎恢復了些冷靜,但動作卻不由一緩,8支羽箭乘機呼嘯而至。由于已來不及格擋,馬超只能設法躲避,身體在馬上閃轉騰挪,避過了其中6支,另一支則被馬超側頭用嘴斜叼住了,但最后支箭卻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眼見勁矢朝馬超胸口直直扎下,一柄板門大刀及時趕到,將箭矢劈飛。不用看,馬超也知是龐德救了自己,剛剛立直身體,卻忽地聽到龐德傳來一聲悶哼。急轉過頭,馬超驚愕地發(fā)現(xiàn)龐德右大腿被兩支羽箭狠狠地刺入,箭尾猶在搖晃。知道龐德正是為了救援自己,才忽略了對自身的防御,馬超這樣鐵血的人也不禁心神微顫。聽著身后此起彼伏的慘呼哀號聲,眼睛的余光又瞥見再一輪的箭雨即將來臨,馬超一咬牙,極不甘心地恨聲說道:“撤,撤,全速撤退!”</br></br>護衛(wèi)著龐德,馬超撥馬便朝北方退卻下去,嘴中不住地厲聲下達著撤退命令。早被恐怖的箭雨射得失魂落魄的鐵騎士兵們,一聽到馬超的撤退命令,如釋重負地急速撥轉戰(zhàn)馬,亡命地朝北方奔突起來。在箭雨的逼迫下,慌張的騎兵們難免又發(fā)生一定的碰撞,只要稍有遲緩,生命便難保全。轟隆隆的馬蹄聲逐漸遠去,我將手中蛇矛高高舉起,號角兵立即吹響號角。聽得命令的強弩手、弓箭手神經(jīng)一松,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此時,不少弩、弓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早已酸軟不堪。后半段射擊的頻率越來越快,即便是操練嫻熟的弩、弓手也有吃不消的感覺。適才有振奮的精神來作為支撐,似乎不覺疲憊,但等到敵軍退卻之后,神經(jīng)一旦松懈下來,疲勞感立即涌現(xiàn)了出來。</br></br>“噢……噢……噢……!”也不知有誰起頭,數(shù)萬軍卒齊聲歡呼起來,也不分究竟是我軍,還是蒯越軍。這一仗開始之前,馬超鐵騎的無敵神話重重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令不少人對此戰(zhàn)的勝負結果持悲觀態(tài)度。盡管在隨后戰(zhàn)斗的過程中,一系列事情的發(fā)生大大鼓舞了軍中士氣,但直到最后真正取得勝利,有些人仍然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無敵的鐵騎就這樣被擊敗了?!!!在丟下數(shù)千具尸體后,落荒而逃了?!!!而聯(lián)軍的傷亡居然是零?!!!“無敵!無敵!無敵!”我軍數(shù)萬將士齊聲長呼,聲同一人,驚震長空。甘寧在狂吼!陳到、李嚴、郝昭在狂吼!連剛剛歸降沒有幾月的朱桓也完全拋下心中的陰翳,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大音量狂吼了起來……雄壯激昂的“無敵”呼喝聲,一遍一遍在天際回蕩,久久不息……不遠處,數(shù)千人、馬的尸身倒臥在略顯冰冷的泥土上,鮮血已將大地染成通紅之色,原本的黃土已成赤土。濃郁的血腥氣息在戰(zhàn)場上不斷彌漫,兩、三匹僥幸逃過箭雨侵襲的無主戰(zhàn)馬楞楞地立在主人伏尸之處,馬蹄輕輕抬起,觸碰地上的尸身,試圖喚醒自己的主人,口中時不時地發(fā)出凄涼的嘶鳴……西方的天際,夕陽正在緩緩地墜入地平線,最后的余暉殷紅一片,映襯著大地、城池、草木和人……殘陽如血……百戰(zhàn)伏猛虎,碧血染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