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還帶著夜晚殘留的寒意。一走出門，就聽到樹上喜鵲歡快的叫聲。
    秋氏笑著說道：“大清早的就有喜鵲在叫，估計是有喜事了。”
    李媽媽忙點(diǎn)頭道：“定然是了。”
    正說著話，遠(yuǎn)處飛來一群麻雀，這些麻雀全都落在墻頭上。
    如煙不用吩咐，見狀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取了一個小袋子出來。院子其他人，也都退回了屋里。院子里，就剩下秋氏跟李媽媽三人。
    秋氏接了袋子，從里面抓了一把碎米灑落在院子里。
    墻頭上的麻雀立即飛下落在院子里，歡快地吃了起來。樹上的喜鵲，也加入其中。
    過了小半刻鐘，麻雀吃飽后都飛走了。如煙這才吩咐婆子打掃衛(wèi)生。
    一個小丫鬟壓低聲音與另一人道：“阿霞姐姐，這些麻雀碰到老夫人，是她們的福氣。”初冬，秋氏看到兩只麻雀在墻頭嘰嘰喳喳地叫，當(dāng)時覺得有趣就扔了一些碎饅頭逗它們，誰知道麻雀第二天又來了。秋氏心腸最軟，又給它們?nèi)恿顺允场u漸的，麻雀越來越多，秋氏每日也都準(zhǔn)備一小口袋糧食給他們吃。如今已經(jīng)成為院中一景了。
    阿霞笑著道：“我們也一樣有福氣。”阿霞從進(jìn)韓府到現(xiàn)在，就沒見老夫人罵過誰，更不要說打人了。
    秋氏自禮佛以后就跟菩薩一樣，經(jīng)常捐錢到寺廟，冬日里還給那些貧苦百姓施粥贈衣。其他人見狀都紛紛效仿，幫助了不少人。
    用過早膳沒多久，秋氏準(zhǔn)備進(jìn)佛堂禮佛。李媽媽笑著道：“老夫人，今日夏夫人會來拜訪。”這個夏夫人，是蘇州新知府的夫人。因?yàn)槟苎陨妻q，很得秋氏的喜歡。
    秋氏想了下道：“年歲大了，很多事老忘記，也幸虧身邊有你。”既然有客人來，今日就不念佛了。
    李媽媽比秋氏還大兩歲，有些事她也會忘記，不過身邊丫鬟會提醒。其實(shí)以李媽媽年歲早該休息享福了，只是秋氏舍不得她離開，所以李媽媽就一直呆在身邊。
    辰時末，夏夫人過來了。這次不是一人來，還帶了個年輕的姑娘。
    那姑娘見到秋氏，立即福了一禮：“給老夫人請安，祝老夫人吉祥安康。”
    拉著項(xiàng)紫馨的手，秋氏笑著道：“真是可人的姑娘。”說完，望著夏夫人一臉的埋怨：“這么可人的閨女不早些帶來，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夏夫人滿臉笑容道：“老夫人，這是紫馨，我娘家侄女。”也是知道秋氏有意為韓建明繼娶，她才特意將娘家侄女帶來。當(dāng)然，她也是經(jīng)過精挑細(xì)選才選中的項(xiàng)紫馨。
    秋氏拉著項(xiàng)紫馨的手舍不得放開，說道：“今年幾歲了？”
    項(xiàng)紫馨落落大方地說道：“十七了。”
    在江南這個年歲不是嫁人了就是定親了，秋氏心中有些失望。
    李媽媽看著秋氏的神色就知道她所想了，當(dāng)即咳嗽了一聲道：“不知道項(xiàng)姑娘喜歡什么茶，我讓人去準(zhǔn)備？”
    能在這樣的場合開口，身份肯定不一樣。項(xiàng)紫馨笑著道：“我對這個不講究，什么都可以。”
    “在老夫人這邊不用拘束。”說完，夏夫人朝著秋氏笑道：“這孩子不愛喝茶，平日在家都是喝的白開水，你讓人給她端一杯白開水來就是了。”
    項(xiàng)紫馨現(xiàn)在在家是喝白開水，不過不是她喜歡喝白開水而是沒有好的茶葉可喝。不過聽到這話，項(xiàng)紫馨眼中還是閃現(xiàn)過一抹詫異，不明白為何夏夫人要這般說。
    秋氏莞爾：“是嗎？玉熙也喜歡喝白開水，不大喜歡喝茶。沒想到紫馨姑娘竟然跟玉熙一樣。”
    項(xiàng)紫馨這才明白夏夫人的用意，這是要博的老夫人的好感：“老夫人，小女哪里敢跟王妃相提并論。”在很多男人眼中玉熙是牝雞司晨，對她很不齒。可女人們卻都非常羨慕玉熙。夫妻恩愛，子女聰慧可愛，又握有大權(quán)，簡直就是人生大贏家。
    秋氏笑呵呵道：“你可別跟她比，那孩子就是個勞碌命，每日都忙得腳不沾地的。。我讓她好好歇著別那般累她死活不愿，還說一日不做事就閑得慌。”
    夏夫人笑著道：“也是王妃能干。”一般的女人，就是讓她做也做不來那些事。
    秋氏興致很高，跟夏夫人說了一會話。等知道項(xiàng)紫馨還沒許人家，她意動不已：“今天天氣不錯，我們?nèi)ピ鹤永镒咦摺！?br/>     夏夫人自然樂意相陪了。
    秋氏進(jìn)屋換衣裳的時候，朝著李媽媽道：“你去將大老爺叫到花園來。”
    作為秋氏的心腹，她哪能不清楚秋氏心中所想。李媽媽有些猶豫道：“萬一大老爺正在忙沒時間呢！”若有正事要處理，韓建明肯定不會過來。
    秋氏著惱道：“你就跟他說，我看中了個姑娘，讓他過來瞧瞧。若是他不過來，我直接就定下來了。”這府里沒個女主人，交際應(yīng)酬不方便且不說，幾個孩子的婚事也都個耽擱了。她是再不容許韓建明拖下去了。
    李媽媽小聲道：“這項(xiàng)姑娘看著是不錯，可我們現(xiàn)在也不知道她的底細(xì)，貿(mào)貿(mào)然的讓大老爺見不大妥當(dāng)。”這項(xiàng)姑娘長得是不錯，但十七歲的姑娘還沒許人家肯定是有問題。
    秋氏道：“剛才項(xiàng)氏不是說了是守孝耽擱了。再者也不是就定下來，只是讓他看看。”若是韓建明看上了，到時候再去查項(xiàng)家的底細(xì)。若是不合意，那什么都不用說了。
    李媽媽道：“老夫人，這事急不來。”
    秋氏道：“我不能不急呀！你看昌哥兒過完年都十九歲親事都還沒定下，下面幾個孩子也到談婚論嫁的地步，這家里沒個主母怎么成？”這些事，不可能都讓阿秀操勞的。阿秀自己也有幾個孩子呢！再者，那也不符規(guī)矩。
    李媽媽見秋氏意已決，知道再勸無用，只得同意了。
    在外間，夏夫人輕聲叮囑項(xiàng)紫馨：“你不要緊張，平日什么樣今日也還什么樣。”在韓建明這等老于世故心機(jī)深沉的人面前，裝相一眼就會被看穿。
    項(xiàng)紫馨輕輕點(diǎn)頭道：“好。”
    此時韓建明正跟趙先生議事。趙先生說道：“老爺，我們不再供給他們糧食武器，我擔(dān)心他們撐不過這個冬天？”由于燕無雙的討伐，玉熙中止了給起義軍輸送糧食跟武器。有些事，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韓建明搖頭說道：“撐過這個冬天是沒問題，就怕他們堅(jiān)持不到明年春天。”明年開春，朝廷就會出兵平叛。根據(jù)得到的消息，周綻跟婁青云準(zhǔn)備親自帶兵平叛。
    趙先生道：“希望他們能多撐一些時日。”起義軍多撐一日，朝廷就要多耗費(fèi)錢糧，這對他們來說，是好事。
    護(hù)衛(wèi)在外說道：“老爺，老夫人身邊的李媽媽求見，說有事回稟。”
    韓建明聽完李媽媽的話，很是無奈地說道：“我等會就過去。”最近一段時間秋氏一直在催他解決個人問題，可是他忙得要命，哪有時間處理這事！
    送走了李媽媽，韓建明跟趙先生交代了幾句，然后就準(zhǔn)備去后花園。
    趙先生摸著長長的胡須，笑著道：“老爺，去見人家姑娘怎么也得換身衣裳。”
    韓建明可不相信秋氏的眼光，之所以答應(yīng)也是不想讓秋氏發(fā)脾氣。說起秋氏，韓建明其實(shí)是有些頭疼。可能是因?yàn)樗樦耍瑢?dǎo)致秋氏行事越來越隨心所欲，有時候都讓他疲于應(yīng)付。
    趙先生道：“就算不是去看姑娘，穿這樣一身衣裳去會見外客總不大妥當(dāng)。”見韓建明望著他，趙先生道：“老爺，府里沒個當(dāng)家主母真不行。”秋氏身體挺好的，原本可以幫著管家，可就秋氏那性子管家怕是添亂了。
    趙先生跟在韓建明身邊二十多年了，也是看著秋氏一日一日的變化。只能說，秋氏嫁的人不靠譜，不過有能干孝順的兒女，也算是享后福了。
    韓建明最后還是聽從了趙先生的建議，特意收拾了下才去的花園。
    穿過扇形拱門，韓建明就聽到秋氏樂呵呵的笑聲。領(lǐng)著他的阿霞解釋道：“夏夫人每次來，都能逗的老夫人眉開眼笑。”
    走得近了，韓建明就看見站在秋氏旁邊站著一個姑娘。
    就見這姑娘上著月白色蘭花織錦掐毛衣裳，下著一件月華裙。腰間一條水藍(lán)色的絲絳系住纖細(xì)腰肢，輕軟而不盈一握。滿頭的青絲挽起一半，其余垂在身后，并無佩戴繁瑣釵環(huán)，只別了一朵白玉雕刻的精致蘭花簪。鵝蛋臉，眉若青黛，膚色白嫩。論姿色不算傾國傾城，只算中上等，但氤氳周身的那股子韻味卻難得。
    察覺有人在看她，項(xiàng)紫馨不由轉(zhuǎn)過身。看到望著她的人，項(xiàng)紫馨一愣。就見來人穿著一件淡紫色錦袍，腰間綴著一塊墨玉，身材挺拔欣長。
    正在這個時候秋氏叫了一聲明兒，項(xiàng)紫馨這才回過神來。想著自己剛才的行為，當(dāng)即滿臉通紅地低下了頭。
    韓建明走過來給秋氏見了禮：“娘。”
    秋氏指著夏夫人跟項(xiàng)紫馨道：“這是夏知府的夫人，這是她娘家侄女。”
    項(xiàng)紫馨忍著羞意給韓建明行了一個福禮：“見過韓大人。”
    韓建明又看了一眼項(xiàng)紫馨很快收回了目光，沒在她身上停留許久。走過來扶著秋氏，韓建明說道：“娘，這里風(fēng)大，我們還是回去吧！”
    秋氏目的達(dá)到，也就沒有拒絕：“你陪著我回去吧！”
    送了秋氏回了屋，韓建明朝著夏夫人姑侄點(diǎn)了下頭就出去了。
    回到前院，韓建明就叫來了韓浩：“去查一查項(xiàng)家以及這個姑娘的底細(xì)。”
    韓浩有些詫異，不過還是點(diǎn)頭道：“小的這就去。”對于夏夫人帶個大姑娘到府邸的目的他是知道的，卻沒想到老爺也上心了。想來，府里很快就會有了主母了。
    一刻鐘以后，夏夫人帶著項(xiàng)紫馨離開了總督府。
    上了馬車，項(xiàng)紫馨心里糾結(jié)萬分。她很想知道韓建明是否看重她，若是看中了她愿意娶她，那她一家的境運(yùn)就會改變，可是這話卻問不出口。
    夏夫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韓建明，明明四十歲的人，比她丈夫還大了一歲，可看起來卻只三十歲的樣子。若跟她丈夫走在一起，說兩輩人都不為過。沒辦法，夏夫人的丈夫顯老。
    看著一直低著頭了的項(xiàng)紫馨，夏夫人說道：“剛才你表現(xiàn)得很好。”
    項(xiàng)紫馨攪動著手里的帕子，說道：“姑姑，我瞧著韓大人……”后面的話她說不出口。
    這次為什么而來項(xiàng)紫馨心里很清楚，可為了家里她決定犧牲自己，但心里還是有些委屈。這也正常，一個妙齡少女要嫁給老頭，換誰都會覺得委屈。不過今日看過韓建明，她那點(diǎn)委屈也就煙消云散了。如今，她反倒是擔(dān)心韓建明會看不上她。
    夏夫人拉著項(xiàng)紫馨的手拍了拍，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事看緣分了。”她在旁可看得分明，韓大人今日可是看了紫馨兩回。像韓建明這樣的人，看了兩回就表明意動了。不過這些都是她的推測，自然不會告訴項(xiàng)紫馨了。
    項(xiàng)紫馨低下頭，不過扭動著的帕子泄露了她這會焦慮的心情。
    夏夫人嘆了一聲道：“我那里還有一顆五十年的人參，等會拿去給你娘服用吧！”
    紫馨的父親文不成武不就又不通庶務(wù)，偏偏她母親吳氏三年前生了一場病。原本分到的產(chǎn)業(yè)就不多，這一病將家底都掏空。偏偏銀子花了大把，吳氏的身子卻一直不見好。這幾年因?yàn)閰鞘系牟∪孔浇笠娭狻ｍ?xiàng)紫馨今日去韓府的這一身行頭，還是夏夫人置辦的。
    項(xiàng)紫馨一臉感動地說道：“謝謝姑姑。”家里的這些親戚，因?yàn)樗锏牟λ齻兌纪吮苋撸幌姆蛉诉€愿意看顧一二。
    想著家里的情況，項(xiàng)紫馨心里跟黃連一般苦。
    夏夫人也希望韓建明能看中項(xiàng)紫馨，這樣不僅能解決了三房的窘境，也能給她丈夫帶來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