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七章 論天下興弊
    嘉靖元年三月十五,殿試。
    三百八十三名貢士在禮部官員的引領(lǐng)下進入紫禁城。
    巍峨雄壯的一座座大殿,讓這些苦讀圣賢書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士子心中充滿了震撼。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是每一位讀書人畢生追求的夢想,今天他們來到了大明帝國權(quán)力的中心,滿腔的報國激情幾乎充斥了每一位貢士的胸腔。
    成為貢士,他們的兩只腳就等于邁入了官場,因為按照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殿試是不會淘汰掉貢士功名的,殿試說白了就是排名定出身!
    殿試就算考的不好也沒關(guān)系,大不了成為同進士,可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讓他們成為同進士誰能甘心?
    貢士們懷踹夢想,為的是能成為真正的進士,是進士出身,不是同進士出身,甚至誰都想進入一甲,成為探花、榜眼甚至是狀元,也只有進入一甲,才能保證自己能夠進入翰林院,否則就算二甲排名靠前都未必有多保險。
    奉天殿內(nèi)此刻已然擺放了三百八十三張考桌,每一張考桌上都擺好了筆墨紙硯。
    和會試不同,會試考生所有東西都需要自帶,而且要經(jīng)過嚴(yán)格的盤查,可殿試不需要,甚至只要你有種,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將小抄帶進大殿,你要有種就在皇帝和滿殿監(jiān)考的大臣眼皮子底下把小抄拿出來。
    那除非是得了失心瘋。
    內(nèi)閣七老,六部九卿,翰林學(xué)士,代表如今大明讀書人最高級別的大佬在大殿的兩邊站著,看著魚貫而入的貢士,尤其是哪些明顯只有二十幾歲的貢士,眼中有一股難言的羨慕。
    他們確實已經(jīng)走到了文官的巔峰,可也已經(jīng)垂垂老矣,而這些貢士還沒有步入官場,可他們年輕,意氣風(fēng)發(fā),而且在這批貢士當(dāng)中,最后注定會出現(xiàn)和他們一樣位列朝堂的大佬。
    年輕就是優(yōu)勢,年輕才是資本!
    “陛下駕到。”
    所有大臣盡皆微垂下頭顱,有膽大些的貢士一開始還在東張西望,現(xiàn)在一看這架勢,立即低頭,恨不得把腦袋縮進衣服里面去。
    “臣等拜見吾皇圣安。”楊廷和領(lǐng)頭躬身拜見,叩拜大禮并非常禮,只有在特定場合,或者特殊事情的時候才會行跪禮。
    不過貢生們可沒這待遇,他們在來參加殿試之前,就有禮部的官員好好給他們上了一堂禮節(jié)課,面見天顏,失禮或許還算小事,可要是被認為是大不敬,輕則被剝奪功名,重的話沒準(zhǔn)就是下獄治罪!
    “學(xué)生叩見吾皇,吾皇圣安。”所有貢生跪倒,行大禮參拜。
    身為貢生已經(jīng)是預(yù)備官員,自然不能自稱草民,可他們還沒當(dāng)官,當(dāng)然也不能稱臣,之所以稱學(xué)生,是因為來參加殿試,至少名義上他們已經(jīng)算是天子門生。
    當(dāng)然,不管是皇帝本人還是滿朝大臣又或者貢士本人,都不會真在意什么天子門生。
    “平身吧。”朱厚煒抬了抬手
    任興走到御階前朗聲道:“今日殿試,諸位貢士的考題是論天下興弊!”
    很廣泛的一道策問題,歷史上考過類似的題目不止一次,但是時代不同面臨的問題也不可能相同,所以想要照搬前人的作答是完全不可能的。
    至于在場的大臣也淡然的很,似乎天子要是沒出這樣的題目,他們才會感到奇怪。
    當(dāng)今天子銳意改革的決心已然毫不掩飾,他也沒有如宋神宗那樣去讓王安石沖鋒陷陣的意思,而是什么事都喜歡親力親為。
    這是要把所有改革事務(wù)盡數(shù)掌控在手掌之中的意思,更是向滿朝大臣宣示他改革的決心!
    現(xiàn)在不光是內(nèi)閣,只要是夠資格位列朝堂的大臣都知道皇帝的決心。
    儒家最恨的就是改革,不管是為了道統(tǒng)還是祖制,又或者是他們自身的利益,他們可以接受小范圍的變化,但是實在無法接受大規(guī)模的變革。
    因為儒家雖然會因時制宜,但同樣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做出相應(yīng)的改變。
    所以他們就只能阻擾變革,不斷想辦法去掣肘,前宋時候的新黨和舊黨之爭,就是變革斗爭的極致體現(xiàn)。
    但是現(xiàn)在嘉靖朝的大臣算是看出來了,沒用!
    如果今上扶持出一個王安石來,那滿朝同樣會分出派系,派系進而演化成為黨爭。
    整個朝堂就會陷入無休無止的斗爭當(dāng)中,別說改革就是政務(wù)的正常運轉(zhuǎn)都會受到嚴(yán)重的影響!
    黨爭固然是大臣們之間,為了爭權(quán)奪利而相互攻訐,可同樣也是讓皇帝玩平衡之后的限制皇權(quán)的一種斗爭手段。
    儒家?guī)浊辏@種手段早就玩的爐火純青。
    但是沒有,皇帝并沒有推出一位代表人物出來和朝臣打擂臺,而是不厭其煩的自己親自下場。
    皇帝將龐大的改革措施化整為零,比如讓軍中心腹周寧和心腹太監(jiān)專門負責(zé)軍隊改革,讓唐寅去管鹽政,設(shè)立巡學(xué)使,讓王守仁去管天下學(xué)政等等。
    這些被分配在外,獨自負責(zé)一項的官員在朝中沒有主心骨,他們的主心骨就是皇帝,朝臣沒有攻訐的目標(biāo),便只能擼袖子和皇帝打擂臺。
    大臣們都極其擅長把握皇帝的心理,在他們的眼里,一位什么事都不喜歡過問的皇帝不是個好皇帝,可同樣,如果什么事都交給大臣去辦,皇帝只是個提現(xiàn)木偶的話,那肯定是個好皇帝。
    這句話并不矛盾。
    因為很多時候皇帝確實不管事,比如正德,但是正德不管事,卻沒把什么事都交給外朝去辦,而是放任劉謹(jǐn)胡作非為,那么他就必然是昏君!
    現(xiàn)在的嘉靖帝和正德皇帝正好相反,他讓外朝辦事,也懂得放手,但是該抓的從來都不放松。
    什么該抓?
    一是軍事,二是財政!
    毫無疑問軍事和財政對于皇帝也好對于外朝也罷,就是最大的話語權(quán),牢牢控制住了這兩點,就能放手施為。
    再加上嘉靖帝刻薄宗室和鹽政舉措,已然讓外朝的大臣知道他們伺候的皇帝是一位擁有心機、手段而且還腹黑的君王。
    滿朝上下如果改變不了君王,那么為了儒家,就只能自己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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