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二十三、妾身但使分明在,肯把朱顏悔</br></br>靜琬因?yàn)樽邥r匆忙,只帶了一些隨身的行李,不過衣物之類。饒是如此,依然由何敘安親自率人護(hù)送,從阜順掛了專列直赴輕車港,然后從輕車港乘了小火輪南下前去惠港換乘海輪。那海輪是外國公司的豪華郵輪,往返于惠港與扶桑之間,靜琬一行人訂了數(shù)間特別包間,隨行的除了侍衛(wèi)之外,還有慕容灃拍電報(bào)給承州家中,由四太太遣來的兩名女傭。其中一個就是蘭琴,她本來在承州時就曾侍候過靜琬,人又機(jī)靈,自然諸事都十分妥當(dāng)。</br></br>何敘安親自去查看了房間,又安排了行李,最后才來見靜琬。靜琬因?yàn)槁飞蟿陬D,略有倦意,坐在沙發(fā)上,看舷窗之外碼頭上熙熙熙攘攘,皆是來送親友的人。她近來微微發(fā)福,略顯珠圓玉潤,此時不過穿了件暗菱花的印度緞旗袍,那黑色的緞子,越發(fā)襯出膚若凝脂,白晰如玉的臉龐上,一雙眸子黑白分明,清澈照人。何敘安素來鎮(zhèn)定,此次不知為何,躊躇片刻,終于還是告訴了她:“夫人,今天早上接到的電報(bào),乾平已經(jīng)克復(fù)了。”</br></br>靜琬慢慢的“哦”了一聲,像是漸漸的回過神來,也瞧不出是喜是憂,只是一種悵然的神色。何敘安道:“夫人請放心,六少一定有安排,不會委屈了夫人的家人。”靜琬心底苦澀,過了好一會子,才說:“家嚴(yán)上了年紀(jì),對于…對于我的任性…”她只說了半句,就再說不下去,何敘安見她眼中隱約淚光閃動,忙道:“六少素來尊敬尹老先生,如今更不會薄待老先生。何況軍紀(jì)嚴(yán)明,從來不會騒擾地方,夫人府上,更會給予特別的保護(hù)。”</br></br>靜琬想到父親脾氣倔強(qiáng),只怕他一年半載之內(nèi),絕不會原諒自己,而慕容灃既然攻克了乾平,自己的家人他肯定會命人特別關(guān)照,只怕父母不肯見情,反倒會鬧僵。幸得自己就要出國去,不然自己隨軍與慕容灃同入乾平,更加令父親難堪。只愿自己在國外住上數(shù)月,待父親氣消,再行相見。她這么一想,心事紛亂,只是愁腸百結(jié)。</br></br>何敘安道:“夫人若有什么事情,請盡避吩咐敘安。敘安回去之后,必會一一轉(zhuǎn)告六少。”靜琬搖一搖頭:“我也并沒有什么事情,你只叫他不要擔(dān)心我就是了。”何敘安見她無甚吩咐,退出來之后,又將侍衛(wèi)中領(lǐng)班的孫敬儀叫至一旁,密密的叮囑了一番,直到郵輪開船前數(shù)分鐘,方才向靜琬告辭下船去。</br></br>因?yàn)樘鞖馇绾茫]輪走了兩天,已經(jīng)到了公海上。靜琬因?yàn)橛行灤医鼇砩眢w不是很好,所以一多半的時間是在船艙的房間里休息,更因?yàn)槟饺萆砭诱矸蒿@赫,所以靜琬不愛拋頭露面,怕在船上招惹麻煩。唯有到了黃昏時分,才由蘭琴陪著,偶然上甲板去散步。</br></br>到了第三天一早,大家剛吃過早飯,孫敬儀每天這個時候,都要來靜琬房間中請示,看這一天有無特別的事情交待。剛剛說了兩句話,忽聽到船上廣播,原來船上的蒸汽機(jī)出了故障,目前只能勉強(qiáng)行駛,要馬上返航。孫敬儀聽了這句話,不曉得為什么臉色就微微一變。靜琬只覺得耽擱行程,見孫敬儀像是很焦急的樣子,不由笑道:“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不要緊,如果不行,等回到惠港,我們搭美國那條杰希卡號走是一樣的。”她并不知道孫敬儀的心事,只以為是擔(dān)心安全或是其它。她此次出來,慕容灃給了她二十萬元的旅費(fèi),又另外給了她十萬元零花,以此之?dāng)?shù),不論在國內(nèi)還是在扶桑,已經(jīng)可以置下相當(dāng)豪富的產(chǎn)業(yè)了,因而作廢數(shù)百元的船票,實(shí)在是不值得一提。何況像這種情形,一般船務(wù)公司會給予賠償,所以她絲毫都未放在心上。</br></br>船速自然減速慢了下來,在海上又走了四天,才返回惠港。船入碼頭馬上駛?cè)ゴ瑝]進(jìn)行修檢,船上的客人,由船務(wù)公司安排到旅館住宿。像靜琬這樣頭等艙特別包間的貴賓,特意安排到外國人開的惠港飯店。孫敬儀到了如今地步,只得硬著頭皮,先隨侍靜琬到飯店里安置下來,馬上派人去向慕容灃發(fā)電報(bào)。</br></br>靜琬在船上一個禮拜,差不多什么東西都沒吃下去,精神已經(jīng)是極差。在飯店里洗了一個熱水澡,又安穩(wěn)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真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吃過了午飯之后,就叫蘭琴:“飯店怎么沒有送報(bào)紙來?咱們在海上漂了七天,真的像世外桃源似的,一點(diǎn)時事都不曉得了。”</br></br>蘭琴聽見她問報(bào)紙,心里不由打了一個突,面上堆笑:“我去問問西崽,是不是送漏了。”她借故走出來,馬上就去找孫敬儀,誰知孫敬儀好容易要通了往烏池的長途電話,正講電話去了,蘭琴只得在他房間里等了一會兒。</br></br>卻說靜琬見蘭琴去了十余分鐘仍未回來,就對另一名使女小娟說:“你去看看蘭琴,若是今天的報(bào)紙沒有就算了,叫她回來。”小娟答應(yīng)著去了,靜琬一個人在屋子里,因?yàn)槠茏訜脴O暖,總讓她覺得有點(diǎn)透不過氣來一樣,所以走出去到花園里散步。</br></br>天氣很冷,天氣是一種陰暗晦澀的樣子,烏沉沉的云壓在半天里,低得仿佛隨時要塌下來。北風(fēng)雖然不大,可是又尖又利,往人身上卷過來,令人覺得寒意侵骨,她雖然穿了大衣,仍舊不由打了個寒噤。剛轉(zhuǎn)過假山,看到小池砌畔有一張露椅,因?yàn)榧偕綋踝×吮憋L(fēng),這里很幽靜,又很暖和。靜琬見露椅上有一份報(bào)紙攤開鋪在那里,想必是有人曾經(jīng)用這個墊著,于是隨手拿起報(bào)紙,向露椅上拂拭了灰塵,正待要坐下去,忽見那報(bào)紙上所登頭條,套著紅色的標(biāo)題印刷,格外醒目,那一行字清清楚楚的印入眼簾中來:“慕容灃啟事”不由自主看下去:“中外諸友對于沛林家事,多有質(zhì)詢者,因未及遍復(fù),特奉告如下:侍妾尹氏,隨軍之際權(quán)宜所納,本無婚約,現(xiàn)已與沛林脫離關(guān)系。今沛林并無妻室,唯傳聞失真,易生混惑,專此布告。”</br></br>她只覺得報(bào)紙上的一個字一個字都似浮動起來,耳中唯有尖銳的嘯音,像是無數(shù)的聲音沖撞進(jìn)來,又像是成千上萬只的黑鳥,啊啊扇動著雙翼向她直直的沖過來,四面都只剩了氣流咝咝的回音。那些字都成了尖銳的釘子,一根根釘?shù)教栄ɡ锶ィ采牟迦氲奖砰_的腦漿里,然后攪動起來。天與地都旋轉(zhuǎn)起來,所有的字像無數(shù)的蟻,密密的蠕動著,從紙上蠕上她的手臂,她全身都顫抖得厲害,整個人都在瑟瑟發(fā)抖。身體內(nèi)沒有一絲暖意。她本能的將手按在胸上,可是那里像是突然被剜去了什么最重要的東西一樣,像是有汩汩的泉涌出來,劇烈的痛楚從中洶涌出來。她冷得直發(fā)抖,唯有胸口那里涌起的是溫?zé)幔墒沁@溫?zé)嵋环忠环值淖尯L(fēng)奪走,再不存余半分。報(bào)紙從指尖滑落了下去,她的腿也像是突然失了知覺,只曉得木頭一樣的釘在那里,她緊緊攥著一樣?xùn)|西,那東西深深的硌到手心里,手心里這一絲疼痛終于喚醒她。原來竟是真的,原來周遭的一切都是真的。</br></br>她仿佛噩夢醒來一樣心悸,心像是被抽緊一樣,只是一縮一縮。胸口處一陣陣往上涌著腥甜,她彎下腰去,體內(nèi)最深處抽搐著劇痛。她的手無力的垂下去。這竟然不是噩夢,而是真的。她竟然沒有半分力氣挪動雙腿,這一切竟是真的。身后粗礪的山石抵著她的背心,她恍惚的扶著那山石,才有氣力站穩(wěn),攤開手心來,方知道自己緊緊攥著的是慕容灃留給自己的那塊懷表,兀自嘀嗒嘀嗒的走著。</br></br>蘭琴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她站在這里,三步兩步趕上來:“夫人,您怎么了?”</br></br>她緊緊抿著嘴,目光如同面前小池里的水面一樣,浮著一層薄冰,散發(fā)出森冷的寒意:“孫敬儀呢?叫他來見我。”蘭琴一眼瞥見地下扔的報(bào)紙,心不由一緊,陪笑道:“這里風(fēng)大,夫人還是回房去叫孫侍衛(wèi)來說話吧。”靜琬不言不語,任由她攙扶著自己回房間去,孫敬儀聽到這個消息,真如五雷轟頂一樣,只得硬著頭皮來見她。</br></br>靜琬并不責(zé)備他,語聲極是輕微:“如今你們六少在哪里?”</br></br>孫敬儀見事情敗露,只得道:“聽說六少現(xiàn)在在烏池。”烏池為永江以南最有名的大都會,乃是國內(nèi)最繁華的城市,素有天上瓊樓,地上烏池的美稱。靜琬眼皮微微一跳:“好,那我們也去烏池。”孫敬儀說:“夫人,六少乃是不得己。六少待夫人如何,夫人難道沒有體會?”靜琬將臉微微一揚(yáng):“他不得己,那么是誰逼著他?他登出這樣的啟事來,是為了什么?”孫敬儀道:“求夫人體恤六少,如今局勢兇險,六少讓夫人避居海外,也是怕夫人受煩擾。”</br></br>靜琬嘴角微微上揚(yáng),竟似露出一絲微笑:“那么你老實(shí)告訴我,他要娶誰?”她雖然像是笑著,那眼底隱約閃過唯有一絲凄楚,更有一種絕望般的寒意。孫敬儀囁嚅不語,靜琬道:“你不用替他再打掩護(hù),他既然登報(bào)申明與我脫離關(guān)系,顛倒黑白,視我們的婚姻為無物,如此撇清自己,難道不是為了另娶他人?”</br></br>孫敬儀吱唔了半晌,才說:“請夫人顧全大局。”靜琬冷笑一聲,嚯然起立,回手推開窗子:“孫敬儀,事已至此,我尹靜琬死也要死個明白,你若不讓我去向慕容灃問個一清二楚,我告訴你,你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我假若此時縱身一躍,你家六少,未必不遷怒于你。”</br></br>孫敬儀方寸大亂,素知她性子耿烈,說到做到,而如果自己執(zhí)意強(qiáng)迫不讓她去烏池,她激憤之下真的尋了短見,自己在慕容灃面前如何交待?這樣一個棘手難題,左右為難,只得搓著手道:“夫人千萬別起這樣的念頭,請容敬儀去請示。”</br></br>靜琬亦知沒有慕容灃的命令,他斷不敢讓自己去見他,所以淡然道:“那就去給你家六少掛電話,就說如今我只要見他一面,當(dāng)面問個清楚明白,此后必然再不糾纏于他。”</br></br>慕容灃接到孫敬儀的電話,自然大是火光,急怒之下大罵孫敬儀無用,孫敬儀聽著他的訓(xùn)斥,也只委靡不振。慕容灃雖然發(fā)了一頓脾氣,可是轉(zhuǎn)念一想,靜琬既然已經(jīng)知情,如果自己當(dāng)面向她剖析厲害,或者還有法子轉(zhuǎn)圜,如果避而不見,她的性情剛烈,說不定真的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想到這里,心都揪起來,于是道:“既然她想要見我,你好生護(hù)送她回承州,我此間事一了結(jié),馬上趕回承州。”</br></br>他掛上電話之后,一腔怒火,無處發(fā)作,隨手抓起電話旁的煙灰缸,就往地下一摜。侍衛(wèi)們見他大發(fā)雷霆,皆是屏息靜氣。沈家平硬著頭皮道:“六少檄,和程家約的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了,六少還是先換衣服吧。”</br></br>慕容灃怒道:“換什么衣服,穿長衫難道見不了人嗎?”沈家平知道他的脾氣,只得滿臉堆笑道:“今天有好幾位女客,六少素來雅達(dá)…”慕容灃不耐再聽他羅嗦,起身去換西裝。</br></br>程家在烏池置有產(chǎn)業(yè),就在烏池的愛達(dá)路,前后都有大片的花園,以程氏先人的字命名為“稚園”,因?yàn)闉醭囟緶嘏悦恐辽钋锍醵碳冶阒翞醭氐闹蓤@避寒。花園掩映著數(shù)幢西式的房子,其中有一幢精巧的西班牙式建筑,就是程家兩位小姐,日常在烏池所居。</br></br>程家最小的一位小姐程惜之才十五歲,正是貪玩的年紀(jì)。躡手躡腳走到姐姐謹(jǐn)之的房間里來,見謹(jǐn)之坐在法式的沙發(fā)榻上聽外國廣播,幾本英文雜志拋在一旁,于是問:“阿姊怎么還不換衣服啊?”謹(jǐn)之沒提防,被她嚇了一跳:“你這小東西,走路和貓兒似的。”惜之笑嘻嘻的道:“因?yàn)槟阍诔錾瘢疟晃覈樍艘惶y道你是在想著…”謹(jǐn)之不容她說下去,就伸手去捏她的臉頰:“你回國不過半個月,就將國人的惡習(xí)學(xué)到了。”惜之道:“我都沒說完,是你自己對號入座。”謹(jǐn)之微微一笑:“我也沒說什么惡習(xí),你難道不是自己對號入座?”惜之扮了個鬼臉,正欲說話,只聽傭人說:“大少奶奶來了。”</br></br>程家雖然是新式的家庭,所有的少爺小姐,全都是在國外長大,可是因?yàn)槌淌现髂溉ナ诺迷纾@位長嫂主持家務(wù),所以幾位弟妹都十分尊敬她。謹(jǐn)之與惜之皆站了起來,見大少奶奶進(jìn)來,都笑著叫了聲:“大姐。”</br></br>原來程允之娶的是世交穆家的大小姐穆伊漾,因?yàn)閮杉矣型抑x,皆是從小一塊兒長大,所以這位穆伊漾過門之后,程家的幾個弟妹都沒改過口來,仍舊叫她姐姐,反而親切。此時穆伊漾笑盈盈的道:“守時是國王的美德,謹(jǐn)之怎么還沒換衣服?”謹(jǐn)之自幼在國外長大,本來就落落大方:“我就穿這個不行嗎?”</br></br>她素來都愛西式的洋裝,此時穿了一件銀色閃緞小壽字的織錦旗袍,楚楚有致。穆伊漾端詳?shù)溃骸熬瓦@樣也極好,我們謹(jǐn)之穿什么都好看。”惜之陪著謹(jǐn)之,穆伊漾就先下樓去。程允之本來坐在樓下客廳里吸煙,他是西洋派的紳士,見著太太下樓,馬上就將煙熄掉了。問:“謹(jǐn)之準(zhǔn)備好了嗎?”</br></br>穆伊漾說:“她就下來。”又道:“你這么熱心,真叫人看不過去。”程允之苦笑一聲:“太太,如今連你也這么說?外面的人都說我用妹妹去巴結(jié)慕容灃,我真是哭笑不得。”穆伊漾道:“我看你是從心里都快笑出來了,要不然慕容灃一來提親,你就忙不迭的答應(yīng)?”程允之說道:“我哪里有你形容的這樣,我不過對他說,我們是新式的家庭,婚姻大事,還得看謹(jǐn)之自己的意思。是謹(jǐn)之自己點(diǎn)頭同意,這件事情才算是確定下來啊。”</br></br>穆伊漾道:“那還不是因?yàn)槟銊裰?jǐn)之。”頓了頓輕聲道:“反正這樁婚事,我是保留意見的態(tài)度。”</br></br>程允之笑了一聲:“謹(jǐn)之又不傻,像這種如意郎君,天下哪找得出第二個來。除了家世差了一點(diǎn),才干像貌年紀(jì),樣樣都叫人無可挑剔…”穆伊漾道:“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他平定了江北十六省,今后前途更是無可限量,他來向謹(jǐn)之求婚,你當(dāng)然千肯萬肯。我是替謹(jǐn)之著想,聽說這個人頗多內(nèi)寵,我怕到時委屈了謹(jǐn)之。”</br></br>程允之笑道:“你這是杞憂,謹(jǐn)之雖然不卑不亢,唯獨(dú)要他做了一件事,這件事就夠顯出謹(jǐn)之的手段來了。”</br></br>穆伊漾道:“不就是讓他登報(bào)與那位姓尹的夫人脫離關(guān)系嗎?就是因?yàn)樗饝?yīng)謹(jǐn)之,肯發(fā)這樣的啟事,我才覺得心寒。姑且不論那位尹小姐是何身份,究竟是妻是妾,這位尹小姐就算不是糠糟之妻,只是隨軍之妾。但她隨在軍中,到底算是與他共患難,而且我聽說這位尹小姐為了他離家去國,連后路都絕了,他這樣薄幸,真令人齒寒。這樣的男子,怎么能令人放心?”</br></br>程允之一時無法辯駁,只得道:“成大事焉能有婦人之仁,你這是婦人之見。”穆伊漾道:“我們這樣有情有義的婦人之見,比起你們無情無義成大事,自然是大有不同。”程允之素來對自己的夫人頗有幾分敬畏,聽她如此說,怕惹她生氣,笑道:“現(xiàn)在是民主的新社會,只要謹(jǐn)之自己覺得好,我們做兄長的,還能有什么說的呢?”</br></br>穆伊漾道:“謹(jǐn)之素來有大志,我倒不擔(dān)心她會吃虧。唉,只是謹(jǐn)之年輕,此時想要的,未必就是她以后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