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無題
曾經(jīng)有一陣子我也經(jīng)常將自己喝多。
事業(yè)受創(chuàng),情緒萎靡。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是為了什么?只是為了坐進同傳箱嗎?進去了又怎么樣?
坐在那里的其他人又怎么樣?
有好有壞,有專業(yè)優(yōu)秀,也有道貌岸然、猥瑣下流。
那段時間,我白天在家昏睡,晚上買醉,酒精這個東西,它似乎可以暫時麻痹我的大腦。
那陣子我迷戀上那種大腦空空、暈暈乎乎的感覺。
但是,酒精也確實是個壞東西,會讓你在麻痹之后,無法判斷是非對錯,甚至做一些你根本不會去做的傻缺事情。
往事啊,它不堪回首。
關(guān)掉花灑,將思緒拉回現(xiàn)實。我在想自己人生的二十多年,到底哪些決定是對,哪些決定是錯?
我愿意過來陪喬,確實是有私心,我覺得他特別像我記憶中的弟弟,這種像,讓我沒有辦法去做正常地判斷和思考。
裹著浴巾看著夏云森放在臺面上的衣服,我嘆了口氣。
這里顯然是夏云森的住處,跟他發(fā)展了三年友好關(guān)系的我,居然還是第一次登門,想來還真是挺好笑。
我的衣服肯定不能穿了,為什么我總把自己置于這種毫無選擇的境地?
把夏云森的衣服穿上,是一件簡單的米色棉制上衣。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簡直像個戲服,袖子長,衣身更長。
我硬著頭皮走出去。
夏云森正站在門外等著我。
他看著我,最后將視線放在了我的袖口,然后,伸手輕輕拉起我的手,將我長長的袖子挽了起來……
我想縮回手,他卻沒松手,反而將我往身前一拽。
我這算不算是洗干凈給人送上門?
不過,我還是推開了他。
瞧我這矯情勁?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在矯情個屁!
我可能做累了別人勾勾手就撲過去的舔狗,就好像沒臉沒皮的排插似的。
舔得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夏云森眼神有些涼。
我仰頭瞧著他:“沒怎么,可能就是對你……沒興趣了吧。”
夏云森眉頭微微蹙起,沉默了半晌,開口道:“是因為奚連山嗎?”
我掩飾不住自己的震驚:“你怎么知道他?”
夏云森唇角微微上揚,語氣卻冰涼:“三年前,你第一次跟他搭檔合作,同傳間里你跟他表白被拒,從那以后,你再也沒進過同傳間。”
末了,夏云森語氣帶著嘲弄:“怎么?三年還忘不了人家?”
我愣了足足一分鐘,然后我笑了:“是的,忘不了,一輩子都忘不了。”
夏云森的眸光越來越冷。
我不等他說話,轉(zhuǎn)身走出去。
走到電梯前,我回頭說:“謝謝你的衣服,過兩天還你。”
瞧咱這素質(zhì),這種時刻我都沒忘記跟人家表達感謝。
那天晚上我穿著夏云森的衣服,外面裹著自己的外套,在冷風(fēng)中走了很久很久。
午夜的出租車似乎都閑得蛋疼,時不時有司機搖下車窗,對我發(fā)出熱情邀請。
大概在拒絕了到第八輛出租車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走不動了,于是我追著第八輛的車屁股愣是把人家給追回來了。
司機是個熱情的北方人,上了車就問我要不要來點音樂?
我說隨便。
只是音樂響起的時候,我恨死剛剛自己說的“隨便”兩個字了。
這位司機大哥的曲庫全是那種口水神曲的dj版本。音樂一起,那位大哥頓時就跟接通電源插頭似的嗨了起來,時不時還單手開車,另一只手在空中揮舞。
等紅燈的時候,跟唱的司機抽空回頭望了我一眼,似乎在對我發(fā)出“來,嗨起來”的邀請。我尷尬不失禮貌地默默將視線轉(zhuǎn)向了窗外。
因為一首接一首的神曲轟炸,搞得我連傷感都沒辦法很投入。
終于到了家,我付款之后,簡直是逃命般地沖下了車。
司機大哥卻叫住了我,我回頭。
他胳膊架在車窗上,笑著說:“不是生老病死,啥都不是大事兒,開心點!”
車已經(jīng)開走很遠了,我還愣愣站在原地。莫非,我的喪已經(jīng)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了,連路人都已經(jīng)輕易瞧出來了?
等我到了家門口,手機突然響起來。
韓小貓在電話里還沒說話,人卻“哇”一聲哭了出來。
聽到韓小貓斷斷續(xù)續(xù)在電話里也說不清楚,我連忙下樓攔了個車直接去了韓小貓的家。
我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到她家的時候,韓小貓的眼淚還沒干。
后來我終于在她哭哭唧唧地訴說中,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這些年,他爸一直跟朋友合開了一間服裝公司,原本發(fā)展得挺好的,可有個合伙人一直鼓動他投資上市,然后盲目地開始擴張,最后資金鏈斷了,合伙人也卷款跑了。現(xiàn)在不僅公司經(jīng)營不下去,他爸還光榮地在老賴名單上得到了一個席位。
據(jù)說家里的房產(chǎn)全部清算還債,起先七大姑八大姨能幫的還幫,后來看這窟窿太大了,便開始躲著他們一家了。
家里一直都瞞著她,這是眼看著韓小貓房子馬上也要被收回去,才告訴了她。
我對韓小貓說:“你先別急,我相信你爸媽會解決的,要不,你先搬我那里去住吧。”
韓小貓這會已經(jīng)平靜了,看著我,擠了兩個字:“謝謝。”
“我們倆誰跟誰啊,說謝謝那是折我的壽啊。”我推了韓小貓一把。
韓小貓垂著頭,身旁一小堆眼淚鼻涕紙讓她顯得尤其脆弱。
第二天替韓小貓打包東西的時候,夏云杉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摁掉。
這一對姓夏的我一個惹不起,還是離遠點比較好。
只是,后面她大概連續(xù)打了五六個電話過來,如果我不接的話,她可能會打到天荒地老。
我只能把電話接了起來,夏云杉的聲音傳了過來:“袁音,為什么今天沒有過來?”
我有些不高興地說:“我為什么沒過去,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
內(nèi)心深處,我在點后面其實還帶上一個不文明的字眼,為了保持素質(zhì),我將那個字人工消音了。
夏云杉停了兩秒說:“哦,我聽說昨天晚上我喝多了,給你造成了一點小小的困擾,沒關(guān)系,我會補償你的。一會兒,我讓司機去接你。”
“夏小姐,我可能要跟您說對不起了,我很抱歉,這個工作真的不太適合我。”我盡量保持禮貌。
夏云杉在那邊沉默了片刻,溫柔地說:“好的,那不勉強你了,這兩天,我讓我的律師聯(lián)系你,請保持電話24小時暢通。”
我忙問:“律師?為什么你的律師要聯(lián)系我?”
“因為你沒有履行契約精神呀?”夏云杉語氣依舊溫溫柔柔,“對了,我提醒你,你可能還需要賠償喬的精神損失?”
“什、什么?”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云杉耐心地跟我解釋:“對呀,你讓喬喜歡上你,又突然離開他,他今天已經(jīng)有點抑郁了。”
“抑郁?”我無法形容此時的感覺,就好像這個女人每一句話都在開玩笑,可是每一句話又都好認真。
“那……幾點來接你比較合適?”夏云杉的聲音在電話里依舊甜美溫和,她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下午三點,我自己過去。”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認識這個女人?
時間最是無情,很快就到了下午。
三點,我準時趕到了夏云杉家。
夏云杉今天居然穿得很居家,安靜地坐在餐桌前翻著一本小冊子。
也難怪,我想今天她應(yīng)該也是浪不動了,宿醉的感覺我懂。
抬頭見我,便熱情地喊我過去:“袁音,你來得剛好,我有點東西給你看。”
看她的狀態(tài)和語氣,好像之前電話里威脅我要找律師跟我索賠的人不是她。
我坐過去,她從小冊子里拿出了一張舊照片。
照片上兩個十幾歲的少年,一前一后站著,少女站在前面笑得一臉燦爛,男孩明顯高出很多,站在身后也只是敷衍地做了一個背景,似乎是硬被拉過來拍的一張照片。
我仔細一看,再抬頭看夏云杉,又看了看照片。
“這是你和……夏云森?”
我看著照片上那個男孩面無表情的模樣,可不就是夏云森平時的臭德性。眉眼之間雖然還有些稚嫩模樣,可是少年的容姿已經(jīng)清俊不凡。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目光在照片上停留過久,忙將視線挪向夏云杉。
誰知正好對上夏云杉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好看嗎?”
我臉皮有些發(fā)燙,沒再說話。
夏云杉將照片放回去,相冊一合,托腮看著我。
沒想到她這么快放回去,我盡然有一絲小小的失落,至于失落什么,我說不上來。
夏云杉突然收起了笑容,是從未有過的正經(jīng)語氣:“袁音,你知道嗎?從我媽媽去世之后,除了對喬,我?guī)缀鯖]看夏云森對誰真心笑過。可是,前幾天,我卻看見他對一個人笑了……”
說完,她突然抬手勾起我的下巴。
這個人怎么喝不喝酒都喜歡動手動腳的?跟不怎么熟悉的人如此接近我還真是不習(xí)慣,本能地抬手擋開了她的手。
她也放下了手,然后認真問我:“你猜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