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有說過，夏云森和夏云杉長得不太像。
    夏云杉很愛笑，眼睛時常保持著彎彎的月牙狀，而夏云森嚴(yán)肅臉較多，可今晚我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夏云森笑彎了那雙眼睛的時候，他們的眉眼之間，原來那么相似。
    “你到底……來干嘛的？”我扯開話題，試圖讓彼此都忘記剛剛那些白癡畫面。
    夏云森唇角還保持著愉悅的弧度：“不接我電話，是因為之喻嗎？”
    他的直接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我盡量維持體面，可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還‘之喻’，叫得這么親熱至于嗎？
    夏云森看著我，語氣似乎也很誠懇：“我跟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guān)系，我以為這些不用跟你解釋，現(xiàn)在看來，好像是我想錯了。”
    夏云森在跟我認(rèn)錯？
    我耳朵出問題了嗎？
    我呆呆看著夏云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似乎腦子也出問題了。
    “以后，有什么想不通的直接問我，而不是不接電話，或者把我……刪進(jìn)黑名單。”夏云森的眼底似乎又涌上笑意，“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在別扭什么？”
    我現(xiàn)在可以百分之一百確認(rèn)，夏少爺在跟示弱，這似乎也是三年來，有一種我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上我的心頭，波浪滾滾，莫名讓我眩暈。
    “剛剛我的話，都聽清楚了嗎？”夏云森語氣依舊溫柔。
    我像是被下蠱了一樣，居然點了點頭，只是片刻之后反應(yīng)過來，不懂還是要問：“那你……跟林之喻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我看見你們從……從酒店……”我有點說不出口，甚至那個畫面還讓我有些想……罵人。
    夏云森驀地又笑了，說：“這么久都沒來問我，憋得很辛苦吧？”
    他不僅沒有解釋，還在調(diào)侃我，我氣得想走，只是剛一轉(zhuǎn)身，夏云森便拉住了我。
    他笑容未減：“那天，我只是去酒店接她，你腦袋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可是，我聽說……”
    夏云森打斷我：“只要不是聽我說，別人說的都不算。”
    這時，突然側(cè)面有水淋到我的臉上，原來是那兩個孩子端著水槍在射我。我本能地將自己躲在夏云森身后，因為我知道這兩個臭小子不敢跟夏云森亂來。
    只是，我沒想到，夏云森卻故意將自己的身體讓開，壓根沒有想替我遮擋的意思。
    那兩個小朋友見狀，立刻明白夏云森跟他們是一伙的，更加肆無忌憚開始對我進(jìn)行噴射。
    我氣得沖過去搶他們的水槍，他們圍在夏云森身邊轉(zhuǎn)圈地跑，還時不時回頭挑釁我。
    我跑了幾圈不僅一個沒捉到，頭發(fā)和臉還被他們噴的全是水。就在我已經(jīng)抓狂的時候，終于被夏云森給撈進(jìn)了懷里，兩個孩子看見夏云森擋住了我，便拌著鬼臉跑走了。
    見孩子們跑了，我想推開夏云森，可是他的手臂卻沒有松開。
    “還氣嗎？”夏云森問。
    “當(dāng)然！看我一會抓到他們怎么收拾他們？”我咬牙切齒地說。
    “……”夏云森又問，“還……生我氣嗎？”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不是在問我是不是生那倆倒霉孩子的氣。
    其實當(dāng)夏云森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我已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在氣，又或者這一段時間的低迷和頹廢是否來緣于夏云森，我也不想再去琢磨。
    想這么多有用嗎？
    此時此刻，你在這個人的懷里，這個人溫柔地?fù)碇悖f，他跟別的女人沒有關(guān)系，而我，信他。
    這就夠了。
    抬起手臂環(huán)住他，希望他將我抱得更緊，而他也這么做了。
    我將臉頰貼著夏云森的胸膛，他沉穩(wěn)的心跳聲與海浪聲融在了一起，那是我聽過最美妙的聲音。
    拉奧夫婦身體力行地向我證實那句話：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
    我與夏云森將兩個拖油瓶送回房間的時候，拉奧夫婦還未歸來。
    其實這對小兄弟挺獨立的，只要管吃管喝，其它都不用操心，但是我從蔣女士那里繼承了中華傳統(tǒng)女性的操心和嘮叨，他們的父母沒回來，我便肩負(fù)著照料他們的職責(zé)，絲毫不敢松懈。
    一進(jìn)房間，兩個臭小子就嚷嚷無聊，一邊又開始在房間里追逐打鬧，奔來跳去，吵得我腦殼險些爆炸。
    我試圖讓他們保持安靜，翻出一副撲克教他們斗地主。
    他們倆立即對這項我們國人研發(fā)的紙牌游戲表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
    我大致給他們講了一下規(guī)則，便開始實戰(zhàn)。
    這兩個臭小子非常聰明，開局時懵懵懂懂，一頭霧水，可是幾局下來，就已熟練掌握技巧，甚至還學(xué)會一些簡單的中文，比如說：叫地主！搶地主！炸彈！看我的！炸死你……
    慢慢的，我已經(jīng)有些力不從心，不管是當(dāng)?shù)刂鬟€是當(dāng)農(nóng)民，我都贏不了。
    后來，我分析自己一直輸?shù)脑颍皇且驗槲遗萍疾睿窍脑粕谖业纳砗螅踔僚紶栠€會將下巴親昵地放在我的肩上來看我手中的牌，呼吸有意無意落在我的耳側(cè)。
    因此，我一直在分神……
    我忍不住問他：“你……想玩嗎？”
    夏云森搖頭，不過，他卻開始指揮我出哪張牌。沒想到，經(jīng)他一指點，我立即扭轉(zhuǎn)了運勢。
    我側(cè)首說：“你很會玩嘛。”
    夏云森卻說：“我不會。”
    我吃驚：“怎么可能？”
    夏云森見我愣神，從我手中抽了兩張牌替我出了：“就這幾張牌，隨便算一下，就知道他們手上還剩下什么。”
    這時，兩個小朋友開始起哄，不許夏云森繼續(xù)教我。
    夏云森收到抗議卻也不擺在心上，該教還是教。
    我真的沒有想到，夏云森居然會陪著我一起欺負(fù)小孩兒。
    真是一個愉快的夜晚。
    約一個小時后，拉奧夫婦回來了，兩人均是微醺的狀態(tài)。
    拉奧太太穿著極正式的晚裝和高跟鞋，拉奧先生也穿著熨燙整齊的襯衫。
    我其實很喜歡他們這樣的儀式感。雖然在一起生活很多年，他們依舊會化起美美的妝，穿正式的禮服，把每一次的約會都當(dāng)成是第一次。他們會由衷地贊美愛人，也會溫柔地親吻對方，永遠(yuǎn)保持熱戀。
    拉奧先生見到夏云森似乎并不太意外，寒暄之后兩人便走去陽臺進(jìn)行男人間的談話。
    拉奧太太給我一個無比熱情地?fù)肀В袑ξ冶磉_(dá)了感激之意。
    此時，兩個小屁孩已然困倦。
    見狀，我跟拉奧太太和孩子們道了聲“晚安”，離開了他們的套房。
    回到房間，我給自己沖了一個美美的澡，洗去了一身的黏膩。
    穿著酒店的浴袍，吹著空調(diào)，真的感覺自己置身于天堂。橫躺在大床上，我舒服得都不想爬起來去吹頭發(fā)。
    這時，韓小貓給我打電話。
    “北方暴雪，你們情況怎么樣？”韓小貓問。
    “忘記跟你說了，我們前兩天已經(jīng)離開了。”
    韓小貓似乎松了口氣，又說：“羨慕你呀，公費旅游，唉，我怎么沒這個命。”
    半晌，我說：“小貓，夏云森他……他來找我了。”
    韓小貓些許驚訝：“你們合好啦？”
    我細(xì)想了一下，其實我都不知道我們之前算不算分，現(xiàn)在又算不算合，從認(rèn)識他開始，我們就一直是這么糊里糊涂過來的。
    我似乎也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好與不好，似乎都是朦朦朧朧、不清不楚。
    隔了許久，韓小貓又突然問：“袁音，你是不是真的特別喜歡他？”
    我咬著下唇，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連我自己都在刻意回避的問題。
    對于韓小貓，除了奚連山的事情，只有夏云森這個人，我不愿跟她提起。我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我很害怕自己最好的朋友來分析我跟夏云森這種岌岌可危的關(guān)系。如果有一天這一切破碎的時候，我也只想一個人默默地收拾碎片，不需要別人的開導(dǎo)和憐憫。
    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任性的事情，別人不會懂，更不會理解。
    “袁傻，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么吞吞吐吐的德性。”韓小貓在電話那頭似乎是笑了，“別想這么多，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掛斷電話，敲門聲傳來。
    我從床上爬起來開門。
    門開了，我怔了怔，側(cè)身讓他進(jìn)。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可能以為我不會這么輕易放他進(jìn)來。
    夏云森走到我面前，將門在身后輕輕合上，手臂便環(huán)住了我的腰。
    我仰頭問：“為什么不回自己房間？”
    夏云森說：“客滿，沒房了。”
    我說：“你自己覺得這話可信嗎？”
    夏云森低頭看著我，笑了。
    夏云森的手掌放在我后腰處，隔著睡袍我也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像是有種魔力，我的體溫也隨之一點一點在上升。
    看著夏云森的臉，我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韓小貓剛剛說的那句“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我在想，如果我沒有遇見夏云森，我現(xiàn)在的生活會變得生機勃勃、陽光明媚嗎？
    我可以肯定地說：不會！
    相反，如果不是遇見她，我可能還會時不時蹲在路旁，哭得像只被人遺棄的流浪狗。
    突然間，我意識到，夏云森他從來都不是我人生中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