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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節(jié)名：267大結(jié)局（中）
    永熙帝二十四年的下半年的朝堂基本是在紛亂中度過。
    而引起紛亂之人自然就是司予赫。
    雖然她被削了榮王的稱號，但是卻沒有被奪去兵部的差事，從她重新上朝的那一日開始，在朝堂上，她便專注地做一件事，那便是與太女作對。
    事無大小，只要能夠找太女麻煩的她都去做，甚至明明是錯的，她也去做，此外，便是開始拉攏朝臣，經(jīng)營自己的勢力。
    朝堂的大臣意外于司予赫的轉(zhuǎn)變，更驚奇于永熙帝的態(tài)度。
    這半年來，除非司予赫做的太過分，或者過于的無理取鬧，永熙帝都不插手，一副任由著她鬧的態(tài)度。
    這讓朝臣糊涂了。
    永熙帝這般做究竟是偏幫大皇女還是在給太女考驗？
    太女之位究竟算不算受到威脅？
    轉(zhuǎn)眼入秋，十月的秋獵如期進(jìn)行。
    而便在眾人前去圍場之前一日，朝和殿傳出鳳后病了的消息，隨后，鳳后向永熙帝請旨，希望大皇姐留京侍疾。
    永熙帝準(zhǔn)。
    因為大皇女沒有去圍場，因而整個秋獵進(jìn)行的很順利，十月末，寒風(fēng)驟起，十一月初，京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
    朝和殿
    寢殿內(nèi)
    “咳咳……”水墨笑一邊咳嗽著一邊將宮侍遞過來的烏黑湯藥喝下，臉色青白青白的。
    永熙帝坐在一旁，眉頭緊緊蹙著。
    好一會兒，水墨笑方才喝完，隨后接過了宮侍遞過來的熱茶漱了口，方才看向永熙帝，見她眉頭緊蹙，便微笑道：“陛下放心，臣侍沒事。”
    “都已經(jīng)一個月了，你的咳嗽還是沒好全！”永熙帝開口。
    水墨笑淡淡一笑，“年紀(jì)大了，又入冬，難免難好的，你放心，御醫(yī)說了沒有大礙的。”
    永熙帝盯著他半晌，眼底似乎閃過了什么，“好好休息，那些有的沒的的，便別想太多了！”
    “嗯。”水墨笑微笑應(yīng)道，隨后，微微動了嘴唇，似乎要說什么，但是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看你。”永熙帝開口道，隨后起身欲離開。
    “陛下。”水墨笑卻叫住了她，“臣侍有件事想求陛下恩準(zhǔn)。”
    永熙帝看著他，“說罷。”
    “如今入冬，京城冷，李氏這般情況我擔(dān)心他留在京城會受不住嚴(yán)寒，所以想求陛下恩準(zhǔn)，讓赫兒帶著他去隴縣行宮避冬。”水墨笑看著她，緩緩說道。
    永熙帝凝視著他半晌，“鳳后……”話頓了頓，隨后方才道，“已經(jīng)下雪了，這時候出門對他更不好。”
    “陛下……”
    “鳳后。”永熙帝打斷了他的話，“有些事情既然走出了第一步，便沒有后悔的機(jī)會！”
    “我……”
    “你好好休息。”永熙帝繼續(xù)道，“宮里面瑣事交給德貴君處理就是了，別勞心了，更不要拿自己的身子胡鬧了！”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水墨笑笑了笑，卻是一片哀戚。
    真的不能彌補(bǔ)了嗎？
    寢殿之外，大雪紛飛，寒風(fēng)刺骨。
    永熙帝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凝注著漫天的大雪，靜默良久，隨后方才道：“御寒的衣物都送去太女府了？”
    “都送去了。”冷霧回道，“再過幾日便是司徒側(cè)君的預(yù)產(chǎn)之日了，皇貴君也是不放心，所以方才一直住在太女府的。”
    永熙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住在太女府也好，至少清凈。”
    “陛下若是想皇貴君了，奴侍去請皇貴君回來。”冷霧道。
    永熙帝沉吟半晌，“大冷天的，便不要折騰他了。”頓了頓，垂下了眼簾，“司徒氏的胎可確定了？”
    “簡御醫(yī)做了三次的診斷，應(yīng)當(dāng)不會錯。”冷霧回道。
    永熙帝抬起眼簾看向眼前肆虐的大雪，眸中一片幽暗，“很好。”隨后，又道：“孩子滿月之后就動手，謹(jǐn)慎一些，莫要讓人發(fā)現(xiàn)了。”
    “是。”
    ……
    風(fēng)雪之中的太女府，一片安靜。
    雖然沒有了正君，可除了一開始的半個月有些混亂之外，接下來的日子都是有條不紊，像是便是白氏一輩子不回來都沒關(guān)系一般。
    雪暖汐想，若是白氏知道這般狀況，心里恐怕會更加的絕望吧？
    “父君，雪這般大，你怎么出來了？”司予述一進(jìn)客苑便見父親站在中堂門口的廊下失神凝望著天，快步上前。
    雪暖汐轉(zhuǎn)過身看著女兒，隨后微笑地抬手替女兒掃了掃肩上殘余的雪花掃落，“今日怎么這般早回來？”
    “事情不多，便早些回來了。”司予述回道，“父君，這般冷的天，你怎么出來？”
    “在里面終日被爐火悶著，有些難受，便出來吸吸新鮮空氣。”雪暖汐微笑道，“去看過了司徒氏沒有？”
    “看過了。”司予述回道，隨后又緊追著方才的話題，“便是悶著也不該在這里站這般久。”
    “你方才回來怎么便知道父君站了許久了？”雪暖汐失笑道。
    司予述卻肅然道，“兒臣說錯了？”
    雪暖汐無奈，“沒錯，沒錯，是父君不好，我現(xiàn)在便進(jìn)屋可好？”
    “自然好！”司予述應(yīng)道。
    雪暖汐無奈地?fù)u頭笑了笑，隨后便和女兒進(jìn)了屋，坐下了喝了口熱茶之后，“司徒氏應(yīng)當(dāng)便是這幾日生產(chǎn)了，你若是事情不多便早些回來陪陪他，雖然他沒說，但是父君還是看得出來他心里是害怕的。”
    司予述點頭，“兒臣會的。”
    “等司徒氏出月之后，你便將這府中的內(nèi)務(wù)交給他吧。”雪暖汐緩緩道，“雖說方側(cè)君的性子更合適做這些，只是司徒氏的出身畢竟比方氏好，而且他又給你生了孩子，由他來掌管內(nèi)務(wù)別人也不會說什么。”
    “嗯。”司予述應(yīng)道。
    雪暖汐繼續(xù)道，“程秦這孩子我看著也應(yīng)當(dāng)是走出來了，只是心結(jié)這事也未必說解開便解開，雖然父君相信白氏是無辜的，只是往后為了不刺激他也好，什么都好，你便不要在他的面前提及白氏。”
    “是。”司予述還是應(yīng)道。
    雪暖汐看著女兒，“這些日子大皇女還是在處處針對你？”
    “父君放心，兒臣尚且還能應(yīng)對。”司予述正色道。
    雪暖汐看著她，“月底便是你母皇的生辰，在這之前，父君會回宮。”
    “父君……”司予述輕輕地咬了咬牙，“兒臣也希望父君回宮，可也只是想讓父君開心，而非讓父君幫兒臣什么！”
    “傻孩子。”雪暖汐輕輕笑道，“皇宮是父君的家，父君回家自然是為了自己，難不成還會為了別人？”
    “父君。”司予述幽幽道，“兒臣明白的。”
    雪暖汐看著女兒，最終嘆息一聲，“述兒，父君雖然沒用，但是能夠為你做的，一定會為你做的！”
    “兒臣怕的便是這個。”司予述看著父親，“父君，兒臣不希望因為兒臣再又任何人傷到傷害，更不希望父君因為兒臣而傷害了自己最愛的人！”
    “述兒……”
    “兒臣知道在父君的心里，最愛的便是母皇。”司予述繼續(xù)道，“其實，父君在母皇和兒臣之間選擇了兒臣，兒臣真的很開心，小時候琝兒總是抱怨父君偏心母皇，那時候兒臣不懂琝兒的這種感受，可是現(xiàn)在明白了，被人偏心的感覺真的很好，只是……兒臣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兒臣的事情兒臣可以自己承擔(dān)，可以自己應(yīng)對，兒臣也不希望兒臣最愛的人因為兒臣而傷心難過。”
    “最愛的人？”雪暖汐失笑，“司徒氏他們聽到你這話恐怕會哭的。”
    司予述卻笑道，“在兒臣的心里，父君永遠(yuǎn)是兒臣最愛的人！”頓了頓，繼續(xù)道，“所以，兒臣希望父君幸福。”
    “傻孩子。”雪暖汐伸手握著她的手，“你們好，父君便幸福。”
    “父君。”司予述看著他，“兒臣很好。”
    雪暖汐沉吟會兒，“述兒，你跟父君說句實話，你心里怨你母皇嗎？”
    司予述搖頭，“不怨。”
    雪暖汐似乎不信。
    “是真的。”司予述微笑道，“眼前兒臣怨，那是因為兒臣還未擺正心態(tài)，還未真正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可如今，兒臣明白了。”
    雪暖汐蹙眉，“述兒……”
    “兒臣是太女，大周的太女。”司予述繼續(xù)道，“而母皇，她是大周的皇帝，所以，她并沒有錯。”
    “述兒……”雪暖汐又一次喚了女兒的名字，可這一次不需要別人打斷，他的話便已經(jīng)說不下去了。
    “兒臣不怨母皇，更不希望父君因為兒臣而怨母皇。”司予述繼續(xù)道。
    雪暖汐看著她，“父君也不完全是因為你。”
    “父君……”
    “父君沒有說謊，或許父君跟你母皇分開了十三年，始終還是有了隔閡。”雪暖汐緩緩道，“之前因為太過于沉浸在了重逢的喜悅中，所以方才沒有發(fā)覺，十三年，你母皇變了，其實父君也變了。”
    “但父君對母皇的愛沒有變，不是嗎？”司予述問道。
    雪暖汐凝視著女兒，沉默良久，方才緩緩道，“你讓父君想想。”
    ……
    十一月十八，太女側(cè)君司徒氏平安生下一子。
    次日，永熙帝親自賜名為司其銳。
    雖然只是生了一個兒子，讓不少期待著太女長女出世的人失望，不過永熙帝的賜名卻還是讓這些人多了一份安慰。
    司徒氏在得知自己生的是一個兒子之后，除了眼底劃過了一抹暗恨之外，便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情緒。
    抱著自己的女兒欣喜若狂，見到司予述的時候添了愧疚，不過在司予述的安撫之后，愧疚消失了。
    孩子出生之后第三日，雪硯來了太女府。
    她是來勸雪暖汐回宮的。
    先前司徒氏還沒有生孩子他還可以借口照顧司徒氏腹中的皇家后嗣而留下，可如今司徒氏已經(jīng)生了，若是他再留在太女府，外面關(guān)于他和永熙帝鬧僵了的傳聞便會更加的厲害。
    雪暖汐聽了雪硯的勸，輕輕一笑，“大姐，我有些怕。”
    雪硯一愣。
    “我不是怕涵涵會對述兒如何，我是怕我會對她如何。”雪暖汐緩緩道，眼眸中悄然被淚水浸濕，“大姐，我怕我會傷害她。”
    “汐兒……”
    “那日，翊君跟我說，他從未想過我會如他一般為了女兒而和涵涵鬧別扭，其實……我也沒想過會有這般一日。”雪暖汐幽幽道，“或許是我一直都在逃避著這些……即便她心里一直都是認(rèn)定述兒，她們也是君臣，君臣之間豈會沒有矛盾？我一直想著，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什么矛盾是解決不了的，可是卻忘了，我們還是君臣……很像很像當(dāng)年……我們將先帝當(dāng)作了君王，卻從未想過她還是母親……當(dāng)年，是驚喜，而如今是驚懼，大姐，我真的很害怕我最終會因為述兒而和她反目。”
    “那便別管這些事情。”雪硯看著他道，“好好過你的日子，像年輕的時候一樣，只過好你自己的日子便可以了。”
    “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雪暖汐了，當(dāng)年的雪暖汐是被萬千寵愛的兒子，是被護(hù)在手心里的弟弟，他有資本任性，胡鬧和自私，可是現(xiàn)在，我是父親。”雪暖汐正色道，“我是一個沒有盡到父親責(zé)任的父親！”
    “汐兒……”
    “若是沒有那十三年的缺失，述兒便可能不會走進(jìn)這樣的一個進(jìn)退兩難的局面，她可以過一些更加單純幸福的日子。”雪暖汐繼續(xù)道，眼角滑落了一滴淚珠，“大姐，你知道那日述兒在懷中哭著說自己沒用的時候，我心里有多痛嗎？大姐，真的很痛，比當(dāng)日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能見到他們的時候更痛。”
    雪硯沒有再開口，而是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地抱著他，如同年輕的時候一般，不管過了多少的歲月，她的弟弟，永遠(yuǎn)是她的弟弟。
    是那個需要保護(hù)呵護(hù)的弟弟。
    “若是難過，便哭吧，大姐永遠(yuǎn)都在你身邊。”
    雪暖汐沒有哭，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雪暖汐了，他抬著頭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弟弟，“大姐，述兒順利登上皇位的機(jī)會有多大？”
    雪硯沉吟會兒，“至少如今仍舊占了上風(fēng)。”
    “你說……她會因為我而讓述兒順利登基嗎？”雪暖汐艱難地問道。
    雪硯卻是沉默。
    若是在永熙帝做出處置榮王以及白氏的決定之前，她可以給出答案，便是不是很肯定，但是也可以給出答案。
    可是如今……
    她卻不能。
    雪暖汐合上了眼睛，“我明白了。”
    ……
    十一月二十六，永熙帝的生辰。
    而在這之前，永熙帝便下令，今年的壽辰不大辦，不設(shè)宴。
    原因，沒有給出。
    眾人猜測的是因為之前的事情。
    這一日，永熙帝作息正常。
    入夜，璀璨的宮燈給這寒冬之夜添了幾分溫暖。
    “陛下，可要傳膳？”
    冷霧進(jìn)了御書房向正低頭批閱著折子的永熙帝問道。
    永熙帝抬頭，卻似乎方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入夜了，“天黑了？”
    “黑了。”冷霧回道。
    永熙帝又道：“宮門關(guān)了嗎？”
    “還沒。”冷霧回道。
    永熙帝沉吟會兒，“朕不餓，再等等吧。”
    “是。”冷霧領(lǐng)命，隨后退下。
    在御書房的爐火換了一次，燭火也換了兩次之后，冷霧再一次進(jìn)來詢問道：“陛下，先用吃食吧。”
    永熙帝愣愣地看著門口，許久方才問道：“宮門可關(guān)了？”
    “已經(jīng)關(guān)了。”冷霧回道。
    永熙帝低下了頭，沉默半晌，“有壽面嗎？”
    “有。”冷霧回道。
    永熙帝擱下了筆，“上碗壽面吧。”
    “是。”
    “要吃壽面嗎？”門外，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聲音。
    永熙帝倏然抬頭，便見雪暖汐提著食盒進(jìn)來，神色雖然淡淡，卻也沒有惱恨之色，永熙帝盯著他，似乎不敢相信來人是真的一般。
    冷霧低頭悄然退下。
    “要吃壽面嗎？”雪暖汐靜靜地站著，又一次問道。
    永熙帝緩緩起身，“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聲音沙啞輕顫。
    “不是說好了每一年你生辰我都給你做壽面嗎？”雪暖汐輕聲道，“我可不像你說話不算……”
    永熙帝倏然沖到了他的面前將他緊緊地抱入懷中，“回來了，便別想走了！”
    雪暖汐合上了眼睛。
    ……
    交泰殿外
    三個方向，水墨笑，蒙斯醉，蜀羽之各占據(jù)了一個方向，沒有交談，甚至仿佛看不見對方的存在，各自在風(fēng)雪中靜靜地站了許久之后，然后各自轉(zhuǎn)身返回。
    交泰殿寢殿內(nèi)，宛如暖春。
    “原諒我了嗎？”
    “我不知道？”
    “那……為何愿意回來？”
    “大姐說，既然無法掌控未來，便隨心吧，隨心，總不會錯的，而我的心告訴我，我想你。”
    “我也想你。阿暖，我愛你。”
    “嗯。”
    他給她的回話，如同當(dāng)年她給他的回應(yīng)一樣。
    風(fēng)雪仍舊肆虐著，但，總是會有停的一日。
    ……
    永熙二十七年的冬天似乎來的特別的早，不過是十月末，便已經(jīng)飄了雪花了。
    京城的大街因為這早來的雪而變得有些冷靜。
    一輛名貴的馬車在大街上緩慢行走著。
    馬車的前面懸掛著的是三皇子府的標(biāo)志。
    司以琝坐在馬車上抱著暖手爐低頭發(fā)呆著。
    他方才去宮里的宗親大牢內(nèi)看過了白氏，三年了，白氏雖說精神還算不錯，可是他看得出來他不過是強(qiáng)打著精神罷了。
    三年前他或許還懷疑白氏，可三年過去了，他可以肯定，白氏是無辜的。
    可當(dāng)年的事情三年過去了卻還是沒有一絲的進(jìn)展，便是他也開始漸漸地絕望，更何況是白氏？
    難道他這一輩子都要在宗親大牢中度過嗎？
    而皇姐，也是不是要將自己困在這件事中？
    這三年來太女府由側(cè)君司徒氏掌管著內(nèi)務(wù)，對外應(yīng)酬也是司徒氏，期間不是沒有大臣御史奏請母皇為太女另選正君，可皇姐卻拒絕了，而母親也允了，可是至今為止，這個奏請還是沒有停止。
    期間也有人看出了皇姐對白氏余情未了，便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將白氏貶為側(cè)君或者侍君，再令立正君。
    這個不需要皇姐開口，御史臺和禮部便堅決反對。
    皇家從未有過將正君貶為側(cè)室的先例，若是這個先例一開，將來嫡庶尊卑便輕易被動搖，正君的地位也不受保護(hù)，后患無窮。
    后來，聽說當(dāng)初提出這個建議的官員被御史給彈劾，隨后被罷官了。
    因為皇姐一直保住白氏正君的名分，白家雖然沒了一個白瑞，白家這三年的日子也還算是過的平靜。
    而且，白家還有一個白薇。
    或許，也或許是因為這點，減少了不少皇姐保住白氏的阻力。
    若是連皇姐也放棄白氏，白氏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司以琝不知道該羨慕他們之間的不離不棄，還是該可憐他們這般被一道牢門相隔。
    “主子，前方便是清風(fēng)書齋了。”外面的下人開口道。
    司以琝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抬頭掀開了馬車的窗簾，寒風(fēng)隨即灌了進(jìn)來，他看了一眼外面冷清的街道，隨后放下，應(yīng)道：“嗯。”
    馬車行走了半晌之后便停下了。
    司以琝從馬車上下來，進(jìn)了清風(fēng)書齋。
    這是京城最大的書齋，這里所賣的筆墨紙硯都是京城最好的。
    李樂如今的課業(yè)也重了，日常所需的筆墨紙硯便也消耗的很快，原本這些東西可以交給下人來購買的，只是女兒越是長大，司以琝便發(fā)現(xiàn)自己能夠幫她做的事情越來越少的，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好，便像是女兒離他越來越遠(yuǎn)一般。
    司以琝只好用將這些事情都攬來做，好安撫自己心中有些無理取鬧的不安。
    女兒很孝順，也很懂事。
    時間越長，他便是慶幸自己當(dāng)日生下孩子。
    若是孩子是李浮的親生女兒，那便更好了。
    這三年來司以琝心中的隱憂一直存在著，只是時間久了，便沒有當(dāng)時的那般恐懼，三年來宗哲景遙都沒有動靜，想來始終真的信了他的話了。
    只是可惜的是這三年來他始終沒有懷上孩子。
    連御醫(yī)也說他沒有問題，可就是懷不上。
    他想要一個孩子，李浮越是對他好，他便越是想要一個孩子，至少給她留一個后。
    司以琝說不上自己對李浮是什么感覺。
    兩人已經(jīng)是真正的在一起了，日子一日一日地過著，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可是，他卻過得很安心。
    從前他一直認(rèn)為李浮欠了他，其實深想一層，李浮欠他的永遠(yuǎn)及不上她給他的。
    為她生一個孩子，是他唯一能夠給她的報答。
    “這塊墨……”
    司以琝的話沒有說完，便斷了，目光，被店鋪之外的一道身影給定住了，面色瞬間變得極為的難看，手中的上好墨條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兩半。
    即使只是一個側(cè)面，但是他還是可以肯定，是她！
    宗哲景遙！
    是她！
    身子開始戰(zhàn)栗，視線開始漸漸模糊。
    最后，陷入了黑暗。
    “主子——”
    ……
    太女府
    書房內(nèi)
    司予述坐在主位，而李竿余雅淳則坐在客座，三人臉上的神色都不太好，也都一直沉默著，除了炭火燃燒的輕響之外，便外面呼嘯的風(fēng)聲。
    許久之后，余雅淳方才沉聲開口，“殿下，大皇女越來越過分了，若是我們再不加以還擊，將來她恐怕會更加的肆無忌憚，殿下，下官知道你還念著手足之情，可是大皇女已然將你當(dāng)做仇人一般，若是殿下繼續(xù)心軟，將來必定會后患無窮！”
    司予述凝著面容，沒有回應(yīng)余雅淳的話。
    “其他的倒還可以作罷，可大皇女這三年四處拉攏朝臣，雖然大家都顧忌著陛下和殿下不敢明目張膽地和大皇女親近，可這三年來，大皇女并未一無所獲，大皇女立過戰(zhàn)功的，而且大皇女正君又是李家的人，三年前李家雖然沒有介入，可是這三年每月李家的人都派人來看望，去年李天琳又在邊境立了功，聽說如今很的鎮(zhèn)邊將軍的賞識，李天琳是大皇女正君的嫡親妹妹，她不可能不在乎大皇女正君一事的，如今雖然沒有跡象表明大皇女和禮王暗中已經(jīng)聯(lián)手，但是卻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雖然這三年來針對太女的是大皇女，但是殿下最大的對手還是禮王！
    而這三年來禮王一直安分守己，沒有任何逾越的行為，可她越是這般，越是可怕。
    司予述仍舊是沉默，這三年司予述也不是沒有反擊過，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留了一手，否則以司予赫那不管什么都針對一番，司予述早便可以將她置之死地，至少可以將她清出朝堂！
    余雅淳見了她這般，心中既是無奈又是焦急，太女仁厚于她來說是一件好事，可過于的仁厚對于還未登上皇位的儲君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殿下……”
    她還想勸，只是卻被打斷了。
    “太女殿下，小的有要事稟報。”
    司予述抬頭，“進(jìn)來。”
    管家推門而進(jìn)，“啟稟殿下，李大人，方才三皇子府派人來通知說三皇子在清風(fēng)書齋暈倒了。”
    “什么？！”司予述和李岡是一驚。
    李更是起身走到那管家面前攥著管家的手，“到底怎么回事？！三皇子現(xiàn)在如何了？”
    “來人說已經(jīng)送三皇子回府了……”
    管家的話還未說完，李浮便松開手往外跑，連告辭都忘了說了。
    司予述雖然也是憂心，但是卻還是留了一絲冷靜，繼續(xù)想管家詢問，“到底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清楚，來人也沒有說清楚。”
    “殿下。”余雅淳開口道，“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事的。”
    司予述頷了頷首，“本殿還是不放心，阿雅，你先回去，本殿去看看。”
    余雅淳領(lǐng)命，隨后離開。
    ……
    “你說什么？”御書房內(nèi)，永熙帝鵬了眉頭看著前來稟報消息的蜀羽之，“你確定？”
    “相貌的確是一樣的。”蜀羽之神色凝重，不過他也沒忘記宗哲景遙懂得易容之術(shù)，“三皇子也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即便暈厥了過去。”
    “琝兒如今如何？”永熙帝底泛起了暗沉。
    蜀羽之道：“已經(jīng)請了太醫(yī)了，如今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臣侍想也只是驚懼過度罷了。”
    “琝兒發(fā)現(xiàn)了她？”永熙帝瞇著眼道。
    蜀羽之應(yīng)道：“嗯。”說罷，便又道，“暗衛(wèi)說那人像是故意讓三皇子發(fā)現(xiàn)的。”
    “人跟丟了？”永熙帝看著他問道。
    蜀羽之跪下，“臣侍無能。”
    “不是你無能。”永熙帝冷笑，“她既然敢故意出現(xiàn)便不會讓你跟上！”暗衛(wèi)的責(zé)任是保護(hù)琝兒，當(dāng)時三皇子的情況暗衛(wèi)不可能去追，又道：“加強(qiáng)琝兒身邊的護(hù)衛(wèi)！”
    “是。”蜀羽之應(yīng)道，卻沒有起身。
    永熙帝看著他，“你平身吧。”
    “多謝陛下。”蜀羽之起身，隨后又道，“陛下，宗哲景遙怎么會出現(xiàn)在京城？便是她不怕有去無回，也不可能如此的毫無聲息。”
    永熙帝瞇著眼沉默半晌，“邊境以及西戎的暗線都沒有消息傳來，宗哲景遙應(yīng)當(dāng)還在西戎。”
    “那暗衛(wèi)發(fā)現(xiàn)的那個……是假的？”蜀羽之問道。
    “應(yīng)該是。”永熙帝應(yīng)道。
    蜀羽之沉思會兒，“可她為何要這般做？”
    “三年了。”永熙帝沉聲道，“若是她沒有死心，三年的時間已經(jīng)夠了！”
    蜀羽之雖然也想到這個理由，可是卻還是忍不住驚訝，“陛下，宗澤景遙真的這般在乎琝兒嗎？”
    永熙帝冷笑，“她將琝兒視為私有物，自然不會允許她人染指！”
    蜀羽之沉吟會兒，“其實這三年琝兒的生活過的挺不錯的，李浮待他是真的好，臣侍看李浮也是真心的，只要琝兒肯放下當(dāng)年的事情，一定會幸福的。”
    永熙帝嘆息道：“朕希望。”
    ……
    李趕回府邸的時候面對的卻是下人笑容滿面的恭賀，李浮愣住了，隨即怒道：“恭賀什么？！琝兒現(xiàn)在怎么了？”
    下人被她的模樣驚了一驚，“家主……三皇子沒事……太醫(yī)說……說……”
    李浮沒聽完話便直接沖進(jìn)寢室，隨后便見太醫(yī)正開完方子將方子交給一旁的小侍，她當(dāng)即上前拉住了太醫(yī)的手，“太醫(yī)，三皇子到底怎么了？”
    太醫(yī)嚇了一跳，隨后便笑道：“李大人不必?fù)?dān)心，三皇子無大礙，只是有喜了。”
    “什么？！”李浮怔住了。
    太醫(yī)笑著繼續(xù)道：“三皇子有喜了，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
    李浮震驚的連面容都扭曲了，剛剛開始的那段時間，她也的確盼望著孩子，便是她知道他要孩子不過是為了擺脫宗哲景遙，可她還是很期待，可這些年過下來，她的這個盼望也漸漸淡了，沒有孩子又如何？只要他在她的身邊便好，再說了，不是還有樂兒，樂兒不就是她的女兒？
    可是如今，居然愿望成真了。
    “孩子……孩子……”
    那太醫(yī)眼中有著清晰的笑意，“大人，三皇子并無大礙，下官已然開了安胎藥，只要三皇子按時服用即可。”
    李鴿身一顫，隨后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內(nèi)室，卻見司以琝仍舊昏睡著，當(dāng)即驚慌失措，“來人！快來人——”
    外面的太醫(yī)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情，連忙進(jìn)來。
    “你快看！琝兒怎么了！你快來看！”李浮上前將太醫(yī)一把攥到床邊。
    太醫(yī)哭笑不得，“大人，三皇子沒有事，暈厥只是孕后的正常反應(yīng)，過會兒三皇子便會醒的。”
    “可……可是他現(xiàn)在……”話還未說完，原本昏睡著的司以琝便發(fā)出了一聲低喃聲，李浮當(dāng)即松開了太醫(yī)，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低喚道：“琝兒？”
    司以琝眼皮動了動，半晌后緩緩睜開，只是似乎還未清醒，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李浮。
    李浮面容幾乎僵硬了，“琝兒？”
    司以琝還是沒有反應(yīng)。
    李浮又開始慌了，正想讓太醫(yī)來看看之時，司以琝卻不知何故猛然驚叫了出聲同時坐起身來用手推開了李浮。
    李浮沒有防備，幾乎被她推到在地。
    “啊——”司以琝驚恐地厲喝一聲，隨后往床角縮去，“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太醫(yī)也被他嚇了一跳。
    李浮從地上爬起，神色也凝重起來，“琝兒？”
    “你滾vv啊！我不會讓你騙的，你滾——”司以琝仿若瘋魔了一般。
    李浮心中一凜，方才的驚喜已經(jīng)被冰冷取代，握緊拳頭轉(zhuǎn)過身看向旁邊驚愕的眾人，“你們先出去！”
    眾人愣了愣，方才退下。
    待眾人退下之后，李浮方才上前，坐在了床邊，“琝兒，是我，我是李浮，不是宗哲景遙。”
    司以琝聽到了最后四個字，神色更是驚懼，“你滾v啊——你不要過來——”
    李浮心中一痛，隨即伸手將陷入了瘋狂中的司以琝拉入了自己懷中，“琝兒，我是李浮！我是李浮！”
    “不要……我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琝兒！”李浮松開了他，雙手攥著他的肩膀，“你看看我！看清楚我！我是李浮！是李浮！你看……”她又握起了他的雙手，使勁地揉捏著自己的臉，“你看，我是李浮！是真的李浮！”
    司以琝終于停下了掙扎，渾身顫抖地用力揉捏著李浮的臉，直到她的臉頰開始紅腫，方才停下，卻還是驚魂未定，“你是李浮……是李浮……李浮……”
    李浮伸手將他摟入懷中，“別怕，我在這里，別怕。”安撫半晌之后，方才問道：“琝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會……”
    “我看到她了！”司以琝攥著她的手，滿臉驚懼，“宗哲景遙……她又來了！她又來了……”
    李浮面色一變，半晌后方才道：“宗哲景遙來了？”
    “是……她來了……她還是不肯放過我……”司以琝驚懼道，聲音染上了哭腔，“而我……我……我居然還是這般怕她……”
    最后的話已然是哭出來了。
    李浮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住了心神，“琝兒，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我怎么可能看錯！”司以琝激動地喝道，“就是她！就是她！”
    “我沒有不信你。”李浮忙道，“只是……三年前宗哲景遙差一點丟了性命，她怎么可能還有膽量來京城？而且還出現(xiàn)在你面前？便是她真的有這個膽量，陛下那邊也不可能沒有一絲消息的！若是宗哲景遙來了，陛下定然會通知我的！”
    “可……可我明明看到的就是她……她和當(dāng)年一樣……一模一樣，沒有變過……我記得很清楚，我便是死了也不會忘記她的模樣！”司以琝激動道。
    李浮蹙了蹙眉，似乎聽出了不多，“琝兒，你是說宗哲景遙和當(dāng)年一樣？”
    司以琝用力點頭。
    “雖然不是過去很多年，可宗哲景遙的相貌不可能沒有變過的。”李柑續(xù)道，“除非……除非那人不是宗哲景遙！”
    司以琝一愣。
    “琝兒你先別慌，我現(xiàn)在就進(jìn)宮去見母皇。”李浮正色道，“若是真的有不對，母皇那邊一定得到消息的！”說完，松開他的手，便欲起身離開。
    “不要！”司以琝猛然拉住她，“你不能走！不要走！”
    “琝兒你放心，府邸里有母皇的人，他們會保護(hù)你的，我很快便回來……”
    “不！你不能走！”司以琝卻堅持道，“她來了……她還是不死心，生孩子！生了孩子她便不會再來糾纏我了！對，生孩子！”說完，便動手扯李浮的衣裳。
    李浮心里一陣苦澀，卻還是擠出了笑容，握住了他的雙手，“琝兒，我們有孩子了，我們已經(jīng)有孩子了。”
    司以琝愣住了。
    李浮握著他的手放在了他的腹部上，“真的！你還記得你暈厥了嗎？太醫(yī)說了是因為你有孕了，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
    司以琝不敢置信地看著李浮，雙手，緩緩地攥著腹部的衣裳，良久之后，方才道，“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浮笑道，“這樣的事情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太醫(yī)還在外面，若是你不信我立刻讓她進(jìn)來給你診脈！”
    “好！”司以琝忙道。
    李浮笑了笑，隨后便揚聲叫了人，隨后，太醫(yī)進(jìn)來。
    “再重新給三皇子診一次脈，看看是不是有喜了。”
    太醫(yī)看了司以琝的神色便知道他不信，想起三年前那幾個月三皇子那般著急的模樣，這般多年之后忽然間如愿以償了倒也明白他的心情，應(yīng)了一聲是之后，便認(rèn)認(rèn)真真地上前診脈，“回三皇子，李大人，三皇子的確是喜脈，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
    一抹有些怪異的笑容在司以琝的面上蔓延開來，他攥著李浮的手，“我有孩子了！我終于有孩子了！我終于有孩子了……”
    一定是上天保佑的！
    宗澤景遙又來了，可是這一次他有孩子了！
    他有孩子了！
    司以琝便像是認(rèn)定了他有了孩子宗哲景遙便會放過他一般，高興的失了理智。
    太醫(yī)看著這一幕開始疑惑了，為自己有孩子高興的人她見了很多，但是像三皇子笑的這般奇怪的還是第一次見。
    李浮掃見了她疑惑的神色，伸手摟住司以琝，便對謝了那太醫(yī)，隨后讓下人送她出去。
    那太醫(yī)行禮告退。
    李浮安靜地聽了好一會兒司以琝的叨念，方才道：“琝兒，你先好好休息，我進(jìn)宮一趟。”
    “進(jìn)宮？”司以琝似乎忘了方才她所說的話似的。
    李浮重新說了一遍。
    司以琝懼色又爬上了臉龐，“我……我怕……你能不能不去？”
    李浮看了他這般，只好應(yīng)道：“好，我待會兒再去，你別怕，便是她真的來了也不可能進(jìn)的了三皇子府的大門的！”
    司以琝沒有說話，雙手護(hù)著腹部縮在了李浮的懷中。
    李浮靜靜地?fù)碇鄣滓黄洹?br/>     宗哲景遙，你真的敢來嗎？！
    ……
    司予述到了三皇子府之后便從下人的口中得知了司以琝有喜的消息，當(dāng)即高興不已，趕去正院看他，可到了寢室外，便見下人都守在外面。
    “怎么都守在這里？”
    一個小侍上前行禮道：“回太女殿下，家主在里面陪三皇子。”
    司予述聞言頓時了然，“三皇子的情況如何？”
    “太醫(yī)說一切都好。”那小侍道。
    司予述又問：“那暈厥也沒問題？”
    “太醫(yī)說那是正常的現(xiàn)象。”那小侍回道。
    司予述方才安心，“等一下告訴三皇子說本殿晚些時候再過來看望他。”
    “是。”
    ……
    “琝兒有喜了？”消息傳進(jìn)后宮，雪暖汐驚喜的從椅子上跳起來。
    冷雨笑著道：“是的，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
    “太好了！太好了！”雪暖汐幾乎高興的手舞足蹈。
    冷雨失笑道：“主子又不是第一次當(dāng)外祖父，連祖父都當(dāng)過了，怎么還這般高興？”
    “便是當(dāng)了一百次外祖父本宮還是一樣的高興！”雪暖汐笑道，“當(dāng)年琝兒生了的時候本宮不在，別說是陪著他生產(chǎn)了，便是照顧他都沒有，如今好了，本宮總算是可以好好地盡一回父親的責(zé)任了！”
    冷雨笑道，“三皇子還年輕，將來還會有孩子的。”
    雪暖汐聽了這話卻是斂了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孩子都隨了本宮，都像本宮一般后嗣艱難。”
    “主子怎么這般說？”冷雨蹙眉。
    雪暖汐坐了下來，“琝兒生了樂兒這般多年方才懷第二個孩子，述兒那孩子……司徒氏自從生了銳兒之后便也是無所出，琝兒還好，早早便生了樂兒這個女兒，可述兒卻還是只有銳兒一個兒子！她還是太女。”
    “主子若是真的擔(dān)心大可……”
    “這事不要再提了。”雪暖汐不等冷雨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
    “主子，如今太女府能夠生養(yǎng)的也就只有方側(cè)君也司徒側(cè)君，方側(cè)君當(dāng)年因為傷了身子所以也是艱難，司徒側(cè)君……許也是忙著照顧打理府中內(nèi)務(wù)累著了方才一直未曾再懷上。”冷雨卻不理解主子，“主子明明擔(dān)心，為何不替殿下再選兩名好人家的男子入府？便不為孩子，也好多個人照顧殿下。”
    雪暖汐苦笑一下，“之前本宮也是這般想過，可是想起了白氏，本宮卻怎么也無法這般做。”
    “正君也應(yīng)當(dāng)希望殿下早日有女兒的。”冷雨正色道，“主子，殿下是太女，如今大皇女又這般處處針對殿下，殿下不能再有弱點。”
    “沒有女兒便是弱點嗎？”雪暖汐問道。
    冷雨沒有回避，“是。”
    雪暖汐笑了笑，“是啊，當(dāng)年涵涵也是為了這事而頭疼過，可是冷雨，本宮還是無法做到，述兒如今已經(jīng)夠苦了，本宮不能再往她身邊送她根本不喜歡的男子，本宮知道只要本宮送了，她一定會要的，可本宮不想你知道嗎？”
    “主子……”
    “這三年，本宮幾乎沒有看見過述兒真心的笑過。”雪暖汐繼續(xù)道，“若是她真的不在乎，不需要本宮安排便已經(jīng)做了，可她沒有。”頓了頓，又幽幽道：“本宮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白氏還是為了……不想屈就。”
    冷雨更是無奈，沉吟半晌，“太女殿下的性子像主子，也像陛下。”可偏偏像的部分基本上都是主子和陛下的弱處。
    身為太女，過于的重情義不會是好事。
    因為殺了殺伐果斷的氣概。
    之前主子沒回來的時候，殿下心里難受，也便沒有這般心軟，可主子回來了，殿下便漸漸的回到了當(dāng)年那心善手慈的四皇女。
    否則以大皇女這三年的行為，太女早該狠狠回?fù)袅恕?br/>     “其實……”雪暖汐苦笑一聲，繼續(xù)幽幽道：“本宮明白，以述兒的性子，其實并不是當(dāng)這個太女。”
    冷雨倏然一驚，“主子！”隨即跪在雪暖汐的面前，“這話不可再說了！”太女不當(dāng)太女，最后的下場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
    沒有一任帝王會放過一個曾經(jīng)當(dāng)過太女的手足！
    雪暖汐如何不知道，“你放心，本宮知道輕重。”
    冷雨方才松了半口氣，起身道：“殿下只是一時間還沒想通罷了，等殿下想通了，一定會做出改變的！”
    “可本宮不希望她變……”雪暖汐苦澀道，隨即語氣一轉(zhuǎn)，面色沉了下來，咬牙切齒地恨恨道：“本宮越想便是越恨她！”
    冷雨的臉色又變了，正欲開口勸的時候，暖閣外卻想起了一句令他驚懼不已的話，“真的這般恨嗎？”
    冷雨頓時雙腿一軟，差點沒跪倒在地。
    雪暖汐卻不以為意，平靜看向走進(jìn)來的人，隨后蹙眉起身迎了上去，“下雪了，怎么不披件披風(fēng)？”
    “披了，來的時候沾了雪花，進(jìn)來的時候脫下了。”永熙帝淡淡道。
    雪暖汐看了看她，似乎懷疑她在說謊一般，不過最后還是沒有說什么，拉著她坐下，“怎么過來了？”
    “方才知道琝兒有孕的消息，便過來了。”永熙帝回道。
    雪暖汐聽了這事也笑了起來，“我也方才聽說了，我記得前兩年琝兒一直想再生個孩子，后來一直沒有，便沒有再提過了，沒想到不去求它，反而來了。”
    “所以說后嗣一事該來的便回來。”永熙帝握著他的手，微笑道。
    雪暖汐如何聽不出她話中的深意，不過還是挑眉問道：“陛下真的不擔(dān)心嗎？”
    “朕當(dāng)年登基之前也沒有孩子。”永熙帝淡淡道。
    雪暖汐瞪了她一眼，“陛下十七歲登基，可是述兒如今早早便過了十七了！在這般年紀(jì)的其他人，早便已經(jīng)兒女成群了！”
    “那明日朕便指幾個好生養(yǎng)的進(jìn)太女府。”永熙帝道。
    雪暖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明知道我最不想的就是這個！”
    “阿暖。”永熙帝握著他的手，“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可以掌控的，與其日日擔(dān)心，不若順其自然，你都說了述兒已經(jīng)這般大了，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會有打算的！”
    雪暖汐垂下了眼簾，半晌后無奈嘆息：“除了這樣還能如何？”
    永熙帝凝視著他半晌，“琝兒有孕，不若我們接他進(jìn)宮小贅日？”
    “你糊涂了還是根本便不疼兒子？”雪暖汐沒好氣地道，“琝兒有孕你還讓他奔波？讓他進(jìn)宮不是要讓他和李浮分開？你不會不知道這時候男子最希望的便是和妻主在一起，最想要的便是妻主的陪伴吧？”
    “這可不是朕自己提的。”永熙帝無辜攤手，“方才李給宮來跟朕要求的。”
    “嗯？”雪暖汐詫異，“為什么？李浮她怎么能夠這般做？琝兒可是在為她生孩子！”
    “別急。”永熙帝笑道，“李浮也是好意，當(dāng)日琝兒生李樂的時候，琝兒一直喊著父君，懷著孩子的時候也是一直叨念著若是父君在就好了，如今好不容易又懷上了，李浮便想彌補(bǔ)當(dāng)日琝兒的遺憾。”
    雪暖汐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心疼道：“都是我不好。”
    “過去了的便別想了。”永熙帝擁著他，“如今有機(jī)會彌補(bǔ)了，我們便好好彌補(bǔ)。”
    雪暖汐點頭，“可如今這般冷，琝兒能夠來回奔波嗎？”
    “朕的皇貴君。”永熙帝無奈笑道，“從三皇子府到皇宮便是一步一步地走來，也不會超過一個時辰的。”
    雪暖汐面色有些尷尬，卻還是硬著話道：“我擔(dān)心兒子不成了？”
    “成。”永熙帝笑著應(yīng)道，沒有與他爭辯，“你放心，朕會安排好，不會讓琝兒受累的，若是你擔(dān)心琝兒悶著，便讓李樂進(jìn)宮陪著。”
    “樂兒還要上學(xué)了。”雪暖汐道。
    永熙帝道：“去上書房不就成了？正好和五皇女一同。”
    “也好。”雪暖汐想了想道，“對了，之前述兒她們不是都有伴讀的嗎？哲兒如今是不是也該給她仰伴讀？”
    “你想讓樂兒給五皇女當(dāng)伴讀？”
    “自然不是，哲兒可是樂兒的五皇姨，哪里能夠當(dāng)伴讀！”雪暖汐瞪著她道，“你也別顧左右而言他了，這事你便沒有想過？”
    “想過倒是想過，不過做起來有些麻煩。”永熙帝淡淡道，“五皇女的功課一直不錯，有沒有伴讀倒也無妨。”
    雪暖汐盯著她半晌，“哲兒是你的女兒，怎么一口一個五皇女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哲兒做錯了什么惹的你連名字都不愿叫醫(yī)生了！”
    永熙帝失笑，“當(dāng)日先帝對朕對其他的皇女不也是一口一個皇女的？”
    “好，我說不過你！”雪暖汐絕對不與她繼續(xù)爭辯了，“我去將琝兒住的院子收拾一下，琝兒好些日子沒進(jìn)宮住了，如今又有著身孕，萬事都要小心！”
    說罷，便起身離開。
    永熙帝沒有阻止他，端起了一旁宮侍上的茶品茗起來，神色祥和，只是半垂著的眼簾之內(nèi)泛著冷意。
    宗哲景遙，你到底還想如何？
    ……
    入夜之后的雪下的更大了。
    寒風(fēng)也更加的凜冽。
    太女府內(nèi)
    司徒氏早早便讓人做了一桌子的菜抱著兒子等著司予述的歸來，因為昨日說好了今日和他們父子用晚膳。
    可是等啊等，等到了飯菜都涼了，司予述還是沒回來。
    “父親……餓……”快三歲著的司其銳攥著父親的衣裳，淚眼汪汪地說道。
    司徒氏面色一沉，“餓！餓！你只會吃！除了吃你還會什么？！”
    孩子被這般訓(xùn)斥頓時嚇的哭了出來了。
    一旁的司徒奶爹見了當(dāng)即上前將孩子從主子的手中奪了過來，抱在懷中哄著，“主子，公子還小，他不懂事……”
    他知道這些年主子還是沒有從孩子不是女兒的傷心中走出來，可孩子已經(jīng)生了，不管是不是女兒，終究是自己的孩子，可主子……
    奶爹不想說自己主子的不是，可是這兩年多他將主子的行為看在眼里……也漸漸看明白了，主子不但因為公子不是女兒而失望，更是厭惡公子……唯有在一種情況之下方才對公子好，那便是殿下在的時候。
    公子在主子的心里不過是爭奪殿下寵愛的工具！
    可憐公子年紀(jì)小小的便要受這般苦！
    “把他抱下去！抱下去！”司徒氏怒斥道，“我不想見到他！”
    奶爹只好抱著孩子下去。
    司徒氏恨恨地盯著滿桌子的菜，隨后倏然起身欲動手掀翻桌子，可卻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他是溫柔賢良的司徒側(cè)君，萬不可做這等無理取鬧之事！
    在奶爹的面前他可以隨意訓(xùn)斥兒子，可是掀翻了桌子，整個院子的人都會知道！
    司徒氏好恨，真的很恨。
    好像什么都差了一步！
    不管是正君的位置還是孩子，都差了最后一步！
    白氏那個賤人到底有什么好？不但殿下到如今還護(hù)著他，便是連陛下也保著他正君位置！
    嫡庶尊卑不可亂？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這一輩子都只能是一個側(cè)君？！
    還有孩子……
    他不是不想愛兒子，可是他無法愛起來！
    不是女兒也就算了，可自從生了之后他便一直再也沒懷上了！當(dāng)日他方才嫁入太女府沒多久便懷上了，如今，卻一直沒有懷上！
    便是太醫(yī)說他的身子沒問題，可是若是沒問題怎么一直懷不上？！
    當(dāng)日那般輕易便有了，如今卻怎么也沒有！
    不是因為生了他傷了身子是什么？！
    “我絕對不會成為第二個德貴君！我絕對不會！”
    他可以生出兒子，也一定可以生出女兒！
    司徒氏從懂事開始便很羨慕德貴君，他雖然父母雙亡，但是祖母將他當(dāng)做親生兒子一般對待，后來還入了宮，當(dāng)了君侍，雖然沒有孩子，但是卻一直得到陛下的寵愛，沒幾年便升了德貴君。
    沒有孩子卻能夠當(dāng)貴君的，大周開朝以來許也就是他了！
    可是直到那一日，他無意中聽到了母親和父親的談話，方才得知這份隆寵背后的代價。
    一生沒有孩子！
    這便是德貴君要付出的代價，也是他的命運！
    當(dāng)時他不明白陛下為何這般殘忍，可是他卻明白了一件事，皇家很可怕，而當(dāng)皇家的側(cè)室，更是可怕！
    可他萬萬沒想到?jīng)]過多久，賜婚的圣旨便來了。
    他被賜為太女側(cè)君！
    側(cè)君！
    如德貴君一般，是一個側(cè)室！
    他不要成為第二個德貴君，也絕對不會心甘情愿地接受如德貴君一般的命運，而要避免這種命運唯一的辦法便是成為正君！
    不管是陛下還是殿下，不管將來如何，她們都不可能不讓正君懷孕，扼殺嫡出孩子出世的機(jī)會！
    便是如今的鳳后也有一個嫡子！
    可如今，他如愿地鏟除了白氏這個障礙，也生下了一個兒子，不再是那無所出的人，可偏偏，還是差了一步！
    而這一步，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始終無法跨過去！
    程秦走進(jìn)院子的時候便見司徒氏的奶爹正抱著孩子站在膳廳外邊哄著，這般大的風(fēng)他卻抱著孩子中外面，程秦大約也猜到了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奶爹怎么站在這里？這里風(fēng)大，小心讓銳公子著涼了。”
    奶爹似乎這方才想起不妥，孩子已經(jīng)不哭了，只是縮在奶爹的懷中瑟瑟發(fā)抖，雖然孩子穿的不少，可畢竟還小。
    程秦見了眼底閃過了一抹柔和，隨后伸手，“銳公子怎么哭了？可是不乖？”
    “程侍君抱抱……”司其銳像是見到救星一般，向程秦伸了手。
    奶爹只好將孩子交給程秦，雖然他也知道程侍君心腸狠毒，可是這兩年多來，他卻不得不承認(rèn)程侍君對公子比主子要好。
    或許他是后悔當(dāng)日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吧？
    也或許是為了討好殿下。
    程秦接過孩子抱在懷中，“公子怎么哭了？”
    “餓……”司其銳可憐兮兮的仰頭道，孩子相貌大部分都像父親，唯有那雙眼睛像極了母親。
    程秦蹙眉，看向奶爹，“怎么還沒有讓公子吃晚膳嗎？”
    奶爹面色一紅，“主子說等殿下回來再一同用。”
    “三皇子有喜了，殿下去三皇子府探望，說是用了晚膳再回來了，怎么？殿下沒有跟側(cè)君說？”程秦疑惑道。
    奶爹聽了這話臉色更是難看了，殿下留了話給程侍君但是卻沒有忘了告訴主子……自從正君出事之后，殿下對后院便一直冷著，可后院這般多人，殿下也算是來主子這里最多的，然而，卻及不上和程侍君親近你……
    奶爹不知道司徒氏若是得知了這個消息會如何？
    他想起了當(dāng)日的擔(dān)憂，主子當(dāng)日幫了這個程氏，不但替他隱瞞了他所做過的罪行，還幫他求了進(jìn)位侍君的恩旨，這般抬舉，會不會真的養(yǎng)虎為患了？
    雖然這三年程侍君看似對主子很恭敬，惟命是從，可是他活了大半輩子，如何看不出這程侍君從來便沒有被主子馴服過！
    “奶爹怎么了？”程秦問道，隨后又笑道：“許是殿下太高興了所以忘了告知側(cè)君。”
    奶爹攥了拳頭回過神來，隨后道：“主子如今身子有些不適，公子又愛鬧，能不能請程侍君代為陪公子用晚膳？”
    “好。”程秦應(yīng)道，“我過來也是想看看公子。”說完，便低頭看向仍是可憐兮兮的孩子，“公子去我院子用晚膳可好？我院子里有好吃的東西。”
    “好！”司其銳笑呵呵地道。
    程秦抱著孩子對奶爹點了點頭，隨后轉(zhuǎn)身離開。
    奶爹本是想阻止，讓他在院子里喂一下公子就可，但是想著待會兒主子定然會發(fā)脾氣，便作罷了。
    想來他也不敢對公子下手。
    理了理神色之后，奶爹便重新進(jìn)了膳廳，見主子仍是余怒未消的樣子，“主子……”
    “可是殿下回來了？”司徒氏當(dāng)即問道。
    奶爹回道：“不是……”
    “那你進(jìn)來做什么？”司徒氏厲喝道。
    奶爹回道：“方才程侍君來過，說是三皇子有孕，殿下去三皇子府探望了，會用過晚膳之后才回來。”
    “三皇子有喜？”司徒氏先是一愣，隨后便扭曲起了面容，“那個賤人知道了殿下去了三皇子府而我卻什么也不知道像個傻子地在這里等？！”
    “主子……”
    “賤人！”司徒氏揚手掃落了面前的碗筷，“他以為他是誰！他不過是我手中隨時都可以丟棄的棋子罷了！他真的以為他是殿下的心頭寶！”
    奶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當(dāng)日留著程侍君的時候，主子便改會想到有這般一日！
    程侍君是皇貴君賜下來的，那時候那般心機(jī)深，籠絡(luò)住了殿下有何難？
    司徒氏咬著牙關(guān)沉默半晌，“我就不信我真的跨不過最后的這一步！”說完抬頭看向奶爹，“奶爹，明日將那東西拿出來！”
    奶爹聞言面色當(dāng)即大變。
    ……
    三皇子府
    前院的膳廳內(nèi)只有司予述和李浮相對坐著，可氣氛卻是緊張沉郁，根本不像是在慶賀，反倒像是戰(zhàn)爭一促即發(fā)。
    李浮嘴邊泛起了苦笑，若不是親眼看見，親耳聽見，她都不敢相信原來太女早便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
    這般長的時間，她絲毫沒有透露。
    “殿下，李浮敬殿下一杯，多謝殿下這幾年來……”話還未說完便被一個摔杯的聲音打斷了。
    司予述一臉怒容的摔了酒杯之后隨后快步走到李浮的面前一把將她揪起隨后一拳擊在了她的腹部上，若不是擔(dān)心明日司以琝看出痕跡她定然直接打到她的臉上。
    既然無恥，那還要臉面來做什么？
    之前司予述一直沒有發(fā)作，是因為事情沒有說穿，可如今大家都已經(jīng)揭開了，還有什么不能做？
    一拳之后，又是一拳。
    李浮沒有還手，也沒有反抗。
    司予述又是一拳擊在了她的腹部，然后方才松手。
    李概步踉蹌地后退了幾步，胸口血氣翻滾，司予述這三拳可沒有留情，“多謝殿下。”
    司予述卻冷笑，“若不是為了琝兒，當(dāng)年我得知真相的時候便殺了你！”
    “李浮知道死一萬次都無法抵消三皇子所受之苦。”李浮單膝跪下，“但是請殿下放心，李羔用下半輩子來償還，這輩子不夠，下輩子……”
    “下輩子？”司予述冷冷打斷了她的話，“你還想著下輩子？本殿告訴你，這一輩子本殿沒有保護(hù)好琝兒，下輩子，你休想沾染琝兒一個頭發(fā)！”
    李浮苦笑，“是，李浮卑微之身，如何配得上三皇子。”
    “你知道就好！”司予述發(fā)作之后，憋在心里多年的氣也出了，連母皇都接受了她，她能不接受嗎？再者，這幾年她也仔細(xì)觀察了，李浮待琝兒是真的好！如今琝兒也有了她的孩子，除了繼續(xù)和她好好過日子，還能如何？“琝兒如今懷了你的孩子，你打算如何對待樂兒？”
    便是樂兒身上留著另一半她恨不得抹干凈的血，可她也是她看著長大的侄女！
    李浮正色道，“樂兒姓樂，自然是李浮的女兒！”
    “你最好永遠(yuǎn)記住你的這句話！”司予述相信李羔一輩子對司以琝好，她也不敢對他不好，可是李樂，她卻不敢保證，因為她也是女子，作為一個女子，能夠接受自己的夫君不是清白之身已經(jīng)很難得了，更別說是接受一個不是自己骨血的女兒！
    先前她沒有親生孩子，或許還能真的看在琝兒的面上善待樂兒，可如今她即將有自己的孩子，會如何，誰也說不準(zhǔn)！
    “李浮可以用項上人頭發(fā)誓！”李浮認(rèn)真道。
    司予述冷哼一聲，“那你便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李浮并未因為因為司予述的話而擔(dān)心，反而是松了口氣，她一直擔(dān)心司予述知道這些事情之后的反應(yīng)，如今聽了她這話，便不必?fù)?dān)心了。
    不管是琝兒還是樂兒，她都不會傷害，而且還全力保護(hù)！
    “殿下，李浮謝過殿下大恩！”
    “琝兒是本殿的親弟弟！”司予述一字一字地道，說罷，便轉(zhuǎn)移了話題，說起了正事，“明日你陪琝兒進(jìn)宮，記得，莫要讓琝兒知道本殿已然知道了一切！”
    “是。”李浮站起身來，應(yīng)道。
    司予述呼了口氣，垂下了眼簾。
    她不相信宗哲景遙真的有膽子來第二次，琝兒見到的那人定然不是她！不過能夠頂著她的模樣來，便定然是她派來的！
    宗哲景遙，你還想干什么？！
    ……
    次日，永熙帝親自派了馬車，讓冷霧前去接司以琝進(jìn)宮，理由自然是皇貴君想兒子了。
    而此時，司予赫也在朝和殿內(nèi)看望水墨笑。
    水墨笑又病了。
    從三年前開始，每年十月秋獵的日子，鳳后總是會病一場。
    一開始是巧合，可一連三年都是這般，大家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了。
    雖說大皇女目前還不敢真刀真槍地對付太女，但是圍場畢竟是危險的地方，若是大皇女一時失控真的做出什么來，那后果便糟糕了。
    所以，鳳后方才病了。
    大家都明白，作為當(dāng)事人的司予赫自然也是明白，然而讓她連質(zhì)疑的話都說不出來的是水墨笑的確病了。
    不是假裝，而是真真實實的病了。
    “父后便這般不信兒臣？”司予赫站在床邊看著靠在床頭上坐著的水墨笑，一字一字地道。
    水墨笑輕咳兩聲，微笑道：“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父后哪里不信你了？”
    “既然父后相信，為何這般作踐自己？”司予赫問道，她是惱恨過水墨笑，可這般多年過去了，當(dāng)日的惱怒也便漸漸消了，她明白水墨笑如今最擔(dān)心的便是自己。
    水墨笑看著女兒，“父后不否認(rèn)第一年父后的確是故意病的，冷水澡，穿著單薄的衣裳大晚上游蕩……能夠想到的辦法父后都試了，然后，如愿以償?shù)牟×耍m然做的很小心，可后來還是被你母皇發(fā)現(xiàn)了，第二年，十月還未到，她便讓人來警告了。”
    司予赫蹙眉。
    “父后沒有作踐自己。”水墨笑微笑道，“便是想作踐也沒有這個資本了。”
    “那父后為何……”
    “赫兒。”水墨笑打斷了她的話，“父后老了，經(jīng)不起折騰了。”
    “父后——”
    水墨笑凝視著女兒，“父后知道你還在怨著父后當(dāng)年瞞著那些事情，可是父后并不后悔，父后唯一后悔的便是當(dāng)日讓人去搜查太女府，若不是當(dāng)日父后沖動，或許后面的事情便不會發(fā)生了，而你，這三年來也不必這般痛苦。”
    “父后如何得知兒臣不會這般痛苦？”司予赫反駁道，“父后你知道嗎？這三年來若不是兒臣有一個目標(biāo)在，兒臣會更加的痛苦！每天晚上兒臣都不敢入睡，因為兒臣害怕第二天醒來箴兒忽然間沒了呼吸！每天早上，兒臣都不敢睜眼，害怕睡前擔(dān)心的事情真的發(fā)生了！若不是兒臣心里又恨，有著要讓司予述不好過的目標(biāo)，兒臣甚至連最起碼的作息都無法進(jìn)行！”
    “赫兒……”
    “父后，兒臣知道您擔(dān)心兒臣，可是兒臣不能聽你的話！因而兒臣不知道除了這些，兒臣還能做些什么來減輕痛苦！”司予赫繼續(xù)道，“三年了，箴兒已經(jīng)昏迷了三年了！這三年來，看過了無數(shù)的名醫(yī)，可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箴兒什么時候會醒來8君，兒臣若是什么都不做，會有朝一日帶著箴兒一同走！”
    “赫兒！”
    “兒臣知道兒臣不能這般做，兒臣不能扼殺箴兒活下去的希望，更不能讓箴兒傷心！若是我了結(jié)了自己的性命，箴兒一定會內(nèi)疚的！我已經(jīng)害了他至此，如何還能讓他帶著愧疚離去？”司予赫繼續(xù)道，“所以，兒臣不能停止！唯有這般，兒臣方才能夠在痛苦中繼續(xù)煎熬下去！”
    水墨笑紅了眼，動了嘴唇，可卻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
    司予赫離開了，卻在進(jìn)入后宮的畢竟通道上遇見了被接進(jìn)宮來的司以琝。
    司以琝坐在轎輦上，李浮牽著女兒走在轎輦旁，轎輦后面還有一群人小心翼翼地跟著，唯恐他出一絲的差錯。
    這般被眾星拱月地伺候著的場景刺痛了司予赫的眼睛。
    她本也可以這般呵護(hù)箴兒的！
    箴兒本也該被這般保護(hù)著呵護(hù)著的！
    可是如今，他卻只能躺在床上，連最基本的尊嚴(yán)都沒有！
    李浮看見司予赫當(dāng)即便起了戒備之心，雖然司予赫除了針對太女之外便沒有遷怒其他人，可她方才明明在她的眼里捕捉到了恨意。
    “見過大皇女殿下。”眾人行禮。
    司予赫嘴角一勾，“免禮。”隨后，看向轎輦中的司以琝，“聽說三皇弟有喜了，恭喜恭喜。”
    司以琝本是該下轎輦見禮的，可是他不敢，對于司予赫，他雖然生氣，但是更多的還是可憐，便是她處處與自己的皇姐作對，可卻也不是不可能理解她，因而在過去的三年他對她也是平和以待，可是現(xiàn)在不行！
    他腹中的孩子太重要了，容不得一絲閃失！
    “多謝大皇姐。”
    司予赫似笑非笑道，“不知道幾個月了？若是還不足三個月可要小心了，千萬不要爬上假山之內(nèi)的高處，否則一不小心摔下來，不但孩子可能不保，連三皇弟也出事了。”
    司以琝臉色一變，雙手護(hù)墜部，戒備地盯著她。
    李浮眼底生出了怒意，松開了女兒的手上前，“多謝大皇女提醒，不過大皇女放心，三皇子福澤深厚，定然能夠平安生下孩子。”
    司予赫面色一獰。
    “大皇女殿下，皇貴君還等著了。”冷霧上前打斷了即將升起的爭執(zhí)。
    司予赫冷冷地掃了一眼冷霧，隨后看向司以琝，“那本殿便祝愿三皇弟真的能夠平安生下孩子！”
    說完，起步拂袖而去。
    司以琝懼意卻未曾隨她的離開而消失。
    “琝兒？”李浮站在轎輦胖看著他，“你沒事吧？”
    “父親……”
    司以琝看著妻主跟女兒，攥著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我沒事，我們走吧，不要讓父君等太久。”
    進(jìn)宮來便是為了躲避那個人，如今只有那個人會給他造成威脅，其他人根本無足輕重！
    司以琝在心里不斷地這般告訴自己。
    ……
    司以琝進(jìn)宮了，作為皇姐的側(cè)君，司徒氏理應(yīng)進(jìn)宮看望，而這一次他還帶上了程秦，便在馬車即將到宮門之時，司徒氏冷冷地盯著程秦，“我跟你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程秦低著頭，“程秦記住了。”
    “最好是這樣！”司徒氏冷聲道，“待會兒我便會跟父君說讓你留下來陪陪三皇子，三皇子沒進(jìn)宮住的時候也時常去看白氏，如今進(jìn)宮了便更加會去，便是自己不去，也會讓人去！你只要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qū)⒛嵌舅幭碌剿腿ソo白氏的吃食上便可！”
    程秦低著頭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是。
    司徒氏最見不得的便是他這幅模樣，明明是豺狼，卻偏偏要裝成綿陽，“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何必這般模樣？！”
    程秦抬頭，“側(cè)君便不擔(dān)心白氏死了之后陛下另外賜婚嗎？”
    司徒氏面色頓時一獰，“這是我的問題，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
    “是。”程秦應(yīng)道，似笑非笑。
    司徒氏看著他這般神色恨不得一巴掌打過了，可想到自己還需要用到他，便忍住了，“小心一些，若是出事了你自己倒霉了便算，莫要連累我！”
    “正君放心，程秦還不想死。”程秦仍是那般神色回道。
    司徒氏將頭扭過一邊，無視他。
    走到這一步司徒氏也是急瘋了，這般冒險的事情若是換做三年前他一定不會做，可是這三年的等待已經(jīng)磨滅了他的耐性。
    白氏不死，他便是再有辦法也無法跨過這一步！
    白氏死后，便是沒有先例，但是憑著祖母的軍功，他還是有機(jī)會拼一拼的！
    只是很可惜，司徒氏的計劃方才開始沒多久，還未進(jìn)入實施階段，便已經(jīng)夭折了。
    在他進(jìn)宮之后第三日，德貴君忽然間召了他進(jìn)宮。
    雖然兩人都是出自司徒家，但是德貴君畢竟隔了一輩，而且還不是嫡親的甥舅，感情更是疏遠(yuǎn)了。
    因而司徒氏嫁入太女府之后除了每回進(jìn)宮去給雪暖汐請安之余會到德貴君宮中拜見以及每年的大時大節(jié)回去請安之外，便很少和德貴君來往。
    而德貴君也似乎在避忌著什么，甚少像這般直接召司徒氏入宮。
    司徒氏接到召見的時候心里也咯噔一下，難道事情敗露了？可若是如此，不該是德貴君召他？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入宮，而結(jié)果，也和他所想的一般。
    德貴君直接將他交給程秦的那包毒藥扔到了他的臉上。
    “你的膽子可真大！”
    司徒氏面色頓時蒼白了下來，“舅父……”
    “你還記得我是你舅父！”德貴君怒斥道，自從他進(jìn)宮一般還從未這般憤怒過，“先前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已經(jīng)當(dāng)做沒看見沒聽見了，我原以為上次陛下將那提出貶黜白氏為側(cè)室的官員撤職你自己會反省反省，不想你居然變本加厲！你是將陛下當(dāng)瞎子，將太女當(dāng)傻子嗎？！”
    司徒氏面色更是大驚，“舅父你是說……”
    “你本事不錯，一開始將本宮，將我們所有人，甚至將陛下都騙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可是你以為你做下了那些事情還能夠裝著你的天真無邪？！”德貴君繼續(xù)怒道，“司徒艾，你是不是想將整個司徒氏都推向斷頭臺！”
    “舅父，我沒有……”
    “你沒有？！”德貴君冷笑，“你若是沒有便不會為了那不可能的幻想而將姨母一直藏著捏著的暗線都給暴露出來，你以為陛下永遠(yuǎn)查不到那散播流言背后的人是誰嗎？你以為陛下查不出來那官員背后的人是誰嗎？！你倒是好本事，居然說服了你母親動用這些救命的勢力！你知不知道這些事你祖母多年培養(yǎng)出來用來保住你們性命的？！如今你倒好，不但一下子都暴露出來了，還告訴陛下她最忠心的將領(lǐng)在暗地里也在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你是唯恐你祖母在戰(zhàn)場上死不了所以要推她一把嗎？！”
    “我沒有……我沒有，我只是……”
    “你只是想當(dāng)太女正君，相當(dāng)鳳后是不是？”德貴君冷笑道，“你以為太女正君便這般好當(dāng)?shù)模盔P后便這般好當(dāng)?shù)模磕阆喈?dāng)，但是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司徒氏急促地吸了幾口氣，隨后倏然喝道，“我為何不能當(dāng)？！我有什么比不上白氏？！”他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論出身，司徒家比白家更勝，論容貌，我自認(rèn)為不必白氏差，論手段，白氏更是我的手下敗將，我為何要屈居他之下？！”
    “就是因為你是司徒家的人！”德貴君雙眼激怒噴火了，當(dāng)他知道他做了的那些事情之后雖然驚怒，可是看著他并不是表面的那般天真無邪也放了一些心，因為天真無邪的男子是無法在后宮生存的，可是他沒想到他不但有心機(jī)，膽大包天，更是瘋魔了！“你以為你為什么會嫁入太女府？因為四皇子和你姐姐的婚事黃了！因為陛下需要和司徒家親上加親！你和白氏的年紀(jì)相差不大，若是陛下有意讓你入府，早在為太女擇正君的時候便會考慮你，為何到現(xiàn)在方才下旨賜婚？因為她沒有選擇，她必須用一段姻親來讓司徒家更加死心塌地地為朝廷，為將來的皇帝效命！可同時，陛下也防著司徒家！司徒家的男子可以為側(cè)君，將來也可以當(dāng)貴君，皇貴君，但是絕對不會是鳳后！司徒家的男子所出的女兒也據(jù)對不會是嫡女！司徒家將來可以扶持司徒家男子所出的皇女，但是只要這個皇女不是嫡女，便沒有占了大義，沒有名正言順，這樣，既可以讓制衡司徒家也可以給司徒家一些甜頭，讓司徒家更加依附皇室生存！司徒家不過是陛下手中的一枚棋子，而我們，更是連棋子都算不上！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就是因為太過明白所以我才不想成為你！”司徒氏幾乎是嘶吼出聲。
    德貴君渾身一顫。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進(jìn)宮多年都未曾生育嗎？！不是因為你當(dāng)年小產(chǎn)傷了身子，而是因為你進(jìn)宮的時候便已經(jīng)絕了后嗣！”司徒氏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你說的對，我們連棋子都算不上，所以陛下才會毫不憐惜地絕了你的后嗣！可若是你是鳳后，你將來所生下的孩子是嫡女，她便不會毫不考慮地動手！我知道我自己卑微，可是我不甘心，我也不想放棄，我想盡我自己的能力我自己的本事拼一拼，我不想讓自己最后落得一個沒有女兒送終的下場，我有錯嗎？！我只是不想認(rèn)命！”
    德貴君渾身顫抖，卻沒有反駁他的話。
    “舅父你知道當(dāng)我接到賜婚圣旨之時有多怕嗎？我害怕隨著賜婚圣旨來的是一碗絕育的湯藥，正如當(dāng)年你進(jìn)宮之前一般！”司徒氏繼續(xù)道，聲音已經(jīng)成了哽咽，眼眸紅了起來，泛起了淚水，“我拼命地告訴自己這一次不會的！因為太女沒有孩子，陛下賜婚，大約也是為了太女的后嗣，既然如此，為何會絕了我的后嗣？我一直這般跟自己說著，一直到了進(jìn)門，我不但要帶著面具在白氏面前裝，更要小心翼翼地討好殿下，還要時刻注意著每日三餐的飲食……你們都看著我每日笑著，可是你們有誰知道我半夜驚醒？有誰知道我心里的苦？！一直到了我懷上孩子，我方才安了一半的心！我也沒有想著這般快便對付白氏，我也知道由側(cè)君升做正君的可能性不高，我本想等到陛下登基，再動手除掉白氏，那樣又貴君或者皇貴君升為鳳后便容易多了，可是機(jī)會來！這是多么千載難逢的機(jī)會，我如何能夠看著它從我手中溜走？！
    我沒有害白氏，是白氏他自己自作孽，是他自己將自己往死路上推的！他一直在喊無辜，可是他真的無辜嗎？他真的沒想過殺了我的孩子？他便真的那般高興我們?yōu)榈钕律鷥河?br/>     我不信！”
    德貴君看著眼前這個激動不已的男子，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心中的不甘憤怒他如何不明白？
    這些也曾經(jīng)在他的心里萌生過，可是很快便被他壓住了。
    因為他知道這些情緒會毀了他，更會將司徒家推向毀滅。
    可他沒想到這些情緒在司徒家的另一個男子身上泛濫成災(zāi)，以致到了這一步！
    “舅父！”司徒氏跪在了地上，“我們都是司徒家的人，都是司徒家嫁入皇家的男子，我的感受，舅父不明白嗎？舅父便從沒有有過嗎？舅父！我的行為或許真的有錯，可是，我的初衷沒有錯！我只是想活下去，好好的，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德貴君腳步踉蹌了一下，隨后，跌坐在了椅子上。
    想活下去，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呵……”德貴君輕笑一聲，卻極為的苦澀，他一直告訴自己這日子過的已經(jīng)很不錯了，可是每當(dāng)午夜夢回，他總是會被一身冷汗驚醒，然后，恍然不覺自己身在何處，是何人，這樣的日子，像個人嗎？
    “舅父……你便放過我這一回吧。”司徒氏繼續(xù)追擊道。
    德貴君抬頭看著他，凝注著，半晌方才緩緩開口：“這一次本宮幫你摁下，但是下一次，本宮未必有這個能力，艾兒，再如何的不甘，如何的不想放棄，都不能踏著別人的血來走下去！我們無辜，白氏也無辜，所有嫁入皇家的男子都無辜h然我們心里苦，為何還要將這份苦加諸在別人身上？”
    司徒氏抿著唇，沒有回答。
    德貴君也知道他不可能一兩句話便讓他放棄，整了整神色，繼續(xù)道：“幸好這事被本宮發(fā)現(xiàn)了，否則，如今你身處的便不是本宮這里，而是交泰殿，甚至是刑部衙門！陛下答應(yīng)過了皇貴君，絕對不會讓白氏出事，別說別人下手，便是白氏自己也沒有資格說死便死！”
    司徒氏低著頭掩住了眼底的暗沉。
    “便是白氏真的死了，你也不會是下一個太女正君！”德貴君繼續(xù)道，“相反，若是白氏活著，太女府便以你為尊，只要你好好地替太女打理內(nèi)務(wù)，將來太女登基也絕對不會虧待你，而白氏……若是他的冤屈得以洗清，或許還有機(jī)會坐上鳳后的位置，可若是一直沒有洗清，將來便是太女將他赦免出宗親大牢，他也坐不上鳳后的位置，屆時，誰比你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
    司徒氏抬頭，“舅父不是說陛下不會讓司徒氏的男子生下嫡出的孩子嗎？”
    “傻孩子。”德貴君看著他，一字一字地道，“那時候陛下已經(jīng)是先帝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司徒氏直覺一股熱流從心底涌出，隨后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目光灼熱地盯著德貴君良久，然后，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多謝舅父指點！”
    德貴君站起身來，緩緩地扶起了他，“所以如今你最要緊的便是耐住性子！這些冒險的事情便不要再做了！”
    “可是……之前的那些事情……陛下是不是都知道了？”司徒氏如今是真的惶恐了。
    德貴君淡淡一笑，“不管知不知道，她沒有動，便不會有事。”
    司徒氏看著他，最終選擇相信了他，“多謝舅父！”隨后又道，“舅父，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今日本宮去辰安殿看望三皇子，無意中看見程侍君手中拿著這包毒藥神色惶恐。”司徒氏緩緩道，“當(dāng)時本宮也沒有留意，后來又見他慫恿三皇子去看太女正君，想起他的孩子也是在之前沒有了，不管太女正君是否清白，至少如今在所有人的眼中，是太女正君害死了他的孩子，他如今這般慫恿三皇子去看望太女正君，還說要親自做些點心讓三皇子送去，更是不對勁了，本宮尋了個借口讓他跟本宮回來幫我拿些東西，不想一試探便試探出你方才是幕后指使。”
    司徒氏瞇起了眼，“還要舅父眼利，否則艾兒便真的要做錯事了！”
    “艾兒，為何你要讓程侍君來做這事？”德貴君問道。
    司徒氏垂了垂眼簾，程秦的事情他并沒有告訴任何人，連唯一的知情人奶爹也被他嚴(yán)令禁止泄露，雖然都是一家人，也都會站在他這一邊，可是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份泄露的危險，他知道太女到了現(xiàn)在還不忘追查當(dāng)日的事情！“程侍君一直便恨白氏害死了他的孩子，還害的他往后再也不能生育，這三年來我和他的關(guān)系一直不錯，再威逼利誘一番，他便同意了。”
    德貴君凝視了他半晌，“程侍君是皇貴君賞的，又是大師臨終托付陛下照顧的，你和他的關(guān)系好也是好事，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這事偏偏被他撞上，是運氣還是有人故意為之還不清楚。
    “舅父放心，我會的！”司徒氏說罷，便又道：“舅父，程氏是不是還在你這里？我能不能帶他回去？”
    “帶著他回府吧。”德貴君道。
    司徒氏又謝道：“多謝舅父。”
    半晌，德貴君讓人將程秦帶出，沒有在提及之前的事情，直接讓司徒氏帶著他離開。
    程秦一直低著頭。
    司徒氏眼底雖然有著冷意，但是卻沒有發(fā)作，兩人先是去了辰安殿向雪暖汐和司以琝辭行，司徒氏的借口是司其銳想程秦了，然后一番請罪，說自己平日忙著內(nèi)務(wù)，很多事情都是程秦陪著兒子的，如今程秦離開幾日，兒子便鬧了幾日，他只好進(jìn)宮將人領(lǐng)回。
    雪暖汐想著孫子也沒有多注意，并未發(fā)現(xiàn)異樣，自然放行，而司以琝本就心中有事，更是沒發(fā)現(xiàn)也沒阻止。
    司徒氏順利帶著程秦離開，從出宮到上了馬車，再到回府的路上，司徒氏一直沒有發(fā)作程秦，一直回到了太女府，進(jìn)了院子，進(jìn)了暖閣，屏退了下人，讓奶爹守著門口，方才發(fā)作出來。
    “賤人！”隨著這聲怒喝而來的還有一個響亮的巴掌。
    程秦卻似乎意料到會有這般待遇，挨了這巴掌身子連動也沒動，“程秦?zé)o能，請側(cè)君恕罪。”
    “無能？！”司徒氏大怒，“你是無能還是你根本就不想替我辦這件事？！程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連自己孩子都下得了手的你怎么會因為下手毒殺白氏而驚慌失措的讓德貴君發(fā)現(xiàn)？！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既然側(cè)君看出來了，那程秦也不妨直說了。”程秦面色冷凝了下來，“側(cè)君說會與程秦共享富貴，可如今卻只是一心想讓程秦去送死！”
    “你——”
    “程秦有說錯嗎？我與白氏之間的恩仇天下人都知道，我進(jìn)了宮，白氏便被毒死了，天底下有這般巧合的事情？”程秦冷笑，“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君，沒有強(qiáng)大的母族在背后支撐，屆時我便是不承認(rèn)最后的下場也只有死路一條！你如此肆無忌憚地讓我去送死便是看準(zhǔn)了即使我供出你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你都如此不在乎我的死活了，我為何還要為你賣命？”
    “你——”司徒氏揚起了手又欲給他一巴掌，只是最終卻被程秦的眼神給鎮(zhèn)住了。
    程秦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當(dāng)日是你親自說要與我合作，要提攜我，要庇護(hù)我，可是這三年來你除了給我提了一句讓我進(jìn)了侍君之外，你給過我什么好處？什么都沒有！你還時時刻刻防著我霸占殿下，擔(dān)心我會對付你，如今你還要讓我去送死！側(cè)君，天底下沒有這般只賺不賠的買賣！”
    “你便不怕我將你所做過的事情揭發(fā)出來！”司徒氏怒斥出聲，
    程秦冷笑，“你若是想讓白氏得以沉冤得雪大可去！另外，側(cè)君你也別忘了當(dāng)日我那近身小侍是如何死的！雖然我不知道側(cè)君用了什么辦法逼的他心甘情愿地自盡，但是側(cè)君既然做過便一定會留下痕跡，便是三年過去了，只要殿下要查，也未必一丁點都查不到！那時候，側(cè)君認(rèn)為殿下會如何對待側(cè)君？好一些的看在公子的份上或許會讓你后半輩子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這院子中度過，糟糕的便是直接休了你！”
    “程秦——”
    “側(cè)君有母族，有兒子，有希望有將來，可程秦什么都沒有，也便沒有什么可怕的！”程秦繼續(xù)道，“若是側(cè)君還想與程秦好好的合作，便請側(cè)君看清楚程秦并非你隨意擺布的棋子！”說完，便行了一禮，“若是側(cè)君沒有其他的訓(xùn)斥，程秦先回去了，不過程秦這兩日不會見殿下，所以殿下不會看到程秦臉上的巴掌印，畢竟，往后程秦還要靠著側(cè)君過日子！”
    話落，轉(zhuǎn)身離去。
    司徒氏氣的渾身顫抖。
    奶爹看著程秦一步一步地離開，雖然帶著淡淡的笑容，可是卻極為的瘆人，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后今日暖閣內(nèi)，看著被氣的臉色發(fā)青的主子，猶豫半晌方才道：“主子……”
    可話還未說完便見司徒氏瘋了一般拿起桌子上的東西砸了起來。
    “主子——”
    司徒氏砸了好幾個擺設(shè)方才冷靜下來，獰著面容一字一字地咬牙道，“我就不信你還能翻了天不成！”
    今日這筆賬他遲早要跟他算清楚！
    ……
    一步入十一月，京城便被大雪冰封了。
    大皇女府內(nèi)正君的院落一步入秋季便開始燒炭火了，為的便是不讓李氏染了風(fēng)寒，以李氏這般狀況一個小小的風(fēng)寒都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今天的雪更大了，也不知道這老天怎么了，今年一下來落這般多的雪……”寢室內(nèi)，司予赫便喂著李氏喝燕窩粥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便是如今司予赫要上朝去衙門，可李氏的一日三餐，沐渣衣都是司予赫一手包辦，不管她多忙和司予述作對，她都會抽出時間來做這些，而這時候便是她最平靜的時候。
    她會和李氏說話，說很多的話，像是李氏真的聽到似的。
    “……我還聽到了一個消息，全宸皇貴君想為司以琝辦一個家宴，說是慶賀他有喜——”語氣和方才的截然相反，轉(zhuǎn)為了冷凝譏諷，“不過是一個外姓人罷了，居然這般張揚？好＿興吧！我看他們能夠高興多久！箴兒，你說到時候我送一份什么禮物給他們好？”
    說完之后便停頓了下來，似乎在等待著李氏的回話。
    半晌，又微笑起來，聲音也轉(zhuǎn)為了柔和，“這般事情還是交給我來操心吧，你便不需要操心了。”擱下了碗，取了旁邊的熱毛巾為他擦拭了一下臉頰，隨后動手將他抱到了寢室另一邊撲了厚厚毛毯的搖椅上，為他蓋好了毯子之后，便輕柔地為他揉捏著四肢，繼續(xù)絮絮叨叨地說著別的瑣碎事。
    不管外面的風(fēng)雪多大，屋子里面都是暖融融的，只是這份溫暖帶上了讓人心痛的悲傷。
    這場大雪一直下了到朝堂開始擔(dān)心出現(xiàn)雪災(zāi)之時終于停下了，隨后，冬日的暖陽重新出現(xiàn)在天空之上。
    司予述難得休沐，又見天氣很好，不知道是為了補(bǔ)償還是為了安撫，她提出帶著孩子以及兩個側(cè)君和程秦出去走走。
    說補(bǔ)償，是因為司予述平日忙著政事對后院多有忽略，尤其是對孩子，當(dāng)時孩子出生之時她的確失望過，可也僅僅是一會兒而已。
    她希望要女兒是為了解決沒有繼承人的問題，除卻這個問題，孩子是女兒還是兒子對她來說區(qū)別不大。
    都是她的孩子，她都疼愛。
    尤其是第一次當(dāng)母親。
    可便是她有心疼愛，外面的事情也多的讓她根本無暇顧及。
    看著兒子那既期待又害怕的眼神，她的心里也是愧疚不已，這時候，也或許明白了當(dāng)日永熙帝的心情。
    至于說是補(bǔ)償則是過不了多久，太女府的后院估計又會添人了，司以琝有孕一事不但給司予述帶來了愉快，也給她帶來麻煩。
    像是所有人都約好了一般跟她提后嗣一事，便是連一直沉默著的雪家以及已經(jīng)告老了的前內(nèi)閣閣臣姚心玉也開了口。
    司予述心里不管愿不愿意都知道這一次她必須面對必須答應(yīng)，她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將時間推到了年后。
    司徒氏幾人也明白這是避免不了的。
    方氏沒有多大的感覺，對于他來說，這事是理所當(dāng)然的，至于司徒氏，雖然心里暗恨，可也沒有被憤怒蒙蔽了理智想辦法阻止，尤其是之前被德貴君狠狠訓(xùn)斥了之后，而程秦，更是不在乎，而且對于他來所，太女府這潭水越混他便越有利。
    雪雖然停了，天卻還是冷的厲害，不過雖然如此，孩子卻還是很高興，從出門開始便一直笑呵呵的，別說哭鬧，便是不高興也沒有。
    司予述似乎是真的想補(bǔ)償，全城一直抱著孩子，不肯將孩子交給別人，也許因為這般，孩子跟母親之間的那些陌生一掃而空，指著看上眼的東西一個勁的說母親要。
    司徒氏在外面自然是從前的那副樣子，簡直是第二個孩子一般。
    司予述滿足了兒子所有的愿望，不管孩子要什么，她都買。
    方側(cè)君是第一次面對這般誠，神色有些不安，不過見著孩子笑的這般開心，嘴邊也是一直泛著笑容。
    而程秦更是全程保持著微笑。
    一行人在街上逛了一整個上午，將近午時的時候方才去酒樓用餐，因為不想碰上臣子惹來一番麻煩，司予述沒有去會仙樓，不過即便如此，所選的酒樓也不差。
    雖然不是京城最好的，卻也是有特色的。
    下人早早便訂好了二樓的包廂，一行人進(jìn)去，里面已經(jīng)生了炭爐，暖融融的。
    入屋之后，司徒氏第一時間便是想將兒子從司予述的懷中抱過來，可卻被孩子拒絕了。
    “不要……不要！我要母親！母親！”孩子雖然小，但是也是最敏感的，便是他不明白，但是也感覺出來誰對他好。
    司徒氏面色一僵，隨后嘟著嘴對司予述抱怨道：“殿下，你看你都將我兒子給寵壞了！”
    “兒子自然是要寵的。”司予述不以為意地笑道，隨后低頭看著兒子，“好，母親抱著銳兒，銳兒可餓了？母親請你吃很好吃的吃食！”
    孩子當(dāng)即手舞足蹈的，“要！銳兒要吃好吃的吃食！銳兒餓！母親，銳兒餓……”
    奶爹一見孩子這般心中頓時顫了顫，生怕司予述多想。
    因為孩子不是第一次被人餓著。
    司予述自然沒有多想，低頭親了親兒子，“好，母親這就讓人上菜。”說罷，便讓隨行的下人出去讓活計上菜，隨后又對還站在一旁的方側(cè)君和程秦道，“坐吧，這里沒有外人，自家人吃飯不必這般多規(guī)矩。”
    “對啊對啊，方側(cè)君，程侍君，快坐！你們都不坐，那我便也不坐了！”司徒氏忙開口。
    方側(cè)君猶豫會兒行禮道了謝之后方才入座。
    程秦也隨著他。
    沒過多久，酒樓的活計便斷著飯菜進(jìn)來了，溫暖的室內(nèi)頓時彌漫起了菜肴的香味。
    “我要吃……要吃……”司其銳一聞見飯菜香便叫了起來，“母親，銳兒要吃……銳兒餓……”
    司徒奶爹將頭壓的低低的，生怕自己眼中的驚懼被司予述發(fā)現(xiàn)。
    司予述也還是沒多想，她便是做夢也不會想到她的兒子竟然時常挨餓，只當(dāng)是孝子玩鬧罷了，便笑著哄道：“好，母親喂銳兒。”說著，便真的動手喂了起來了，而且還很熟練，這讓身邊的人都不禁一驚。
    “殿下怎么這般熟悉？”方側(cè)君壯著膽子問道。
    司予述笑道：“樂兒小時候本殿也喂過她幾次。”
    方側(cè)君了然，“今日公子很開心。”
    司其銳像是知道別人說他似的，看著方側(cè)君咧著嘴笑。
    方側(cè)君也對著他笑了笑，眼底有著羨慕，他也想要一個孩子，便是兒子也好，可是……便是太醫(yī)沒有明說不可能，可是他知道當(dāng)年的傷的確傷了身子，“再過幾日便是公子生辰了，若是那日殿下有空，再陪公子出來可好？”
    司予述沒有打包票，看著他笑道：“到時候再說吧。”
    “殿下總是忙，忙的都忘了家門口從哪里開了。”司徒氏抱怨道。
    司予述笑了笑，隨后對著兒子道：“銳兒你看，你父親就跟你一樣沒長大。”
    “殿下！”
    孩子聽不懂，見著母親笑也便跟著笑，至于父親，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只要孩子脫離了父親的懷抱便從來不會喚他，也從來不在人群中尋找他。
    “好了，都用吧，省的菜涼了不好。”司予述笑道。
    “吃吃……”司其銳一遍嚼著口中的佳肴一邊口齒不清地道。
    司予述笑著替他擦了擦嘴邊的菜汁，“是，吃。”
    而便在這時候，桌旁正在往桌子上擺菜的活計不知何故忽然間松了手，手中的盤子嘭的一聲直接掉在了桌子上，和原本便有的盤子碰到了一起。
    “哇……”司其銳第一個反應(yīng)起來，大哭了出聲，同時還手舞足蹈地掙扎著。
    司予述頓時沉下了臉，一邊哄著兒子一邊怒視著那活計，可卻發(fā)現(xiàn)她竟然在盯著程秦看，眼眸大睜，像是極為震驚一般。
    那活計大約四十來歲，相貌也算是憨厚，按理說來不該是好色之人，可如今卻如此盯著一個男子看。
    門外的侍衛(wèi)聽到動靜便沖進(jìn)來了，又見那活計如此冒犯自家主子的夫侍，頓時上前將她給擒住，隨后摁倒在地。
    可那活計卻還是抬著頭盯著程秦。
    便是連程秦也不禁面色一變。
    司予述厲喝道，將懷中還哭鬧著的兒子遞給了一旁的司徒氏，沉聲怒喝道：“放肆！”
    那活計方才回過神來，看向司予述，見她面色陰沉，方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貴人恕罪貴人恕罪……”
    “來人，去將酒樓的老板叫來！”司予述沒有理會她，直接吩咐道。
    “貴人不要！”那活計當(dāng)即叫道，“貴人恕罪……小的并非有意冒犯貴人的夫侍……小的只是太過于驚愕……貴人，小的不是故意冒犯貴人的夫侍……”
    司予述蹙眉。
    “家主，不如先聽她說說。”司徒氏開口道，手中的孩子早便移交給了奶爹。
    “謝謝這位貴人……謝謝……”那活計謝完了之后便對司予述道：“貴人請恕罪……小的是太震驚了……小的不是故意要冒犯貴人的夫侍……是貴人的這位夫侍太像太像小的的前少主夫……”
    司予述瞇了瞇眼，似乎不知道對方說真還是說假。
    而程秦的眼眸卻在聽了這話之后頓時睜大，隨后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只是長袖下的手卻緊緊攥緊。
    腦海中隨即想起了一些聲音。
    “公子和少主夫長得真像，長大了之后一定和少主夫一樣的好看……”
    司徒氏眼底閃過了一抹玩味，隨后看向程秦，“是嗎？這還真的奇怪了。”
    那活計以為他不信，便又繼續(xù)道：“貴人，小的沒有說謊，小的是說真的……還有……小的的這位前少主夫在十幾年前已經(jīng)去世了，所以小的方才這般震驚……”
    “你的前少主夫？”司予述重復(fù)道，“是何方人士？”
    司予述知道程秦是被程家收養(yǎng)的。
    “這……這……”那活計面色卻更加的難看了。
    司予述更是狐疑。
    “家主。”程秦緩緩開口，“既然只是個誤會，便饒了她吧。”
    司予述看向他，“秦兒……”
    “我們出來也是為了開心，別為了這事弄壞了興致。”程秦繼續(xù)道，“你看，公子都嚇壞了。”說完，走到奶爹的跟前，將懷中仍是哭鬧著的孩子抱入懷中，輕聲安撫著，不一會兒，孩子便不鬧了，只是對著司予述伸手，“母親……銳兒餓……”
    司徒奶爹差一點便上前捂住小主子的嘴。
    “你看，銳兒都說餓了。”程秦微笑道。
    司徒氏道：“可都弄成這樣了，該怎么吃啊？”
    這時候，酒樓的老板似乎得知了消息趕來了，一進(jìn)門便是使勁的賠罪。
    司予述看了看程秦，又看了看那活計，最后也沒提之前的事，只是讓老板換一桌飯菜便作罷了。
    那老板自然千恩萬謝，然后拉著那活計離開，隨后，方側(cè)君便指揮著隨行的小侍將桌子收拾干凈，同時吩咐接下來上菜的事情都不必用酒樓的人。
    大約一刻鐘，桌子上便又重新擺滿了佳肴。
    “母親，要吃吃……”
    司予述從程秦的懷中接過了兒子，又重新喂了起來，孩子似乎忘了方才的事情，吃的津津有味。
    其他人也都開始用。
    對于方才的事情都沒有開口。
    只是氣氛也比開始的時候差了很多。
    大約半個時辰，眾人用餐完畢，方側(cè)君見氣氛不對，壯著膽子說回府，司徒氏沒有開口，倒是程秦說難得出來，不如再逛逛，順便為孩子買幾件生辰禮物。
    司予述看了看他，最終同意。
    隨后，一行人離開了酒樓，又在大街上逛了兩個多時辰，累的幾乎走不動了，方才回府。
    司予述抱著兒子回了司徒氏那里，當(dāng)天的晚膳也在他那里用，不過用完了晚膳之后便走了。
    司徒氏倒也沒有攔，他知道司予述要去哪，也知道原因，而他也想著中午的事情。
    奶爹將孩子交給下人帶下去休息之后便回到了主子身邊，猶豫了半晌，方才開口道：“主子，往后我們不要讓公子陪著我們等殿下再用膳了。”
    司徒氏瞇起了眼睛，“你到底想說什么？”
    “主子，今日公子那些話……殿下一次兩次或許便不在意，可若是多了……恐怕會覺得公子經(jīng)常餓著……而且，公子這般……若是被外人看到了……也會說公子沒規(guī)矩的……那時候太女府的聲譽(yù)也會受損……”
    司徒氏這時候方才想起了中午兒子的行為，當(dāng)時他的確沒注意，如今想來卻是讓人厭惡，“平時你怎么教他的？被人看去了還以為我兒子是個乞丐！”
    “主子……公子還小……”
    司徒氏冷哼一聲，卻也沒有繼續(xù)為這件事說什么，“往后你好好教教他！”隨后便岔開話題，“中午的事情你怎么想？”
    奶爹一愣。
    “看那活計的模樣不應(yīng)當(dāng)是在說謊。”司徒氏聲音低沉地道。
    奶爹想了想，“或許是人有相似，程公子不是大師的母族親人嗎？”
    “舅父曾經(jīng)告訴過我佛堂那大師很可能是陛下的生父程氏。”司徒氏道。“若是這般，這件事也可能只是巧合，可越想便越覺得哪里不對勁！”
    “主子，許是您多想了。”
    司徒氏掃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
    司予述到了程秦的寢室之時，程秦又是在做衣裳，不過這三年他所做的衣裳都是給司其銳的。
    “不是說了晚上不要做衣裳的嗎？”
    程秦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行禮，“這般冷殿下怎么過來了？”
    “過來坐坐。”司予述坐下道。
    程秦忙讓下人上茶。
    司予述喝了口熱茶，然后靜靜地打量著他，“中午的事情……”
    “殿下是覺得那人可能認(rèn)識我的家人？”程秦緩緩道。
    司予述點頭，“你說你很小的時候便和家人失散了，雖然人有相似，但是既然有機(jī)會不如好好查查，看是不是……”
    “殿下。”程秦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想查。”
    司予述一愣，“為何？”
    “程家雖然沒有生我，但是卻養(yǎng)了我，而且將我勢弱親生，若是我找回了親人，那在家鄉(xiāng)的父母該如何辦？”程秦緩緩道。
    司予述卻不理解他的想法，“這并不沖突，你仍舊可以照顧姑母他們……”
    “殿下，養(yǎng)恩之大大于天。”程秦卻搖頭，“我不希望母親父親傷心。”
    “秦兒……”
    “我知道殿下是為我好。”程秦打斷了她的話，“可是我現(xiàn)在真的不想……我也沒有做好心里準(zhǔn)備……若是真的，我無法面對，若只是誤會巧合，我更不知道如何面對……殿下，我不是沒有想過我的親生父母，可我從未想過我還能夠找到他們……雖然我當(dāng)時還小，可是我依箱卻還是記得一些……那年大旱，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死人……殿下，世上是不會有不要自己孩子的父親的，除非……他已經(jīng)死了。”他看著司予述，眼中有著化不開的憂傷，“若是我不查還可以認(rèn)為他們還好好活著……在這世上的某一處好好活著……”
    “秦兒……”
    “殿下。”程秦握住了她的手，“我求你也不要查好不好？你讓我好好想想，讓我想想……等我想好了，您在幫我好不好？”
    司予述嘆息一聲，握住了他的手，“好。”
    “謝謝你殿下。”程秦傾身往前，偎依入了她的懷中，“謝謝你，殿下……”
    司予述輕拍著他的背，卻沒有看到此時程秦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
    司予述并沒有去查，既然知道人在哪里，以后再查也是一樣，倒是永熙帝那邊的調(diào)查卻有了進(jìn)展。
    不但是程秦的事，連那日司以琝看到宗哲景遙一事也是如此。
    永熙帝已然將人擒獲了。
    除了那“宗哲景遙”之外，還有幾個西戎國的探子。
    當(dāng)李斧這件事告訴司以琝的時候，司以琝卻提出了一個讓李浮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要求，他居然要見那個“宗哲景遙”。
    自然，此人不可能是西戎國主，她只是西戎國的一個密探。
    “琝兒……”
    “你幫我向母皇請旨，你若是不去，我便自己去！”司以琝卻堅持。
    李浮自然不能讓他大冷天地出門，只要答應(yīng)他，轉(zhuǎn)身便又去了交泰殿，永熙帝聽了這個要求也是沉默了半晌。
    “陛下，琝兒的心結(jié)始終未除。”李浮沉聲道，“臣以為當(dāng)年他見過了宗澤景遙之后便可以放下心結(jié)，可未曾想居然更加嚴(yán)重！”
    永熙帝看了看她，“既然他想見便讓他見吧，朕會安排。”
    “陛下。”李蛤下，“臣想去邊疆。”
    “這事往后再議！”永熙帝還是否決了。
    李浮只要退下。
    而司以琝得到了李浮的回復(fù)之后卻沒有李浮所擔(dān)心的日夜憂慮，反倒是平靜了許多，似乎放下了心頭大石。
    李浮無法理解，但是這對他來說是好事。
    而便在李浮離去之后沒多久，章善便來了，給永熙帝帶來了一個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
    當(dāng)永熙帝聽完了章善的稟報之后，整個人都呆住了，許久之后方才回過神來，可神色卻極為的怪異，“你確定沒有差錯？”
    “那人的確如此說。”章善回道。
    永熙帝又呆怔了許久，“或許，人有相似……”這便是她自己說這話也是極為的無力，這般多年的經(jīng)歷告訴她，上蒼不可能如此的仁慈。
    “看來這老天還是不肯讓朕過好日子啊！”說罷，語氣一轉(zhuǎn)，冷冷道：“將人扣住，時刻留意程秦的一舉一動！”
    “是！”
    ……
    司徒氏雖然心有疑慮，但是卻一直沒有主動出擊，自從上回之后，他和程秦也不過是面上的和睦罷了。
    不過更重要的是，他欲在這事上掌控主動！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絕對不簡單。
    而這一次，他的等待也沒有白費，不過兩日，程秦便為了這事上門了，而且對目的直言不諱，他請司徒氏幫他查那活計的住處。
    司徒氏自然問為何。
    “側(cè)君或許不知道，程秦并非大師母族程家的血脈，不過是當(dāng)年程家在旱災(zāi)中收養(yǎng)的一個孤兒。”程秦緩緩道，神色中帶著淡淡的悲傷，“當(dāng)年我年紀(jì)還小，因而能夠記住的只是當(dāng)時死了很多人……”
    “那晚殿下去了你院子，你大可請殿下幫忙去查。”司徒氏也沒有即可答應(yīng)。
    程秦看著他，“德貴君可有將大師的身份告知側(cè)君？”
    司徒氏瞇了瞇眼，“舅父是說了一些。”
    “那側(cè)君也該明白大師的身份不宜泄露，若是讓太女去查，必定會引起其他人注意，屆時在牽扯出大師，程家，那便不好了，而且若是有人利用這件事對付太女，那便更不好了。”程秦言語卑微，語氣帶著祈求，“側(cè)君，程秦知曉之前的事情讓側(cè)君動了怒，程秦當(dāng)時也是一時氣憤，并非有意與側(cè)君作對，還請側(cè)君大人有打量，幫程秦這個忙。”
    司徒氏審視了他半晌，“既然你都如此求我了，我若是不幫你豈不是真的如你所說的只會從你身上讓處？”
    “側(cè)君……”程秦一臉無地自容的樣子。
    司徒氏掃了掃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你放心，不過是一個地址罷了，既然是那酒樓的活計，待會兒我讓人去問問就知道了！別說是幫你查個地址，便是幫你給那人見見面當(dāng)面說清楚，也是可以。”
    程秦面露感激，起身給司徒氏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側(cè)君！”
    司徒氏扯了扯嘴角，雖不知程秦的目的，但是他還真的讓人去查了，只是結(jié)果卻讓他不禁意外。
    “那活計一家子在我們?nèi)ゾ茦钱?dāng)日晚上便忽然間搬家了，至于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
    程秦在聽了這話的時候面色頓時一變，連掩飾都來不及，不過隨后很快便又驚愕道，“怎么會這樣？”
    司徒氏審視著他的臉色，“我也不清楚，派去的人跟那人的左鄰右舍都打聽過了，沒有人知道他們?yōu)楹魏鋈婚g搬走，那一家子在那地方住了快二十年了，如今忽然間搬走了，鄰居們都很意外。”
    程秦垂下了頭，盡可能地抑制內(nèi)心翻滾的情緒。
    “你也別著急，我可以讓人繼續(xù)打聽，他們走的如此匆忙，定然有人見過的……”
    “不必了。”程秦抬頭，苦笑道：“或許是命，我這一輩子終究和生身父母無緣，多謝側(cè)君。”說完，便起身行禮離開。
    司徒氏瞇起了眼，若有所思。
    這件事便是他也覺得奇怪，可偏偏先前他那些事情，他也不方便求母親！
    程秦回了自己的院子后便一直待在寢室中，一直呆坐著，一直到天全黑了，司予述到來，仍是呆坐了。
    “怎么不點燈？”
    程秦渾身一顫，轉(zhuǎn)過身便隱隱約約見到司予述的身影，恨意，忽然從心底涌起。
    “怎么了？”司予述蹙眉，“來人，點燈！”
    早便在門外等候的小侍當(dāng)即進(jìn)來，手腳很快地便將燈火點著了。
    程秦已然恢復(fù)了平靜，起身迎向司予述，“殿下來了。”
    司予述凝視著他，“你怎么了？”
    “沒事。”程秦勉強(qiáng)笑了笑，“只是有些想孩子了。”
    司予述凝視著他，“不是說好了讓它過去的嗎？怎么還想？”
    “我沒事，只是一時間想起罷了。”程秦微笑道。
    司予述握著他的手，“是本殿沒有保護(hù)好你。”
    “和殿下無關(guān)。”程秦?fù)u頭，“是我和孩子無緣。”
    “秦兒……”司予述沉吟半晌，“你可曾怨過我？”
    “殿下為何這般說？”程秦反問。
    司予述緩緩說出了一個名字，“弗兒。”
    “三年前我便告訴過殿下，我也相信正君不會做出那等害人之事。”程秦正色道，“這三年來正君蒙冤受屈已然很可憐，我怎么還會在心里怨他？更不會怨殿下。”
    “你真的相信弗兒？”司予述問道。
    程秦點頭，“正君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司予述苦笑一聲，“連你都信，可本殿卻曾經(jīng)動引。”說完，松開了他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三年了，本殿三年來一直不敢去看他，不但害怕面對自己的無能，更是沒有顏面見他！”
    “正君沒有怪殿下。”程秦走到她的身邊，輕輕道，“雖然我也沒見過正君，但是前段時間我在宮中也時常聽三皇子提起正君，正君如今很好，他沒有怪殿下，只是卻很想殿下。”
    司予述看著他，卻只是苦笑著，沒有回話。
    深夜，呼嘯的風(fēng)雪聲吞噬了一切的聲響。
    寢室內(nèi)的燭火并沒有全熄滅，留了一盞昏黃的燈，床帳內(nèi)，司予述依然沉睡，并不知道枕邊之人此時正坐著，靜靜地看著她。
    四年了吧？
    他嫁給這個女子四年了吧？
    她真的對他很好，好到他幾乎都覺得對不起她了。
    可是為何她偏偏要是他們的女兒？
    那個伙計認(rèn)出了他吧？所以才走的那般匆忙！
    是啊，當(dāng)年被滅的不但是秦家的九族，連府中的下人也難逃死劫，若是那活計真的是當(dāng)年的漏網(wǎng)之魚，又如何敢留下？
    也或許，他們不是走了，而是正被人困住。
    “對不起……”他輕輕地道，“我可能已經(jīng)沒時間了……所以，對不起……這輩子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你！”
    他不能失敗！
    絕對不能失敗！
    ……
    次日清早，程秦方才服侍司予述穿戴完畢，便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司予述問道：“怎么了？”
    “殿下……”程秦看著她，猶豫半晌方才繼續(xù)道：“十八便是銳公子的生辰，不如我們好好辦辦吧。”
    “不是周歲，孩子又還小，且月底便是母皇的壽辰，并不宜大辦。”司予述蹙眉道，“你怎么忽然間想這般？”
    程秦低了低頭，“若是我們的孩子還在，也應(yīng)該這般大了。”
    “秦兒……”
    “我知道我不該這般，可是……昨夜我夢見了孩子……殿下，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程秦不知道該說什么似的，“我知道這般對銳公子也是很不敬，可我真的很想……”
    話說不下去。
    他低頭低聲啜泣了一聲。
    司予述嘆息一聲，“本殿跟司徒氏說，讓他安排。”
    程秦驚喜抬頭，滿目感激地看著司予述，“殿下，謝謝你！”
    “謝什么。”司予述擁著他，“這是我做妻主該做的，你放心，我們的孩子定然在天上開開心心的。”
    “嗯。”程秦合上了眼睛，低聲應(yīng)道。
    ……
    這一日下朝之后，李浮便將司以琝欲見那探子一事告知了司予述，司予述聽了之后蹙眉，隨后去找了永熙帝。
    她不贊同。
    永熙帝看了她一眼，“昨晚朕宿在辰安殿，晚膳和你父君琝兒一同用，琝兒進(jìn)宮也好幾日了，卻只有昨晚晚膳用的最多，笑容也最真實，仿佛卸下了心頭大石一般。”
    “人已經(jīng)抓到了，琝兒自然安心！”司予述道。
    永熙帝擱下了筆，喝了口茶，“你很關(guān)心你皇弟，但是你卻不了解他。”
    “母皇的意思……”
    “讓他見了那探子，他才能夠真正地安心。”永熙帝道。
    司予述不明，“為何？”
    “因為他有孕了，迫不及待地想讓宗哲景遙知道。”永熙帝道，“在他的想法里，似乎認(rèn)定了只要宗哲景遙知道他懷上了李浮的孩子便不會再糾纏他。”
    司予述聽了這話面容頓時一獰。
    “你能如此憤怒是好事，但是太女……”永熙帝看著她正色道：“不要讓憤怒蒙蔽了你的理智！”
    司予述低頭，“兒臣多謝母皇教導(dǎo)！”隨后又抬頭問道：“母皇打算讓琝兒如何見那探子？還有，那探子來大周真的就是為了她所說的那個目的？”
    永熙帝看了看她，“朕會安排。”似乎不打算多說。
    司予述見狀，只好低頭不再多問。
    ……
    司以琝一直等待著，可卻一直等了兩日都沒動靜，好在第三日午后，冷霧便來了，先是請了雪暖汐去交泰殿伴駕，隨后便和李浮一同來。
    司以琝見了李浮便明白了，“可以了？”
    李浮神色凝重，“嗯。”
    “在何處？”司以琝攥緊拳頭問道。
    李浮道：“內(nèi)務(wù)府刑房。”
    司以琝深吸了一口氣，“那我們快些去！”
    “琝兒，你真的可以嗎？”李腹是不確定問道。
    司以琝看著她，一字一字地道：“我沒事！”說罷，便起步往前。
    似乎被事先清理過一般，以前人來人往的內(nèi)務(wù)府在司以琝來的這一刻卻靜悄悄的，靜的有些可怕，到了刑房，這種氣氛更是明顯了。
    司以琝卻似乎不怕，也不緊張，反而是迫不及待。
    章善守在了刑房外。
    司以琝見到了章善的時候面色白了白，他知道這件事瞞不過母皇的近身宮侍冷總管，可如今連章總管都知道，他該如何自處？他讓母皇顏面都丟盡了！
    李浮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低聲在他的耳邊道：“你放心，章總管不知道。”
    雖然她也不知道章善知不知道，但是還是這般安慰司以琝。
    司以琝似乎懷疑，在見了章善只是守在外面不進(jìn)去的時候，心里的難堪方才緩解，進(jìn)入刑房，更是安靜。
    冷霧在前方引路。
    不一會兒，司以琝便見到了在牢房前方的一個刑架上綁著一個女子，女子穿著一身新的衣袍，頭發(fā)雖然凌亂，但是衣裳卻并無血跡。
    李耕了不禁微微松了口氣，她不知道永熙帝是如何將人抓到，也不知道永熙帝用了什么方法撬開對方的口，但是一定不會是好方法。
    女子似乎聽見了有人來，緩緩抬起頭，露出了面容。
    司以琝腳步倏然停駐。
    女子的面容并沒有被破壞，仍是易容之后的面容，只是嘴邊染了血跡。
    司以琝握緊了李浮的手，緊緊地盯著刑架上的女子，那女子也是看著他，半晌，他終于可以安心了。
    這女子雖然頂著一張宗哲景遙的面容，但是眼神卻不屬于她的。
    不是她！
    真的不是他！
    司以琝心中莫名的送口氣，可卻沒有意識到若是此時所見的是宗哲景遙，那他往后便更加的不用擔(dān)心。
    或許，他一直以來只是想宗哲景遙放過他，而未曾想過能夠?qū)⒆谡芫斑b變?yōu)殡A下囚。
    “三皇子殿下。”
    那女子開口，聲音沙啞，但是卻似乎帶著敬意，這是在面對永熙帝的時候也沒有的敬意。
    李浮聽出來了，目光卻是一凜。
    司以琝盯著她，半晌，一字一字地開口：“她派你來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lián)娜首訒怂蕴匾庾寣傧聛硖嵝烟嵝讶首印！迸拥馈?br/>     司以琝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怒火，“放肆！”
    “三皇子，您一日是陛下的人便一輩子是陛下的人，總有一日陛下將你帶回到她的身邊！”女子繼續(xù)道。
    “我和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沒有！”司以琝怒道。
    女子卻沒有和他爭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像是司以琝在自欺欺人似的。
    司以琝也沒有開口，轉(zhuǎn)過頭對李浮說，“放了她！”
    李浮一驚，“琝兒……”
    “讓她回去告訴宗哲景遙我有孕了！我和她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讓她不要再來纏著我！”司以琝一字一字地道。
    那女子一聽這話面色頓時猙獰了起來。
    李浮看著司以琝，“琝兒，此事無需此人回去告知，你有孕的消息遲早會傳到宗哲景遙的耳中的。”
    司以琝還未說話，那女子便先怒喝道，“你背叛陛下！”
    “背叛？！”司以琝看向那女子，聲音極怒極冷，“我為我的妻主懷孩子背叛誰了？！是宗哲景遙自欺欺人方才一直認(rèn)為我對她魂牽夢縈恨不得爬到她的面前求她恩寵！說起來也是可笑，堂堂西戎國主竟然是這般一個自視過高的無恥小人！陛下？她根本便沒有資格用這個稱呼！”
    “你——”
    “提醒本皇子？你這張臉的確是提醒了本皇子，它提醒本皇子曾經(jīng)受過的恥辱，提醒本皇子這世上還有一個折辱過本皇子但是還活著的人！本皇子告訴你，這一輩子本皇子都不會放過她，總有一日，本皇子會讓她為當(dāng)年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本皇子要用她的血，她的性命來洗清本皇子當(dāng)日所受的恥辱！”司以琝盯著那女子一字一字地道。
    那女子卻冷笑，已然沒有了開始的恭敬，“即便你再如何不承認(rèn)你也曾經(jīng)是陛下的人！不過既然你已經(jīng)不潔凈，那你便沒有資格再回到陛下的身邊，別說是貴君之位，便是當(dāng)個沒有名分的侍寢宮侍也沒有資格！”
    司以琝眼底漸漸燃起了幽火，轉(zhuǎn)過身問向冷霧，“冷總管，她可還有用？！”
    冷霧低頭回道，“陛下說隨三皇子處置！”
    司以琝將目光移向了那女子，沉默半晌然后一字一字地道：“殺了她！”
    “是。”冷霧回道。
    李浮摟住了司以琝，方才發(fā)現(xiàn)他的身子緊緊地繃著，“我們回去吧。”
    司以琝點頭。
    而這時候那女子卻冷笑，“三皇子，別忘了陛下是你的第一個女子，這一輩子便是你嫁再多的女子你也不可能忘得掉陛下的吧！那段日子你不也是很享受嗎？何必裝著一副恨極了陛下的模樣？總有一日，陛下一定會將你帶回她的身邊的！只是，你已經(jīng)沒有資格再伴在陛下身邊了，你只配當(dāng)陛下身邊的一個玩物，下作的玩物！”
    “殺了她！”司以琝突然掙脫了李浮的擁抱隨后轉(zhuǎn)身快步走到了那女子的面前，抬手從頭上拔下了那綰發(fā)的玉簪往那女子的脖子上狠狠一刺。
    鮮血隨即噴出，濺了司以琝一臉。
    “三皇子！”冷霧上前將司以琝拉開。
    李浮也上前扶住了司以琝搖搖欲墜的身子。
    司以琝卻沒有理會他們而是一直盯著那女子，看著鮮血從她的脖子上涌出，看著她眼中的光澤漸漸消失，看著她一點一點地失去呼吸，看著她嘴邊便是到了斷氣還是始終沒有消失的詭異冷笑。
    看著她那張在夢魘中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次的面容。
    女子死了。
    司以琝卻也似乎崩潰了。
    他殺了她了！
    殺了她！
    “啊——”他抬手捂住了頭部，厲喝一聲，隨即暈厥了過去。
    “琝兒——”
    ……
    “怎么會忽然間暈倒的？”雪暖汐得到消息從交泰殿趕了回來，此時，司以琝身上的血跡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了，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
    李浮坐在床邊目不轉(zhuǎn)睛地守著他。
    雪暖汐上前查看了一下兒子，卻被兒子的臉色驚了一驚，又問向李浮，“琝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本宮離開之前還好好的？”
    李浮深吸了一口氣，“回父君，都是臣不好，臣見琝兒一直悶在宮里面，又見今日沒下雪便想著陪他出去走走，不想雪地路滑，琝兒一時不慎滑了腳，雖然臣及時扶住了他，但是還是讓他受了驚嚇，不過父君放心，御醫(yī)已經(jīng)診治過了，只是因為驚嚇而動了一些胎氣，孩子和大人都沒有大礙。”
    “既然沒有大礙為何琝兒還沒醒？”雪暖汐質(zhì)問道。
    李肛道：“方才御醫(yī)施了針，過會兒便會醒的。”
    雪暖汐本事想訓(xùn)斥李浮一番的，可見了她同樣蒼白的臉色，訓(xùn)斥的話便又收回去了，“往后不要再胡來了！琝兒年紀(jì)也不小了，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情，琝兒也定然不好！”
    “是。”李肛道。
    永熙帝上前擁著雪暖汐，“好了，讓琝兒好好休息吧，等他醒了再來看他。”
    雪暖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兒子，只好點頭。
    司以琝沒過多久便醒了，隨后便見李浮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他愣怔了會兒，之前的記憶隨即涌上腦海，身子，也開始輕輕戰(zhàn)栗。
    “琝兒，別怕。”李浮握住了他的手，安撫著，聲音中有著極深的愧疚。
    司以琝回過神來，緩緩地笑了笑，“我沒事……我只是好好久沒殺人了……所以才害怕……”
    他的解釋說的很輕。
    便是他不愿意承認(rèn)，可是他心里都清楚，這不過是借口。
    他承受不了親手殺了宗哲景遙。
    李浮沒有質(zhì)疑他的話，伸手輕輕地將他摟入懷中，“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也希望，你一直都愿意讓我在你身邊！
    司以琝偎依在她的懷中，合上了眼睛。
    ……
    這事之后，日子又恢復(fù)了平靜，仿佛麻煩事情都解決了一般。
    十一月十八，太女府司徒側(cè)君之子司其銳生辰，太女府廣設(shè)宴席宴請賓客為其賀壽，為了一個兒子，而且還是一個側(cè)君所出的庶子這般興師動眾若是放在尋常人家必定會惹人話柄，可在太女府，卻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合規(guī)矩之事。
    太女府如今是司徒側(cè)君掌管內(nèi)務(wù)，而司徒側(cè)君又是出身司徒家，無論身份還是如今的地位，他所生的兒子都值得太女如此重視。
    再者，太女只有一個孩子，便是兒子也是格外的貴重。
    不過這一次因為是替兒子賀壽，所以只是在后宅宴請，所邀請的都只是男眷。
    禮王正君謝氏和靖王正君薛氏也來了。
    因為沒有邀請女客，而大皇女府也沒有男眷，雖然還有一個初侍，不過司予赫似乎早便將這人給忘了，所以沒來搗亂。
    沒了司予赫的搗亂，整個宴席的過程都很順利，只是散席的之后，禮王正君謝氏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而靖王正君薛氏更是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一般奪門而去。
    眾賓客見了不禁一肚子狐疑。
    謝氏回了禮王府之后連口氣都沒喘便直接去了書房見司予述，當(dāng)他將緊捏在手心的紙條交給司予昀看了之后，司予昀也是變了神色。
    “你確定是他親手交給你的？”她瞇著眼盯著謝氏道。
    謝氏認(rèn)真點頭，吸了吸氣，壓下了心頭的震驚，方才道：“是！而且他還說……若是殿下想得償所愿，便一定要準(zhǔn)時赴約。”
    司予昀眼底的狐疑更深，低頭凝注著手中的紙條良久，然后道：“此事你知本殿知便可，決不可泄露出去！”
    “我知道事情輕重，”謝氏點頭，猶豫會兒又道：“殿下可要赴約？”
    司予昀低著頭，沒有回答。
    謝氏想了想，“殿下，會不會是個局？”
    司予昀抬頭看了看他，“此事本殿會處理，你先回去休息吧。”
    謝氏看著她半晌，卻還是無法看出她究竟打算如何，只要點頭應(yīng)道，“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司予昀沒有再理會他，繼續(xù)自己的沉思。
    ……
    而在靖王府，薛氏一進(jìn)了靖王府的大門也是直奔司予執(zhí)的書房，滿臉驚恐，直接撲進(jìn)了司予執(zhí)的懷中，“怎么辦？殿下，我們怎么辦？！”
    司予執(zhí)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這樣的行為，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他，淡淡問道：“又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殿下！”薛氏眼睛紅了且泛著淚水，“我……我方才在太女府無意中聽到了太女府的下人在議論……說……說太女親口說的……等太女一登基……太女便會立即下令殺了你的生父！不僅如此，她還要奪了我們的王位，抄我們的家……她要讓我們無家可歸……讓我們嘗試一下連衣食溫飽都無法滿足的苦日子！殿下，我們該怎么辦？若只是吃苦也便算了，可是……可若是她最后連我們的性命都要了去，我們該怎么辦？”
    司予執(zhí)皺緊了眉頭，“你這些話從哪里聽來的？”
    “就在太女府！”薛氏急的就要哭了！
    司予執(zhí)沉默會兒，但是始終不信司予述真的會這般做，這根本不想司予述的性格，而且便是她心里真的有這個想法也絕對不會說出來讓下人聽到，可薛氏也不會說謊，“定然是下人嚼舌根，別信這些話！”
    最終，司予執(zhí)得知這般一個結(jié)論。
    薛氏一愣，“可是……可是那些下人說的很真實……若是太女沒說過，他們?nèi)绾谓郎喔俊?br/>     司予執(zhí)看著他，沉思半晌，“你跟我說說你是如何聽到的？”
    “就是在走之前……我……我……”薛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司予執(zhí)的神色，然后繼續(xù)道，“我不想……不想和禮王正君碰面，便說要去凈房，程侍君好心領(lǐng)著我去，從凈房出來之后，又說后花園的曇花今晚開，請了我去看，我不好拒絕，便去了，可曇花沒看成，卻聽見了兩個掃雪的下人說這些話！”
    司予執(zhí)越聽越不對勁。
    薛氏見了她的臉色，心里更是不安，“殿下，怎么了？”
    司予執(zhí)看了他一眼，“如今已經(jīng)入冬了，且下了雪，曇花是不會在這時候開的！”
    “啊？”薛氏一驚。
    司予執(zhí)又問，“當(dāng)時程侍君可在場？”
    “沒有……”薛氏道，“半道上他被司徒側(cè)君叫走了，便讓一個小侍請我先去……當(dāng)時那小侍聽了這話也嚇的面色蒼白……然后我害怕，就回來了……”
    司予執(zhí)鵬眉頭沉默半晌，“這件事我知道了。”
    “殿下……”薛氏無法安心，“有什么不對嗎？”
    “你別想這事了。”司予執(zhí)看著他道，“太女不會這般做的，便是太女真的這般說過，心里真的這般想，她也不會這般做，也不能這般做！”
    “為什么？”薛氏仍是沒有信心，“到時候她已經(jīng)是皇帝了，還有什么不能做？”
    “就是因為她是皇帝，所以她才不能這樣做！”司予執(zhí)肯定道，“你若是信我便不要再想這件事，更不要跟別人提！”
    薛氏心里雖然仍有恐懼，但是見司予執(zhí)這般說還是點頭，“嗯，我知道了……”隨后又看著她決絕道：“便是她真的這般做了，最多我們一起吃苦罷了，我又不是沒有吃過苦！殿下，我一定不會離開你的！”
    話最后還不忘表明心跡。
    他這般多年都生不出孩子殿下都沒有嫌棄他，還是一樣對他好，他也一定不會遺棄她的！
    司予執(zhí)看著他，無奈失笑，“好了，今天你也累了，回房休息吧。”
    “嗯。”薛氏笑了笑，又嘮叨了幾句，便走了。
    司予執(zhí)的神色沉了下來。
    那程侍人……
    他這般做是授意于太女還是……
    可若不是太女的意思，他為何要這般做？
    ……
    次日，司予執(zhí)如時去上朝。
    兩年前，一直賦閑在家的司予執(zhí)得了一個工部的差事，以一介皇女之身去工部任那般一個職位，可見其根本不受永熙帝的寵愛，不過司予執(zhí)對于這份差事卻是極為的高興，至少這件差事讓她感覺到永熙帝中并不是沒有她。
    不管永熙帝是為了皇家名聲還是為了其他，只要她還惦記著她，司予執(zhí)便滿足。
    所以這兩年來，司予執(zhí)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的，便是工部的同僚對于這個皇女也不禁多出了一份敬佩。
    早朝最引人矚目的仍是司予赫，而今日她攻擊的太女的借口便是太女為其庶子壽辰大開筵席一事。
    為一個庶子大開筵席，從嫡庶不分，尊卑不明開始一直到耗費大量銀錢，懷疑太女中飽私囊，比御史的彈劾還要犀利以及趕盡殺絕。
    司予述當(dāng)日面對程秦的請求曾經(jīng)猶豫過便是知道有人會利用這件事攻擊自己，因而也早便做了準(zhǔn)備，面對司予赫的指責(zé)，她一一做了回?fù)簦m不能反定司予赫一個污蔑之罪，但是卻也是撇清了司予赫所指責(zé)之罪。
    下朝之后，司予赫面容猙獰地離開。
    她是恨。
    當(dāng)日若不是箴兒出事，如今她的孩子也三歲了，她也可以為她的孩子大開筵席，可以好好地替孩子辦生辰，可是如今，便是箴兒生辰，也只有她陪著他！
    “太女殿下。”司予執(zhí)快步追上了司予述。
    司予述停下腳步看向她，“靖王有何事？”
    司予執(zhí)沉吟會兒，“昨日本殿正君匆匆離去，沒有和程侍君告別，歸府之后一直心有不安，特讓本殿今日代為轉(zhuǎn)達(dá)歉意。”
    “不過是小小壽宴，靖王正君太過客氣了。”司予述淡淡道，似乎弄不清楚司予執(zhí)這話的真實意圖，“況且論尊卑，靖王正君并無需對本殿的侍君如此客氣。”
    “多謝太女不怪。”司予執(zhí)回道。
    司予述看了看她，“若是靖王無事，本殿還要去文淵閣。”
    “太女請。”司予執(zhí)道。
    司予述又看了看她，隨后轉(zhuǎn)身離開。
    司予執(zh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靜站著。
    太女府一事表面看是下人嚼舌根，可她越想?yún)s越覺得哪里不對勁。
    太女的態(tài)度似乎對昨日之事并不知情，可那程侍君……
    “靖王殿下。”
    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司予執(zhí)循聲看去，便見一個宮侍往自己走來，她認(rèn)出了是承月殿的宮侍，“可是蜀父君有何吩咐？”
    那宮侍道：“主子請殿下到承月殿一趟。”
    司予執(zhí)點了點頭，隨后往后宮而去。
    蜀羽之請司予執(zhí)來的目的很簡單，便是為了司以徽。
    “徽兒成婚也四年了，可卻一直沒有孩子。”蜀羽之蹙眉道，“你這個做皇姐的平日也多關(guān)心一些弟弟！”
    他不是不關(guān)心兒子，可這幾年徽兒卻很少進(jìn)宮，而且進(jìn)宮也不愿意說府中的事情，每一次他催著他孩子一事，他總是推說緣分未到。
    什么緣分未到？
    分明是那蒙又欣冷落他！
    便是他一直讓人盯著四皇子府的情況，那蒙又欣日日都回府，可是他便是再如何緊盯也無法盯到孩子的房中吧？
    他不奢望蒙又欣對徽兒多好，只是希望徽兒能夠盡快要個孩子，那樣便是沒有妻主的疼愛也能夠有孩子孝順！
    可偏偏四年了一點好消息也沒有！
    都是那蒙又欣！
    司予執(zhí)點頭：“父君放心，兒臣會跟徽兒好好說說。”
    “你該好好說說的不是徽兒而是蒙又欣！”蜀羽之冷笑，“徽兒同意又如何？他一個人又生不出孩子來！”
    司予執(zhí)自然明白，“兒臣會找個時間和蒙又欣好好談?wù)劇！?br/>     “徽兒是你的親皇弟，本宮知道你也心疼。”蜀羽之嘆息道，“本宮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是女子，難免有不周到之處，平日徽兒足不出戶的，若是你的正君有空，便讓他多去徽兒府中走動走動。”
    “是。”司予執(zhí)應(yīng)道。
    蜀羽之看了看她，“你有心事？”
    司予執(zhí)看了看他，卻沒有說實話，“兒臣只是有些擔(dān)心大皇姐和太女。”
    蜀羽之也是嘆息，“你放心吧，她們總有一日會和好如初的，但是至親手足，哪里真的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司予執(zhí)垂下了頭，半晌后又道：“父君，兒臣的生父可好？”
    蜀羽之一愣，隨后盯著她，半晌后始終沒有責(zé)備，“挺好的，好吃好睡，你放心，當(dāng)年皇貴君既然說不殺他，便不會殺，不過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陛下不會放他出冷宮的，也不要為此而做什么，若是激怒了陛下，反而成了你生父的吹命符！”
    “兒臣明白。”司予執(zhí)應(yīng)道，隨后又道：“多謝父君。”
    隨后，司予執(zhí)又在承月殿待了半刻鐘的時間方才離開，離開了承月殿之后，她想了想，還是去見見雪暖汐。
    不過卻不是去辰安殿，而是去佛堂。
    因為以往這個時辰雪暖汐都是在佛堂上香的。
    然而當(dāng)她到了佛堂外，卻見司予昀從佛堂中走了出來，司予執(zhí)想了想，還是避開了司予昀，當(dāng)年徽兒一事雖然最后還是不了了之，但是她心里清楚，司予昀未必沒有參與其中。
    為了弟弟，她不能和蒙家翻臉，可也無法做到笑臉迎人，而她也感覺的出來，司予昀有意拉攏她，所以，唯有避開。
    四年了，避了無數(shù)次。
    尤其是她得了工部的差事之后。
    便在司予昀走遠(yuǎn)了之后，司予執(zhí)方才從隱秘處走出，可方才走出沒多久，便又見程秦提著籃子從佛堂中走出。
    她頓住了腳步，眼眸也隨之瞇起。
    禮王和他一前一后從佛堂內(nèi)走了出來？
    沉默半晌，司予執(zhí)快步上前，進(jìn)了佛堂。
    雪暖汐今日并沒有來佛堂。
    “皇貴君今日沒來嗎？”司予執(zhí)問了正在佛堂里面收拾的宮侍。
    那宮侍道：“回靖王殿下，皇貴君今日沒來，不過讓太女程侍君過來燒了經(jīng)文。”
    “方才禮王來過？”司予執(zhí)又問。
    那宮侍道：“是，禮王殿下。”
    “她來做什么？”司予執(zhí)問道。
    那宮侍道：“禮王殿下來上香。”
    司予執(zhí)蹙緊眉頭，“禮王時常來上香嗎？”這個問題問罷，她心里也能得出答案，禮王不可能時常來上香的，便是禮王真的潛心向佛也不可能時常到后宮的佛堂上香！
    那宮侍似乎察覺了什么不對勁，看了看司予執(zhí)，“以前禮王殿下陪豫賢貴君來過……”
    “禮王和程侍君可遇上了？”司予執(zhí)又問。
    那宮侍面色有些惶恐，“在大殿的時候……遇上了……”
    “可說了什么？”司予執(zhí)繼續(xù)問。
    那宮侍面色更難看，“這個……程侍君向禮王殿下行了禮，禮王殿下問候了太女殿下……和皇貴君……然后……奴侍就去替程侍君收拾一些以前留在這里的東西……便不知道了……”
    司予執(zhí)眸光微微一沉，“是程侍君讓你去的？”
    “是……奴侍和程侍君的近身小侍去的……”那宮侍越說心中越是驚懼，當(dāng)時不就是只有禮王和程侍君在這里？
    他忙打住了思路，不敢再往下想。
    “奴侍回來的時候禮王殿下已經(jīng)走了！”
    司予執(zhí)也是心中一驚，按理說來程侍君不可能和禮王私下有什么的，可如今……是巧合還是……
    “此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那宮侍領(lǐng)命，“是！”
    司予執(zhí)轉(zhuǎn)身離開。
    這事雖然諸多可疑之處，可司予執(zhí)也沒有糊涂到去找當(dāng)事人對峙，更不會傻到將這件事告訴司予述。
    因為除了她自己的猜想之外，沒有任何的實際證據(jù)。
    即便她跟這位程侍君沒有接觸也知道他很的太女寵愛，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和禮王有什么的。
    ……
    十一月二十六，永熙帝四十四歲壽辰。
    壽宴也往年一樣，辦的不大也不小，例行公事。
    可這一次壽宴，司予赫和司予述聯(lián)手給她送了一份大禮，兩人竟然不顧眾臣都在，竟然在偏殿扭打起來了，而且還打的很厲害，像是個街頭流氓一般打成了一團(tuán)。
    永熙帝得到消息的時候臉頓時黑了，不顧大殿內(nèi)朝臣疑惑的神色拂袖離席，到了偏殿的時候，在側(cè)殿內(nèi)宴請后眷的水墨笑和雪暖汐也趕來了。
    水墨笑正指揮著宮侍將司予赫和司予述拉開，而雪暖汐卻擁著程秦低聲安撫著，一臉憤怒地盯著司予赫。
    “到底怎么回事！？”永熙帝怒斥道。
    在場的眾人頓時僵住了，宮侍紛紛跪下。
    水墨笑的臉色極為的不好，“陛下……”
    永熙帝沒有給他說話的機(jī)會，沉眸看向司予述，“太女，你說！”
    司予述臉上已經(jīng)有了淤青了，可見方才打的多么的激烈，可面對永熙帝的詢問，卻抿唇不語。
    司予赫卻擦了嘴邊的血跡，冷笑開口：“回稟母皇，太女殿下說兒臣欲對她的侍君不軌，一怒之下就對兒臣拳打腳踢！”
    “司予赫！”司予述神色扭曲，又欲對她動手。
    “放肆！”永熙帝怒斥道，一旁的宮侍當(dāng)即上前攔住司予述。
    司予赫冷笑地看了一眼司予述，隨后又向永熙帝道：“啟稟母皇，兒臣狀告太女勾結(jié)其侍君構(gòu)陷兒臣，請母皇替兒臣主持公道！”
    “赫兒！”
    “大皇女！”
    水墨笑和雪暖汐一同怒喝出聲。
    水墨笑不是不想相信自己的女兒，可是這些年她越發(fā)的失控，為了報復(fù)打擊太女做出這般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而雪暖汐則是相信司予述，他相信司予述是絕對不可能利用程秦來反擊司予赫的，當(dāng)然，他也從未想過程秦會說謊。
    因為沒有一個男子會說這般的謊言的。
    永熙帝看向雪暖汐懷中面色發(fā)白一臉呆滯像是受了很大刺激的程秦，眼底閃過了一抹殺意。
    雪暖汐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可卻沒有及時捕捉到，他看向永熙帝，“陛下，請容許臣侍將程侍君先帶回去。”
    永熙帝沉吟會兒，“讓人送他回去，你留下。”
    雪暖汐一愣，但還是同意了，將程秦交給冷雨，“你先送程侍君到辰安殿。”
    冷雨領(lǐng)命，扶著還未回過神來的程秦離開。
    “母皇！請?zhí)鎯撼甲鲋鳎　彼居韬展蛄讼聛恚裆珣嵖氐馈?br/>     司予述沒有說話，可面色卻更加的猙獰。
    永熙帝盯著兩人，一字一字地道：“你們兩個都給朕滾去太廟！去列祖列宗好好醒醒你們的腦子！”
    “陛下！”水墨笑和雪暖汐同時開口，無論誰陷害誰，如今將兩人放在一起，豈不是讓她們繼續(xù)打下去嗎？
    “朕倒是要看看她們敢不敢在列祖列宗面前丟人現(xiàn)眼！若是要打，就去太廟，當(dāng)著列祖列宗的面打！一直打到對方死為止！”永熙帝怒極了擱下這話，隨后拂袖離開。
    冷霧留了下來，護(hù)送兩位殿下去太廟。
    水墨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雪暖汐追著永熙帝去了。
    不久之后，壽宴散了，偏殿內(nèi)的事情也傳出去了，眾人不禁一驚，都保持緘默。
    深夜
    交泰殿
    雪暖汐端著一杯熱茶走到正在暖塌上看書的永熙帝，“陛下，喝杯參茶吧。”
    永熙帝擱下了書接過，卻沒有喝，“不要開口為她求情！”
    “涵涵……”雪暖汐無奈，“那讓我送些厚些的衣物去總可以吧？”
    永熙帝看了看他，低頭抿了口茶，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反對。
    “還生氣？”雪暖汐問道，“你不相信述兒？”
    永熙帝擱下了茶杯，“為了一個侍君這般不要自己的顏面，朕不該生氣嗎？”她沒有回答相信誰。
    雪暖汐冷笑道：“也許述兒并不淡淡為了程侍君，更是為了弗兒。”
    永熙帝蹙眉。
    “弗兒被押去宗親大牢的那一日，述兒在我面前哭訴，說自己沒用，連正君都保護(hù)不好。”雪暖汐道，沉吟會兒，又道：“涵涵，今日的事情你相信誰？”
    永熙帝擱下了茶杯，隨后起身往床榻走去，“朕累了。”
    雪暖汐見狀，苦笑一聲，也沒有再問這個問題，脫了外衣，上了床榻，躺下，隨后，被一雙手摟進(jìn)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阿暖，往后不要讓程秦進(jìn)宮。”
    雪暖汐一愣，“涵涵，今晚的事情他也是受害者。”
    “聽我的！”永熙帝凝視著他，眸光極為的幽深。
    雪暖汐不禁又是一愣。
    “聽我的！”永熙帝繼續(xù)道。
    雪暖汐心里閃過了一抹莫名的不安，愣愣地點頭，“嗯。”
    永熙帝摟緊了他，“別擔(dān)心，那兩個逆女身子健壯的很，跪個三兩天不會有事的！”
    “嗯。”雪暖汐不知為何只覺很冷，緊緊地抱著她汲取溫暖。
    ……
    司予赫和司予述在太廟里跪了整整三日，永熙帝方才開口赦免了兩人。
    三日之內(nèi)，兩人倒也沒有真的不顧擾了先祖安寧在太廟打了起來，甚至連一句爭吵也沒有，仿佛沒看見對方一般，各自跪各自的，三日之中倒是相安無事。
    方才出了大殿的門，兩人便又像欲戰(zhàn)火重燃似的。
    “太女殿下，大皇女殿下，陛下說若是兩位腦子還未清醒的話可以進(jìn)去再跪上三日。”冷霧見狀上前道。
    兩人滿臉陰沉對視一陣，然后各自回府。
    司予執(zhí)已經(jīng)在太廟之外等了許久了，在見司予述出來之后，當(dāng)即應(yīng)了上去，“太女殿下。”
    司予述沒想到她回來，冷笑道：“靖王是來看本殿笑話的？”
    “太女殿下。”司予執(zhí)正色道，“你相信大皇姐會是那樣的人嗎？”
    之前她只是懷疑，如今，她卻可以肯定那程侍君一定有問題！
    雖然她想不通他為何要這般做，他是大師的母族親人，又已經(jīng)嫁給了太女，而且很的寵愛，他為何要這樣做？
    司予執(zhí)想了整整三日，唯一可以找到的可能便是當(dāng)日榮王府的事情。
    太女正君雖然沒有被正式定罪，但所有人都認(rèn)定了他就是兇手，可太女正君卻還活著，雖然被圈禁，但是卻還是活著。
    若說程侍君背叛太女的理由，便只有這個。
    為自己死去的孩子報仇。
    若真是這般，這個男子便太可怕太危險了。
    “你是說本殿利用自己的正君構(gòu)陷她了？”司予述冷笑道。
    司予執(zhí)搖頭：“太女，你便沒有懷疑過程氏？”
    司予述眼底燃起了怒火，“你到底想說什么？！”
    “幾日前我曾經(jīng)見過程侍君和禮王一前一后地從佛堂走出，佛堂的宮侍可證明他們曾經(jīng)單獨見過面。”司予執(zhí)道。
    司予述倏然揪起了她的衣裳，“你到底想說什么？！”
    “太女……”
    “父君讓本殿不追究當(dāng)年官氏所做的事，本殿聽了父君的，可是司予執(zhí)你不要因此便認(rèn)為你可以以皇姐的身份對本殿指手畫腳！”司予述目光猙獰，“程氏是本殿的侍君，你說他跟禮王有私？你將本殿當(dāng)傻子嗎？”
    司予執(zhí)卻仍是正色道：“太女若是不信可以去佛堂查探一番9有大皇姐，我們是一同長大的，她便是再性情大變也不會做出這等事情！況且她對大皇女正君情深義重，如何會為了打擊你而這般做？太女，請不要被眼前的柔情蒙蔽了眼睛！”
    司予述揚了手給了司予執(zhí)一拳。
    司予執(zhí)踉蹌地后退了兩步，嘴邊滲出了血跡，“太女……”
    “不要讓本殿再聽見你說對本殿侍君不敬的話，否則本殿給你的便不會只有這一拳！”司予述不給司予執(zhí)再說下去的機(jī)會，冷冷警告一番之后，便拂袖離去。
    司予執(zhí)看著她怒氣沖沖而去的背影，心，卻更是擔(dān)心。
    ……
    司予赫和司予述都回府了，眾人原以為這事便這般結(jié)束，可是沒想到第二日天還未亮，司予赫便又闖入了太女府，只是這一次和上一次悄無聲息是不一樣的，她直接撞開了大門然后瘋魔一般沖進(jìn)去。
    比上一次更加的瘋狂。
    因為李氏失蹤了。
    水墨笑得知消息的時候差一點暈了過去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昨夜后半夜大皇女府北苑忽然間起火，而且火勢很大，殿下不放心便讓下人照顧著正君隨后親自去滅火，可等火滅了再回正院的時候正君卻不見了，照顧正君的小侍也被殺了，殿下當(dāng)即派人在府中尋找，可都找不到……隨后，殿下便認(rèn)定是太女做的，沖到了太女府，可是太女卻不承認(rèn)，殿下急瘋了要殺太女，被太女府的侍衛(wèi)給擒住了，隨后讓人進(jìn)宮稟報陛下……陛下已經(jīng)下旨讓順天府封鎖城門搜尋。”
    “赫兒如今在何處？”
    “一開始被陛下派去的人送回了大皇女府，可是沒過多久殿下便堅持要去找正君，陛下同意了，靖王得到了消息也趕去了，正陪著殿下一同找。”
    水墨笑攥緊拳頭，“再去探，一有消息即可通知本宮！”
    “是。”
    水墨笑坐了下來，只覺渾身冰冷。
    一定要沒事！
    一定要！
    可他的希望終究落空了，兩日之后，順天府的衙役在京城北面的一個斷崖之下找到了李氏的尸首。
    雖然臉已經(jīng)被碎石刮的看不清容貌，但是身上衣裳以及穿戴都是李氏的，而且御醫(yī)看過了尸體，也證實了尸體生前的確長時間昏迷。
    司予赫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嘔血了。
    “不是箴兒，不是——”
    明日不更新，后天周六下午六點更新大結(jié)局下，不過估計大結(jié)局下后面還有一個大結(jié)局終，沒辦法，內(nèi)容太多了，寫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