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如何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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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始作俑者都可以好轉(zhuǎn),水墨笑如何能夠接受永熙帝現(xiàn)今的情況?!
“簡御醫(yī),這怎么可能?!”一旁坐著的蜀羽之也驚懼出聲。
良貴太君情況好轉(zhuǎn),但是陛下卻日益嚴(yán)重?
這怎么可能?!
簡御醫(yī)看著眼前的兩個主子,在十月末的天,她硬生生地憋出了一頭冷汗,“鳳后,陛下是比良貴太君年輕……可是這些年,陛下的身子……”話頓了頓,然后咬緊牙關(guān)一口氣說了出來,“早便已經(jīng)外強(qiáng)中干!”
蜀羽之聽了這話,仿佛身上的力氣一瞬間被抽空了似的,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了椅子上,臉色在以極快的速度蒼白。
過去的一些記憶如潮水一般涌出了他的腦海。
那一年,他便是因?yàn)樗碜拥氖虑槎凰浗税肽曛谩?br/>
他以為她的身子已經(jīng)是好轉(zhuǎn)了的,他真的這般以為的……
可是為何會……
水墨笑也是驚懼不已,眼眸猛然大睜,隨即倏然站起,目光定在了簡御醫(yī)身上,似乎欲將她給剮了一般,“你——說——什——么?!”
什么叫做外強(qiáng)中干?
她不是一直很好嗎?
不是嗎?!
“你給本宮說清楚!什么叫做外強(qiáng)中干?!本宮知道她這些日子一直很忙一直很累,可是不過是累而已!她是年紀(jì)大了所以方才沒有這般多精力,可是怎么可能會……”
他的話無法說下去。
或許在心底深處,他已經(jīng)是信了簡御醫(yī)的話。
他一直讓她休息一直讓她靜養(yǎng)不便是害怕這個嗎?
可是為什么他害怕什么便來什么?!
“即使陛下的身子情況再不好,可是也不至于連一個快死的老人都及不上!她還沒到四十!”
“陛下的情況到底嚴(yán)重到什么地步?”蜀羽之帶著顫抖的聲音傳來。
水墨笑的目光猛然剜向了他,在他極力否認(rèn)永熙帝身子的情況很嚴(yán)重的時候,他不允許任何人與他唱反調(diào)。
然而,蜀羽之仿若是沒看見他可怕的目光似的,看著簡御醫(yī),重復(fù)了問題:“到底……有多嚴(yán)重……”
“當(dāng)年……”簡御醫(yī)看著蜀羽之,“當(dāng)年陛下的身子便沒有完全康復(fù)過來……這些年雖然陛下一直有服藥調(diào)養(yǎng),可是過于的勞心勞力……即便沒有咳血,可是根本便無法完全治愈……前幾日臣前去給陛下診脈,便曾規(guī)勸陛下放下政事靜養(yǎng)一段時間……然而陛下卻不愿……如今又經(jīng)了這般折騰,情況更是嚴(yán)重……”
“什么當(dāng)年?!”水墨笑瞪向了蜀羽之,“當(dāng)年怎么了?什么當(dāng)年?!”
蜀羽之臉色更是蒼白,呆愣著,無法回答水墨笑的問題。
水墨笑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告訴本宮,到底什么當(dāng)年?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早變知道陛下的身子不好?!”
蜀羽之抬起了視線看著他,除了眼眶有些濕潤之外,仍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蜀羽之——”水墨笑幾乎要瘋了。
蜀羽之方才愣愣地道:“當(dāng)年我被陛下禁足半年,便是因?yàn)槲宜较卤I取了陛下的脈案,自……皇貴君失蹤以后,陛下的身子便一直在惡化,她從來便沒有從當(dāng)初的傷痛中走出來……積郁成疾……趙氏的出現(xiàn),更是讓她……”
話沒有說下去。
然而,這些已經(jīng)足以讓水墨笑明白了一切。
他松開了蜀羽之的手,踉蹌地后退了好幾步,差一點(diǎn)便站不穩(wěn)跌倒下來,“積郁成疾……積郁成疾……本宮知道她放不下……本宮一直知道……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該這般……這般……”
這般將自己往死路上送!
她不肯放下政事去靜養(yǎng),不是因?yàn)樗挪幌拢撬胗米疃痰臅r間將所有的事情處理好,然而好去找他吧?
她心里也是認(rèn)定了,雪暖汐已經(jīng)死了,所以,她也不想活了!
是這樣吧?
司慕涵,你真的很殘忍!
水墨笑合上了眼睛,落下了兩行淚。
蜀羽之仍舊呆愣著。
暖閣內(nèi)一股壓抑的氣息。
許久之后,跪在地上的簡御醫(yī)方才打破了死寂,“鳳后、翊君,如今追究過去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鳳后,臣今日前來除了向鳳后稟報(bào)陛下的情況之外,還有便是想向鳳后請示陛下接下來的治療方案。”
這句話讓水墨笑睜開了眼睛,即便是心傷,即便是痛苦,可是,他仍舊無法丟棄一些希望,無法真的將她置之不理,他盯著簡御醫(yī),臉上還有殘存的淚痕,深吸了一口氣道:“說!”
簡御醫(yī)抹了一把冷汗,方才開口:“鳳后……陛下自然不會連良貴太君都及不上,可是治療疫癥方子的藥都是一些兇猛之藥,臣清楚陛下身子的狀況,因而不敢下太大的劑量,猶恐陛下的身子會承受不住,也便是因?yàn)檫@般,陛下的情況方才會愈發(fā)的嚴(yán)重。
良貴太君雖然年老,然而根據(jù)脈案,這兩年他的身子仍算是硬朗……最重要的是,對良貴太君,臣等雖然要謹(jǐn)慎,但是卻沒有如同陛下一般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請恕臣說句犯死罪的話,即便良貴太君因?yàn)樗幜^猛而造成什么后遺之癥,臣等也不會落得太大的罪責(zé),可是陛下卻是不同……”
“你的意思就是你們怕死,所以方才不敢對陛下下藥?!”水墨笑怒極而笑,“陛下這般多年對你厚待有加,這便是你給陛下的回報(bào)?!”
簡御醫(yī)連忙跪在地上,“鳳后,臣等并非是這個意思,而是陛下的身子關(guān)乎大周的……”
“夠了!本宮不想再聽你們這些搪塞之詞,本宮告訴你,若是陛下有什么事情,即使與你們沒有關(guān)系,本宮一樣會讓你們陪葬!”水墨笑聲色皆厲。
“鳳后,臣并非怕死,而是……”簡御醫(yī)咬了咬牙,“如今陛下的病情日益惡化,唯一的辦法就是改變方子,加重藥力!若是陛下能夠撐得過去,那疫癥可好,可若是陛下的身子撐不住,那……”
下面的話,她不敢說出口。水墨笑自然是明白。
“不可以!”蜀羽之倏然起身,“你是御醫(yī),怎么可以用這般冒險的方法?!你明明知道她的身子有多不好,還要……”
“翊君!”簡御醫(yī)打斷了他的話,“若是可以,臣也不希望用這般冒險的方法,可是如今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方法了,這是臣和李院正商議良久之后的結(jié)論!若是再不加重藥力,陛下便會因?yàn)橐甙Y而死d變方子,陛下還有一線生機(jī),可若是這般下去,陛下連一線生機(jī)都沒有!鳳后,翊君,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臣等是絕對不敢做出這般冒險事情的!陛下如今陷入暈厥的時間越來越長,每每喝下去藥不一會兒都會完全吐出來,甚至最后會連藥都喝不下去……屆時……”
“夠了!”蜀羽之厲聲打斷了她的話,“你們是御醫(yī),難道便只想到了這般一個法子嗎?!”
簡御醫(yī)抬頭看著眼前兩人,“鳳后、翊君,陛下的病情多延誤一刻便會多一刻的危險,還請鳳后早作決斷!”
“決斷?你讓我們?nèi)绾螞Q斷?”蜀羽之紅著眼盯著她。
簡御醫(yī)低下了頭。
蜀羽之轉(zhuǎn)向水墨笑,卻見他低著頭,面無表情,當(dāng)即心頭大駭,“鳳后,不可以——”
水墨笑垂著眼簾,呼吸聲漸漸加重,雙手始終攥著拳頭,許久之后,他抬起眼簾,看向簡御醫(yī),“陛下……怎么說?”
簡御醫(yī)抬頭,“臣等未曾稟明陛下。”
“那便去稟明她!讓她自己決斷!”水墨笑一字一字地道,“本宮不會替她決定她的生死,本宮也沒有這個權(quán)力h然這般多年來她都是自己一個人決定自己的生死,那如今,也該由她自己去決定!”
“鳳后——”蜀羽之大驚喝道。
水墨笑沒有理會她,“你去稟明她,讓她自己作出決定!本宮不會替她擔(dān)下這份干系!”
簡御醫(yī)也是有些驚愕,呆愣了半晌之后方才起身告退。
待簡御醫(yī)退下了之后,蜀羽之便沖著水墨笑發(fā)作,“鳳后,你怎么可以……”
“不然你要本宮如何?”水墨笑雙目赤紅。
蜀羽之一愣。
水墨笑盯著她,“你認(rèn)為本宮能夠如何?你想本宮如何?本宮還能如何?蜀氏,本宮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你知不知道!本宮沒有這個勇氣去決定她的生死!本宮承受不起——”
他厲喝了一聲,然后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蜀羽之沉默,一切的憤怒在這一刻忽然消失。
他愣愣地站在了遠(yuǎn)處,任由著悲傷泛濫。
半晌,一個宮侍進(jìn)來,在見了里面的情形之時愣了一下,隨即將頭壓的低低的,然后稟報(bào)道:“啟稟鳳后,太女有要事求見。”
水墨笑沒有回應(yīng)。
蜀羽之轉(zhuǎn)過了視線看向那宮侍,“請。”
那宮侍愣了一下,然后方才領(lǐng)命退下。
蜀羽之走到了水墨笑的跟前,彎下腰伸手去攙扶他,“鳳后,我們不能倒下,不可以!”
水墨笑呆愣地任由著蜀羽之將他拉起。
蜀羽之扶著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而這時候,司予述在宮侍的引領(lǐng)之下進(jìn)來,而她一進(jìn)來便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眉頭隨即蹙了蹙,然后方才上前行禮:“兒臣見過父后,蜀父君。”
水墨笑抬起了視線,看向了她,便在蜀羽之以為他不會開口之時,他卻忽然間開口道:“你來找本宮有什么急事。”
司予述起身抬頭,便看見了水墨笑臉上未曾干得淚痕,眸子沉了沉,不過卻沒有開口詢問,而是說起了西南大營的事情,“父后,兒臣進(jìn)宮來是因?yàn)槲髂洗鬆I出事了。”
水墨笑神色一變,“出了什么事情?!”
司予述有些意外,“父后不知道?大皇姐未曾稟報(bào)父后?”
“本宮問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水墨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聲音有些有惱怒。
蜀羽之雖然也是緊張于西南大營的事情,但是同時也擔(dān)心水墨笑會因?yàn)樗灸胶粣巯ё约旱纳碜右皇露w怒司予述。
司予述沉吟會兒,然后便將事情一一說了一遍。
水墨笑和蜀羽之兩人聽了頓時臉色大變。
“此事牽連太廣,因而兒臣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時間便進(jìn)宮來。”司予述正色道,“還請父后示下,此事該如何處理。”
水墨笑盯著她好半晌,然后方才一字一字地道:“你是太女,這件事你心里也定然是有想法,既然有想法,那便直說就是了!”
司予述眉頭輕輕一蹙,因?yàn)樗Φ恼Z氣,這幾日他們雖然不算親近,也雖然都防著各自,但是兩人都是客客氣氣的,可是如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雖然心里疑惑,但是司予述卻還是摁下了,決定先將眼前的事情給解決了之后再說,“兒臣以為,此事不能徹查。”
水墨笑聞言,沒有詢問原因而是直接便說出了一句極具殺傷力的話,“你便這般著急著掌控軍權(quán)!?”
這話一出,不但司予述震驚,便是一旁的蜀羽之也是驚愕。
司予述看著水墨笑,思緒快速轉(zhuǎn)動,會兒之后,冷靜道:“兒臣可是做錯了什么讓父后這般想兒臣?”
“西南大營一年的軍需有多少本宮不知道,但是本宮知道這等行為有多惡劣,更是知道若是連這般事情都不查得話,那大周便無律法可言,軍中的將士也會因此寒心!”水墨笑一字一字地道。
蜀羽之看著他,心里不禁暗暗著急,鳳后終究還是遷怒了。
司予述沒有絲毫的驚慌,“可父后又可曾想過,若是在這個時候徹查這件事會有什么后果?軍中出現(xiàn)蛀蟲的確是不能不除,可是如今母皇病著,朝中原本便人心不穩(wěn),東南一事懸而未決,若是這時候作為京城安危唯一保障的西南大營也出事,那京城還有何安全可言?在危難之際,什么都可以亂,但是只要軍隊(duì)不亂,便不會出大事4便出了大事,也可以將其平息8后說的沒錯,若是將士知曉朝廷對這件事不聞不問會寒心,可若是根本便不存在這件事,那今日西南大營一事也不過是兩個士兵之間的小沖突罷了!”
“根本不存在這件事?”水墨笑冷笑,“太女是想欺瞞天下?”
司予述神色冷凝,“若是可以讓天下太平,即便欺瞞天下又如何?”
水墨笑盯著她,眼底有什么情緒在醞釀著。
蜀羽之見狀,便插話道:“鳳后,太女所言極是,即使這件事要處理,也不急一時,如今最要緊的還是陛下的病情!”
司予述眸光一閃,母皇的病情?鳳后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是因?yàn)槟富什∏橛行虑闆r?
“陛下的病情?”水墨笑卻是譏笑了起來。
“鳳后……”
水墨笑沒有給蜀羽之說下去的機(jī)會,而是盯著司予述道:“西南大營一事,你愛如何做便如何做,不要假惺惺地來跟本宮商議!”
司予述半瞇起了眼睛,“父后,兒臣是不是做了什么讓父后誤會?”
水墨笑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著她。
司予述沉吟會兒,“父后,兒臣不否認(rèn)曾經(jīng)想過掌控全局,但是兒臣也明白,單憑兒臣的能力還不足以掌控全局,所以,兒臣方才事事來與父后相商,西南大營一事,兒臣的確沒有存著私心,一切都是以大局為重8后,兒臣相信,即便大皇姐也會同意兒臣的決定的!在這個時候,西南大營便是京城安危是母皇安全最大的保障!若是西南大營不穩(wěn),將來若是其他地方有變,京城便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其他地方有變?”水墨笑譏誚出生,“你是說蒙君怡會造反嗎?”
司予述鵬了眉頭,“父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你下面要說的是不是便是要本宮將禮王給殺了,好免除這個禍患?”水墨笑打斷了她的話,“太女,陛下出事這般久,你每一日都來見本宮,可是說的都是朝政上的事情,而你母皇的病情,你一句話也未曾提及過r許禮王真的不安好心,可是至少她仍是念著你母皇,即便不是真的,但是也好過你一句話也未曾提及!”
司予述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水墨笑站起了身,冷冷地說道:“你放心,本宮既然答應(yīng)了你母皇會幫你便絕對不會食言,你的太女之位坐的很穩(wěn),不需要這般著急便鏟除異己!西南大營的處理或許你是對的,可是你方才說你沒有私心,太女殿下,本宮不是不諳世事的男子,本宮很清楚你能夠從中得到什么好處!”
“若是父后堅(jiān)持這般想兒臣,兒臣也無可奈何!”司予述沉聲道。
水墨笑嗤笑,“本宮如何想根本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方才是大周的太女h然你已經(jīng)決定好了如何處理,那便去處理就是9有,往后也無需日日前來本宮這里商議朝政一事,本宮厭煩了這種虛假的客氣!”
說罷,便拂袖離去。
便在他方才從司予述身邊走過之時,司予述忽然間叫住了他,“父后!”
水墨笑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兒臣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讓父后忽然間對兒臣這般不滿。”司予述轉(zhuǎn)過身,神色冷凝,“父后也可以質(zhì)疑兒臣想趁機(jī)獨(dú)攬大權(quán)趁機(jī)排除異己,可是,父后沒有權(quán)力質(zhì)疑兒臣對母皇關(guān)切!”
水墨笑轉(zhuǎn)過身,目光冰冷無比。
“父后,你捫心自問,若是兒臣日日向您問及母皇的情況,你又會如何猜想兒臣?是不是會猜想兒臣問及母皇的情況是不是想做其他打算?是不是盼著母皇駕崩好繼承皇位?”司予述聲音中添了一抹自嘲,“在父后的心里早便定了兒臣的罪名,即便兒臣說什么做什么,也都可以被當(dāng)做是別有用心!兒臣不說不問,那是因?yàn)閮撼记宄@個時候不管兒臣說什么,在父后的心里,都會生出其他的想法,都不會相信兒臣是真心的關(guān)心母皇!”
水墨笑面容顫抖,抿唇不語。
“西南大營一事兒臣會和大皇姐商議著解決,若是父后真的覺得兒臣有異心,可以下令讓大皇姐獨(dú)自處理。”司予述沉聲道,“父后手中握著傳國玉璽,有獨(dú)斷專行的權(quán)力!”
水墨笑眼眸倏然大睜,但是卻沒有說話,而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之后,便轉(zhuǎn)身離去。
司予述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太女。”蜀羽之緩步上前,“別怪鳳后,他是因?yàn)閾?dān)心你母皇,所以方才會這般。”
司予述轉(zhuǎn)過身,“母皇的病情不好?”
蜀羽之看著她,沉吟會兒,“很不好。”
“為何會這般?”司予述忙問道,神色緊張焦急,“有了方子,按著方子治療即可,怎么會不好?!”
“情況有些復(fù)雜。”蜀羽之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這些年,陛下的身子便一直不好,只是一直瞞著罷了……太女,陛下她……”
話始終沒有說出來。
“總而言之,朝堂便交給你,其他的事情,可以避免便避免吧……陛下……我們不會讓陛下有事的!”
司予述沒有再問下去,從朝和殿里面出來,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月末的夜空,黑得連一點(diǎn)星辰也不見,走在宮燈璀璨的宮道上,司予述卻仍舊是感覺眼前一片黑暗。
黑得看不見前路。
皇宮四處仍舊彌漫著焚燒防疫藥材的味道,即使寒風(fēng)已經(jīng)悄然襲來,卻仍是吹不散這股氣息。
司予述沒有離開皇宮,想原是想去觀星殿,以往,在這個地方,她的心可以安寧下來,可是如今,那里已經(jīng)成了一片廢墟。
望著觀星殿的方向,司予述攥緊了拳頭。
在她的心里,仿佛已經(jīng)認(rèn)定了,一切都是蒙斯醉設(shè)計(jì)的。
因?yàn)樗麄兊脑O(shè)計(jì),她失去了許多許多,便是在如今,她看似大權(quán)在握,可是,仍舊是在失去。
司予述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佛堂。
像是有什么在引領(lǐng)著她似的。
或許,是她的心需要尋找一個可以安靜的地方。
佛堂內(nèi)傳出了敲打木魚的聲音。
司予述猶豫了半晌,終究是進(jìn)了去。
而在佛堂的誦經(jīng)室內(nèi),程氏跪在了佛像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誦著經(jīng)書上的經(jīng)文,他的面容很憔悴,蒼白蒼白的,顫抖著的雙唇也干涸著。
程秦端著又熱了一遍的晚膳進(jìn)來,神色極為的擔(dān)憂,“大師,你先用些晚膳吧……”
程氏沒有回應(yīng),繼續(xù)誦著經(jīng)。
程秦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一旁,然后走到了程氏的跟前跪下,“大師,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住的。”
程氏仍未停止。
“舅父。”程秦改變了稱呼,“秦兒求求你先吃些東西,即便是一點(diǎn)也好!舅父,秦兒知道你擔(dān)心陛下,可是你也不能這般折騰自己啊!這些日子你只是喝水,幾乎都沒有吃過吃食,還這般日夜不停地誦經(jīng)祈福,你的身子會受不了的!舅父,秦兒求你了4使是陛下也不會想舅父這般不愛惜自己的!”
程氏誦經(jīng)的聲音停了下來。
程秦大喜,“舅父,我們先吃些東西,就一會兒,吃完了秦兒陪你繼續(xù)誦經(jīng)!”
說罷,便想扶程氏起身,然而程氏卻拒絕了。
“舅父——”
“秦兒。”程氏緩緩開口,聲音有氣無力,“我是不是很沒用……”
程秦一愣。
程氏抬頭看著眼前的佛像,“從她出生開始,我便未曾盡到過做父親的責(zé)任,未曾給過她一絲保護(hù)……即便是在她最艱難的時候,我也無法給她任何幫助,甚至是現(xiàn)在……我也幫不了她!我在這里念了這般多的經(jīng),可是……她卻還是躺在那里……還是……”
話落,他合上了眼睛,淚水隨之落下。
“舅父不是的!舅父的誠心定然可以感動上蒼,陛下定然會安然無恙的!”程秦忙道。
程氏睜開眼睛,“她雖然有很多缺點(diǎn),也雖然做錯了許多事情,可是她是一個好皇帝,她很努力地去做好一個好皇帝,她不該遭受這些的,不該的……你若是有眼,便幫幫我,便救救她……若是要真的要拿我的命去+我的命拿去,讓她活著!她還年輕,她的路還長!她還可以為天下蒼生造福!我求你——求你——”
“舅父……”
程氏沒有再理會他,繼續(xù)誦起了經(jīng)。
程秦愣住了,抬頭看向那高高在上的佛像,心亂如麻。
他該怎么做?
該怎么做?
舅父說她是個好皇帝,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天下蒼生,可是……
可是他的那些死了的親人又該如何?
如今她染了疫癥,是報(bào)應(yīng)嗎?
可即便她死了,他的家人,也都回不了……反而會有更多更多的百姓受難……若是她這個時候死了,甚至可能天下大亂……
他沒想過自己可以親手報(bào)仇,可是,他卻不止一次地詛咒她!
如今,是他的詛咒應(yīng)驗(yàn)了嗎?
是嗎?
程秦看著程氏一臉的沉痛虔誠,呆愣了許久,然后,搖椅晃地站起了身,他做不到在這里如同舅父一般誠心地為她祈求上蒼。
他真的做不到!
程秦像是逃難一般奪門而出,然而,卻撞上了站在門外的人。
司予述一直站在門口,只是卻未曾預(yù)料到程秦居然會連這般一個人站在門口都沒有發(fā)現(xiàn),因而被他這般一撞,也踉蹌了幾步。
程秦大驚,在一陣的慌亂之后,方才后退,然后抬頭,便看見了司予述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容,眼眸隨即因?yàn)轶@愕而瞪大。
司予述雙手負(fù)在了身后,目光清冷地盯著他。
程秦呆愣了好半晌,然后方才慌忙行禮:“見過……見過太女……”
司予述沒有回應(yīng),只是盯著他半晌,然后,又越過了他,看向了絲毫沒有察覺到身邊有事發(fā)生的程氏,隨后,緩緩道:“照顧好大師。”
話罷,便轉(zhuǎn)身離開。
沒有責(zé)難也沒有怒意,只是淡淡的交代。
出了佛堂,重新走入了夜色,然而,程氏的那番話卻始終縈繞在了她的耳邊。
她是個好皇帝。
好皇帝……
可她為了當(dāng)好這個皇帝,犧牲了多少人?傷害了多少人?
司予述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夜空,心頭一片冰涼,若是她如愿登上了皇位,是否也會變成這般?幾十年后的她,是否也會是第二個永熙帝?
或許,她會走的更加的悲慘。
因?yàn)檫@個世上,她沒有一個深愛的人。
她愛琝兒,她的弟弟,可是她也知道,終有一日,琝兒也會離開她。
他會有他的幸福生活!
而她,又會是孤單一人。
她不愛白氏,即使白氏很好,可是,她的心,無法生出任何的漣漪。
而白氏……
或許也是不愛她。
他只是嫁給了她,所以,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以為自己愛上了她。
母皇,你這一輩子或許過的很苦,可是,卻也很幸運(yùn),你愛過人,即使我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愛父君,你還有許多深愛你的人!
父君!
父后,蜀父君,甚至是豫賢貴君!
他們都深愛過你,至少,曾經(jīng)深愛過你。
而我,卻從未有過被人深愛的感覺。
司予述低下了頭,輕輕地嗤笑出聲,嗤笑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居然還想著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愛?
沒有又如何?
她也一樣能夠走下去,也一定要走下去!
司予述抬起頭看向前方,長長的宮道上被一盞又一盞的宮燈照耀,即便也再黑,人總是可以用各種的方式驅(qū)散黑暗。
因?yàn)檫@個世界,從來都是事在人為!
她邁起了腳步,心寧靜如水。
“太女殿下!”便在此時,身后想起了一道帶著輕顫的聲音。
司予述轉(zhuǎn)過身,便見程秦跑了過來。
“太女殿下……”程秦在離司予述三步遠(yuǎn)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后,深吸了一口氣,“太女殿下,方才奴侍并非有意的。”
司予述看了他一眼,“無礙。”說完,便又欲轉(zhuǎn)身離去。
“太女殿下請留步。”程秦又道。
“你還有事?”司予述蹙眉道。
程秦看著她,“太女殿下,奴侍能不能求求你進(jìn)去勸勸大師?自從大師從交泰殿回來之后便一直跪在佛像面前誦經(jīng),上一次吃東西也是在昨天午時了,而且也只是吃了一小半碗米粥而已,太女殿下,奴侍知道大師是在擔(dān)心陛下,可是大師的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了,若是繼續(xù)這般下去,大師一定會撐不住的!您是太女,若是你去勸勸,大師可能會聽的。”
“本殿勸不了。”司予述想也沒想地拒絕。
程秦睜大了眼睛,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般便拒絕,“太女殿下……”
“你若是擔(dān)心他,便時刻呆在他身邊照料,若是有什么情況便立即去請御醫(yī)。”司予述繼續(xù)道,雖然聲音很平靜,但是卻讓程秦聽的渾身冰冷,“體力不支最多只是會暈厥,不會有性命之憂,等大師支撐不下去,他自然便會停下來。”
“你怎么可以這般說?!”程秦厲聲道,語氣像是在控訴,“即使大師沒有得到正名,可是他始終是你的祖父!是陛下的生父!你怎么可以這般絕情!”
司予述沒有動怒,不過也沒有改變注意。
“上回你為了我在觀星殿燒紙錢的事情差一點(diǎn)便殺了我,我便認(rèn)為你是一個有孝心的人,一個有孝心的人,絕對不會是壞人!可是你如今卻為何這般狠心?你可以孝順全宸皇貴君,為何要對你的祖父這般狠心?”程秦繼續(xù)喝道。
司予述仍是沒有動怒,只是緩緩地道:“本殿聽聞你姐姐一家子出了意外都死了。”
程秦一愣,隨后怒道:“關(guān)你何事?!”
“若是如今你有一個機(jī)會救活他們,你會去做嗎?”司予述繼續(xù)問道。
程秦又是一愣。
“你會吧,即使你明知道自己會撐不住,即使你明知道身邊的人會擔(dān)心,可是你還是回去做,因?yàn)槟鞘悄阕钣H的人,只要有一線的機(jī)會,不管什么事情,不管如何艱難,你都會去做,去努力!”司予述聲音漸漸的有些銳利,“如今大師便是這般,既然如此,本殿為何要去剝奪他的希望?”
程秦張了嘴,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她的話根本便是歪理,可是他卻找不到反駁她的話!可是即使她真的是為了大師著想,難道便不能用另一個更加溫和更加溫情的方法嗎?為何要這般冷漠絕情?!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jī)會這般不顧一切。”司予述一字一字地道,“本殿便沒有這個機(jī)會。”
說完,隨后轉(zhuǎn)身離開。
程秦沒有追上去,只是愣愣地站在遠(yuǎn)處看著她的身影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遠(yuǎn)離自己的視線,在長長的宮道上,便只有她一個人,懸掛的宮燈將她的影子照得很長很長。
孤寂蒼涼。
這樣的背影,這樣的場景,讓他的心頭浮現(xiàn)了這四個字。
隨即,一股酸楚涌出了心頭。
直到背影消失在了宮道的盡頭,程秦方才驚覺自己的心中感受,面色隨即轉(zhuǎn)為了蒼白,他怎么會有這般感覺?
即使他知道不該遷怒于太女,可是,他不該有這種感覺?
他居然心疼她?!
……
交泰殿,寢殿外室,李院正和簡御醫(yī)相對愁苦無比,即使他們愿意將性命豁出去,可是,朝和殿的主子沒有點(diǎn)頭,她們也不敢擅動。
而永熙帝,自從昨日下午暈厥之后,便沒有再醒過來。
她們也嘗試過請?jiān)ベt貴君決斷,然而,豫賢貴君卻什么也沒說,便像是沒有聽見她們的話一般。
“如今這般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簡御醫(yī)焦慮道,“若是陛下因此而出事,那……”
李院正搖頭嘆息,“鳳后不肯,陛下未曾醒來,沒有人下命令,便是你我愿意冒險可是總不能拿全族的人一同去冒險吧?”
她是不怕死,反正也活到這個年紀(jì)了,可是家人,族人,卻不能不顧。
“如今只能等陛下醒來了!”簡御醫(yī)也只好選擇等待。
這話方才說完,那邊,在內(nèi)室伺候的冷霧便匆忙掀了隔絕內(nèi)外室的簾子出來,“兩位大人,陛下醒了!”
兩人聞言頓時起身沖進(jìn)了內(nèi)室。
內(nèi)室中,藥味更濃,同時夾雜著某種讓人惡心的氣味。
永熙帝此時正依靠在了蒙斯醉的身上,任由著蒙斯醉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喂著她喝藥,然后,方才喝不到幾口,便又嘔吐了起來。
冷霧快速上前伺候。
不過是幾日的時間,永熙帝整個人都受了一圈,面容暗黃消瘦,臉龐兩邊都已經(jīng)凹進(jìn)去,露出顴骨,那雙沉靜威嚴(yán)的眸子此時也僅剩一絲的清明,雙唇此時也裂了開來,整個人憔悴的宛如是油盡燈枯之人一般,
待永熙帝嘔吐完之后,蒙斯醉便接過了旁邊宮侍遞上來的溫毛巾替她擦拭著嘴邊的穢物,然后又開始喂藥。
自從他留下來之后,一切近身伺候的事情都未曾假手于人。
若不是他一直沉默不語,若不是那露在了蒙面白布外的眼睛一直沒有情緒波動,所有人都會以為他對永熙帝是用情至深。
蒙斯醉為何留下來的緣由這里的人都清楚。
可是若不是用情至深,又如何會愿意冒這般大的危險,而且照顧的如此精細(xì)?
一碗藥,這這騰騰居然喂了小半個時辰。
李院正兩人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等蒙斯醉喂好了藥,然后方才上前開口:“陛下,臣等有事稟報(bào)……”
永熙帝雖然折騰的夠累,但是眼中卻還是有一絲的清明,她靠在了蒙斯醉身上,看著兩人,虛弱地道:“說……”
李院正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將情況給說了,然后跪在地上道:“請陛下早作決斷!”
永熙帝沒有回答,而是合上了眼睛沉默。
李院正兩人心底發(fā)慌。
大概過了一刻鐘,永熙帝方才睜開了眼睛,“扶……扶朕坐著……”
蒙斯醉神色不動,起身便照做。
冷霧上前幫忙。
好半晌,方才讓永熙帝靠著床頭的迎枕坐著,因?yàn)樯碜犹撊酰蚨癫⒉凰愫每础?br/>
永熙帝喘息了好一會兒,然后方才繼續(xù)開口,“你們先退下……”
眾人一愣,隨后,方才緩緩?fù)肆顺鋈ァ?br/>
蒙斯醉也同樣轉(zhuǎn)身離開,然而他方才一轉(zhuǎn)身,手腕卻被握住了,他轉(zhuǎn)過身,便看見永熙帝也在望著他。
“你留下……”永熙帝緩緩道,握著他的手,始終沒有松開。
蒙斯醉眼底似乎閃過了一抹什么,然后,沉默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