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秋雨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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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司予執(zhí)帶著竇英的尸首回到了京城,京城正迎來了入秋之后的第一場秋雨。
微涼的秋雨浸染了整個(gè)京城,將盛夏殘余的炎熱一掃而清。
司予執(zhí)并未通知順天府的人,而是直接將竇英的尸首送到了順天府,交給了于靈,然后在眾人驚愕的目光當(dāng)中沉默地轉(zhuǎn)身離開。
“二殿下!”于靈連忙叫住了她,神色凝重,“二殿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予執(zhí)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此時(shí)她渾身都被雨水給淋濕了,幾縷濕發(fā)落到了緊貼著她的臉龐,更添了幾分狼狽與憔悴,她的神色很平靜,平靜的失去了所有的生氣,“此事本殿會親自向母皇解釋,還請于大人將此人尸首保管,等待母皇的旨意。”
說完,便不再解釋什么,起步離開。
于靈眉頭蹙起,即便她不說出來,但是心里的揣測并不難猜。
她懷疑司予執(zhí)是殺人滅口。
之前二皇女私自出了京城原本便是一大過,若是她將活著的刺客帶回,或許還真的可以將功折罪,可是如今……刺客死了,二皇女不但會因?yàn)樗阶猿鼍┒馐軕吞帲虤⑻南右杀愀酉床磺濉?br/>
若是二皇女真的不是刺殺太女的幕后真兇,那她為何要冒著私自出京的罪名匆忙離開?
因?yàn)榍闆r不明,于靈并沒有做出進(jìn)一步的舉動,而是依著司予執(zhí)所說的,將她帶回來的尸首交給衙門的仵作安置好,然后將此時(shí)通告了莊之斯以及刑部尚書。
莊之斯得知這事之后,臉色變了幾變,隨后便去了兵部衙門,找上了司予赫。
“你說什么?!”司予赫聽了莊之斯的話,不禁驚詫道。
莊之斯看著她,正色道:“殿下,二皇女一事殿下還是莫要繼續(xù)插手的好。”
司予赫明白莊之斯的意思,可是,她仍舊是不相信司予執(zhí)真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阿斯,此事之中可有什么誤會?”
“二殿下出京之前從未告知過下官等人。”莊之斯并沒有給司予赫想要的答案,“那日我們苦等不到二殿下到來,又在二皇女府找到人,著急之下便讓人四處打聽,方才從城門看守那里得知了二殿下出京一事。”
“這件事你為何不早些來告知本殿?!”司予赫有些惱怒。
莊之斯嘆息一聲,“因?yàn)橄鹿僦獣匀羰堑钕轮獣赃@件事必定會第一時(shí)間進(jìn)宮找陛下。”
司予赫臉色僵了僵。
“下官知道下官這般做逾越了。”莊之斯正色道:“可是下官仍是覺得,殿下不該再卷進(jìn)這件事里面來!先前殿下那樣做是手足情深,可是如今二皇女待罪之身又明知故犯私自出京,殿下若是繼續(xù)不管一切地為二殿下求情,那便是是非不分,甚至?xí)徽J(rèn)為是和二殿下沆瀣一氣,這樣殿下不但救不了二殿下,甚至還會自身難保!”
頓了頓,又繼續(xù)道:“便是殿下不擔(dān)心被朝中的大臣懷疑,甚至被陛下懷疑,可是殿下可曾想過,若是太女得知了殿下這些舉動心里會作何感想?即便太女相信殿下不會和二殿下私下勾結(jié),可是,殿下這般不惜一切保二殿下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在傷害太女!下官知道殿下這般維護(hù)二皇女是因?yàn)槟情L姐,你有這個(gè)責(zé)任,可是殿下莫忘了,二殿下是您的皇妹,太女也是。”
司予赫臉色一變,顯然她是忽略了這一點(diǎn)。
“先前陛下要?dú)⒍钕拢钕聵O力為她保命,太女知曉之后許也不會怪殿下,可是若是殿下繼續(xù)下去,太女便是心胸再廣也不會不介意的。”莊之斯繼續(xù)道:“而且,陛下也并不想將二殿下私自出京一事鬧大,于大人得知二殿下自私出京之后便第一時(shí)間去稟報(bào)了陛下,陛下并未讓人去追回二殿下,相反是讓我們封住了此事。”
司予赫又是一愣,沉默半晌,然后問道:“母皇讓于大人封鎖了消息?”
“是。”莊之斯認(rèn)真道:“若非如此,御史臺的御史此時(shí)不可能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的。”
皇女不得允許不得出京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guī)矩,若是御史臺得知了二皇女私下出京,必定會鬧翻天。
司予赫垂眸沉吟半晌,“阿斯,你說母皇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
“下官不敢妄自揣測圣意。”莊之斯道,“也揣測不到。”
前一句是客套,后一句是實(shí)話。
司予赫自然是聽得出來,“母皇會改變主意饒了二皇妹本殿是有想到過,可是本殿卻沒想到會那般的快,如今母皇居然不追究二皇妹私自出京一事,更是本殿未曾想到的……母皇為何會有這般大的轉(zhuǎn)變?又究竟想做什么?她真的會放過二皇妹嗎?還有如今二皇女領(lǐng)會了那刺客的尸首,竟是她殺了那刺客,還是其中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話問完,但是卻沒有等待莊之斯的回答,而是轉(zhuǎn)了話題,“你放心吧,我會謹(jǐn)慎處理此事,不會沖動行事的。”
莊之斯的顧慮她心里清楚,不管她們之間如何,但是,單憑莊之斯娶了大皇兄,她們便早已經(jīng)連在了一起。
莊之斯也沒有多說什么,客套兩句之后便行禮離開。
而此時(shí),在交泰殿外,司予執(zhí)雙膝跪著,垂著頭,任由著濕冷的秋雨敲打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她卻未曾能夠等到永熙帝的召見。
冷霧從殿內(nèi)出來,宣了永熙帝的口諭,“二皇女,陛下有旨,您只要將你所稟報(bào)的事情寫成折子呈上來即可,不必面見陛下。”
司予執(zhí)緩緩抬起頭,雨水滴落在了她有些蒼白的面容上,“母皇……無暇見我嗎?”
“奴侍只是奉旨傳話罷了。”冷霧低著頭道。
司予執(zhí)沒有說話,而是看著交泰殿的正門,失神半晌,隨后,開口道:“兒臣未得允許私自出京,請母皇降罪……”
說罷,俯身磕頭。
冷霧隨即道:“二殿下,陛下既然未曾提及這事,那這事便是不存在,還請二殿下莫要讓陛下煩心憂神。”
司予執(zhí)抬起頭看著冷霧,眼底閃爍了希冀,只是這抹希冀在看見了冷霧的神情之后,便湮沒在了濃郁的死寂當(dāng)中,即便冷霧的神態(tài)仍舊是如同尋常一般冷漠恭敬,可是,她卻還是感覺到了,母皇不追究這件事不是因?yàn)橐獙捤∷且驗(yàn)椤驗(yàn)椤?br/>
或許是因?yàn)槟富矢颈悴幌霝榱怂M(fèi)神應(yīng)付那些御史。
“二殿下請回。”冷霧繼續(xù)道。
司予執(zhí)僵著冰冷的身子看著交泰殿的殿門,好半晌,方才木然地站起身來,然后,轉(zhuǎn)身一步一步地離開。
竇英死了。
她便是連證明自己真的沒有傷害太女之心的機(jī)會也沒有了。
往后,母皇更是不會原諒她!
司予執(zhí)笑了,笑的心如死灰。
“二殿下。”前方一個(gè)撐著傘的宮侍快步上前,行禮道:“見過二殿下,我家主子請二殿下去承月殿一趟。”
司予執(zhí)看著眼前的宮侍,想起了司以徽,想起了她這個(gè)最無辜的弟弟……以前他是受父君的連累,而往后,怕是也受了她的連累,“徽兒可好?”
“五皇子很好。”那宮侍回道。
司予執(zhí)合了合眼睛,“那便好……請回去告訴蜀父君,兒臣還有一份折子需要擬寫,不方便前去承月殿,請蜀父君見諒。”
她想徽兒,想去看看他如今的情況,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定然是被嚇壞了吧?
可是她不能去。
這時(shí)候她若是去了,只會連累他。
那宮侍一愣,顯然是沒想到司予執(zhí)會拒絕。
司予執(zhí)沒有多說什么,起步離開。
秋雨的涼意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滲進(jìn)了她的身體中,可是,卻始終及不上心頭的冰冷。
她知道她往后的日子,便是活著,也不過是行尸走肉罷了。
一炷香后,承月殿內(nèi),蜀羽之得知了司予執(zhí)婉拒前來承月殿一事,沒有惱怒,只是安靜地坐著,許久之后,方才常常地嘆息了一聲。
而這時(shí)候,便在門邊,司以徽一臉蒼白地站著。
“徽兒?”蜀羽之發(fā)現(xiàn)了司以徽,輕聲開口。
司以徽緩步上前,無言行禮。
蜀羽之看著眼前的孩子,心頭有些酸澀,除了出事那日他激動過哀求過他之外,后來的日子中,他都安安靜靜的,便是他沒有任何的動靜,他還是安靜地等待。
他對他承諾過,陛下不會殺二皇女。
司以徽對他伸出了手:“過來父君這里。”
司以徽上前一步。
“你放心,你母皇給父君說了,他不會殺你皇姐的。”蜀羽之?dāng)D出了一抹安撫的笑,緩緩道。
司以徽眼中卻并無喜悅之色,像是他知道,此事并不是這般簡單便解決。
蜀羽之也無法再安撫什么,甚至連承諾司予執(zhí)會好好的都做不到。
兩人,只能沉默。
許久之后,蜀羽之方才開口:“你皇姐不來不是不關(guān)心你,她是為你好。”
司以徽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眶內(nèi)蓄起了淚水。
他知道皇姐是擔(dān)心連累他,他知道的!
知道的!
皇姐在最艱難的時(shí)候還想著他,而他,卻在皇姐有性命之憂之時(shí)什么也做不了。
皇姐對不起——
司以徽使勁地忍著淚水,因?yàn)榛式阋姷搅怂迺y過,可是,這時(shí)候,淚水卻怎么也忍不住。
蜀羽之伸手將他攬入了懷中,“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口中說的安撫的話,可是心里的憂慮卻更深。
二皇女出了這般一個(gè)問題,陛下是否也會懷疑徽兒?
即便當(dāng)時(shí)暗衛(wèi)已然回宮,可是,若是陛下心里起了疑慮,還是可以判定徽兒的罪。
官氏,你可知道你遭的孽都報(bào)應(yīng)在了你的孩子身上?
……
這一場秋雨仿佛永無止盡似的,便是到了傍晚時(shí)分卻仍是未曾停下。
入夜之前,司予赫冒著雨到了太女府。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太女府,只是前面幾次,她卻未曾能夠見到司予述,因?yàn)樗秊樗居鑸?zhí)求情一事,他被司以琝給擋住了,未曾能夠見到司予述一面。
這一次也不例外。
司以琝一得知了司予執(zhí)來了便沉著面容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司予赫看著眼前陰沉著臉的司以琝,心里嘆息一聲,“三皇弟。”
“大皇姐貴人事忙,怎么這般晚了海過來?”司以琝譏諷道。
司予赫并未動怒,“我想見見太女。”
“皇姐如今已經(jīng)休息了,大皇姐改日再來吧!”司以琝下逐客令。
司予赫看著他道:“三皇弟便這般惱恨我為二皇妹求情一事?”
司以琝冷凝著她,沒有回話。
“三皇弟……”司予赫嘆息道:“我知道你心里恨著二皇妹,可是,你莫忘了,我們始終血脈相連,難道真的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不管是誰,只要傷害到我皇姐,我都不會放過她!”司以琝咬著牙道。
司予赫因?yàn)樗暮夼读算丁?br/>
便是三皇弟也是這般介意,那太女可也是這般?
司予赫第一次為自己的大意而懊惱不已。
“三皇弟,我這一次來便是專程來向四皇妹道歉,請三皇弟……”
“不必了!”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你做都做了,道歉有用嗎?”
“三皇弟……”
“夠了,若是大皇姐沒事,那便請……”
司以琝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打斷了。
“三皇弟。”白氏緩步走了過來。
“見過太女正君。”司予赫行禮道。
白氏回禮:“榮王殿下。”隨后對司以琝道:“三皇弟,殿下得知了榮王殿下來了,讓我過來請榮王殿下進(jìn)去。”
“不行!”司以琝臉色一變斷然拒絕。
白氏為難:“三皇弟,太女想見榮王殿下。”
司以琝咬著牙,“不行便是不行!你去告訴皇姐,她已經(jīng)走了!”說完,瞪了一眼司予赫。
“太女說若是榮王殿下走了,便讓人去追回來。”白氏道。
司以琝臉色青了青,“皇姐為何這般想見她?!”
“三皇弟。”白氏輕聲道:“殿下受傷至今,便只有見過余大人還有雪家的人,難免會奇怪的。”
不是沒有人來探望太女,而是大部分人都被三皇子擋住了。
包括大皇子和二皇子。
當(dāng)然,還有禮王。
他知道三皇子這般做只是擔(dān)心太女知曉二皇女的事情,可是這般一直擋著不讓太女見人,太女心里難免不會有其他的想法。
司予赫聞言看向司以琝,神色有些詫異。
司以琝咬了咬牙,掙扎了許久,然后方才退步,“大皇姐去見皇姐不是不可以,但是,大皇姐必須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三皇弟請說。”司予赫沒有猶豫。
司以琝將條件說了。
司予赫呆住了,滿臉的詫異。
白氏見狀,便將理由說了一遍,不管是因?yàn)樘蜆s王的關(guān)系一向不錯(cuò),便是榮王自身也值得她們拉攏。
示之以誠,比任何手段都要效果好!
“你究竟答不答應(yīng)?!”司以琝咬著牙道。
司予赫聽完了白氏的話,心里又不免有了另一番的感受,果真,她這個(gè)皇姐還是失職了,只是,她卻不想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