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折磨了誰
,最快更新女皇的后宮三千 !
兩日之后,司以琝出宮的事情便安排妥當(dāng)了,為了安全起見也為了行動方便也為了不影響三皇子的名聲,司以琝只是以雪傾女兒的名義出京。
隨行的護衛(wèi)也假借雪府護衛(wèi)的身份。
雪傾的女兒雪凝和司以琝的年紀(jì)原本便相差無幾,讓司以琝做了女裝打扮裝成了雪凝,倒也沒有人懷疑,至于三皇子,便對外說要去佛堂那里為全宸皇貴君祈福,便可掩人耳目。
司以琝對于這個安排并沒有異議,只要能夠讓他出宮,什么都成。
雪氏姐妹對于司慕涵的這個決定有些意外,但是卻也沒有說什么便應(yīng)了下來。
至于被借用了身份的雪凝,因為她是雪傾的嫡長女,如今正代替母親在祖籍為祖母守孝,深居簡出的,倒也沒有造成多大的不便。
司慕涵和司予述親自將司以琝一行人送到了城門外。
“琝兒,你一定要小心,凡事都要聽二姑母的話。”司予述不厭其煩地繼續(xù)叮囑著。
司以琝認(rèn)真地一一應(yīng)了,“皇姐你放心,我會的,你在宮里面也要保重,也要照顧母皇。”
“我知道。”司予述點頭,“琝兒……若是……若是……你也要安全回來。”
司以琝知道她未曾說下去那些話是什么,忍下了眼中的淚水,“皇姐,我知道,不管怎么樣,我都會回家的。”
說罷,便走到了司慕涵的面前,“母皇,你不要擔(dān)心,琝兒會很聽話,不會任性不會胡鬧……琝兒會每天給你寫信……琝兒一定會盡一切辦法找到父君的……”
“母皇知道。”司慕涵撫著兒子的頭,“外面比不上家里,照顧好自己。”
“嗯。”司以琝伸手抱著母親,他想跟母皇說他很舍不得母皇,可是卻又擔(dān)心說了,母皇便不會讓他去找父君,“母皇,你放心,琝兒一定會好好的,琝兒不僅自己要好好的,也會將父君找回來……”
“陛下,時候不早了。”雪傾上前,垂首道。
司以琝松開了手,“母皇,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不管朝政多么的忙,你都要按時用膳,按時就寢,要注意身子,按時宣御醫(yī)診脈……”
“母皇知道了。”司慕涵擠出了一抹笑容,說道。
司以琝又說了絮絮叨念了許多,最后在雪傾第二次催促之下,方才狠下心來咬了牙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陛下放心,草民會護三皇子周全。”雪傾正色地對司慕涵保證。
司慕涵看著她,沒有說什么,只是臉色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馬車啟程了。
司以琝從馬車的小窗內(nèi)探出了頭,看著母皇和皇姐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最后,再也忍不住撲到了雪傾的懷中哭了起來。
他真的好想好想去找父君,可是他也好舍不得母皇和皇姐。
他長了這般的大,從未想過要離開母皇和皇姐這般長得時間。
以前他總是想著出宮玩,想著出京城去游歷天下,可是現(xiàn)在他真的出了宮出了京城,他卻高興不起來,而只是覺得心里很難受。
雪傾看著司以琝這般哭著說著心里的不舍和難受,心中也是難過不已,不停地小聲安撫著,恍惚間,她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許多年前,她帶著汐兒出京去學(xué)藝之時他也是這般哭倒在了她的懷中。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說著他的不舍。
想至此,雪傾的心,更是難受。
她也不敢肯定這一次出來,能不能得到一個好消息。
司慕涵站在了原地,直到了馬車已經(jīng)完全走出了視野,卻還是一動不動。
司予述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緩緩地牽上了母親的手,卻發(fā)現(xiàn)她的手正緊緊地握著,僵硬無比,心里像是被針扎了一下,顫顫了顫,“母皇……”
司慕涵神智被這一聲的叫喚給拉了回來,隨后,扭著已經(jīng)僵了許久的頭,看向女兒。
“琝兒不會有事的。”司予述緩緩地開口,“母皇,我們回去吧。”她牽緊了母親的手,神色當(dāng)中多了一抹肅然,“母皇,兒臣會呆在您身邊陪著你的,琝兒也會回來的。”
司慕涵凝視著女兒會兒,然后點頭。
司以琝出京了,宮里面的日子還是照樣地過。
司慕涵除了每一日從暗衛(wèi)的口中聽取司以琝在外面的消息之外,便是忙著處理朝政,快入春,但是南方卻還是沒有下過一場像樣子的大雨,入春后的春耕怕是又無法進行了,雖然朝廷花了大力氣來處理南方旱災(zāi),但是也僅僅能夠控制住不讓災(zāi)民暴亂罷了,要徹底解決這件事,如今似乎也只能看上天了。
除了等待天公作美之外,朝廷也一連推出了不少的政策。
尤其是在農(nóng)業(yè)灌溉以及河道疏通方面。
農(nóng)業(yè)水利設(shè)施這方面在之前朝廷已經(jīng)著手去處理,如今雖然未曾有大成效,但是已經(jīng)是畢竟是已經(jīng)提上了日程,而且也積累了一些經(jīng)驗,但是河道疏通這方面,卻是塊硬骨頭,當(dāng)年永熙帝著重發(fā)展海運,其中一個因素便也是因為大周內(nèi)陸河道多是淤塞,不利于航運,而朝廷尚未有精力來疏通河道,可是南方大旱之后,河道疏通這件事便被推到了永熙帝的面前。
河道疏通這是不僅僅牽涉到了農(nóng)業(yè)灌溉這一個方面,還有航運,防洪等等方面,比起開通海運,更是復(fù)雜百倍。
大周立朝以來,內(nèi)陸從未發(fā)生過大型的洪災(zāi),但是,如今南方的旱災(zāi)卻也給了所有人一個警示,沒有發(fā)生過并不代表不會發(fā)生。
這幾日,御書房案桌上堆滿了大周河道圖。
工部負(fù)責(zé)這塊的人員更是一天進出御書房好幾趟,內(nèi)閣更是忙翻了天。
謝凈蕓年后康復(fù)上朝面對的就是大筆大筆如流水般撥出的銀子,同時還得防范所有經(jīng)手得下屬人員從中謀利貪贓枉法。
而御史臺所有御史的眼睛最近的都緊緊盯著戶部。
此外,吏部緊鑼密鼓地為之前東南大清洗一事收拾尾巴,幾乎每日都要發(fā)出許多份的官員調(diào)令以及任命,翰林院內(nèi)不少還在熟悉政務(wù)的科考進士也都得到了任命,前往東南各州任職。
兵部也繼續(xù)年前的工作,做好西南戰(zhàn)事的后續(xù)工作,莊銘歆和康王在也已經(jīng)完成了犒賞臨淮河軍營將士的任務(wù),正返回京城途中。
兵部除了忙著這件事之外,還有便是去年武考的事情,因為去年永熙帝大開殺戒,所以原定于去年秋大周史上第二次的武考顯得有些黯然失色,雖然如期舉行了,但是成果卻是不大。
兵部年前已經(jīng)將所有的情況都呈給了永熙帝,只是永熙帝卻一直未曾有指示,而年后開朝之后,方才下了旨意,讓兵部和吏部依著各自情況擬出了章程,將武考當(dāng)中得了名銜的考生依著各自的情況一一分派到了三大邊境軍營歷練。
而刑部開年之后原本沒什么事情,但是因為年前秋后處決了太多的人了,以致到了現(xiàn)在,不少刑部官員身上都還帶著極重的煞氣,大有生人勿近之感。
禮部除了籌備文德貴君以及榮君遷陵的事情,還得配合吏部等籌備二月初的春闈,許是因為朝中缺人才,所以永熙帝對于這一次的春闈格外的重視,命安王總攬這事并任主考官,隨后又下了旨意,將安王世子賜婚于前西北主將蕭月大將軍之嫡出孫女,禮部擇日為其完婚。
與其同時,皇家還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泰陵中傳來消息,先帝昭皇貴君病危,端王上了折子懇求永熙帝讓其前去泰陵探望。
永熙帝將折子留了一日,然后便準(zhǔn)了端王的請求,同時準(zhǔn)許端王孝王領(lǐng)著后眷孩子一同去。
在端王以及孝王去泰陵探攙每兩日,泰陵便傳來了消息,先帝昭皇貴君病逝,而同時還傳來了先帝九皇女瑞王司幕臻暴斃的消息。
永熙帝接到的密報當(dāng)中多了一句,瑞王被病重中的昭皇貴君毒殺,毒來自于夜太君。
永熙帝下旨禮部,命其以皇貴君以及皇女的喪儀來操辦兩人后事。
后又追封先帝昭皇貴君為慎謹(jǐn)皇貴君,且赦瑞王后眷出泰陵。
端王將瑞王后眷接回了端王府,并且在端王府后院中圈出了一塊給其居住。
瑞王沒有正君沒有嫡女,其側(cè)君庶出子女等人也因為被圈禁了許多年,不敢再掀風(fēng)浪,便安分守己地呆在瑞王府中。
其后待慎謹(jǐn)皇貴君以及瑞王的喪期過后,端王正君更是親自操辦了瑞王庶出子女的婚事,因為瑞王已經(jīng)被貶為庶民,所以其庶出子女的婚事無需經(jīng)過禮部以及內(nèi)務(wù)府,男子備嫁妝出嫁,女子娶夫撥出銀錢出王府另設(shè)宅子獨居,倒也是當(dāng)家做主安居樂業(yè)了。
自然,這些都是后話。
且說端王在接到了泰陵當(dāng)中傳來父親以及同胞姐姐同時去世的消息,硬是呆愣了許久。
端王正君見了這般情形很是擔(dān)心,“殿下,請節(jié)哀。”
他不知道那日去看望先帝皇貴君之時,先帝皇貴君究竟與妻主單獨說了一些什么話,可是,自從那日回來之后,他便日夜憂慮。
當(dāng)年先帝駕崩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是聽聞了一些,后又無意之間聽聞了妻主當(dāng)年對鳳后所做的那件事,更是惶惶不可終日,雖然他是鳳后親自指婚入端王府的,但是他卻還是擔(dān)心鳳后秋后算賬。
妻主將當(dāng)今帝后都給得罪了,往后豈能有好日子過?
端王想起了之前除夕宮宴鳳后那冷淡的態(tài)度,心里更是擔(dān)心先帝皇貴君又會給妻主說了什么慫恿的話。
如今他們的日子雖然過得不算很風(fēng)光,但是卻也安穩(wěn),他真的擔(dān)心妻主又會一時糊涂做出什么事情來。
端王看了一眼自己的正君,“我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
端王正君一愣。
“父君那日跟我說過,他不會再連累我,他會讓我好好地過日子。”端王呢喃著,眼中有著痛楚。
端王心中一凜,“殿下的意思是……父君他……”
“那日見了皇姐,她似顛非顛的……”端王繼續(xù)低喃著,“也許,死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父君雖然病了,但是卻也明白……所以他帶著皇姐一同走了,父君都知道……這些年,其實我也怨過了父君的……父君明明是母皇最寵愛的君侍,可是當(dāng)年他卻……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想過,當(dāng)年若是父君沒有攙和進皇姐的謀逆當(dāng)中,母皇或許不會……不,皇姐都謀逆了,母皇怎么可能還會一如既往地寵愛父君……”
她看向端王正君,眼中有著極深的哀傷,“你知道嗎?當(dāng)年父君的心里眼里最看重的還是皇姐,沒錯,皇姐比我和皇妹都要大許多,是父君的希望,可是,父君那時候可有想過我們?父君一心一意地幫著皇姐,卻未曾為我和皇妹皇弟安排后路……反而是……當(dāng)年,我得了陛下的恩準(zhǔn)去看望父君,而那時候,父君關(guān)心的確不是我們在獨自在宮中過的好不好,而是讓我為他為皇姐報仇……后來,我陷害了鳳后,陛下震怒……
在那幾日當(dāng)中,我看著皇妹和皇弟眼中的恐懼,幾乎崩潰……我自己可以不怕死,可以為了父君和皇姐豁出去一切,可是,我有什么資格讓皇妹和皇弟陪著我死?……后來……出宮了,住在了這名不正言不順的王府當(dāng)中……皇妹得不到很好的叫道,皇弟的婚事更是沒有希望,再后來……南詔國前來求親,那一刻,皇弟明明怕得渾身顫抖,可是,卻還強顏歡笑地告訴我,讓我別擔(dān)心,他嫁去了南詔便是尊貴的太女夫……我和皇妹便無需再擔(dān)心陛下或者鳳后要對我們斬草除根……
若是當(dāng)年我沒有陷害鳳后,安分守己,待皇妹長大了之后再求翊君向陛下美言幾句,皇妹應(yīng)該可以得到了一個好前程,而不是如現(xiàn)在這般到了現(xiàn)這個年紀(jì)方才得以封王,甚至連一座王府都沒有……當(dāng)年皇妹還小,不管是對父君還是對皇姐的印象都不深,陛下會更加放心的……可是這一切都被我給毀了……還有皇姐……”
“殿下,別說了。”端王正君制止了她繼續(xù)往下說,伸手抱著她,“殿下,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們現(xiàn)在也很好,都很好,皇弟雖然遠(yuǎn)嫁,但是王家對他很好,他的日子過得也很好,皇妹現(xiàn)在也封王了,等大婚之后,陛下也會賜下王府的,殿下你看,當(dāng)年康王不也鬧得很厲害嗎?如今陛下也是一樣沒追究,甚是還有意起用她……殿下,一切都會過去的……如今父君去了……皇姐也走了……便是陛下心中仍有疑慮,但是只要我們都安分守己的過日子,陛下也不能拿我們怎么樣的……而且陛下若是真的要處置我們,當(dāng)年便處置了,殿下,我們好好過日子,其他的什么也不管了,殿下,往后我們好好過日子……”
端王在他的懷中低聲啜泣……
……
交泰殿外
水墨笑躊躇了許久方才下了決心讓人去通報。
半晌后,前去通報的宮侍回稟,“鳳后,陛下請您進去。”
水墨笑雙手握了握,然后緩緩地走進了交泰殿,走進了御書房,隨后便見司慕涵正埋首于一大堆的圖紙之中,愣了愣,隨后行禮,“臣侍見過陛下。”
司慕涵放下手中內(nèi)閣擬寫的疏通河道的方案,抬頭看向他,“鳳后來見所為何事?”
水墨笑雙手依舊緊握著,面容也有些僵硬,“臣侍有些話想與陛下說。”
“那便說吧。”司慕涵低下了頭,繼續(xù)處理著手中的事情。
水墨笑見狀,一口氣哽在了喉嚨當(dāng)中,上下不得,“臣侍未曾照顧好四皇女和三皇子,特意來請罪。”
司慕涵頓了頓,然后抬起了視線,卻有些清冷,聲音似乎染上了怒意,“鳳后很閑嗎?”
“臣侍不閑,可是臣侍若是再這般當(dāng)做什么也不知道得話,便更是無法處理好手中的事情。”水墨笑咬了咬牙關(guān),幾乎豁出去了,今日若是不說清楚,他往后的日子便不需要過了,沒錯,先前安王找四皇女的事情以及后來三皇子偷跑出宮一事,都是他的疏忽,說是他沒有盡到照顧的責(zé)任,也不為過,她若是想因為這樣而責(zé)罰他,他也認(rèn)了,可是他卻受不了她這般的不冷不熱,“當(dāng)日我沒有護好四皇女讓安王跟她說了那些話,后又沒有照顧好三皇子讓他有機會偷跑出宮,我承認(rèn),這兩件事都是我的疏忽,你若是想處置我,大可說了就是,不管什么處置,我也認(rèn)了,可是……”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可是如今你這樣算什么?要罵不罵,要罰不罰的!你到底想如何?!”
這些日子他心里所承受的并不比她的少!
他并不求她能夠他多少回報,但是她能不能也理解一下他?!
他已經(jīng)盡了努力去做好一切,去盡一個鳳后一個嫡父的責(zé)任了,而且站在鳳后和嫡父的立場上,他甚至已經(jīng)做得比所有人都要好了!
司慕涵聽了這些話,眼睛瞇了起來。
水墨笑還想說什么,卻被一聲低喝給打住了。
“出去!”司慕涵沉著聲音喝道。
水墨笑臉色一變,“你……”
“出去!”司慕涵又喝了一聲。
水墨笑看著眼前這張冷漠的面容,心酸頓時涌上了心頭,他這是做什么?做什么?早便知道他不可能得到所期待的結(jié)果,卻為何還要來自取其辱!他做什么這般的犯賤?“不管你心里如何的想我,我水墨笑可以對天發(fā)誓,這些日子以來我所做的一切都問心無愧!”
說罷,便咬著牙拂袖而去。
身后,傳來了一陣東西摔打下地的聲音。
水墨笑合了合眼睛,將那象征著軟弱的淚水給咽了回去,可是,即便將淚水咽了回去,即便他已經(jīng)告訴自己不要去在乎,可是心里的難受卻沒有減少反而增多了,除了交泰殿,他沒有回朝和殿,而是在宮里面漫無目的走著去。
心隨著在冷風(fēng)的吹拂之下,越發(fā)的冰涼。
他真的不求什么,可是,他就是受不了她這樣的態(tài)度。
他情愿,她如同之前那般與他大吵一場。
可是如今,她沒有對他說出一個斥責(zé)的字,可是,冷漠卻像是一把鈍刀一般,一點一點地割著他的血肉。
沒有一刀兩斷的痛快,只有不斷延續(xù)的折磨。
他知道她此時心里難受,可是他也不好過。
為何她便不能也理解一下他?
他與她也是這般多年的一日一日過下來的。
即便沒有與雪暖汐那般的深情,但是感情總是會有吧?
這般多年的同床共枕,難道她對他便沒有一絲的感覺?
水墨笑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糾結(jié)這些事情,可是這兩日,當(dāng)日她對他那般冷漠的指責(zé),那日,她抱著三皇子從他的身邊插身而過的情形,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腦海當(dāng)中回蕩,還有三皇子出宮的行裝,她也未曾讓他準(zhǔn)備,她寧愿將這件事交給內(nèi)務(wù)府也不交給他這個也是養(yǎng)著孩子的嫡父9有這幾日,從三皇子離宮之后,她每一晚都會來朝和殿,但是卻始終未曾踏進他所住的正殿,而只是去偏殿那里看四皇女,即使自己厚著臉皮去了,她卻是對他視若無睹,她可以和晏兒笑著說話,卻始終不肯給他一句溫和的話。
她在用冷漠告訴他,她不信他!
水墨笑真的不怕她任何的指責(zé)懲罰,可是卻承受不了這般的冷漠。
況且,他的錯,便真的這般嚴(yán)重到了要她這樣嗎?
他無法接受,即便他不斷地說服自己她心情不好,心里難受,他還是接受不了。
為什么她便要這般對他絕情?!
水墨笑便這般漫無目的地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幾乎將整個后宮給饒了一圈,最后卻在佛堂前停下了腳步,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回來這里,或許,他心里真的很想找個人說話,而在宮中,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聽他傾訴的人。
孩子,他不能說,同為君侍的蒙氏蜀氏,他也拉不下臉面跟他們說這些話,親人……他的親人,如今都在漠北……
身邊的宮侍……
如何能夠跟他們說這些事情?
水墨笑在這一瞬間猛然驚覺,他竟然這般的孤單,連想找一個說心事的人也沒有。
程氏此時住在了佛堂。
平日他并不常出佛堂,總是整日地呆在佛堂當(dāng)中誦經(jīng)念佛,平日間也沒有多少訪客,水墨笑和蒙斯醉都忙著后宮的瑣事,而蜀羽之雖然想抱著四皇子來看他,但是如今天還冷著,他也不敢?guī)е⒆咏?jīng)常出來。水墨笑讓隨行的宮侍等在外面,自己一個人進了佛堂。
佛堂的環(huán)境雖然及不上其他的宮殿,但是卻也不差,甚至比承安寺好上許多。
依著程氏的要求,佛堂平日只留下兩個打掃的送飯的宮侍,其他的便沒有多留,而這個時候,兩個宮侍都在忙著,所以,水墨笑并沒有見著。
在佛堂的正屋內(nèi),程氏如同往日一般正誦著經(jīng)。
水墨笑進了來,卻沒有打擾。
程氏誦經(jīng)誦的很入神,直到過了許久,方才發(fā)覺了屋里多了一個人,不過卻沒有過多的驚訝,只是淡笑問道:“鳳后怎么有空過來?”
水墨笑回過神來,擠出了一絲微笑,“原本該每日來向您請安的,只是最近宮里面的事情多,所以……”
“鳳后無需這般。”程氏站起身來,“我說過,這里面住著的只是一介僧人罷了。”
水墨笑輕輕一笑。
程氏請到了一旁的桌子坐下,“這茶是涵兒讓人去承安寺哪里給我?guī)淼模阍囋嚕m然沒有宮里面的好,但是卻也別有風(fēng)味。”
水墨笑愣了愣。
“鳳后覺得我不想出家人?”程氏笑道,“其實,我也知道,即便我每日誦經(jīng)念佛,我也成不了真正的出家人,主持很久以前便已經(jīng)斷言了。”
“我并非這個意思。”水墨笑忙道。
程氏道:“佛,只是我用于逃避不愿意面對的現(xiàn)實的工具罷了,如同,冷漠之于涵兒。”
水墨笑又是一愣。
“鳳后眉宇之間的黯然可也是因為涵兒?”程氏像是看穿了水墨笑的心似的。
水墨笑沒有回答。
程氏低了低頭,“三皇子出宮之前的那晚上,涵兒來過這里,也是坐在了如今你所坐的位子上,端著我倒的茶,卻始終一言不發(fā)。”
水墨笑倏然起視線,滿是訝然。
“她就在這里坐了許久,直到離開之前,方才問了我一句話。”程氏緩緩地說著,“她問我,父親,我這樣做真的對嗎?”
水墨笑看著程氏,手指緊緊地扣著手中的茶杯。
“她問了我,可是,卻在我還未曾來得及回答的時候,便急急忙忙地走了,我知道,她害怕得到答案。”程氏繼續(xù)道,沉吟會兒,“其實,那個消息,對涵兒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也不是希望,而是折磨,一種新的折磨,雙重的折磨……”
水墨笑卻道:“如何不會是好消息?至少,她還有一絲希望不是嗎?只要他還活著,總有一日會找到的,便是……他遭受了什么……但只要人活著,不就好了嗎?她不會介意的,不管他在失蹤的時間里發(fā)生了什么,她都不會介意的……”
“她很了解他。”程氏開口道,聲音讓人聽了有些壓抑,“若是他真的遭遇了什么,他豈會茍且偷生?若是他沒有出事,為何他一直不回來?涵兒了解阿暖,所以,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果,她心里其實清楚,當(dāng)日花了那般大的人力都找不到,如今,即便有消息傳來,最后得到的也只會是絕望。”
“那她為何還要……”
“所以我方才說,這對于她來說是一種雙重的折磨。”程氏道。
水墨笑的手因為過于的用力而泛起了微微的疼痛。
“昨晚上,涵兒也來過,也是問了我一個問題還是沒有等到答案便走了。”程氏繼續(xù)道,“她問我,她沒有去找阿暖,是不是也是一個薄情之人?她說若是真真的那般愛他,應(yīng)該丟下一切去找他放才對,可是她卻沒有。”
水墨笑不知道為何,心里泛起了一陣疼痛。
“她在折磨自己,每時每刻都在折磨自己。”程氏幽幽地道,“理智,情感,還有責(zé)任等等,幾乎都被她用做來折磨自己……若是沒有這個消息,或許,她只是會傷心會難過,可是,如今,她卻在不斷地折磨自己……”
“我不懂……”水墨笑搖頭,他真的不懂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況,可是,他的心卻疼,為她而心疼。
程氏看著水墨笑,“或許如今她的冷漠傷了你,可是,孩子,她在這般傷害身邊人的同時,也更傷自己。”
水墨笑像是呆愣似的,好半晌之后,方才開口:“我不是想在這個時候和她慪氣,我只是……忍不住……只是……您知道嗎?這十多年來,我變了很多很多,變得幾乎連我自己也不認(rèn)識我自己了……您若是早些認(rèn)識我,定然不會相信,今日的水墨笑和當(dāng)年的水墨笑會是同一個人……”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緩緩地說著,“當(dāng)年,我費盡了心機想要爬到世間男子最至高無上的位置,想要成為大周最尊貴的男子,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標(biāo),我甚至做出了一件踐踏自己尊嚴(yán)的事情,可是當(dāng)我付出了這般的多,最后成全了我的卻是先帝的一道旨意,我不騙您,當(dāng)年我真的恨,沒有一絲的高興,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恨的是她,因為我壓根兒不想嫁給她,可是后來漸漸的,我方才發(fā)覺,我恨的不是她,也不是先帝,而是這種不公,大家都說,上蒼是公平的,只要付出了,便會得到回報,可是當(dāng)時我?guī)缀醺冻隽宋业淖饑?yán),可是,最終卻并沒有得到公平,即便我得償所愿了,可是這種如愿卻像是在嘲諷著我的付出根本不值一錢,那時候我真的好恨好恨……
后來,我認(rèn)命了,咬著牙認(rèn)命了,拋開了一切重新經(jīng)營,我要坐穩(wěn)鳳后的寶座,即便這個位子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我曾經(jīng)的出賣尊嚴(yán)的恥辱,可是上蒼還是這樣的不公平,父親百般逼迫,母親百般責(zé)罵,她無時無刻的羞辱,甚至連我身邊的最卑微的宮侍也來作踐我……那時候,我無數(shù)次想過,不如就這樣了結(jié)了自己算了,說不定下輩子不必過的這般的艱辛……然而在這時候,她卻忽然間改變了態(tài)度,溫和相待,給了我曾經(jīng)想都不敢想的溫暖,那時候,我曾經(jīng)有過自己可能苦臼來的念頭,可是很快,這念頭也成了折磨,她對我好,不過是為了對付我母親,對付我的家族……后來,她成功了,我家人全被被流放了漠北……可是這個時候,我卻懷上了她的孩子……多可笑的一件事……然而即便我懷上了她的孩子,卻還是換不來家人的安然,甚至,得到的是更多的折辱……
那時候她并沒有廢黜我鳳后的位子,我想著,即便我失去了所有,我還是得到了我渴望了許久的東西,我還是大周最尊貴的男子……可是她在這時候告訴我說……我緊緊地握在手中的尊榮,不過是雪氏的箭靶罷了,不過是雪氏不要的東西罷了……那時候我真的想就這樣瘋了算了,既然沒有死的資格,那便瘋了算了,可是,我卻沒有,因為我已經(jīng)是一個父親……所以,我咬著牙撐下去了……孩子出生了……可是,卻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出生,九死一生之后,她卻又那般恨絕地對待我……被驅(qū)逐在南苑的那一年當(dāng)中,我?guī)缀跏窃诤抟约八寄町?dāng)中度過,那時候,我是真的恨她,恨的入骨……
待真相大白之后她迎我回宮,我是抱著要讓她從此不得安寧的怨念回宮的,我卻始終無法實現(xiàn)這個目標(biāo)……她給了我一個希望,一個幾乎是奢望的希望,可是我卻不得不接受……原本我以為自己會被自己給逼瘋了的,可是這十年來,我卻過得很安心,除了記掛漠北的家人之外,我?guī)缀蹩梢哉f是沒有憂愁,我心里不快的時候直接對她吼,我不待見她的時候便直接冷臉相待,我像是盡了一切的努力來激怒她似的……可是她卻并沒有對我如何……她對晏兒很好,好的讓他幾乎都不敢相信,她對我很敬重,即便沒有柔情蜜意,但是她卻給了極大的包容……甚至讓我一步一步地從當(dāng)日那個人人忽視的鳳后成了如今人人敬畏的鳳后,她把她的后宮全權(quán)交給了我,像是真的不害怕我會害她心愛的人,害她的孩子似的……這般多年,恨的時候恨之入骨,惱的時候怒火滔天……可是不管如何,最終,我始終還是敗下陣來,仿佛只要對上她,我便會輸?shù)膹仡^徹尾……只是因為……”
話沒有繼續(xù)。
淚水,始終還是涌出了眼眶。
水墨笑淚眼模糊地看著程氏,看著那雙與司慕涵極為相似的眼睛,“我愛她……”
他合上了眼睛,繼續(xù)道:“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愛上了她,也許是一開始恨上了她的同時,也許,是那段她對他溫柔相待的日子,又或許,在懷上了她的孩子之時,或者可能這十年的吵吵鬧鬧當(dāng)中……”
他睜開了眼睛,“我愛上了一個可能永遠(yuǎn)也無法讓我走進她的心的女子……我不奢求什么,只是想著,其實像這十年這般過日子也是很好的……當(dāng)日得知雪氏出事的時候,我比誰都怕,怕得便是如今這樣的結(jié)果……從當(dāng)日的汲汲到現(xiàn)在的患得患失,我所有的轉(zhuǎn)變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您說她在折磨身邊的人同時更折磨自己,可是,她又可曾知道,她在折磨她的同時更是折磨我?我所受到的何嘗不是雙重的折磨?這些日子,我心里壓著多少事情,她可曾知道可曾想過?我真的從未要求過她做什么……我知道她難過,所以我將所有我可以承受的都承受了,不能承受的,我也咬著牙忍了,可是,喚來的,卻還是她的冷漠……她不是沒有給我任何的回報,她給了,不過卻是折磨……她痛,我也痛,她心疼兩個孩子,我也心疼,我是真的心疼……她可曾想過?”
水墨笑從未試過在一個人面前說了這般多的心里話,或許,他是真的壓抑了太久了,若是再不說出來,他真的要瘋了,可是,即便說出來了,他的心還是這般的難受。
他站起了身,手中的杯子跌出了手心,落到了桌子上,撒了一桌子的茶水,“您知道嗎?我真的恨她,好恨好恨!可是,如今我卻也明白,這恨一個人恨到了極點,卻是另一種無法割斷的愛,雪氏愛她愛到可以放棄一切的地步,我不敢說我也一樣可以,可是,這般多年來,我不也是這般做嗎?”
程氏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水墨笑依舊落著淚,“我情愿她對我惡言相向,也不想面對如今她的冷漠!”
“有句話你說對了,上蒼是公平的,你如今付出了,將來必定也會得到回報。”程氏站起了身來。
水墨笑卻是自嘲地笑了笑,“將來是什么時候?”
程氏沉默。
水墨笑合了合眼,然后,取出了手帕擦干凈了臉上的淚水,除了那雙紅著的眼睛之外,他幾乎又恢復(fù)了那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鳳后,然后,對程氏道了一聲失禮了,便轉(zhuǎn)身離開。
他來這里,原本是想找人說話。
而現(xiàn)在目的似乎達到了。
可是,他卻又覺得無法面對這個聽取他傾述的人。
或許該說,他無法面對那般痛苦絕望卑微不忿的自己。
程氏沒有阻難,而是垂著視線看著灑落在桌上的茶水,會兒之后,抬起視線,卻看向了正堂后面的暖閣,緩緩說道:“覆水難收,男子的心,也如同這水一般,若是徹底傷了,便再無愈合的機會,涵兒,即便你心里真的沒有水氏,可是,他對于你,卻是都是真情,況且,這般多年的相處,他這個結(jié)發(fā)之夫,在你的心里,真的沒有一絲的位置嗎?他是個好強的孩子,可是今日,卻說了這般心里話,那是真的傷心了,他若是有錯,你這般對他無可厚非,可是,他真的有錯嗎?涵兒,你心里清楚。”
沒有聲音傳來,仿佛只是他的自言自語。
程氏嘆息一聲,“父親再給你念會兒經(jīng)。”
說罷,便回到了佛像之前,繼續(xù)誦經(jīng)。
便在正堂后面的暖閣當(dāng)中,司慕涵合著眼躺在了暖塌上面,擱在了腰間的手,握成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