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暮祈?”
聽說暮祈的名字后,唐玲瓏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姓暮……暮承道和你什么關(guān)系?”
暮祈沒想到她竟然能從唐玲瓏的口中聽到暮承道的名字。轉(zhuǎn)眼一想,唐玲瓏今日顯現(xiàn)出的力氣的確驚人,若也是修真者的話,說不定真的與暮承道有些交往。不過還不待她回答,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你什么時候也這么八婆了?”
果然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唐玲瓏翻了個白眼:“你管我,我看這小朋友和我有緣,問上幾句,關(guān)你什么事?”
暮承道的到來真的是悄無聲息,若非他出聲,這一群說是專門護著暮祈的侍衛(wèi),竟然一個也未曾覺察到異樣。因而,此刻他們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不過暮承道似乎未曾覺察般,揉了揉暮祈的腦袋,臉上帶了幾分笑意:“有什么想問的,問我這個叔叔豈不更好?”
“果然是一家人。”唐玲瓏嘀咕完,又道,“你怎么來得這么晚?”
暮祈恍然大悟,原來這兩人是約好了在這里見面,難怪她覺得暮承道來得如此巧。
“說有可能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我趕去瞧了瞧,便來得晚了。”暮承道這次許是因為有侍衛(wèi)們在,回答得有些含糊。
不過看他的臉上沒什么喜色,便知曉應(yīng)當是一場空歡喜。
“怎么著,就這么一會,你又被劫財劫色了?”
唐玲瓏因為他的打趣氣呼呼地又踹了地上的“尸體”兩腳,聽著他們的哀嚎這才滿意得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自豪道:“那也是姑奶奶我有本錢。”
暮承道正想繼續(xù)逗她幾句,忽然感覺自己的胸前一陣灼熱,他的臉隨之一變。
唐玲瓏也敏覺地發(fā)現(xiàn)了他的變化,正色問:“怎么了?”
暮祈仰起頭,就看暮承道從自己的衣口取出了一個圓盤,這圓盤也不知是由什么制成,潔白無瑕,透過光似乎能看到其中紋理。此刻,它正瑩瑩地發(fā)著一陣青色的光芒,明明滅滅,像是元宵夜市上的大燈籠。
暮祈盯著這圓盤,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暮承道遞給暮旻海的那個“尋靈盤”,倏然臉色一變。
唐玲瓏見暮承道望著她,眉毛一挑,聳聳肩解釋:“我是體修,身上可不需要那東西。”
這暮承道自然再清楚不過,所以兩人對視一眼,均不由自主地將視線都集中在了暮祈身上。
唐玲瓏見暮承道若有所思的模樣,再掃視了一眼對面站得整齊的侍衛(wèi)們,忽然將暮祈一抱,幾步便進了身后的廟里:“你們都在外面等著,我們倆女孩子有悄悄話要說!”
暮祈真的是迫不及防被抱起來,幾乎是眼睛一轉(zhuǎn),就換了個場景。她不覺得對唐玲瓏的能力又再上估了一個臺階,暗暗警惕起來。
“你也不用害怕,我就是覺得你后面的侍衛(wèi)都不像是忠心你的樣子,所以說話才專門避開他們。”
唐玲瓏撓撓頭,她天生對人情世故就敏銳,不然也不會在街上一眼就看出那男人對她不懷好意:“而且你是暮家人,有些你早晚都能知道的事情,他們可不能聽。”
說著她伸手一劃,四周立刻沉寂了下來:“我在此處下了結(jié)界,我保證今日我們的談話,不會被第四個人聽到。”
“果然還是師叔考慮周到。”
暮祈猛然一驚,一轉(zhuǎn)頭,明明是緊閉的廟門口,暮承道靜靜地佇立在那,也不知何時進來的。
只見他一甩衣袖,朝前走了幾步,恰好定在了暮祈的面前,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可是把我給你的木絨火種養(yǎng)出來了?”
唐玲瓏恍然:“我說尋靈盤怎的便成了青色,原來是你給的火種……”
說完,她捂住嘴,覺察到了不對:“你是說,一個還沒覺醒靈脈的小娃娃,養(yǎng)出來了木絨火?!”
“這不可能!”她斷言道。
木絨火可是玄階火,就算是火種,想破除火種封印蘊養(yǎng)出靈火也絕非一日之事。天賦好些的,也是徹底進入到修靈階才能與玄火建立聯(lián)系,到暮祈這里,她是怎么也不信一個未修煉的凡人能做到這些。
不過……
唐玲瓏不知想到什么,臉色一變:“除非……”
“除非她天生能與火焰建立聯(lián)系,是高階的火系靈脈。”暮承道面色復(fù)雜,“我還未告訴你,榮兒的父親,是當今早逝的那位太子。”
此刻,這不大的廟內(nèi)便一片寂靜。
在兩人的短短幾句話中,暮祈從最開始的忐忑難安到一片鎮(zhèn)靜,不過是一瞬。她在短短的時間里便猜想到,自己身上的木絨火被暮承道的尋靈盤檢測到了。然而他們并非第一次見面,上次她身處地距離尋靈盤并不遠,但是暮承道毫無反應(yīng),這便說明了自己的琉璃焰是無法被覺察的。
——只要她的琉璃焰沒有暴露,其他什么都好說。
想到這里,暮祈點點頭,召出了如今僅剩下一半的木絨火:“如果說這個透明的火焰……榮兒已經(jīng)養(yǎng)出來了。”
“果然!”暮承道這下望著暮祈便真的帶了幾分見才欣喜的驚嘆,“如此天賦,我們暮家定是又要出一個絕世天才!”
“你是怎么破除火種的封印的?”唐玲瓏迫不及待地追問。
暮祈想了想,在兩人灼灼的目光下扯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榮兒盯著火種看著……看著……然后,它就出來了!”
“……”沉默,一秒,兩秒,三秒。
暮承道覺著,果然天才和凡人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高階天賦的人自生來神識就比普通人強,加上屬性相符更易溝通,蘊養(yǎng)玄火大約是水到渠成……”暮承道干巴巴地自我安慰。
最后,還是唐玲瓏嘆息一聲:“這就是血脈的力量啊。”
暮祈敏感地抓住了“血脈”二字,想了想她還是問道:“我們家還有人和我一樣嗎?”
“有啊,”唐玲瓏點點頭,“就是你爹啊,他算得上我們天歸派的傳說人物了,和你這個小家伙一樣,是個鬼才。”
“不過可惜……”接下來的話她并沒有說完,惋惜之意溢于言表。
暮祈抿了抿唇,那是她永遠只存在于別人記憶里的父親。在死過一次后,暮祈已然成長了許多,不再去渴求那些太過于縹緲的東西。對于現(xiàn)在的她來說,父親這兩個字,的確是十分遙遠了,或許加個“暮蕭雪”的前綴,像是“暮蕭雪的父親”這樣的詞組,才能讓她更觸動一些。
“你既然是他的女兒,那應(yīng)該過段日子就是我天歸派的弟子,那我便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唐玲瓏伸了個懶腰,指了指身邊的暮承道,“我是他師叔,是歸天派十二峰中煉體峰的峰主。”
“今年高壽231。”暮承道忽然的補充,惹來唐玲瓏的一個巨大的白眼。
暮祈望了望唐玲瓏撐死不過十四五的樣貌,沉默。
她覺得外面想著強搶民女的四個人要是知道他們看上的少女實際二百歲高齡,那該是一副什么模樣?
“天歸派里峰系復(fù)雜,我暫且便不給你多說了。”唐玲瓏說著,捶了捶身旁的暮承道,力道之重讓他整個人差點趴到地上,“你不是要找高階的火系靈體,眼前不就是現(xiàn)成的?”
于是暮祈便見暮承道的臉上的表情從呆愣到驚訝到不敢置信再到欣喜若狂,變臉速度之快讓她渾身一抖。
“承道有一好友,自出生起就中了寒毒,需要火系靈物延命。”唐玲瓏解釋道,“隨著年紀的增長,普通的火系靈物無法壓制他體內(nèi)的寒毒,因此承道才千方百計地尋找異火。”
暮祈恍然大悟。合著暮承道說什么對異火勢在必得、等不及了,完全不是出于提升自己修為的目的,而是為了救自己的朋友。
“我能幫上什么忙?”
暮承道趕忙道:“璞臨的靈脈已經(jīng)被寒毒完全堵塞……我會尋到異火,但是現(xiàn)在就缺一個能夠有純凈火靈力的人以自身靈力為他疏通靈脈,然后控制異火去拔出他的寒毒。一般來說,靈脈分五大屬性,高階靈脈的天才本身就稀少,更何況還要火屬性的。”
說著,他臉色一苦:“我已經(jīng)尋了數(shù)十年,唯一符合的人選還是修的寒系火焰……”
“只要我過去幫他用靈力梳理經(jīng)脈就可以了?”暮祈皺眉,“可是,我現(xiàn)在沒有靈力啊。”
“而且如果木絨火只是巧合,實際上我并沒有高階天賦呢?”
……她其實并不能確定,自己真的是高階靈脈。畢竟這次木絨火能養(yǎng)出來,其實和她自己本身還真沒有多大關(guān)系。
“不可能!”暮承道指了指她一直放出沒有收回的木絨火,“如果你沒有天賦,現(xiàn)在以凡人之身契約玄火,現(xiàn)在應(yīng)當被它燒的連灰都沒有了!”
唐玲瓏也道:“天生地養(yǎng)的火焰,是不會屈服于人類的,除非你有足夠的實力壓制它或者擁有足夠親和力吸引它。”
暮祈的目光落在這柔軟的像絨球一般的火焰上。
——所以說,如果不是自己對火焰的親和力強,自己一碰它,就會被燒得連渣都不剩了?
再抬頭看看現(xiàn)在已然目光懇切帶了幾分哀求的暮承道,暮祈心下一動,終還是點點頭:“如果我能幫得到忙的話。”
“……你答應(yīng)了?”暮承道此刻的臉上全然是欣喜,不過他的笑意卻沒有持續(xù)幾秒,最后還是慎重地給暮祈說,“我還是得給你說清楚。”
“璞臨需要你以自身靈力為他梳理靈脈,到時候你們會靈力融合,他的靈力有可能反哺到你的靈脈里……”
“或許你不清楚,但是我得告訴你,榮兒。”暮承道蹲下身,解釋道,“你們的修為差距很大,如果他因為寒毒發(fā)作無法控制自己,體內(nèi)靈力倒流到你的靈脈中……那么,你就有可能因為靈力充斥過多而爆體而亡。”
“而且,異火也和玄火不同。靈火分天地玄黃四階,只有地階以上才能稱異火,你要控制它祛除璞臨身上的寒毒,這需要極為精準的控制力,不然,很可能會遭到反噬。”
“這也是為什么,我尋找了這么多年,卻沒有一個可以幫助他的人的原因。”
不僅僅是異火難尋,天資卓越的可以控制異火的人都是人中龍鳳,又有誰愿意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賠上自己的未來?
“作為朋友,我很希望有人能救他。但是我也知道……這可能有點太強人所難了。”暮承道一手捂住臉,仿佛這樣就能遮擋住自己的脆弱,“所以,如果你不愿意,我并不會怪你,也絕不會強迫你。”
唐玲瓏雖然沉默著,面上卻有幾分欣慰:暮承道……這十年如一日的奔波,哪怕無數(shù)次絕望過,也從未想過放棄自己的底線。這也是她愿意與他深交的原因。
寂靜,還是寂靜。
他們都在等暮祈的選擇。
“我說,我答應(yīng)了。”
忽然,屬于孩童的清脆的聲音響起,于暮承道來說,仿佛天竺。
暮祈摸了摸仍蹲著的暮承道的頭,笑了:“我說,道叔你哭鼻子了嗎?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害羞。”
“我暮祈答應(yīng)的事情,還沒有反悔的道理。”
——因為她身上……還有個貪吃靈力的琉璃焰啊。或許別人會覺得有風(fēng)險的事,與她來說,卻是千載難逢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