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霞滿天
山路巔簸,顫顫巍巍。兩旁青山綠水,這時(shí)節(jié),透著冷冷寒意。
燕林冷木擠坐在白貨車副駕上,瘦青年卑夷眈眈瞟著他。眼鏡男釋然望著窗外,不時(shí)回首想說些什么,但又咽了。胖大肚司機(jī)不時(shí)驚恐望他一眼,又忐忑不安地駛著車子往前,一路顛得大家一攛一攛的。
楊嶺岔口上,車子右拐,上了更窄,更彎,更險(xiǎn)的山路,這里面延個(gè)村落不計(jì),確不知是哪村?
胖大肚說,那是一年以前的臘月,北京現(xiàn)代轎車逆行,從常收煤氣站下拐彎中一竄而出,疾速行駛,恰巧將迎面騎嘉陵摩的,穿黑披風(fēng)的燕林,撞昏在雨地里……胖大肚的貨車緊跟在后頭,為防事情牽連自己,胖大肚記下了轎車牌號。但很久都沒人來找過他,為恐記憶衰退,將那車牌號記錄在煙盒紙上,留在家中抽屜。
燕林在隱約間,看到白貨車的右側(cè)有兩個(gè)褪漆了的黃斑點(diǎn),像兩個(gè)大的逗號,就又昏迷了。這年年端,他在街口等到了兩天,白貨車果然出現(xiàn)了。
過了“章堡兒”、“陳化國”、道路兩旁緊貼著房子,幾個(gè)彎險(xiǎn)些轉(zhuǎn)不過來,胖大肚一陣抱怨。沿路直上,不住鳴笛,回璇在山谷,繞過陰深林子,飄蕩開。兩旁菜地荒蕪,野漬斑斑。清溪泉水,“嘩嘩“下流。
漸晚了,日暮滑下,幽清山谷中,透著靜謐的惶恐。
燕林一句話也沒說。這個(gè)時(shí)候,冷淡已經(jīng)形成。從一開始,胖大肚不承認(rèn)當(dāng)天在場,燕林死詐他才得以承認(rèn)。瘦青年不忿,打斗中甚至是不快。眼鏡小伙解勸,才得以維持這僵局。
車子停在一個(gè)谷場,相圍依稀瓦房的村落。下車時(shí),不少村人搭訕,趣笑著。
走到一個(gè)端正的瓷房二層樓前,瘦青年攔著,要他等候。胖大肚去屋里找煙盒紙。眼鏡男佯裝回家去轉(zhuǎn)轉(zhuǎn)。燕林眼中掠過一種不安,坐下門前石凳,閑語笑侃一群玩轉(zhuǎn)的幾個(gè)小孩。
不多時(shí),村里一幫年輕壯漢圍攏了來。眼鏡男縮在后。大人們譴走這一幫小孩,挑釁著圍過來,怒視坐在門邊石尊上的燕林。胖大肚出來時(shí),手?jǐn)n在褲袋,似搪塞些什么,瞬及又抽了出來,與瘦青年相依而站,互相壯膽,反口狂妄地說:“那天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一副居高自大的表情,漸漸向人多處攏了過來。
燕林黯淡地說出一年尋找兇手的艱辛,與苦悶,漸而駁得當(dāng)中一些人的同情,莊嚴(yán)問道:“告訴我是誰?價(jià)錢可以商量。”
胖大肚輕蔑地喊出:“兩萬!”
燕林有些惱怒,他身上合起來才千把塊錢。看來!得露一手了!
一個(gè)狂妄得不天高地厚的瘦青年,輕跨一只腿踩在石凳上,俯著身子,托出手來,平放面前,輕視藐笑道:“有多少錢先拿來!之后再商量。”這是個(gè)混混!每個(gè)村子都有這樣一些,一旦得勢,囂張無比,一旦失勢,逃得比誰都快!
燕林鄙夷看他一眼,四目交叉,融出火花,瞬間,燕林以掌托他臉頰,如推磨盤般,再抓扭其揮來的右手使勁一推,小混混就飛退出去,摔在沖上前來一伙人身上,亂成一團(tuán)。
燕林急攻胖大肚,砍一掌,再推一把,兩指一曲,抵和鉗胖大肚咽喉。胖大肚背抵瓷墻,無可退又被制服,哽咽難受。瘦青年急攻上來,反而胸中燕林踢出的一腳,倒在門檻。
“信不信我殺了你?”燕林裝出瘋狂狀,鉗著的兩指更加緊迫。
胖大肚面龐抽搐,惶恐岌岌,巴巴望著眾人。眾人也是巴巴望卻,不知如何解?
燕林順手從他褲袋里搜出一張煙盒紙,正要揉開來,風(fēng)中忽有一枝細(xì)竹,直戳過來,勁風(fēng)使人生畏!他反身側(cè),使左手兩指,鉗住刺來的竹枝,但勁力太強(qiáng),他又順勢而扭,竹枝刺向胖大肚面門。
這才看清,人群里不知何時(shí)竄出個(gè)女子,身姿凜冽,嬌悍,果敢,俏臉有些禿起,淡眉凸眼,浮眼眶中透著風(fēng)趣,與智慧無敵。短發(fā),略蜷起,確仍不失少女應(yīng)有的胴肉感,與溫軟,可愛一面。酥膩光澤的肌膚,潔凈閃閃的眼睛,淡然神奇!大幕零二屆的人,又有誰會不識,大幕第一才女……周紅霞呢?
她一聲驚呼:“叔叔……”瞬即又抽出竹枝,但生鉗在燕林兩指之間,勁力相斥,只一搓動,竹枝頭裂碎,成一把細(xì)竹碎。
燕林頓感困惑:周紅霞的叔叔?這里是哪里?周村?
周紅霞愜意嫣笑,“靈犀一指“的來頭,她還是略有耳聞的,莫不是匪中俠客劉燕林?不然,她又怎么配稱,大幕近年第一才女呢?也許是技癢!她扭斷枝頭裂碎部位,橫空飛起,劃枝襲向燕林咽喉。燕林揮出左指尖細(xì)竹片,襲向她,她往后再一騰,落地劃枝貫腰而來。對方身手與自己相差無幾。燕林只得松了鉗服胖大肚的右手,騰空躍了開來,退到一邊。
人群松懈下來,屹立于周紅霞身后,論道紛紜。胖大肚氣喘吁吁,咳好幾聲,吐一陣痰水,才舒暢過來。
燕林正身凝望周紅霞,她是極睿智,正派的人,不會不講道理。她的武功更是一流!不知是福是禍?接下來如何是好?忽然靈機(jī)一動,有了!周紅霞有一堂哥,叫周亞鵬,與燕林交情匪淺!
其實(shí)近年,周紅霞對“靈犀一指“這名,極有好感,惺惺相惜,苦無緣相會。近來,她自創(chuàng)了一路劍法,取名“紅霞滿天”。一直想與其切磋。總算等著個(gè)機(jī)會了!
燕林飛身一躍,急離而去,消失在墻角。眾人泄了口氣,紛紛而散。周紅霞有些黯淡,傷神,抬頭望望這暗了的夜空……
入夜后,村落凄凄。周亞鵬搬外間晾曬的岸輯,和一些臘肉雜物。忽然一陣風(fēng)般,一個(gè)人影竄入屋中。看清時(shí)!他冷然一笑:“剛才黃昏,聽說有強(qiáng)寇入了村。原來是你呀?”
燕林“嘻嘻“一笑,問:“你怎么知道?”
“用兩根手指致人的,和夾得住’紅霞滿天’劍招的,還會有第二個(gè)嗎?至少我還沒見過。”亞鵬坐在岸臺邊,操樸刀麻利剁著肉塊,淡定從容地說。
燕林嚴(yán)肅上前,認(rèn)真說道:“我正為這事來的!”接著,把撞車一事,和查探情況,一一說了。
“那你要找周紅霞了。村里人,都很愛聽她的意見!”亞鵬頭也不回,依舊不屑從容地說。
“可我剛剛和她起了沖突,這才來找你!”燕林有些為難,懇切道。
亞鵬收了菜刀,站起身,笑了一下,說:“她比你還先來,早料到了!”
這時(shí),于內(nèi)屋,周紅霞挽著亞鵬媽媽出來:“大娘,保重身體,莫要操勞了。亞鵬哥哥會處理的啦!”她就是這么一個(gè)乖巧,討人喜歡,投緣,機(jī)智的女生。
她見燕林,抿著嘴淺笑一下,上前說:“靈犀一指,名不虛傳嘛!”說完,用兩個(gè)指比劃,撇開,示范了一下。
燕林松懈后,拱手賠禮,陪笑著說:“哪里哪里!能與’紅霞滿天’過招,真是很榮幸!”
周紅霞愜意嫣然,互有好感,閑話一番,問了些傳聞虛實(shí),和武功深淺造詣的探討。不多時(shí),亞鵬布置一桌豐盛菜肴,召喚道:“風(fēng)云人物,大幕飛鷹,難道是不用吃飯的嗎?”
燕林淡然坐到桌前,淺飲酒杯,淡淡地說:“我上一次吃你做的飯,是在上海吧?到現(xiàn)在有多久了?”
“不記得了!”亞鵬廚房中鏟著菜肴。
燕林起身,倚在門口,又看了一眼岸臺上的樸刀,趣笑著說:“難道你的樸刀,就只是用來剁菜嗎?”
亞鵬端菜走過:“太平盛世,我很久沒動刀了。”看一眼燕林后,又說:“如果別人兩根手指都能鉗住樸刀,那我這刀法又怎么能算入流?倒不如靜下來切切菜。”
燕林回身,有些感傷地說:“對有些人來說,世界永遠(yuǎn)沒太平過!”看一眼從容的亞鵬后,又說:“也許像你這樣的人,可以永遠(yuǎn)享受安寧。”
一起坐在桌前,互聊了些以往故事,見周亞鵬夫婦恩愛如常,燕林眼中滑過的,不知是妒忌,還是感傷?
周紅霞愜意地埋頭吃飯。臨走的時(shí)候,她說出了北京轎車車牌號碼。亞鵬夫人執(zhí)意留宿,被燕林婉言推托,亞鵬過來解勸說:“他們是風(fēng),不想留的時(shí)候,是留不住的。”
燕林對周紅霞望過來的精靈、睿智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向亞鵬作揖,辭別而去,消失于山野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