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祝菁看著沒電自動關(guān)機的手機聳聳肩,對酒店服務員說:“楊先生的東西我都放這兒了,他要是問起麻煩你們說一聲,奧,對了,再麻煩你們找個男服務員過來照看一下,他也許今晚不能自理,費用算他的,他酒醒了會結(jié)算的。”</br> 服務員點點頭,退出了房間。</br> 祝菁走到浴室門外,敲門,倚在邊上說:“YANG你還好吧?”</br> 里頭的男人沒有回答。</br> 祝菁說:“我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啊,走了。”</br> 祝菁走到門口,覺得不放心,又折了回去,猶豫幾秒,擰開了浴室門的把手,里頭熱氣騰騰,楊繼沉泡在浴缸里,閉著眼,臉頰和脖子有些泛紅,是酒精上臉的表現(xiàn),他一動不動的,似睡著了一般。</br> “楊繼沉?”祝菁輕輕叫他名字。</br> 楊繼沉眉頭微皺,低聲道:“出去。”</br> “行,你沒事就好,我走了。”祝菁笑笑,踩著高跟鞋出了房間。</br> 祝菁認識他時間不算長,但聞其名很久了,連他父親都說楊繼沉這人做事穩(wěn)妥,有血性有骨氣,懂得運籌帷幄,有時候不像個賽車手反倒像個商人,處處精明,卻又喜歡置身事外。</br> 祝菁笑了出來,這還是頭一回見到楊繼沉醉酒,還上臉了。</br> 祝菁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接到了表哥的電話,祝菁裹了裹風衣,沿海城市就是冷。</br> “這是來驗收今晚的成果?”祝菁說。</br> 那頭的男人沉沉笑著,“得到想要的了嗎?”</br> “你們這是利用我挖楊繼沉呢還是利用我除楊繼沉?盛覃,你們的事兒我不管,我跟著你們走城市只是為了幫爸爸看看這批車子到底性能怎么樣,做個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別拿我做文章。</br> “你不是很想要楊繼沉嗎?今晚這個局送你也不要嗎?”</br> 滴滴兩聲,祝菁解車鎖,上了紅色跑車,行駛在寬闊的大道上。</br> 她說:“我喜歡的男人我自己會追,趕著上的女人你會珍惜?再說了,這世界上男人那么多,不止他一個。”</br> 盛覃嗯了聲,掛了電話。</br> 祝菁自個兒是喜歡楊繼沉,很欣賞他,可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歡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楊繼沉沒那么好追,但相處起來是個不錯的人,祝菁打心底里明白,如果她不識趣怕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br> 她從小混跡在商人圈里,見多了表面功夫和人際關(guān)系,她和楊繼沉一樣,都不喜歡無端得罪人。</br> 這次她確實有私心,想再探探他的心意,可那晚楊繼沉把話說的挺明白了,她沒必要死皮賴臉的貼上去。</br> 即使不是謙謙君子,但也絕不做卑劣小人。</br> 前兩月徐梔夏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祝菁也知道事情的大概始末,是有多愚昧無知才去做這種自毀前程的事情,為了個男人,祝菁不理解也想不通,明明這世上還有更多值得費精力的事情去體驗。</br> ……</br> 楊繼沉后來是被服務員扶到床上的,泡的皮膚都皺了,人也沒緩過勁來。</br> 一覺睡醒,身體像被敲碎了一樣,但好歹神志是清醒的。</br> 收拾東西回了隊伍住的酒店,剛跨進自己房間,賀群就闖了進來,“哥,周樹和海凌隊的人打起來了,要送醫(yī)院了。”</br> 楊繼沉捏著眉心,“怎么回事!”</br> “我不知道!我和嘉凱在花壇邊抽煙呢,就聽到另外那邊吵起來了,再一看就打成一團了,說著有人受傷了,就叫了救護車,這會救護車正要趕來,我聽見前臺說你回來了,就趕緊來找你了。”</br> 楊繼沉把東西一放,跟著賀群下了樓。</br> 幾個人就在酒店門口附近打的架,一人坐一邊,一個捂著額頭,一個在抹嘴角的血。</br> 圍觀的人堵了個水泄不通,楊繼沉擠進去,只見周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額角滲血,捂著手臂咬牙切齒的。</br> 周樹見了楊繼沉喊了聲哥。</br> 還沒等說上話,救護車就來了,周樹一瘸一拐的上了車,而另外那邊被抬了上去,看著病弱,眼神卻是兇狠凌厲的,仿佛在得意些什么。</br> 楊繼沉三人跟著上了救護車。</br> 初步檢查下來,沒什么大礙,但手臂肌肉損傷,得修養(yǎng)一陣子,這話一聽周樹急了,“怎么能修養(yǎng),我過幾天還有比賽呢!”</br> 醫(yī)生推了推眼鏡,“那也得修養(yǎng),不可以做用力氣的活兒,年輕人,這會不珍惜身體,老了有的罪受。”</br> 楊繼沉說:“好,知道了,多謝。”</br> 楊繼沉把人帶到了走廊,是個清靜地兒,三個人圍著周樹,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覺得這事太突然,很是無奈。</br> 楊繼沉眼睛還有些熏紅,是昨晚宿醉的后遺癥,他聲音都是沙啞的,雙手抄在褲袋里,淡淡的看著周樹。</br> “說吧,怎么回事。”</br> 周樹被氣的眼睛也紅了,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依舊咽不下這口氣,不爽的說:“海凌不過去年新建的隊伍,論資歷,這兒的每一支隊伍都比它老,實力還沒拿出來給人看,就輕狂成那樣。”</br> 周樹看向一側(cè)。</br> 楊繼沉:“繼續(xù)說。”</br> “十幾歲的小孩,毛都沒長齊,氣焰倒是不小,跟個長舌婦一樣,說咱們車隊已經(jīng)散了,已經(jīng)四分五裂了,不用一年時間就可以把我們搞垮,還說我們不過是些三流賽車手,要什么沒什么,留我們和他們這些職業(yè)的比就是侮辱他們。哥,我們是嗎我們辛辛苦苦爬起來,沒有正規(guī)的教練和場地又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搶,靠的是自己,我們因為喜歡才去做這個事情,以前你覺得車隊名不重要,對什么都不在意,我們也無所謂,都是些虛名而已,可說到底我們是一支隊伍啊,現(xiàn)在國內(nèi)能和我們和你相比的,有多少隊伍多少人,就連鄭鋒也要對你低聲下氣,他們算什么?梔夏是走了,我們是缺了一角,可怎么會散呢?我們以后會散嗎?”</br>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其實他們心里都明白,總有一天會散的,只是時間或長或短罷了,而楊繼沉也不曾一次說過他不打算玩這個玩一輩子。</br> 江珃的出現(xiàn)讓楊繼沉變了很多,他們都能感覺到,楊繼沉是變的愛笑了,更有人情味了,人也比以前放松了許多,可他們也感到危機,害怕楊繼沉尋到了人生的另一個意義就放棄了賽車,如果沒有楊繼沉,他們這支隊伍算什么。</br> 周樹看著嘻嘻哈哈,可躺床上的時候也想了很多,有些想法誰都沒提,怕傷了幾個人之間的感情。</br> 海凌那幾個人的一番話激惱了周樹,一時沒控制住就上去爭辯,那邊的人也是火氣大的主兒,就打了起來。</br> 楊繼沉神色不驚,反問道:“你們想一直往上走嗎?”</br> 一直往上走,榮譽一生。</br> 周樹:“想,你不想嗎?”</br> 楊繼沉沉默了,半響,他啞著嗓音說:“我是喜歡賽車,是小時候的一個愛好,是當初被逼到走投無路才去玩了地下賽車,我不像你們,一開始就是一腔熱血,那時候我只是為了錢,為了活下去,用生命換錢,用錢換取生命,要說情懷,我比不上你們。打從一開始我就說了,我不會做這個做一輩子。”</br> 周樹雙手漸漸握拳,盯著楊繼沉看。</br> 楊繼沉自嘲似的笑了聲,說:“如果你們想走的更遠,不如別跟著我,試試職業(yè)隊,資金資助方面比較好弄。”</br> 周樹喘著氣,“哥,你明明也想的,為什么就是不愿意?以前不屑鄭鋒,看不起他,是因為他做事風格不像個人,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不說小珃這層關(guān)系,我覺得鄭鋒變了很多,就像那時候老五說的,如果想爬的更高,我們需要這樣一個橋梁。”</br> 楊繼沉下顎微微繃緊,想點煙,發(fā)現(xiàn)這里是醫(yī)院,忍了下來。</br> 良久,他說:“我想想吧。”</br> 見他松口,三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周樹也是始料未及。</br> 楊繼沉說:“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有時候想不明白。”</br> 他經(jīng)歷過大難大苦,人生的起起落落,普通人只會思考活著的追求和未來,可他總在想他現(xiàn)在活著是為了什么,榮譽嗎,錢嗎,到底為了什么?這人啊,看似風光,但像飄在云朵上,找不到什么意義,拼命活了下來,從別人腳底下爬了出來,卻忽然失去了方向。</br> 他一向沒什么追求,隨意松散,所以對鄭鋒那檔子事沒什么興趣,對什么賽事也一般般。</br> 可現(xiàn)在似乎有了什么不同,他至少不是一個人了,兩個人的感覺真好,不是嗎?</br> ……</br> 海凌隊雖是去年新建的,但猶如破竹之勢,來勢洶洶,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有闖勁有激情,帶領(lǐng)這隊的教練明叫盛覃,楊繼沉曾經(jīng)聽說過,前兩年剛從國外回來,加拿大華裔,家庭背景不小,實力更是不可小瞧,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卻做了教練。</br> 盛覃和祝菁的這層關(guān)系楊繼沉早在半年前就知道了,所以不太愿意得罪祝菁,也不是怕,但沒必要生事,他懶得去處理這些事情。</br> 昨晚的飯局也是盛覃辦的,有電視臺的記者來做個人采訪,采訪完了一起去吃了個飯,和盛覃,祝菁,電視臺記者,鄭鋒,還有另外一支隊伍的主力。</br> 他平常酒量還算可以,但沒什么酒癮,他們玩車的,酒精一向都是少碰為好,可那幾瓶酒確實烈,不好推脫,一頓飯下來,五六個人都喝了個酩酊大醉,可卻沒一個人松口,盛覃給他們開了房間。</br> 他進去了就泡澡緩酒精,后來發(fā)生了點什么記不清,隱隱約約記得有人把他扶上了床。</br> 這盛覃是什么用意,都心知肚明。</br> 楊繼沉帶著周樹回酒店,遇上剛睡醒的鄭鋒,他就在他們房間門口等著。</br> 鄭鋒說:“我有話和你談。”</br> 楊繼沉挑眉一笑,讓人進了房間,習慣性的找手機看時間,可摸索了一圈,也沒找到。</br> 鄭鋒坐在沙發(fā)上,說:“那盛覃對你……你找什么?”</br> “手機。”</br> “不會忘在昨天的酒店了吧?”</br> “沒有,早上有帶回來。”</br> 沒一會,張嘉凱跑來說:“我和周樹手機被偷了!哥,借個電話,我打蕓仙的電話。”</br> 楊繼沉停了手上的動作,笑道:“這小偷挺利索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