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他的聲音那般沙啞低糜,篤定的,狠厲的,又充滿柔情,而那一字一句炸的江珃耳邊嗡嗡響。</br> 江珃懵了一會,突然放開抓著他的衣服,徐梔夏的話再次浮現(xiàn)腦海里。</br> “你不要騙我了好不好,我不是你,玩不起。”她垂著頭,看起來狼狽又灰心,就連聲音也不如剛剛那樣激動亢奮。</br> 楊繼沉輕笑了聲,問道:“徐梔夏怎么和你說的?”</br> 江珃不說話,她也不知道如何去闡述。</br> 楊繼沉不疾不徐的說:“我不管她怎么和你說的,現(xiàn)在你只需要聽我說的,相信我說的就可以了,江珃,只有我自己最了解我,他們都不是我,不會知道我在想什么。”</br> 江珃心突突突的跳了起來。</br> 楊繼沉說:“那個女孩對我來說確實是個很重要的人,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出現(xiàn)的人永遠都是重要的,感恩的,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不會去忘記。”</br> 他們那時候說是談戀愛也可以,說是最要好的朋友也可以,那一段時期楊繼沉連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別說去弄這些兒女情長了,那時候他把命懸在褲腰帶上,想方設(shè)法的弄錢,自己生活,還債,到處躲到處藏。</br> 這是一段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時光,他活得根本不像個人,從富家公子落到這副田地,一向心高氣傲的他扔揣著自尊高高在上,但脖子越是傲的高越是被人碾的低。</br> 林之夏這人怎么說呢,她不是傳統(tǒng)的乖乖女,她和江珃簡直是兩個類型,她出身在一個很貧困的家庭,當(dāng)一個女孩想要的太多,家庭無法負擔(dān),偏偏她還長了一副好皮囊的時候就會走錯路,她那會還在上高中,到處七混八混,認識了不小道上的小流氓,因為長得漂亮更是呼風(fēng)喚雨。</br> 明明像個女流氓,但心地比誰都善良,還愛管閑事。</br> 楊繼沉就是她管的閑事之一,兩個人匆匆一面,后來無意一直碰到,幾次下來會說幾句話,時間長了林之夏什么事兒都會和他吐槽,誰誰誰長得丑還想泡她,誰誰誰紋了個癩蛤|蟆,誰誰誰又打她了……</br> 她總是笑著說那些事情,把楊繼沉當(dāng)兄弟一樣,不開心了還要找他喝兩杯。</br> 楊繼沉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根本沒有一個知心好友,也就林之夏對他坦誠相待。</br> 他們沒有接過吻,沒有做過愛,為了避免麻煩,別人說是女朋友,楊繼沉通常不否認,他當(dāng)時只想要錢,其余的都是虛事。</br> 所以當(dāng)林之夏出國時他根本沒多大反應(yīng),她終于去了想去的地方,他為她高興。</br> 她走了之后楊繼沉遇了很多糟心事,也有過一陣自暴自棄,不知道自己活著干什么,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活成這副樣子。</br> 沒多久,那邊傳來林之夏去世的消息,他親自去國外把她接回來,這件事實在對他影響太大,他忽然發(fā)現(xiàn)生命是真的脆弱,明明前一陣子還打電話和他分享快樂的人忽然沒了。</br> 安葬好林之夏,楊繼沉一個人待了許久,想了很多,一些飄渺的,不切實際的,卻又萬分真實的。</br> 林之夏對他而言就是這樣一個存在。</br> 這件事也就徐梔夏知道,就連張嘉凱他們他都沒提過,并不是因為多痛多難以開口,而是已經(jīng)過去,不必再提,逝者不再來,何必。</br> 他這輩子沒愛過誰,目前為止也就江珃一個。</br> 他一向?qū)矍闆]什么多大興趣,只有這次是動了真心。</br> 說到最后,楊繼沉彈了記她的腦門,“現(xiàn)在聽清楚了?不和我鬧別扭了?”</br> 江珃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眼淚還在里頭打轉(zhuǎn),他一彈,淚珠就滾了出來。</br> “可是……”</br> “可是什么?”</br> 可是徐梔夏說她和她長得像。</br> 江珃靜下心好好想了一番,這句話沒說出口。思來想去,江珃好像明白了什么。</br> 徐梔夏和她說那些事情的目的,她胡謅的謊言,所以今天她不愿意來。</br> 江珃望著楊繼沉,破涕為笑,又覺得很尷尬,臉漲的通紅。</br> 她剛剛朝他發(fā)火的樣子一定像極了電視劇里無理取鬧的女人。</br> 楊繼沉嘆笑,“還有什么問題今天說清楚。”</br> 江珃抿抿唇,瞳仁里閃著光,她輕輕問道:“你真的喜歡我嗎?”</br> 楊繼沉無賴道:“你猜。”</br> 江珃立刻瞪他,腮幫子鼓成氣球,皺著眉要走,可楊繼沉往前靠了一步,雙臂撐在樹干上,環(huán)著她,彎著腰,和她平視,讓她無處可逃。</br> 江珃腦袋扭來扭去,避開他的視線,推他,“你走開。”</br> 她聲音嬌嗔的不得了,楊繼沉眉眼間都是笑意。</br> 他輕佻道:“好啊,那我走了。”</br> 他真松手慢騰騰的走了,江珃氣的直跺腳,追了上去,指尖剛觸到他的手臂,他就轉(zhuǎn)過身來一把抱住她,江珃整個人被騰空抱起,她嚇得尖叫起來。</br> 這是江珃這輩子第一次被公主抱。</br> 楊繼沉笑說:“忘帶你一起走了。”</br> 江珃手臂摟著他脖子,海風(fēng)陣陣吹來,涼爽的風(fēng)也吹不走他身上炙熱,也不知怎么,江珃忽然也變得很熱,像是被傳染了一樣。</br> 楊繼沉抱著她走到海邊,作勢要把她扔海里,江珃臉上的笑意剛揚起又立刻被他嚇走了,往前假裝扔了幾下,江珃捶了他一頓。</br> “楊繼沉,你討厭死了!”</br> 這個人真是討厭死了,讓她哭又讓她笑。</br> 可話音未落,他就這樣抱著她,落下了吻。</br> 面前是浩瀚的大海,一輪明月掛在海面上,波光粼粼。</br> ……</br>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那幾個人正探著腦袋,一雙雙眼睛跟狼眼睛似的,牢牢盯著他們,大氣也不敢出。</br> 楊繼沉牽著她的手從遠處走來,江珃步伐拘謹,一直低著頭,扭扭捏捏的,一副小媳婦見家長的模樣。</br> 其實江珃特想一頭扎大海里,她覺得沒臉回去見大家。</br> 看清兩個人緊握的手后周樹大呼一聲:“成了成了!”</br> 楊繼沉拉著江珃坐下,大伙識相的讓座。</br> 楊繼沉跟個沒事人一樣,很自然的問江珃,“要吃點什么嗎?我看你剛都沒吃什么。”</br> 江珃搖搖頭,“不用了。”</br> 楊繼沉逗她,“怎么不用,每天中午要吃兩碗飯外加一盆菜和一個白面饅頭,晚上要喝一大碗魚湯,蘋果香蕉能塞則塞,半夜還要吃宵夜,我也不能餓著你是不是?”</br> 江珃臉發(fā)燙,幽怨的看著楊繼沉。</br> 楊繼沉給她弄了個烤香腸,“剛剛都吃的差不多了,沒什么了,隨便吃點。”</br> 周樹拿著樹枝畫圈圈,小眼睛盯著他們轉(zhuǎn),嬉笑說:“哥,還給小珃吃香腸呢,人嘴巴都腫成香腸了。”</br> 江珃手一抖,香腸差點掉地上。</br> 季蕓仙狐疑的看了江珃幾秒,猛地一拍腦袋,指著江珃質(zhì)問道:“你老實說,你上次是不是騙我了?”</br> 江珃一頭霧水,啊了聲。</br> 季蕓仙:“你上次嘴巴也腫成這樣了!”</br> 大伙:“哦~”</br> “哥,你下手真快啊!”</br> “嘖嘖嘖!”</br> 江珃眼睛一轉(zhuǎn),心虛的不敢回答,她看到一個小螃蟹在沙灘上刨了個坑鉆了進去。</br> 楊繼沉往后一靠,懶洋洋的笑著,右手擱在江珃腰后,虛搭著。</br> 江珃默默吃完了這根香腸,周樹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著,油嘴滑舌的說了好一通,映著篝火,顯得格外熱鬧和歡樂。</br> 又似故意在找話題聊,直到八點整,天空中突然炸出一朵朵煙花。</br> 閃爍的星火在夜空中拼出一行字:畢業(yè)快樂。</br> 停留了三秒似流星一般劃落。</br> 江珃仰著腦袋,望著璀璨的夜空一時愣住了,季蕓仙早在那興奮的大喊大叫。</br> “找人訂做的,覺得還行嗎?”</br> 耳邊突然一熱,江珃下意識的轉(zhuǎn)過腦袋,鼻尖撞楊繼沉臉上,他順勢親了她一下,嘴角勾著笑。</br> 江珃耳朵紅成胭脂色,輕聲問道:“你早就準備好了?”</br> “不然是海的女兒給我送來的?”</br> 江珃氣惱的拍了下他,這人說話總是不正經(jīng)。</br> 突然,周遭亮了起來,纏在樹上的小燈串閃爍起來,照亮這一片,小燈串通通指向一個方向,江珃順勢望去,只見右邊那片沙灘上燈火輝煌,地上似乎鋪了什么。</br> 季蕓仙說:“小珃,快去看啊!”</br> 江珃腦子一片空白,虛著步伐走了過去,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下。</br> 沙灘上鋪了玫瑰花瓣,被風(fēng)吹得已經(jīng)有些零散,但依舊很美。</br> 花瓣盡頭是燈盞,燈盞環(huán)繞著一樣?xùn)|西,白色,精致的,龐大的,是一架白色鋼琴。</br> 江珃忽然停下來,回頭尋找楊繼沉,他站在不遠處,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江珃上去試試看。</br> 季蕓仙說:“沉哥挑了很久的,小珃,去試試!”</br> 江珃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走到鋼琴前,輕輕撫摸著,食指按下一個白鍵,叮,發(fā)出清脆的樂聲。</br> 江珃看向他們,邊笑邊哭說:“我不會彈。”</br> 她很喜歡,但是她從沒真正接觸過鋼琴,也沒有正式的學(xué)過,對鋼琴的唯一印象就是小學(xué)二年級,老師讓要組織一個音樂團,讓她試了試彈琴,學(xué)了一首小星星。</br> 楊繼沉笑著走過去,壓著她肩膀坐下,說:“你會的,最簡單的譜子總會一點吧?”</br> 江珃顫抖著手,勉強彈了幾個音,前前后后連起來也算一首曲子,雖然不連貫。</br> 楊繼沉說:“這不是很好嗎?以后好好學(xué)一學(xué)就不一樣了。”</br> 江珃搖搖頭,覺得這是在做夢。</br> 楊繼沉揉了揉她的腦袋,“小笨蛋,畢業(yè)快樂。”</br> 江珃忽然轉(zhuǎn)身抱住他的腰,嚎啕大哭,哽咽不已。</br> 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不是這架鋼琴,而是他居然知道她想要什么。</br> 她從前只是和他提過她想學(xué)音樂,但從未提過鋼琴,和季蕓仙也是,這是她一個人的秘密,看起來遙遠而無法觸及的秘密。</br> 江珃斷斷續(xù)續(xù)的問道:“你…你…怎么知道?”</br> 楊繼沉:“第一次見你那天,看見你盯著KTV里的鋼琴盯了很久。”</br> 江珃埋在他腰間,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br> 后來江珃回想起這一幕,真的覺得萬分羞恥,明明是很歷史性的時刻,但實在太尷尬了。</br> 就在她抱著楊繼沉痛哭的時候突然竄出一群人,舉著香檳和煙花,說:“小嫂子!畢業(yè)快樂!”</br> 她一抬頭,妝也花了,頭發(fā)也亂了,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們。</br> 楊繼沉說:“這是我女朋友,江珃。”</br> 他正式的把她介紹給他的朋友們。</br> ……</br> 這個夜晚狂歡到凌晨,結(jié)束后,江珃和季蕓仙睡進了蘑菇帳篷里,帳篷頂上有一小塊透明的,可以看外面的景色,江珃望著星空覺得暈頭轉(zhuǎn)向的。</br> 季蕓仙早就呼呼大睡,只有江珃翻來覆去睡不著。</br> 幾番下來,江珃出了帳篷打算去吹吹風(fēng)。</br> 那堆篝火只剩下零星的火光,虛弱的光下坐著一個男人。</br> 楊繼沉正坐那抽煙,看起來姿態(tài)愜意,神情輕松。</br> 江珃快速跑了過去,輕盈的像只蝴蝶,楊繼沉一把拉過她,人就這樣跌坐在了他的懷里。</br> 楊繼沉把煙頭按在地上碾了碾,偏頭吐了口煙,轉(zhuǎn)頭看她,問道:“睡不著?”</br> “嗯。”</br> “想我想的?”他挑著眉峰,笑的有些壞。</br> “才沒有……”</br> 江珃聲音柔柔的,楊繼沉望著她的目光深了些。</br> 楊繼沉捏住她下巴,咬了下她的唇,兩人對視一眼,很快親吻在了一起。</br> 他雙臂環(huán)著她,手掌貼著她的背部,漸漸的,手往下滑,落在她大腿根處,裙擺被風(fēng)吹的一飄一飄,女孩光滑的肌膚是夜晚最具魅惑的東西。</br> 楊繼沉手伸了進去,掐了下她的臀。</br> 江珃一個激靈,心莫名一慌,卻摟他摟的更緊了。</br> 兩個人廝磨著,安靜的夜晚只剩下兩個人急促的呼吸和炙熱的體溫。</br> 唇齒交纏間,江珃聽見他問:“要不要去我那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