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十四章
他的眼神七分戲弄,剩余的三分還是戲弄,一雙狹眸像盯著獵物般盯著她。</br> 媳婦一詞將她轟的耳鳴,每個毛孔發(fā)漲,像有什么東西要沖出身體,臉如火燒。</br> 江珃猛然想起第一次見面那天,他問她珃是不是玉的意思。</br> 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問這個,也不知道這到底有什么關聯(lián)。</br> 她也不想知道。</br> 江珃手忙腳亂的關了窗,看也不看他就拉上了窗簾,靜了一秒又撥開窗簾給窗戶上鎖。</br> 遠方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煙花爆竹聲,一下一下牽動著她的心。</br> 江珃鉆進被窩,整個人悶在里面,輾轉反側。</br> 實在悶的喘不過氣了江珃才探出腦袋,她看著漆黑的天花板發(fā)愣。</br> *</br> 楊繼沉看著緊閉的窗戶低頭笑了聲,慢悠悠的也關上了自己的窗。</br> 坐在床邊剛點燃一支煙就接到了張嘉凱的電話。</br> 他夾住煙,走到陽臺玻璃門前。</br> “什么事?”</br> 張嘉凱那頭都是嘈雜的游戲聲,過了會,沒聲了,他可能走到了沒人的地方。</br> 張嘉凱說:“剛接到消息,說是盤山公路這三天封路,提供賽事練習場地,還有,今年可能要下大雪,所以比賽得提前半個月。”</br> 楊繼沉吸了口煙,“行。”</br> “那明天那邊見。”</br> “嗯。”</br> 楊繼沉掛了電話,把手機隨時往床上一扔,自己倚在門邊抽煙。</br> 透過玻璃門能看見院子外面的小路,小路上還遺留著今晚放的煙花的煙花筒,有只狗走過來,嗅了嗅,打了個噴嚏,快步走開了。</br>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到江珃被煙花棒嚇到的模樣,瞪著圓圓的大眼睛,滿臉驚恐。</br> 那模樣好笑又好玩。</br> 包括剛剛她慌張臉紅的樣子,也很有趣。</br> 不知道有沒有嚇到她,本來她對他似乎就挺害怕的,但剛剛就是想逗逗她,看看她什么反應,不出意外,她很慌亂害羞。</br> 還真像那個風水大師說的那樣。</br> 楊繼沉十五歲的時候算過一次命。</br> 說起來也是可笑,千算萬算終是逃不過命運。那時候楊家還是千萬富翁,楊繼沉的父親楊帆從一家十來人的小公司擴張到上百人的公司只用了十來年,越是富有就越是害怕失去。</br> 每次買房搬遷或者出差談大項目時楊帆都會請那位風水大師來幫忙算一算。</br> 那次正直暑假,楊帆讓楊繼沉去趟公司,到辦公室時風水大師在里頭了,好像正好和楊帆談完。</br> 楊帆要去開個緊急會議,就讓他在辦公司等一等。</br> 王麗韻滿面笑容的拉過楊繼沉,對風水大師說:“師傅,您給我兒子算算姻緣行嗎?”</br> 十五歲的楊繼沉不可一世,張揚放肆,處于青春少年最狂妄的年齡階段。</br> 風水大師扶了扶眼鏡,打量起他。</br>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和深藍色的牛仔褲,個子比王麗韻高出一個頭,整個人提拔英氣,又帶著少年獨有的精瘦和干凈,就像一根蓬勃向上的樹。</br> 楊繼沉往沙發(fā)上一坐,懶懶散散的靠著,似對這些沒什么興趣。</br> 風水大師笑笑,說:“你兒子面相較硬,一身傲骨,以后會是個有出息的人,也正因如此,將來的有緣人必定與他性格相反,水容萬物,以柔相輔,方得良木。”</br> 王麗韻問道:“師傅的意思是那女孩子性格很溫柔?”</br> 風水大師點點頭。</br> 楊家家大業(yè)大,以后兒媳是個怎樣的人選至關重要,王麗韻見多了政治聯(lián)姻,也見多了各玩各玩的老板太太,他們是白手起家,比不上那些,想法自然也有些不同,雖然兒媳的身份很重要,但兒子快樂不快樂更重要。</br> 一聽是個溫柔的女孩子王麗韻滿意的點頭。</br> 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的兒子,也如風水大師所言,真的是一身傲骨,從小到大,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這高高在上用在楊繼沉身上不是貶義詞,他雖然心高氣傲,但從來知輕重。只是這樣的脾氣始終刺了點,就像一塊石頭,都是棱角,以后總要吃虧。</br> 溫柔的女人好,有包容性。</br> 可轉念一想,王麗韻開始擔心了,又問道:“可如果太溫柔沒了骨氣,也不太好,師傅方便多說一點嗎?”</br> 風水大師撫摸著手里的扇子,似在思忖,最后開口道:“陰陽能結合,總有它的道理,世上的夫妻都有他們各自的緣分。女水男木,水能生木養(yǎng)木,是個好姻緣。楊太太啊,你不用太擔心,一物克一物,再硬氣的男兒心頭也會有柔情。”</br> 王麗韻一聽,樂了,看向楊繼沉,揶揄道:“繼沉啊,你可聽見師傅說的話了?以后總有個人能治你。”</br> 楊繼沉低頭玩著游戲機,抬眸,眉峰一跳,“是嗎?”</br> 王麗韻知道他不信這種東西,從前楊帆出車禍怎么都醒不過來,實在沒辦法了,她就去求了神婆,結果使了點法子第二天楊帆就醒了。</br> 兒子大了,她也管不了了,只好嘲嘲這個臭小子。</br> “你等著,以后等你娶了媳婦有你好受的。”</br> 楊繼沉不以為然,還有點不耐煩,“你們女人一天到晚也就會弄這些了。”</br> 風水大師哈哈大笑,拿扇子指向他說:“小伙子,你這脾氣是得改改,不然可得把人嚇跑了。”</br> 王麗韻附和道:“聽到沒有,脾氣改改。”</br> 風水大師聊了幾句要走了,王麗韻去送他,大師走到門口收了扇子,轉過身對楊繼沉說:“前世有緣,今世再續(xù),以物尋人,以玉為名。走了走了,誒,今年冬天不知道會不會下雪啊……”</br> 風水大師又攤開扇子,扇著,一搖一擺的走了。</br> 這幾句話說的玄乎,王麗韻再怎么問風水大師都不說了,說是再多說就是泄露天機,會不得好死。</br> 楊繼沉從來不信這些,可后來不得不信,也越發(fā)覺得這事兒有點意思。</br> 也如風水大師后來所說,他十七歲那年大師對楊帆搖搖頭,說怕是難逃一劫,來年,楊家頃刻破產,身家千萬一下子淪為負債人。</br> 楊帆突然心臟病去世,王麗韻帶著他逃去了別的地方,不到半年,王麗韻身體支撐不住了,為了還債一天打三份工,錦衣玉食的她根本承受不了這樣的生活。</br> 那是一段最折磨最無力的時光,他明明可以做些什么,卻根本做不了什么。</br> 楊帆曾偷偷和楊繼沉說過,風水大師說過,王麗韻命里有劫數(shù),只能活到四十歲</br> 那時候他跪在王麗韻墳頭覺得毛骨悚然,心中又怒火中燒,回了家鄉(xiāng),找到那位風水大師,將人揍了一遍。</br> 邊打邊問,“你有沒有算到今天有血光之災?”</br> 風水大師沒有責怪他半分,嘆口氣說,“這就是命。”</br> 楊繼沉嗤笑一聲,他那時候依然不信命里,攜著一身戾氣離開了。</br> 離開前風水大師送了他一句話——英雄不問出處,放手一搏吧。</br> 等冷靜下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開始隱隱約約受那個算命的影響了。</br> 那晚見到江珃的胎記的時候他真的背后一涼,覺得世上有些事真的微妙又邪門。</br> 在這次的錦標賽開始前,周樹吵著要去燒香拜佛,說是要求佛祖保佑這次能大獲全勝,一伙人將廟里的佛像都拜了個遍,他不全信,但敬畏。</br> 寺廟一顆菩提樹下有問姻緣的,周樹一見就跳了起來,嚷嚷著要去算一算,于是五個人都算了算,起初楊繼沉不想算的,他后來覺得有些事無需知曉,順其自然的活著就好了。</br> 可他們四個算完打算走的時候算命的師傅叫住他說,“小伙子,08年是個好年,雖有坎坷,但紅鸞星動,天賜良緣。”</br> 周樹大笑,“這怎么跟電視里的臺詞一樣?”</br> 算命師傅笑笑,招楊繼沉過去,楊繼沉走過去,在桌前坐下,低笑著。</br> 算命師傅說:“前世有緣,今世再續(xù),以物尋人,以玉為名。”</br> 楊繼沉的笑意瞬間斂了,算命師傅的話和當初風水大師的一模一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