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家史
聽說謝福來送年禮,李滿囤趕緊叫請。
舒窈一聽便想回避,王氏卻道:“福管家不是外人,且他從山東回來,說不準(zhǔn)有你的家信。于是舒窈就留了下來。
果然謝福拿出紅棗的書信后又拿出舒老太爺?shù)男沤o舒窈道:“舒老太爺掛念大奶奶,聽說我要回鄉(xiāng),連夜寫了信送來。
說來也巧,小人來的時候還遇上舒大爺和馮大爺了。兩位大爺一應(yīng)都好,只當(dāng)時不及寫信,就讓小人捎口信給大奶奶報個平安,叫大奶奶放心!
舒窈聞言自是感激。她知道謝福是謝子安的頭號心腹,而且看李滿囤、王氏對謝福讓座敬茶,不是一般的客氣,使也極客氣地謝道:“福管家有心了!
完成了任務(wù),謝福告辭,李滿囤知謝福事忙就沒留。親自把謝福送到莊門,李貴中也一旁陪著。留在屋里的王氏回身跟舒窈解釋道:“福管家雖是謝家的下人,但卻是咱們家的貴人。
“你來了幾日想必也奇怪咱們這一房才是長房,怎么卻是長輩跟二房叔媚另住?
再兩天就要去老宅吃貴祥的喜酒,王氏得把家里的人事給兒媳婦捋一捋。
這確是舒窈百思不得其解,卻又難以啟口的疑問。
現(xiàn)聽王氏說起,舒窈輕聲應(yīng)道:“媳婦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王氏聞言不禁惑慨:兒媳婦果是好教養(yǎng)!知道長輩的事不好批評,但也沒冷了她這個婆婆的場。
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王氏示意舒窈座下說話后方道:“胳膊折了也得折在袖子里。這些事原當(dāng)由貴中悄悄告訴你更合適。
舒窈聞言不免臉紅,王氏見狀忍不住笑道:“但這些都是貴中出生前的陳芝麻爛谷子。貴中即便在外面聽過一耳朵,也不知道具體詳情。所以倒是我來說吧。
如此你對咱們家的人情往來才能有個譜!
舒窈站起身奉承道:“還請婆母指教!
坐,坐下說話。“王氏再次叫舒窈坐下后把當(dāng)年分家的事告訴了一遍。
舒窈聽得目噔口呆,半晌猶接受不能道:“爺爺怎么,怎么能夠這樣
對待她公婆!
這不是成心絕她公婆的后嗎?
對于于氏這個繼奶奶,舒窈雖
覺得心腸狠毒,但并不以為意一一嫡庶之爭哪里都有,于氏為她子孫打算不奇怪。
奇怪的她祖公公,竟然昏聵偏頗至此,可說是天下奇聞。
他就不怕外人笑話?
個枸杞山頭、兩畝水田、兩畝旱地外加一塊宅地、三吊建房錢,念叨著她公婆分家時的家產(chǎn),舒窈抬頭看看頭頂七架梁的屋頂,忽然覺得她公婆能有今天委實不容易。
看舒窈抬頭看房梁,王氏也跟著抬頭,告訴道:“這桂莊原是謝家的莊子,叫老北莊,是紅棗,也就是貴中的姐姐拿黃金醬跟謝大人換來的。
舒窈詫異了:“姐姐換的?
她是怎么見到謝大人的?
當(dāng)時謝大人還只是一個秀才,"王氏道:“還沒有中鄉(xiāng)試,日常管著家里的生意。而紅棗也才六歲。在
跟我去地里的時候
那是福管家頭一回來我們家
可能就是那一回,謝大人看中了你姐的能干,隔年貴中才滿月便就請媒人上門說親來了
原來紅棗姐姐是這樣進(jìn)謝家門的!舒窈恍然大悟:看似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謝李兩家結(jié)親肯后其實還是老話說的"娶妻娶德"。
所以她的下嫁呢
可是謝大人和她爺爺?shù)幕垩圩R材?
想到李貴中,舒窈下意識地看了眼門,王氏也意識到了,站起身問道:“怎么去了這么久?
在門外聽了好一刻的李貴中方才進(jìn)屋笑道:“娘,我早回來了。剛進(jìn)門時聽你和窈兒說話,怕擾了你們就沒進(jìn)來
王氏看只兒子一個人不免要問:“你爹呢?
爹剛看你們說話使去書房練字去了!
舒窈
先舒窈看李貴中新婚隔天一早起床念書,以為李貴中也算用功,結(jié)果沒想她公公比兒子更用功一一但有點空就必在書房練字,比傳說里的書圣都用功!
王氏聞言卻不以為意,只道:“那便就不等你爹了。你把紅棗信里給你和你媳婦的東西揀出來拿回院去
前幾天敬茶禮舒窈已得了紅棗給的一套價值不菲的金珠頭面。今天舒窈看紅棗又與了她一套上等銀鼠袍裙的裘皮,不免跟王氏致謝:“又偏了姐姐的好裘皮了!
王氏一點也不居功,實話道:“你姐姐細(xì)致,她知道我沒這些給你,所以巴巴地送了來!
舒窈聞言自是嘆服:“姐姐真心孝敬爹娘!
看了剛謝福拿來的禮單,舒窈算是明白她公奚家里的金魁星像、琺瑯花瓶、寶石盆栽等精巧擺件,她公婆和貴中身上的綢緞裘皮以及她婆往她房里送的糖果點心以及庫房里各地的山珍海產(chǎn)等與她公婆產(chǎn)業(yè)完全不對等的貴重穿用都哪里來的了一一都是謝家給送的!
往娘家搬東西原是為人媳婦的大忌,但看到謝福神色自如地親自替紅棗送東西家來,舒窈對紅棗的欽佩不免如匯淚的的突泉水洶涌不絕。
不愧是一肩挑起兩家興旺旳姐姐,舒窈如此想:一應(yīng)行事都得兩家敬重,真正是女中豪杰,我輩楷模
看到新拿來的綢緞里有兩匹顏色嬌嫩的,王氏立讓丫頭拿出給舒窈道:“這一匹粉金和這匹天藍(lán)正合你穿
臨近午飯,王氏使人去請,李滿囤方才慢騰騰地過來,抱怨道:“怎么又吃飯了?真是的,他才寫了幾張!
王氏聽得好笑,忍不住道:“成,那以后你就一天只吃兩頓好了!
“省得老說我們打擾你!
“可以,“李滿囤點頭道:“再給加頓宵夜就成!
老話說的要得飽隔夜飽。隔晚吃飽一點,白天就可不用午飯。現(xiàn)晝短夜長的,可不就該珍惜白日好
時光,把飯挪到夜里吃?
哎,你還說上理了?王氏被男人的強(qiáng)詞奪理給氣笑了,看一眼聽呆了的舒窈,嗔道:"也不怕兒媳婦笑話!
李滿囤摸摸鼻子方才住了嘴。
午飯后回刳自己院,舒窈不免跟李貴中打聽:“爹是不是癡迷書法?
所以這樣廢寢忘食地練習(xí)
李貴中告訴道:“不是癡迷,而是要盡快練好!
“其實不止我爹,我也得抓緊練
舒窈完全地聽不懂:"什么意思?
李貴中便把謝尚請他父子寫醴泉廊的事告訴了一遍。
舒窈聽后不免心生感慨:謝家父子于李家的提拔并不單是說她這一門婚以及贈送財務(wù),而是動真格地在為李貴中仕途鋪路。
如此謝大人說拿李貴中當(dāng)子侄看待還真不是一句空話,為她保這樁媒,也不全然是坑她。
謝大人父子對李貴中確是全力栽培。
不過師傅領(lǐng)進(jìn)門,修行在個人。只謝大人和謝狀元有意提拔還不夠,還得李貴中他自己足夠爭氣。那你想好寫什么了呢?“舒窈關(guān)心問道。
姐夫說不急,“李貴中攤手“讓我自己琢磨!
“我還沒琢磨出來!
見識了元維孟輝的口角官司以及兩人的長篇書法,李貴中自覺怎么說也要作一篇文才對得起他姐夫的好意!
只作文談何容易,更遑論用合適的字體書寫出來。
舒窈告訴道:“大爺,你當(dāng)聽過我家鄉(xiāng)濟(jì)南號稱泉城,別的沒有就是泉多。我嫁妝里有我爹早年拓的泉水碑拓。你可要瞧瞧?
真的?李貴中聞言大喜。他雖去了幾回濟(jì)南,但都停留有限,就只集了幾張趵突泉、漱玉泉、珍珠泉等名泉的碑拓,且還不全。
正懊悔集少了,想著下回陪舒窈回娘家時再集幾張,不想舒窈手里就有現(xiàn)成
嗯!"舒窈肯定點頭道:“再還有泰山的碑拓。我回頭叫人尋了一起給大爺!
作為閨秀,舒窈習(xí)字習(xí)的是簪花小楷一類。她爹的書籍字帖于她原只是個念想。
舒窈沒想她爹這些遺物還有派上用場的一天,不免眼睛發(fā)脹,心里念叨:爹,您在天之靈,還在護(hù)佑著我,還有你女婿嗎?
李貴中去西間練字的時候,受命尋來碑拓的阮氏忍不住和舒窈念佛道:“阿彌陀佛,姑爺前程可期,小姐現(xiàn)在可以安心了。
她也安心了!
舒窈接過碑拓,愛惜打開,輕聲道:“但愿大爺自己爭氣!
“一定的!“阮氏看看屋對面,笑道:“姑爺用功著呢!
聞言舒窈也禁不住笑了,心說:李家窮歸窮,家風(fēng)卻是不差,無論她公公還是她丈夫都知道上進(jìn)。
知道了家史,理清了李家原本就不算復(fù)雜的人事,舒窈二十六去李貴祥村西的新宅吃喜酒,便只跟著她婆王氏,任進(jìn)跟她說話都是聽得多說得少。
舒窈一見到李高地和于氏以及李滿倉這一房人就禁不住心生警惕——能把長子、長媳以及兄嫂往死路上逼的能是什么好人?
總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一個孤女,又帶著過萬的嫁妝,倒是敬而遠(yuǎn)之的女橫豎她是新婦,沉默靦腆些別人也挑不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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