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煥然一新
煥然一新
比起上一次的天藍色, 紅棗這次為王氏選的秋香色棉背心、藕荷色襖子、絳紫色棉褲、胭脂色棉袍、絳紫色、竹月色罩衣和黛藍色、琥珀色長罩衣都極為合適, 且衣服是專為婦人裁剪的款式,腰腹的處理, 類似現(xiàn)代的孕婦裝,可從不顯懷,穿到生––外人能看出的差別, 只是衣服長度從臀下上提到正常長度而已。
王氏這輩子都沒得過這么多顏色衣服,所以,每上身一件,都覺得自己好似換了一個人。
李滿囤也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穿了新衣裳的王氏, 鼻梁其實很挺,比他印象里的婦人, 于氏、郭氏、錢氏, 都挺。
據(jù)說鼻梁挺的女人,李慢囤想:幫夫。其實細想下來, 王氏除了沒生兒子外, 其他也沒啥大的缺點。她給自己生的女兒紅棗,福分就不是一般的大––若非她心血來潮,想吃八爪鰲,自家也不會如此發(fā)達。如此一想,說王氏幫夫,也是沒錯。
現(xiàn)在王氏有了身子,只要這胎是個兒子, 他這家,可就齊整了。
紅棗與她自己挑的琥珀色背心、銀紅襖子、妃紅棉袍、絳紫色棉褲、檀色、杏紅色罩衣和胭脂色、橘紅色長罩衣,都是紅色為主,非常符合李滿囤的喜慶審美。
不是紅棗偏愛紅色。事實上,隨著村里牛越來越多,紅棗還頗擔心自己哪天就被牛給斗了。但奈何店里其他的衣裳,顏色不是鵝黃、就是蔥綠,不耐臟不說,只那份鮮艷,紅棗也實在穿不上身。于是,紅棗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只在紅色系里打轉(zhuǎn)轉(zhuǎn)。
天還不太冷,穿不上棉衣。所有衣服在給李滿囤看過后,又一件件疊起來,拿包袱皮包好,收進衣櫥。
正收拾著呢,余莊頭來了。今兒是初一,正是莊里給送雞蛋鴨蛋的日子。余莊頭本來打算今兒一早就送來,但因想著他們今兒進城燒香,故才在潘安回莊后給送了來。
又是兩百個雞蛋,兩百個鴨蛋!王氏一邊數(shù)蛋一邊發(fā)愁:家里的男人和孩子都愛吃雞蛋,故每天都要開銷三、四個。但即便如此,一個月有100個雞蛋也就夠了。如此,過去一個月,家中僅雞蛋就還剩了100個。
而這鴨蛋,不說水煮了,就是用油炒,紅棗和她爹都不愛吃,現(xiàn)她家,都是她一個人吃。可只她一人,又能吃多少?上月的鴨蛋才吃了二十來個,家里現(xiàn)還剩170來個,這又來200個,要咋整?
思索良久,王氏和李滿囤商議:“當家的,咱家雞蛋鴨蛋吃不完。”
“你看,有沒有什么法子給賣了?”
李滿囤聞言也是皺眉:雞蛋,好賣。都不用進城,只擱村里磨坊,就能很快賣掉。
可這鴨蛋,要咋賣?鴨蛋不比雞蛋的細嫩香滑,且還有一股難聞的土腥味,城里人就不說了,就是村里人都不愛吃。故鴨蛋不止難賣,而且也賣不上價––鴨蛋饒是個大,一個足抵一個半雞蛋大,價錢卻比雞蛋還便宜1文,才兩文一個。
“這鴨蛋不好吃,難賣!”李滿囤發(fā)愁地說:“我明兒早起進城賣賣看,看能賣幾個。”
紅棗一向心大。先前她吃飯吃到炒鴨蛋,覺得不好吃,便即就不吃,改吃其他的菜––她家現(xiàn)在頓頓有葷腥,一盤炒鴨蛋,紅棗又哪會專門擱在心上?
現(xiàn)紅棗聽她娘王氏說鴨蛋吃不完,讓賣,又聽她爹說鴨蛋不好吃,不好賣,不覺瞪圓了眼睛:鴨蛋不好吃?
那她前世在清明節(jié)排隊四個小時就為買兩個網(wǎng)紅肉松咸蛋黃青團的行徑,算啥?
鴨蛋若不好吃,那咸蛋黃哪來的?還不都是鴨蛋腌咸了來的。
腌咸––紅棗終于找到了問題所在,便即說道:“爹,這鴨蛋不好賣,咱就不賣了唄。”
“咱留著慢慢吃。”
“等到了臘月,然后一直到明年二月,整三個月,可沒蛋送。”
“爹,娘,”紅棗終于說出了重點:“你們要是怕蛋壞,為啥不拿鹽把蛋給腌起來呢?”
“就和腌臘肉一樣,把蛋腌起來,留著過年吃。”
李滿囤聽了也覺得有理,現(xiàn)在是家里有雞蛋,所以就挑嘴鴨蛋不好吃,等再過上兩個月,雞都不生蛋了,這鴨蛋還不就是個寶了嗎?
只是這腌蛋,李滿囤想:雖然以前沒見人做過,但自家先前不也是沒做個豬油熬八爪鰲嗎?還不是因為做成了,才得了這個莊子。
說干就干,李滿囤當即拿出木盆和鹽,準備腌蛋。
不過,真動手做了,李滿囤卻傻了眼:蛋和肉不一樣,肉吸得住鹽,蛋殼卻是滑的,吸不住鹽。難不成,得把這蛋埋鹽里?可那得費多少鹽啊?李滿囤可不舍得這么糟蹋鹽。
有錢也不行。
紅棗前世的家鄉(xiāng)風俗,每年清明,家家戶戶都腌鴨蛋。紅棗雖是個手殘,但卻是見慣了她媽腌蛋。所以,大概的方法確都是知道的。
于是,紅棗道:“爹,你拿水把鹽化了,咱們把蛋泡鹽水里試試。”
李滿囤一聽也想起來了:他在城里的醬菜店見過,那些豆腐、蘿卜、蒜頭啥的可不都腌泡在醬水里嗎?(大霧)。他還看到有人舍不得買鹽,專門拿碗來買醬水回家燒菜呢!
想到那腌過菜的醬水還能賣錢,李滿囤嫌棄地看了一眼鴨蛋上沾的鴨屎,便丟下鹽,往盆里加了水,然后又拿稻草扎了草把,開始洗鴨蛋。
一邊洗,李滿囤一邊告訴紅棗:“你這主意好。”
“我看到城里醬菜店的醬菜就是這樣做的。”(大霧)
“這鹽水能腌菜,腌蛋肯定也行。”
想到醬菜店的醬菜都裝在壇子里,李滿囤洗好二十個蛋,便即就尋了個空酒壇來。
于是,問題又來了,這鹽水怎么兌?紅棗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來到底是怎么個比例。
果然是細節(jié)決定成敗,不想,她吃咸蛋黃的大業(yè)竟會敗在鹽水配置上!紅棗憂傷地抬起頭,卻看到她爹李滿囤正在稱鹽。
“爹,”紅棗詫異地問:“你知道稱多少鹽?”
“嗯,”李滿囤頭也不抬地說道:“族長家每年都腌100斤咸菜,要用10斤鹽。”
“咱們腌三斤蛋,就用3兩鹽。”
雖然李高地家不腌菜,但族長家腌啊。李滿囤沒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跑––他覺得就按族長家腌咸菜的方法來。
似族長嫂子把洗干凈的菜掛在晾衣繩上曬干水一樣,李滿囤把洗干凈的鴨蛋攤篩子上放到陽光下曬。然后又學族長嫂子拿開水燙腌菜缸一樣,拿開水把酒壇子燙了一遍。
既然燙酒壇子都要開水,那么兌鹽水也必須開水了。
將鹽放進酒壇,李滿囤估摸著沖了半壇鹽水,也放在前廊里晾著。等鹽水涼了,蛋上的水也干了。李滿囤把蛋一個一個的放到壇子里。眼見放進最后一個蛋后,水還沒及壇口,李滿囤便即又往里加足涼開水,然后方拿油紙封了壇口,擺到廚房墻角。
這蛋便算腌好了,至于能否成功,就要等二十天后開壇了。
李滿囤回房瞧見王氏正把疊好的新衣收進衣櫥。
李滿囤瞧見房里鶴立雞群的紅色衣櫥,想起上次換家具的事,便即又于次日十月初二,進了一次城,照搬紅棗屋里家具的樣式,給自己屋也整了一套。
結(jié)果付賬時,李滿囤想著如今有了兒子,兒子也得有個房間,房間里也得有家什,然后便即又多買了一套。再想想,五間正房,四間都有了家什,只留一間空著,也不像樣,所以,李滿囤最后干脆一咬牙,全買了。
當晚,李滿囤躺在架子床上,蓋著水紅被面青色被里的里外三層新的被子,看著頭頂籠罩著自己和王氏的新青布帳,驀然悟到了一種陌生的情感––溫暖。
王氏有了身孕,李滿囤就不再讓王氏上山摘枸杞,但想到枸杞的收益,李滿囤又覺得心疼。何況這生孩子、養(yǎng)孩子也不是蓋房那樣兩三個月的事,難道明年的枸杞還得爛在地里?再想想家里的活計,雖是不重,但也少不了提搬舉抬。不過想了一刻,李滿囤便即又來找余莊頭。
“余莊頭,”李滿囤開門見山道:“我家里的有了身子。”
“我想問問莊里有沒有合適的人,幫我做一些家務(wù)。”
余莊頭聽說主母有孕,也是歡喜。李滿囤是個不錯的主人,他的兒子,想來也不會苛刻。
余莊頭想了想道:“老爺,您也知道,我們老北莊的婦人日常干的都是粗活。”
“喂個豬,提個水,種個菜啥的,還行。”
“做飯,雖說能做,但都做得粗糙。”
“洗衣,她們也沒洗過啥好衣服。”
經(jīng)余莊頭這么一說,李滿囤倒是覺得摘枸杞不急了,畢竟王氏生孩子、做月子,家里沒人做飯可不成。難道那時,家里還得再請人幫忙?
于是,李滿囤當即就壓下了摘枸杞的事,說道:“能做粗活就行,我家里的也不是一點不能做。”
余莊頭便即道:“老爺,即是這樣,那就讓我家里的去吧。”
“她替我生個三個孩子,該知道的,也都知道。”
李滿囤沒見過余莊頭媳婦,但也知道這莊里就數(shù)余莊頭能干,他媳婦想來也是個能干人。
李滿囤點頭道:“既是這樣,你回家商量商量,明兒就來吧。”
商量一定,李滿囤就回了家。林地里的果子熟了,他得把果子收回來。
帶一塊舊床單,拿一根竹杠,再擔一副空籮筐,李滿囤便即就去了林地打果子。
紅棗不喜歡“打紅棗”三個字,一定要家里稱為“打果子”。但紅棗改變不了村里其他人的說法,便即就眼不見為凈——每年這時節(jié)不去林地。
到傍晚,李滿囤便即就分趟挑了兩擔紅棗回來,倒入家里曬枸杞的篩子里,放到前廊里晾干。
早起,余莊頭過領(lǐng)著他媳婦余曾氏來了。
余曾氏也是四十出頭的年紀,頭發(fā)因為常年的勞作而過早的發(fā)白,身上的衣裳,也明顯得比余莊頭身上的破舊。
紅棗一瞧就知道,這是個很克己的女人。
紅棗不大喜歡太克己的人,因為相處起來心累––老得擔心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又欺負人了。王氏,是她娘,紅棗沒辦法,只能收縮自己忍著,現(xiàn)眼見又來一個,紅棗眨眨眼,覺得還是得先看看。
紅棗瞧余曾氏氣色還好,力氣也大,單手就能拎起她家注滿了水的打水桶,便即估摸著這人身體還算健康。
健康、力氣大,這算一個優(yōu)點吧。紅棗想:先就她吧。莊仆實在是太窮了,女人若再不省著點,那全家真是一件像樣的衣服也穿不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三個臭皮匠抵一個諸葛亮
紅棗和李滿囤兩個門外漢,摸索著腌咸鴨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