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柳花復(fù)飛趁東風(fēng)(2)
慈寧宮是太后的寢宮,我是第一次來,和沈羲遙走到了那朱紅的大門門口,太后回頭朝我一笑。
“皇后也去休息休息吧,你也操勞了。”
我?guī)еЬ吹男Γ骸疤?,這是臣妾應(yīng)做的?!?br/>
太后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了那金琉璃的瓦檐上,我聽見她溫和卻有些冷的聲音:“皇帝,哀家有事問你?!?br/>
我看著沈羲遙的背影消失在那扇朱紅的門后,心里終于輕松了一些。
惠菊在身后輕輕地說道:“娘娘,奴婢剛才在外面,聽他們說,今晚的宴席上,皇上要復(fù)了柳貴人的位呢?!?br/>
她的聲音在午后的秋日里有著不真實(shí)的回音,我看了看手上的血玉扳指,微笑著回頭看著惠菊:“那樣,就正合我意了?!?br/>
蕙菊不解地望著我,我慢慢撥弄著衣襟上一枚小葉紫檀鏤空銀事事如意掛飾,聲音如秋日微涼的風(fēng)。
“遲早也是要復(fù)位的,與其她因皇上寵愛而復(fù)位,不如借了這個機(jī)會。”
“如此,皇上必然覺得虧欠娘娘,對柳貴人,自然不會如原來般?!鞭ゾ战涌诘馈?br/>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望著長街連綿不盡的紅墻:“是啊,這樣不是更好么?!?br/>
晚宴設(shè)在御花園水榭樓臺閣外,一片毛櫸木鋪出寬廣的平臺,面朝飛龍池,后是紫碧山房,花木萋萋,到處都是菊花的香味和嬌麗的身影。
眾人都已坐好,我和沈羲遙挨著太后兩邊坐下,近前處的桌子左邊是得寵的妃子,右邊是皇室貴胄,遠(yuǎn)遠(yuǎn)的,是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
我輕輕的一掃,麗妃在和妃之前,羲赫在右邊桌首,后面是魏王等沈羲遙的兄弟姐妹。
向遠(yuǎn)處看去,長長的宴席延伸至近水邊,我收回目光,眼睛就落在了朝臣坐的桌子上,只看見了大哥,卻不見父親。
心里驚了下,可是想到父親已經(jīng)辭了官,是不會來此了吧。
“太后,”我含笑看著她說道:“都到齊了呢,可以開宴了?!?br/>
太后溫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落在了羲赫的身上,慈愛地笑著說:“赫兒,你過來這里坐?!?br/>
羲赫站起身向著太后一揖:“母后,兒臣不敢?!?br/>
他眼簾低垂,身上石青色的平紋錦袍襯得他的臉色略微帶著蒼白。
太后笑著說:“有什么不敢,都是我生養(yǎng)的。”說完看了一眼沈羲遙。
沈羲遙的臉上是不以為意的笑,開了口到:“羲赫,過來坐吧。”
羲赫遲疑了下,目光飛速地掃了一眼太后身邊的我,終于無奈地笑了笑走了過來,卻不落座,微笑著看著太后和沈羲遙。
太后看了看,沈羲遙身邊是不能坐臣子的,又看了看我,我連忙起身:“裕王,您坐這里吧。”
說完笑著看了一眼沈羲遙身邊的張德海,他立刻會意的命人搬來把椅子置在沈羲遙的身邊。
羲赫沒有看我,微微躬身:“皇后娘娘,小王不敢?!?br/>
我臉上的笑更加溫和:“王爺說笑了,您是太后的兒子,本宮只是兒媳,自然該您在太后身邊的。何況太后十分思念王爺呢?!?br/>
說完走到沈羲遙的身邊,與他相視一笑,慢慢地坐了下去。
“赫兒,哀家聽你皇兄說,之前的征戰(zhàn)里你受了傷,可養(yǎng)好了?”太后的口氣中是濃濃的關(guān)切和深深的疼愛。
羲赫微微笑了:“多謝母后關(guān)心,皇兄那時可把天下所有的珍藥都用在了兒臣身上,還特許兒臣在宮中休養(yǎng),兒臣自然是已經(jīng)全好了。”
他的眼中是笑意,太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又轉(zhuǎn)向我:“皇后,皇帝說你之前也病得厲害,如今呢?哀家看你,是很消瘦啊?!?br/>
我起身輕輕一拜:“多謝太后關(guān)心,臣妾已經(jīng)全好了呢。還多謝了皇上……”
我眼睛滿是感激和愛慕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帶著淺笑的沈羲遙,可是那份愛慕,卻有幾分是修飾出來的。
太后微一皺眉,羲赫很溫和地笑著對我說:“皇嫂怎么還對母后稱自己是臣妾呢,該是對母后稱母后,稱自己為兒臣才是的?!?br/>
我怔了下,忙笑到:“多謝王爺?shù)奶嵝眩緦m大意了。”
說完回頭看著太后:“母后,原諒兒臣?!?br/>
太后眉頭舒展了些:“也不怪你,你大婚第二日哀家就去了五臺山,這一去就是大半年光景的?!?br/>
太后沒有說完,微笑著看著我,我含笑低頭。
沈羲遙開口道:“母后,這該怪兒子的?!?br/>
太后臉上的笑深了:“都不怪,都不怪,該開宴了?!?br/>
宴席倒也順利,我在一旁看著太后與她的兩個兒子說笑,講著這期間發(fā)生的事,我在一旁扮演著一個完美的媳婦的形象,偶爾插上兩句,大多都是含笑傾聽。
心里卻有些涼薄,幾次看到羲赫似不經(jīng)意飄過來的眼神,里面有太多太多的感情。
不一會,歌舞表演中大臣們一個個走上來敬酒給太后請安,太后一一應(yīng)了。
我看著那一個個自己不熟悉的身影,有些名字是聽過的,我知道他們都是國家的肱骨,卻也知道,這前朝的最多的利害沖突,也都是這幾個人之間的明爭暗斗造成的。
一個我感到很熟悉親切的人走上前來。
“臣戶部尚書凌鴻漸給太后請安,太后千歲千千歲?!?br/>
說完又轉(zhuǎn)向沈羲遙:“臣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萬歲。”
我身體微一動,不由得就看向了大哥身后,想看到父親的身影。
可是他的身后是一個穿著青金石及藍(lán)色涅玻璃繡雪雁四品官袍的男子,年紀(jì)不大。
我有些擔(dān)心,雖然父親是辭了官,可是依舊是個太傅,按理是可以出席的。
畢竟太后與父親的關(guān)系尚好,如果不是什么特別的原因,父親該來的。
“怎么不見凌相?”太后的聲音響起,她和我一樣四下里看著。
大哥很淡地笑了笑,目光飛速的略過沈羲遙,輕聲卻恭敬的:
“多謝太后娘娘惦念,家父前不久已辭去了官職,如今賦閑在家,論品級是不能出席的?!?br/>
大哥的聲音較往日里的沉穩(wěn)多了一絲憂愁,我心里是擔(dān)憂到了極點(diǎn),心頭涌上不祥的感覺,父親,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不易察覺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神中的擔(dān)憂一閃而過,隨之便平靜如一汪深泉。
大哥此時轉(zhuǎn)向了我:“臣給皇后娘娘請安?!?br/>
我一愣,半晌沒有反應(yīng),身邊的沈羲遙說道:“起來吧。凌相有功于國家,若是遇到什么,定要告訴朕?!?br/>
他說完又笑了笑,用清淡的口氣說道:“不管如何,他也是國丈。”
我心冷了下,他的臉上是玩笑,還有一絲的……一絲一切盡在掌控中的……得意……
“多謝皇上,臣代家父謝過了?!贝蟾缫还降祝曇衾飬s有些隱忍。
太后笑起來:“等哪日國丈有空了進(jìn)宮,來跟哀家話話家常,也算是一家人了?!?br/>
沈羲遙的臉色稍有變動,怒氣一閃而過,好似濃云中隱隱透出的雷電般。
可他還是笑著對大哥說:“是啊,什么時候太傅得空了,請他進(jìn)宮來?!?br/>
我抿了抿嘴唇,浮上艱難的笑:“本宮也想父親了呢?!?br/>
很輕的一句話,不經(jīng)意地看到了沈羲遙,他的臉色略有蒼白,我心不由得就沉了下,沒來由的。
大哥下去了,后面是長長的官員,一個個請安說著吉祥的話,可是我卻只有帶著虛假的笑,看沈羲遙一個個應(yīng)承著。
此時的他,是完全的帝王氣派,看似平易實(shí)則拒人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