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份例
康熙帝下葬后,四爺暫時還不能登基。在李薇的想像中嘎崩一下死了,嘎崩一下葬了,嘎崩一下繼位了,一兩天里就能全部完成的事,原來這么復(fù)雜。
欽天監(jiān)算出最近的吉日是在半個月后。而這半個月又給了四爺喘息的時間。
她親眼看到四爺拿著欽天監(jiān)送上的奏折長出一口氣,嘆道:“……還有半個月。”眉眼間頓時放松不少。
可能登基這事對他來說也是期待與恐懼并重。
四爺睡覺時更不安穩(wěn)了,翻來翻去的。讓睡在旁邊的她也不敢睡踏實了。
這夜,帳子里兩人并頭而臥。她聽到一旁的四爺又是一聲又長又沉的嘆息,忍不住扭頭看他。
他還閉著眼睛,過一會兒可能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也扭過頭,對她笑著嘆了聲:“吵醒你了?”
李薇搖搖頭,往他那邊靠了靠,他伸開手臂把她摟過去,又是一聲嘆,嘆得她都想跟著嘆了。他拍拍她的后背:“睡吧。”
“白天睡多了,這會兒不困。”她道,輕輕從上到下?lián)崦男乜凇?br/>
他又嘆了一聲,握住她的手說:“今天你去看額爾赫了?那邊住得習(xí)慣嗎?就她們?nèi)齻€。”
“有好多嬤嬤陪著呢,再說那里又沒外人。”就她們姐妹三個,現(xiàn)在這宮里還有誰敢給她們臉色瞧?
以前西六宮還住著先帝的妃嬪,如今都騰空了,就是他們一家的地界了,額爾赫三個出去就是平趟,到哪兒都有人爭先恐后的捧著。
四爺笑了下,他就喜歡素素嘴里這句‘外人’。好像天下的人在她眼里就兩種:內(nèi)人和外人。
“白天沒事,你也可以多去看看她們。以前不敢放你出去走動,現(xiàn)在不妨事了。”他也覺得現(xiàn)在這紫禁城才算是他的家了。
雖然還只是西六宮,等過個幾年,東六宮那些不相干的人都送出去后,他才能真正放心。
李薇見他起了談興,還是拿額爾赫三人說話,笑道:“您還不知道,額爾赫她們?nèi)ス溆▓@,回來說還沒咱家園子好看呢。”
見過圓明園的風(fēng)光后,她還真對御花園沒興趣了。
四爺?shù)溃骸皥A子要修一修,等修好了再帶你們?nèi)プ !?br/>
他還真是,對自己的東西都要讓它做到最好。剛繼位就迫不及待的想修圓明園了。
“咱們什么時候能去園子里住一住?”她問。住到這里真沒住在園子里輕松自在。
“這三年是不行的……”四爺又嘆了聲。
李薇馬上換話題:“南三所比我想得要寬敞多了,扎喇芬晚上都不敢一個人住在院子里,我就叫她兩個姐姐帶著她。”數(shù)百年的屋子,到底還是有幾分歷史沉積的厚重感的。
換句話說,陰森。
反正就是她們一家人住,她就叫三格格晚上想跟哪個姐姐一起都行,嬤嬤們也不敢說話。她那個院子也就放放東西,白天進(jìn)去玩玩。
四爺嗯了聲,說了件嚇?biāo)廊说氖拢骸半薮蛩惆颜\郡王府的二格格,五弟府上的大格格,七弟府上的大格格,還有老九府上的大格格領(lǐng)進(jìn)宮來養(yǎng)。”
李薇頓時就愣住了,他輕聲說:“多了幾個姐妹,額爾赫她們也有人陪。”
說完他拍拍她,仿佛是安慰。
之后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了。
第二天想起來,他的話叫她心里一半是慶幸,一半是透骨的悲涼。
當(dāng)年先帝嫁完宮里的公主后,開始嫁直王的女兒。十三的兩個妹妹的事到現(xiàn)在叫她想起來還記得,當(dāng)時十三爺?shù)淖咄稛o路,四爺?shù)那Х桨儆嫞紵o法扭轉(zhuǎn)兩個公主的命運(yùn),只能盡他們的心讓兩個公主走得不那么凄涼。
四爺早在府上的三個女孩都還小的時候就為她們打算,那時他的慈父之心叫李薇動容,同時她也在暗地里怨恨過先帝的冷酷無情。
但現(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四爺繼位后,對蒙古的政策還是不會變,一面嫁公主,一面許以高爵厚祿。
自家的女兒舍不得,就拿兄弟的女兒充數(shù)。
撫育宮中這看著是榮寵,只怕得到消息的府里都要哭著接旨了。
可她更慶幸登基的是四爺,如果是別的阿哥上位,估計還是一樣,但那被當(dāng)成公主替罪羊的就可能是她的額爾赫了。
聯(lián)想到這里,李薇突然很想趕快看到女兒好好的。
“玉瓶。”她叫道。
玉瓶連忙過來:“主子要什么?”
李薇起身:“隨我去南三所。”
玉瓶道:“主子慢一步,可要換件衣服?”
她擺擺手,早就等不及的先走一步了。玉瓶只好叫上人匆匆跟上,再讓人先去南三所通知一聲,好讓南三所那邊能及時準(zhǔn)備迎駕。
在南三所消磨了一個上午,李薇總算在額爾赫的笑臉中放輕松了。她是個聰明的孩子,等堂姐妹們進(jìn)宮后肯定能猜出來。對李薇都能造成沖擊的事,額爾赫要接受肯定也要花上一些功夫的。
不過,不管四爺怎么做,出發(fā)點都是因為愛她們。
他對別人越殘忍,對她們就越疼愛。
李薇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zhǔn)備到時開解她的女兒了,到那時她會細(xì)細(xì)的告訴她,四爺為了她們曾經(jīng)花費了多少心力。就連現(xiàn)在承擔(dān)的罵名,也有一半是為了她們的幸福和安康。
從南三所回來后,吃過午膳。四爺傳話說中午不回來了,她一時也無所事事。之前因為他回來午睡補(bǔ)覺,她的作息就被影響了。現(xiàn)在中午睡不著,她就叫玉瓶過來報一報看有什么活兒能打發(fā)時間。
就像四爺能忙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處在這個位置上,只有活兒找人,沒有人找活兒。
只要想干活,就不可能閑得下來。
玉瓶馬上就能給她找出兩三個。
首先西六宮的修葺已經(jīng)接近尾聲,雖然總管這事的太監(jiān)和趙全保都驗過一遍了,但主子您是不是也想去看一看?
其次,長春宮已經(jīng)開始鋪宮了,翊坤宮里也堆滿了從府里和圓明園里抬來的您的行李。您要去瞧瞧嗎?
最后,德妃娘娘最近正在忙著往寧壽宮搬家,手上的事顧不住了。這一季宮里的份例發(fā)放,顯然就是您的活兒了,您什么時候看看賬本賬冊?
李薇顯然被這些‘大事’給驚到了,忙問:“娘娘什么時候說的這個?”她怎么沒印象?
玉瓶苦笑道:“奴婢隨您去南三所了,回來趙全保說是永和宮的丁太監(jiān)親自來傳話,還直接把對牌給送來了。趙全保想說等您回來再說,那丁太監(jiān)連聲說不用,東西擱下就走了。”
然后李薇用午膳,玉瓶就沒找著機(jī)會給她匯報。
“……”李薇按住額頭,只覺得頭在抽抽的疼。她深吸口氣,一件件來吧。
頭一件就是驗看修葺過的西六宮。貴人和答應(yīng)的屋子的窗紗一看就是新糊的,有些還沒干透。屋里十分狹小,兩人一個套間,共同一個堂屋。各自的臥室里只夠挨著墻角擺下一張床,幾個衣箱子,窗下是梳妝臺。
因為窗戶太小,所以室內(nèi)十分昏暗。
這樣的屋子,李薇都沒住過。她進(jìn)阿哥所時,大概四爺當(dāng)時僅有唯二的兩個格格,所以她的屋子跟這個比還算寬敞,至少她是獨自占著兩室一廳,玉瓶他們也有個角房。
貴人的好一些,夠二室一廳的標(biāo)準(zhǔn)。
長春宮里一應(yīng)都是新的,鋪宮的大件已經(jīng)都抬進(jìn)來的,散發(fā)著新漆的味道。唯一叫李薇有些小驚訝的是長春宮殿前的紅漆立柱,全都從上到下用藍(lán)布裹了,連欄桿都一模一樣。
窗棱雖然沒裹藍(lán)布,但也用白綿紙給糊住了。
這是因為先帝新喪,宮里不許見喜色。
養(yǎng)心殿好像也是這樣,不過她一直沒注意。只記得燈籠現(xiàn)在都是用白的。
屋里的幾面大屏風(fēng)也選的是黑檀白絹蘭草花樣的。
她四處轉(zhuǎn)過一圈,長春宮的太監(jiān)管事和姑姑一直跟在她身邊,她看哪個,他們就解釋下這東西從哪里來,他們又是花了多大的心思功夫。
“辛苦你們了,做得很好。娘娘一定也會十分高興的。”李薇臨走前贊了一句,那太監(jiān)和姑姑就一個勁的道謝。
其實她贊了頂什么用?說不定她贊過后,福晉……皇后反而會更不開心呢。
翊坤宮里,四爺都說了只是暫時叫她住一住,所以沒有大動。跟長春宮比起來,沒有換瓦,只是重新上漆,換了一遍家具門窗。
殿間的紅漆立柱也包上了藍(lán)布,那紅漆大門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拿草編了一個超大的席子給掛在門上當(dāng)門簾了。李薇一見就笑了。
翊坤宮的太監(jiān)管事和姑姑也跟在旁邊,一看她笑,那太監(jiān)管事?lián)屧诠霉们邦^上前一步,賠笑道:“奴才想著這門不好包,拿這草席遮一遮也挺好的。”
李薇點點頭:“這樣做很聰明嘛。”
太監(jiān)總管高興的臉都紅了,輕聲道:“不敢當(dāng)主子的夸獎,奴才這都是實心辦差。”
這太監(jiān)總管在這里奉承,趙全保挺淡定的站一旁看著,一點都不著急。玉瓶悄悄給他使了個眼色,小聲笑著說:“你這會兒是改了性子了?”
趙全保輕蔑的看了眼那翊坤宮的總管,也小聲對她說:“就他?主子不過賞他兩個好臉罷了。”
他再看玉瓶也不往主子跟前湊,就叫翊坤宮的姑姑扶著主子進(jìn)去,也對她笑道:“你不也是?”
玉瓶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跟你似的呢。”說罷越過他進(jìn)去了。
趙全保翻了個白眼:“神氣什么啊?”當(dāng)他不知道?主子剛進(jìn)宮立足不穩(wěn),只用身邊的人可不行,這時不管是什么人靠上來,說不定都對主子有用。他們兩個撒開條口子,多幾個人沖主子磕頭有什么不好?
反正他們心里有數(shù),主子念舊,才不會放著他們不用,去用這些生人呢。
翊坤宮的庫房里堆滿了李薇的家當(dāng),她看到時都嚇了一跳。一旁的太監(jiān)總管說:“娘娘的東西都是好東西,奴才們怕磕碰著,都小心得很呢。”
然后領(lǐng)她轉(zhuǎn)了十個屋子,說:“原先只有六間庫房,這又新開了四間,特意重新?lián)Q了門和鎖。”
翊坤宮以前除了宜妃還住著其他小妃嬪,如今只住李主子一個,自然地方寬敞多了,庫房也能放更多東西了。
李薇是沒想到她的東西有這么多。主要是她也沒什么時候去看自己的庫房,現(xiàn)在回憶倒是記起來了,每隔一年,玉瓶捧來的庫房賬冊都要多那么一兩本。近兩年更是半年都能多出兩三本來。
以前是只有四爺給她東西。后來她收的禮就比四爺給的還多了。
等到晚上見了四爺,他笑道:“這才哪兒到哪兒?等你封了貴妃,內(nèi)務(wù)府還有東西要給你呢。”
李薇的心多少抖了一下,筷子都有些握不穩(wěn)了。
四爺看出來了,放下筷子安撫的輕拍她的手,柔聲道:“朕今天看了貴妃的吉服,做得還可以,有一些不妥的叫他們拿回去改了。明天讓他們拿來給你看看。”
她這會兒才勉強(qiáng)回神,放下筷子起身就要往下跪,嘴里虛弱的說:“……妾身謝萬歲恩典。”
被四爺笑著一把拉住不叫她跪,他按她坐回去,笑道:“坐著,坐著說。你這么一說話朕都要不習(xí)慣了。”
他挾了個龍眼小包子放在她的碟子里,笑道:“好了,天天跟弘昐說都是自已人時不許多禮,跟額爾赫她們也是說都是自己人不用忌諱,難不成日后素素要跟朕當(dāng)外人了?”
“怎么會?”李薇的心狠狠顫了一下,馬上喊。
“那就跟以前一樣。”他輕輕對她說,看著她的眼神里滿是溫柔。
他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朕跟素素是一家人,別人如何都不要去管,別跟朕生分了。”
她感到他用力握了下她的手,然后就自自然然的繼續(xù)用膳了。
她也盡量鎮(zhèn)定的挾起那個龍眼包子咬了一口,感覺一觸舌,包子的外皮已經(jīng)有些涼意,可一咬開,里面還燙口的肉汁溢出來,舌尖一碰都要往回縮。
吃完這個包子,她就鎮(zhèn)定多了,還好奇的跟四爺說起那貴妃的吉服是什么樣的。
四爺也輕松下來了,仔細(xì)想了想跟她說:“給你用的是金黃的面,頭冠東珠鑲十二顆。”李薇還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不過他的意思是在對她好,所以吉服用金黃色,東珠鑲了十二顆。
所以她就難掩忐忑的受著了。
第二天,貴妃的吉服確實送來給她看了。四件粗看一模一樣,細(xì)看仿佛都各有不同的。
蘇培盛特意陪著內(nèi)務(wù)府的人進(jìn)來,關(guān)于這個吉服他們自然有很多話要說,有很多功要表。昨天見過萬歲后,萬歲挑出來一堆毛病,嚇得他們回去生怕脖子上腦袋不保,今天見娘娘也是提著心的,特意走通了蘇公公的門路,盼著他能在娘娘面前替他們美言幾句。
他們真的非常用心了,娘娘您明鑒啊。
李薇剛開始是看稀罕,后來見這些人神情實在太嚇人,看她就像在看炸藥包綁架犯,就學(xué)德妃那樣面上帶笑,看著他們不停點頭。
雖然基本沒聽進(jìn)去多少,但好歹一盞茶后,來人看著是放松些了。
其中一個道:“娘娘要不要靠近瞧瞧?”
她從善如流的向前傾身,那人趕緊叫人把吉服拿近。
吉服是平放在一塊木板上的,大概可以叫展板?剛才進(jìn)來時是由兩個小太監(jiān)扶著立起來給她看,這會兒拿近就是平舉著遞到她眼前。
吉服被小心翼翼的掛在上面,李薇伸手去摸,只覺得這衣服實在做的是精妙絕倫。旁邊的那人說是找了一百幾十個最好的江南繡娘連著忙了二十多天才做出來的。
李薇絕對相信這個。因為四爺也說昨天送來給他過目的是十件,他從里頭挑了四件‘還算能看得過去’的,叫他們再加緊修飾一番,不能誤了封貴妃的吉日。
至于被淘汰下來的,回去就立刻銷毀了。
一件貴妃的吉服就如此折騰人,萬歲的龍袍只怕會比這更麻煩。
李薇最后對做吉服的人說:“做得很好,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然后叫玉瓶賞他們。
出來后,那人抹了把汗,對蘇培盛說:“得虧您跟著來了,娘娘才這么好說話。”
蘇培盛親熱道:“客氣什么?咱哥倆誰跟誰啊?”
那人心道沒那一萬兩銀子,您這聲哥們兒跟誰喊都不會沖我喊。
貴妃吉服的事了解了,李薇卻有三四天都回不了神,直到玉瓶提醒她那后宮的份例……她才險些驚跳起來!趕緊叫人把賬冊拿進(jìn)來看,旁邊還有四爺?shù)呐Z和內(nèi)務(wù)府的回條。
比如住在延禧宮的庶妃石氏就需要重點對待,她的份例跟宜妃幾人是一樣的。十五和十六阿哥的生母庶妃王氏的份例也是妃的,除此之外,佟貴妃的份例照舊,但規(guī)制要高一等。
就像那給人送月餅的,給自己家的用油紙一包,十塊錢兩斤。給領(lǐng)導(dǎo)的花五十塊買一高檔禮盒,月餅往里一裝,給領(lǐng)導(dǎo)說這是二千買來的高級月餅,感受自然不同了。
佟貴妃這個就是用皇貴妃的規(guī)制給貴妃的份例。
只圖一個面上好看。
其他就全都照舊。
李薇畢竟在四爺?shù)暮髮m里混了十年,這份例發(fā)下去,估計最不好受的應(yīng)該是宜妃、惠妃和榮妃。
真正的受寵妃嬪都不靠份例過日子。就像李薇,她什么時候也沒把每月的月銀放在心上(她的月銀到底多少來著?),她也不靠那個過日子。攢下來的除了拿去捐了的,都分給孩子們賭骰子玩去了。
那是因為她吃喝穿用都是四爺?shù)男≡睢?br/>
宜妃等也是一樣啊。
現(xiàn)在叫李薇一個月就指著那三五十兩銀子,要吃要喝要打賞,給孩子們開小灶,還要再走關(guān)系應(yīng)酬親戚朋友,最好還能再存下點私房……這可能嗎?
她會馬上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李薇嘆氣搖頭,有種她們的今日就是我的明天的感嘆。然后把趙全保叫來,讓他去東六宮發(fā)份例銀子。
倒不是說讓他抬著銀箱挨宮發(fā)錢,而是他去說一聲這個月的份例已經(jīng)核出來了,你們可以去領(lǐng)了。
就跟會計通知一聲錢發(fā)了,可以查工資了。大家再紛紛上銀行看余額。
趙全保臨走前,她想了想還是交待了他兩句:“過去后姿態(tài)擺得低一些,就是聽到幾句不好聽的也不許跟人家爭辯。”
從云端落到地上,十個人里總有那么一兩個適應(yīng)不良。人家不敢對著德妃、四爺和她撒氣,總要允許人家沖趙全保他們這些下人發(fā)發(fā)火。
“你們在外頭受了委屈,回來我給你們補(bǔ)上。別跟他們計較。”她溫言道。
趙全保笑著說:“主子放心吧,這道理咱們都懂,絕不會給主子丟臉的。”這會兒頭低得越狠,回頭萬歲就會更心疼主子,這筆買賣誰不會做?
他還巴不得能被人指著鼻子罵兩句呢,就看有沒有不長眼的撞上來了。
先帝殯天,新皇繼位的頭一次份例發(fā)放,那必須是引人矚目的。李薇從趙全保走了以后就忐忑不安,她的意思是最好每個宮去一趟,既然要擺低姿態(tài),不如就低到底。只去佟貴妃、宜妃等人處自然不行,延禧宮的庶妃處也走一遭,她記得還有四個生了公主但都沒養(yǎng)大的庶妃,都別落下。
盡量周到點。銀子少了人家心情本來就不好,禮數(shù)足的話說不定怨氣能少點。四爺現(xiàn)在忙得焦頭爛額,她也是希望能少給他找點事。
退一萬步說,對后宮這群先帝妃嬪,四爺?shù)囊馑即蟾啪褪侨ζ饋眇B(yǎng)。不說錦衣玉食讓她們像以前一樣享受,但也是衣食無憂的能在宮里養(yǎng)老。
就怕她們一時適應(yīng)不良,再冒出什么話來。
從早上一直到晚上,趙全保生生在東六宮耗了一天。等四爺都忙完了,他才剛剛回來。彼時她正陪著四爺用晚膳,蘇培盛這混蛋就這么直接進(jìn)來恭敬道:“李主子,趙全保回來復(fù)命了。”
你就不能晚點說嗎?
李薇看玉瓶站在門口乍著手。這姑娘肯定是想悄悄稟報給她,等她私下問過趙全保后再相機(jī)給四爺匯報。
顧不上去瞪蘇培盛,四爺那邊已經(jīng)移過目光,詢問的看著她了。
她笑道:“我叫趙全保去東六宮放份例了。”說著給他舀了一勺玉子豆腐(就是日本豆腐),這個的自制方法還是她在網(wǎng)上學(xué)的,簡單來說就是蒸雞蛋羹,一開始她用豆?jié){做,后來沒豆?jié){用清水,感覺也差不多。
劉寶泉已經(jīng)提前進(jìn)宮了(他終于來了),四爺最近是一根蠟燭兩頭燒,還堅持去哭靈,還要吃齋,她就想盡辦法給他補(bǔ)一補(bǔ)。幸好不吃肉,蛋和奶倒是沒關(guān)系。
問題是吃了一段時間的煮蛋、炒蛋、散蛋、鹵蛋后,四爺拒絕吃蛋了。
奶制品也一樣。現(xiàn)在每天上午的一杯熱牛奶他都跟喝藥似的。
李薇終于想起了雞蛋十八吃里的玉子豆腐。
蒸成小碗雞蛋羹時,他嫌這是弘昐等人的菜,一直不肯多吃,吃幾口都是看她的面子,每次吃都一臉‘你看,我吃了’的表功神情。
這個先蒸成塊,涼了以后小心的跟其他青菜滑炒一下,或者單獨做成或甜或咸或香辣的菜都可以,還能燉湯。
四爺果然對這個比較捧場,每次吃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都舒緩了。
用廣告上的煽情話來說:有種幸福的味道。
你幸福了,快把我愁死了你造嗎?
先拿一勺玉子豆腐堵住四爺,她再直接對蘇培盛說:“這會兒萬歲正用膳,叫他先下去歇著,我明天問他。”一桿子就給支到明天了哦耶,她真是聰明機(jī)靈。
四爺沖她笑,一面笑一邊吃著小碗里的玉子豆腐。
一夜無話。
早上,他四點就醒了。看一旁的素素還在睡,就放輕手腳慢慢起來。
前一段他熬得太厲害了,素素一直盯著他,天天在屋里坐著卻瘦了一圈。他才發(fā)覺她擔(dān)心成這樣。先帝已經(jīng)入陵,他這個月就放松了點,早上多睡了一個小時。
外屋已經(jīng)點起了燈,蘇培盛等人悄無聲息的侍候他洗漱更衣。
用過早膳后,四爺一邊漱口,一邊淡淡道:“讓趙全保過來回話。”
蘇培盛趕緊去了。
趙全保很快來了,跪下后四爺就沒叫起,坐在上首問他:“說吧。”
素素想瞞著他,不讓他操心的心意他都明白。只是蘇培盛敢在他用膳時過來打岔,就說明趙全保肯定是遇上事了,而且是需要告訴他的事。
份例放下去,東六宮那群‘妃母’們只怕無法安枕了。
四爺冷笑。她們都是在宮里住了一輩子的人精子,什么不明白?份例里已經(jīng)有他的意思在里頭了。
會升位的,份例已經(jīng)往上提了。不會升位的,就還是原樣未變。
宜、惠、榮三位妃母……此時大概都?xì)庹税伞?br/>
都風(fēng)光半輩子了,也該叫她們知道,這頭頂?shù)奶欤缇妥兞恕?br/>
趙全保其實并沒有受到怎么樣的冷遇。只是在宜妃住的景仁宮吃了閉門羹而已。在別的地方都叫他進(jìn)去說話了,還有大太監(jiān)坐陪。就在景仁宮那邊是只叫個小太監(jiān)出來說了兩句話,道知道了就讓他走了,連門都沒進(jìn)。
他深知主子的意思,說得越發(fā)的輕描淡寫。但不管他怎么掩飾‘奴才去的急,事先沒言語一聲,那邊恐是沒有準(zhǔn)備’,‘奴才還要去別的宮里走,沒敢多留,于是只在門口說了說’。
四爺還是聽得臉色漸漸不好看了。
趙全保跪在地上冷汗簌簌,還不敢擦。
四爺聽完起身去前殿,臨走前交待道:“到了你主子跟前就不必多說了,省得她操心。”
“奴才遵命。”趙全保立刻應(yīng)道。
早上,李薇起來后用膳時想起來了,就叫玉瓶把趙全保喊來。
“你昨天去遇上事了?”她問。
“哪兒有事?”趙全保笑得極得意,“奴才過去不知道多風(fēng)光呢。”
李薇松了口氣,果然是蘇培盛混蛋了一把。
“你沒仗勢欺人吧?”她故意這么問。
“奴才哪里敢呢?”趙全保笑著說,“奴才還去看了看您特意提的那幾位庶妃娘娘呢,都說您好呢。”
“我倒不盼著她們說我好。”李薇苦笑,“能少罵兩句就行了。”
趙全保趕緊給玉瓶使眼色,玉瓶上前輕聲道:“主子您想多了,在您這個位子上,罵得總是比贊的要多,就是德妃娘娘,不也不少人說她的是非嗎?”
她心知最近主子對德妃極為推崇,干脆大膽拿她做比。
李薇還真被安慰到了,想想也是。德妃過得比人家好就行了,說說不疼不癢的。
她道:“也是,嘴長在別人身上,我也管不著。”
想著她該起來了,奉命回來看一眼的蘇培盛剛好聽到這一句,進(jìn)來笑著問好:“給李主子請安,萬歲叫奴才來瞧您起來了沒?”
“起來了,謝萬歲掂記著。”李薇猶豫了下,還是沒有問蘇培盛昨天的事。他畢竟是四爺?shù)呐牛退闼饓男难郏詈靡矂e越過四爺教訓(xùn)他。
只是為這個特意跟四爺告狀也不合適,那就只能這么忍了。
蘇培盛察覺到李主子那一點點的不快,不過也沒往心上放。李主子盯著萬歲的身體安康,他也是在為萬歲盡忠。萬歲都沒意見,李主子的小小不快又算得了什么?
不過他回去還是把李主子那句話學(xué)了。
四爺笑著復(fù)述:“‘嘴長在別人身上,我也管不著’?”有意思,素素她是打不過就不打了,比不過就不比了,這管不著,她也懶得再管。
這份自在疏闊實在叫人羨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