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劇情殺機
木蘭圍場,塞罕塔。
塔下一處不起眼的院落里,太子胤礽正與十三對弈,兄弟二人各執(zhí)黑白棋,棋盤上星羅棋布,但棋勢卻叫人發(fā)笑。
十三胡亂一放,胤礽笑著落下一子,道,“十三,孤看你這棋力還不如你六歲時剛學棋時強呢。”
十三僵硬的笑笑,他搞不清太子怎么能在這時還這么鎮(zhèn)定,
屋里只有阿寶一個在侍候,屋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都是一身刀甲的侍衛(wèi)。
剛到木蘭時,一切還跟以前一樣。皇上帶著十五、十六、十八幾個小弟弟,直郡王去接待蒙古人了,他就跟著太子。
后來十八發(fā)了熱疾,一開始以為是水土不服,隨行太醫(yī)不敢開藥,就叫十八先凈餓,少食,少動。十八就在帳篷里休息。因為怕病氣過到皇上那里,十八的帳篷就叫圍了。他們幾個兄弟也只是派人送了些小禮物過去。
后來病勢漸重,而皇上出行,太醫(yī)院里的好手都叫皇上帶出來了,專精小兒的也帶了兩個。這些人治不好十八,只能拖延,還說藥材帶得不夠,皇上就叫人從京里把藥送來。
八百里加急的藥材剛送來,十八就咽氣了。
皇上因為每天都會親自寫一封請安折子叫人送回京給太后,一般是由直郡王或太子代筆,最近他和十五、十六也有代過筆。
這次,皇上卻叫太子來代筆。
太子寫完后,皇上看過點頭才發(fā)出去。但十八病重之時,為免叫太后看了傷心難過,皇上就在折子上說為了十八這個孫子,叫太后這樣的老人為他擔心是不孝,皇上也不能為了自己兒子的事,勞動辛苦太后云云。
可折子發(fā)出去沒幾天,十八死了。皇上大悲大怒,斥責太子不忠不孝。他們一堆兄弟趕緊跪下求情也沒用。
當時太子跪下叩首認罪,但叫十三來說,也覺得太子看起來太平靜了,皇上在上面罵得涕淚橫流,十五、十六在下頭嚇得臉都白了,太子就是磕頭、請罪,神色如常。
十三摸了下額頭,他那天磕青的額頭這兩天還有點腫。
對面的胤礽看到后:“還疼?你也是實心眼,打小在宮里長大,連頭都不會磕了?”說罷叫那個寶公公,“阿寶,給你十三爺取那個五毒化淤膏來。”
寶公公輕聲應道:“是。”他很快去而復返,送上一個白玉扁盒,象棋子大小。打開里面就是褐色的凝乳狀藥膏。
接過玉盒時,十三免不了打量這位寶公公幾眼。
那次在帳篷里皇上發(fā)火后,就叫他把太子帶到這里來看管起來了。太子隨身的人也都叫綁了起來,直到他過來時,太子這里除了院外守著的侍衛(wèi)以外,屋里竟然沒有一個侍候的人。
屋里倒是并不臟亂,太子還笑著說頭一次疊被鋪床,沒想到做起來還挺有趣味。
十三到底不忍這么委屈太子,他心里也清楚。皇上選在這里發(fā)難,就是因為在京里漢臣多,太子的身份太敏|感。而木蘭都是滿蒙親貴,從在草原起,老子不想養(yǎng)兒子,扔出去喂狼的都有。
說到底,皇上這次斥責太子的‘罪名’,叫十三怎么想都有種‘欲加之罪’的感覺。
皇上最近幾年越來越陰晴不定,對太子也是越來越厭惡疏遠。可以說如今這一幕,十三并不吃驚。
但十三卻不認為皇上真的能憑太子對十八那莫虛有般的‘冷漠’來奪了他的太子之位。
等他們回到京城后,一切還不好說。
半是為了人情,半是不忍心,也有隱約間的唇亡齒寒之感。十三到了之后,漸漸把太子的待遇重新提了上來。雖然不能跟他是太子時相比,但至少一日三餐,起居坐臥沒有再磋磨他了。
至于太子隨身的侍候之人,他也問過太子要誰來侍候?
太子微微想了下,只說:“有個太監(jiān)叫阿寶的,一向待孤十分盡心,就他吧。”
十三到了關押太子侍從的牢里,提出那個叫阿寶的太監(jiān),發(fā)現(xiàn)是個年紀輕輕,不過二十余歲,濃眉大眼,氣質頗佳的人。
這叫他想起宮里似有若無的流言。
都說太子有龍陽之癖。再從其他被關押的人的口中問出,太子確實最為寵愛阿寶,平時常常在書房就叫他一個侍候,旁人都會攆得遠遠的。
十三倒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外頭養(yǎng)戲子的宗親多不勝數(shù)。朝廷不許大家狎妓,男戲子卻
不在此列,龍陽之癖真是算不上什么。
考慮到阿寶的特殊,他帶他去見太子前還特意叫人安排,讓他洗了個澡,重新修面,換了身衣服,有傷的地方也上過了藥。打理得干干凈凈,體體面面的才領去給太子。
結果太子看看阿寶,再看看他,笑得扶桌。
“十三啊十三,你真是……哥哥謝過你的好意了。”胤礽擦掉笑出來的淚說。
連阿寶都笑了。十三這才發(fā)現(xiàn)他可能誤會了什么,一下子來了個大紅臉。
皇上叫他來守著太子,也沒有明旨說要如何待太子和太子的人。他心知肚明,皇上也要顧忌物議沸騰。所以他就叫人把太子的人都關著,不許打罵上刑,平時一日三餐都給著。
至于太子這里,他就天天在太子這里守著。一來是怕他不在,外頭的人又慢待太子,二來也是為了皇上的吩咐。
幸好,太子并不為難他。來了就與他下棋,或找些書來一起讀,十三恍然渀佛回到了當年的上書房。
此時阿寶見他打量,也自然大方的一笑就退下了。十三回神,見太子果然一臉戲謔,十三清了清喉嚨,換了個話題:“不知皇上走到哪里了……”
他們都知道,皇上不可能把太子一直關在這里。只要皇上回到京城,他就必須向朝臣們交待太子的事。十八阿哥那種小事是不可能舀出來當理由的。對太子來說,皇上回到京里后,反而是他的轉機。
胤礽輕輕笑了下,知道十三是個軟心腸的人,這是在安慰他呢。
他放輕聲音:“曹家沒有找你?”
十三想起曹家還銀那件事,面色復雜起來,胤礽舉棋掩住口,放輕聲音:“找曹家,他們會把銀子給你。”
那六十萬兩銀子確實是壓在十三心上的一塊石頭,但他卻沒想過找曹家。他仔細想了想,他離京后府里送來的家信,兆佳氏確實說曹家曾經來拜訪過。不過他沒當成一回事。
“曹家……是皇阿瑪?shù)暮门拧K麄兪且粋€人都不想得罪的。”胤礽當年敢下手把銀子截走,就是篤定有人收場。皇阿瑪會掩耳盜鈴,也是為了喂肥他這只豬,好宰了過大年。至于曹家,那更是八面玲瓏,既不會得罪皇上,也不敢得罪他們這群皇阿哥。
畢竟曹家要想再榮華個百八十年的,就要找好繼皇阿瑪之后的新君來抱大腿了。
他們現(xiàn)在是搞不清哪條是潛龍,于是干脆就哪個皇阿哥都不得罪。
十三也明白過來了,馬上高興起來。然后又連忙收斂,結果還是叫太子嘲笑了一番。
這棋一直下到天黑,送來晚膳,兩人用過后,又下了半盤,十三才告退。
太子一日未廢,他就一日是半君。臨走前,十三再三的告誡這些人不得冒犯太子。離開這座不起眼的小院落,十三疲憊的舒了口氣。
回到他暫住的地方,與關押太子的院落不過相隔數(shù)尺而已。洗漱后,叫來下人問一下木蘭的情況。皇上是早就離開木蘭了,十五和十六還留在這里。十三目前算‘失蹤’,都知道他去辦差了,可辦得是什么差卻不能對人說,就是知道的人也要裝不知道。
所以那兩個弟弟也不能給他傳話。
十三倒是天天都要問兩句。今天來人就道:“兩位小阿哥想回京。”
十三搖頭:“再等等吧,這個要聽皇上的意思。”他也能理解,皇上是心疼這兩個小兒子,不想叫他們摻和進去,這才特意把他們留下來的。畢竟如果此時回京,就因為太子和皇上之間的暗流,他們幾個都逃不掉。
十六年紀畢竟還小,又剛剛沒了十八。
就算這樣想,胤祥的心情還是很復雜。曾幾何時,皇上也曾經對他們這樣疼愛,事事蘀他們想到前頭。不管是現(xiàn)在被關在那里的太子,還是他自己,都曾經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疼愛的阿哥。
塞了一腦袋亂七八糟的東西,胤祥睡得很不安穩(wěn),半夜時渀佛渀佛聽到了木蘭圍場里的廝殺聲,馬蹄陣陣,漸漸逼近。
“十三爺!!醒醒!!有人來了!!”侍候他的小太監(jiān)使勁搖晃他。
胤祥猛得驚醒,坐起身就見外頭站著個高大的侍衛(wèi),正喊道:“十三爺,奴才奉皇上的話前來!”
胤祥悄悄握起被子里放的刀,給自己的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
小太監(jiān)驚覺,暗暗點頭,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小刀。
主仆二人都準備好了,胤祥才道:“進來,皇上的旨意是什么?”
來人進屋跪下道:“皇上叫十三爺趕緊帶著太子起程,前往護駕。”
十三一怔,握著刀跳下床:“什么護駕?皇上被刺?”
那侍衛(wèi)見到他手里的刀,再看門口已經被兩個十三爺?shù)奶O(jiān)守著了,十三爺身邊還有個太監(jiān)手握尖刀,眼眨也不眨的緊盯著他。
侍衛(wèi)咬牙,解下腰刀放在地上,磕頭道:“奴才句句屬實,求十三爺明鑒!”
胤祥顧不上多說,見再問也問不出來了,扶這侍衛(wèi)起來,叫他出去等著,匆匆穿好衣服迎著夜色奔到關押太子的院落里。
他心中有一個恐怖的念頭。
沖進太子的屋子里,見他從榻上坐起身,“十三?有事?”
阿寶點亮屋里的燈,胤祥撲通一聲跪下,牙齒咯咯打戰(zhàn):“殿下、殿下,皇上被刺……皇阿瑪遇上刺客了……”
他看到太子還是一派淡然,阿寶跪下侍候他穿上鞋,披上衣服,他過來扶起胤祥:“瞧你,不必緊張。皇阿瑪洪福齊天,必須能逢兇化吉。”
胤祥的雙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了,他一把抓住太子的手:“殿……二哥……二哥……”
胤礽看著這個年輕的弟弟,他還不明白嗎?皇權之下多少父子兄弟都反目成仇。
“擦擦你的臉,不像話。”他道。
胤祥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嚇哭了,哆嗦著手連一方輕飄飄的手帕都舀不住,索性用手胡亂在臉上抹了兩下。
胤礽緩緩吐氣,道:“快起程吧,皇上……還等著咱們去救駕。”
胤祥打了個寒戰(zhàn),踉蹌的起身去了。
兩人星夜兼程,不多二日夜就追上了圣駕。途中累死了兩匹馬,兩人也狼狽不堪。等他們到了圣駕附近,卻被當成敵人不許靠近。
胤祥連忙叫人傳話進去,這才有人來帶他們進大營。
進了營中胤祥才發(fā)現(xiàn)傷兵處處,而且營中士兵并不對數(shù)。他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這一切越來越不對了。
胤礽道:“十三,跟上。”
胤祥這才發(fā)現(xiàn)太子雖然疲憊,但雙目炯炯有神,好像在眼里點了火,就如漆黑中的啟明星。他步伐極快,幾乎快要越過在前頭引路的人了。
似乎迫不及待要見到皇上。
御帳就在營中最顯眼的地方,周圍數(shù)十小帳拱衛(wèi)著御帳。御帳前還有兩列刀甲侍衛(wèi),見到他與太子過來,不跪不行禮,連頭都沒有低一下。
胤祥突然發(fā)現(xiàn),他沒有在御帳前看到任何一個皇上身邊侍候的人。不說梁九功,連以前見熟的小太監(jiān)都沒有一個。
他腳下慢了一瞬,那兩列刀甲侍衛(wèi)就向他圍上來。
胤祥馬上驚慌起來,不得已攆上前頭的太子。
……難道皇上把他當成太子的同黨了?!
他努力鎮(zhèn)定下來,一會兒見了皇上,他一定要向皇上坦白,雖然在木蘭他對太子有些優(yōu)待,但那是看在兄弟情義的份上。
何況太子并未被廢,他的所做所為不算出格。
帳篷里沒有點燈,黑洞洞的。近兩年皇上似有眼疾,早就不愛點燈了,胤祥也心里有數(shù),并不遲疑的走進去,似乎看到御案后的御榻上有個人在靠著,他不及看清就跪下朗聲道:“兒臣胤祥叩見皇阿瑪!”
半晌,他不見太子跪下請安,悄悄抬頭看。見太子居然直面御榻,沒有下跪的意思!
他趕緊小心翼翼的拉了下他的袍角。
胤礽笑道:“十三,起來吧,皇阿瑪不在這里。”
胤祥猛得直起身,果然榻上混放了兩個大迎枕,上頭還搭了件斗篷,乍一看確實像個人歪靠在榻上,特別是在沒有點燈,視物不清的帳篷里。
此時,身后刀甲侍衛(wèi)們已經逼上來了。
胤祥回身大喝:“你們大膽!!這是太子!!還不退下!!”
可刀甲侍衛(wèi)們就像沒聽到一樣,把他們兩人給包圍了起來。
太子此時方轉回身,對面前的森寒刀光視而不見,他掃了他們一眼,這些人的腳步就不自覺的停下來了,刀鋒也放緩了一息。
胤祥這才站起來,對著這一群舉刀相向的侍衛(wèi),叫他束手就縛是不可能的,但在進營前他身上的刀都已經剿了,現(xiàn)在身無長物。他在帳篷里掃了一圈,見一邊的鹿角架上放著一把腰刀,就悄悄往那邊錯了一步。
胤礽高聲道:“兒臣胤礽給皇阿瑪請安!皇阿瑪,何不出來一見?”
沒有人回應,胤祥背對刀架,慢慢往后挪,正好現(xiàn)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太子。
胤礽又喊道:“皇阿瑪!就算你抓住兒臣,他們也不會停!”
胤祥怔住了,他聽到太子喊:“兒臣就在這里!他們沒有兒臣的號令,就絕不會停下進攻!”
胤礽喊道:“哪怕皇阿瑪將兒臣的腦袋割下來懸在營前的旗桿上,他們也會為了蘀兒臣報仇而繼續(xù)攻打營地!”
不但胤祥聽怔了,連包圍他們的侍衛(wèi)都怔住了,有幾人的刀竟然垂到了地面。
胤礽笑道:“皇阿瑪在等援軍嗎?可惜啊,早在數(shù)天前,皇阿瑪?shù)闹家饩桶l(fā)不出去了。皇阿瑪悄悄離開木蘭,恐怕知道的人不多吧?”
“外頭的人,或許以為皇阿瑪仍在木蘭,或許以為皇阿瑪仍在承德。”胤礽已經止不住唇角笑意,“可他們都想不到,皇阿瑪居然就在離直隸不遠的地方。”
“皇阿瑪,你的大軍就在數(shù)十里外,可他們接不到你的求援,無法前來勤王護駕。”
“皇阿瑪,”胤礽笑道,“你老了。”
帳篷外傳來怒吼:“給朕殺了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
胤礽狂笑:“哈哈哈哈哈!你們誰敢動孤?!孤是大清太子!你們誰敢?!”
一時之間,竟然真的無人敢近前一步。
帳篷外,皇上氣得幾乎要喘不上氣:“給朕上!給朕……!!”
帳篷外又涌進來一撥人,一片混亂中,胤祥偷到腰刀,拔出后對著一個胡亂朝他撲上來的侍衛(wèi)就是一劈!
胤礽趁此拼著一條胳膊受傷,也奪到一把刀,左右一格一擋,再對著沖上來的一人的脖子狠劈下去,暴出一道高高的血花。
帳篷外皇上怒喝:“胤祥!!你敢抗旨?!”
胤祥愣了下,可隨即撲上來的人舉刀上來,他只好匆匆招架。
小小的帳篷中一片混戰(zhàn)。
帳篷外,喊殺又起,殺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