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街。
    身坐老黃診所里輸液的劉東，手中夾著一個已經(jīng)燃盡的煙屁股，毫無表情，雙眸沒有焦點，心神游離在外，好似里所說的出竅境界一般。如果此時有人從背后給他一刀，他純?nèi)徊粫腥魏沃X的離去。
    水管走了進(jìn)來，他沒有一絲察覺。連叫了三聲也沒反應(yīng)。他在想什么？
    “東哥。”水管輕輕的拍了拍他。
    “嗯。”劉東這才驚醒。詫異的看著水管，“有事嗎？”
    水管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今天他在家親自安排工程隊把那緊急集合擴音器安裝好了，試了，那玩意很管用，本來應(yīng)該是高興的。可是，雷管死了。
    “東哥，雷管的尸體已經(jīng)火化，骨灰?guī)Щ貋砹恕？墒撬彼艿椭^坐了下來，有些痛苦的抓著自己頭發(fā)，想哭卻哭不出來。
    一句兄弟，一生的兄弟。小弟有小弟之間的感情，領(lǐng)隊也有領(lǐng)隊之間的感情。情，分很多種，好比劉東和張強就情如親兄弟，如果張強哪天死了，那他劉東就會發(fā)狂。而水管和雷管，同窗三年，一同吃飯，一同睡覺，一同砍過人，一同挨過刀，一同干過女人曾經(jīng)的友誼，曾經(jīng)的歡聲笑語，一切的一切都?xì)v歷在目，浮現(xiàn)于腦海間，當(dāng)聽到雷管慘死的消息時，水管如同掉落了萬丈深淵中。
    “好了，別這樣，雷管的仇我已經(jīng)給他報了，干我們這行生死本來就很難料，雷管的死我也很難過，這小子就這么走了，還真是讓我有些羨慕的！如果哪天我也死了，我絕不希望看到你們這樣為我傷心。”劉東又是安慰又是感嘆。
    可是水管哪聽得進(jìn)去，他抬起頭來，雙眼都能看見有淚花在眼眶內(nèi)翻滾。
    劉東拍了拍他，語重心長的道：“你什么都不用說，我知道，雷管跟你是同鄉(xiāng)，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帶上我那個車隊，把他的骨灰送回老家，風(fēng)光厚葬。看他家里還有些什么人，好好安慰一下。到隊里取五十萬給他家里，算是安家費吧。”
    “可是”水管本想說這安家費是不是多了點。畢竟八中早有規(guī)定，死掉的五萬，廢掉不能處理的也才十萬，可雷管一死就增加到五十萬，這勢必會造成幫內(nèi)弟兄的不平衡。
    劉東笑了笑說：“水管，雷管一死我看你的腦袋也進(jìn)水了，我讓你拿五十萬安慰他家里，你不會想明目張膽當(dāng)著兄弟們的面給吧，機靈點。雷管為幫派做了這么多事，立了不少功，就是兄弟們知道了我也會擺平的，放心去做吧。連夜送回去，把兄弟們集合起來為雷管送別。”
    “好。”水管站起身來走了出去。東哥如此有情有義，他也為雷管感到欣慰。原來水管和雷管還是同鄉(xiāng)，怪不得連綽號也是如此相近。一個雷管，一個水管，嘿嘿，還真是同鄉(xiāng)。
    劉東對手下十個小領(lǐng)隊的家庭情況還是了解一些的。上次死的那三個小領(lǐng)隊，雖然劉東也很難過，但相比起來，遠(yuǎn)沒有這次那么難受。上次四毛，小五，野雞三人每人也才給十萬安家費，可這次一個雷管就給了五十萬。由此可以看出劉東對雷管的感情。
    當(dāng)然，其主要原因還是劉東心中自責(zé)，他叫雷管下車，又親眼看到他被亂刀砍死，這是那么的無奈。
    一瓶液輸完了，接著輸?shù)诙俊|失血過多，一二瓶鹽水是遠(yuǎn)遠(yuǎn)不過的。
    雷管的骨灰就擺在他和水管的房間里，水管此刻正在劉東的客廳，對著墻壁上那個新裝緊急集合擴音器憂傷道：“東哥有令，全體在網(wǎng)吧集合為雷管送行。”
    水管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在食宿區(qū)，健身房，夜總會前臺，網(wǎng)吧以及大街上響起。頓時，八中青石街片區(qū)的馬仔全部收到了命令，馬上趕往大眾網(wǎng)吧。已經(jīng)在網(wǎng)吧內(nèi)的人則開始清場。
    此時已是晚上八點過，來青石街玩樂的人已經(jīng)很多了。網(wǎng)吧內(nèi)也聚集了不少人，聽到幫派緊急聚會的聲音響起，他們也只得乖乖離開，不過看守網(wǎng)吧的小領(lǐng)隊炸藥又把錢退給了那些消費者。除了網(wǎng)吧，其他娛樂場所照常營業(yè)，只是看守夜總會的人卻少了很多。
    雷管身死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八中，但他的死也不是個個像水管一樣那么傷心欲絕的。八中小弟每天都有受傷或身死，沒有什么交情的人自然不會傷心。
    五百來人又聚集在大眾網(wǎng)吧內(nèi)，中間騰出一個地方擺了一張桌子，水管端著雷管的骨灰放在了那張桌子上，光頭和阿國則每人抱了兩箱二鍋頭白酒進(jìn)來，每人一個小瓷杯，斟滿了酒。
    劉東一手提著點滴瓶臉色蒼白的走了進(jìn)來。光頭連把他手中的點滴瓶接過。
    來到桌前，腰略彎的鞠了一躬，表示對死者的敬意。那些小弟也有樣學(xué)樣。個個表情嚴(yán)肅的很，此刻誰也不敢亂出聲。
    劉東左手端起酒杯平胸舉起，朗聲道：“讓我們?yōu)槔坠芩托小！?br/>     “雷管哥好走。”小弟們齊聲喊道。伸手彎腰把酒灑在地上。酒香彌漫了整個網(wǎng)吧。
    雷管正是第二分隊的小領(lǐng)隊，跟他的那五十個小弟站在第一排，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嚴(yán)肅，自己老大死了，他們比其他人都要難過得多。
    “水管跟雷管是同鄉(xiāng)，今晚水管要帶著雷管的骨灰回去z市，他手下的第二分隊一同隨行，其他人都散了吧。”劉東瞄了神傷的水管一眼直接向外走去。
    送行也就是這么一個形勢，不必說太多華麗的語言搞得個個傷感。劉東一走，水管把裝著骨灰的玻璃壺放進(jìn)了一個檀香木盒中。
    青石街車庫，以奔馳為首的勞斯萊斯車隊，總共十輛車排成了一個隊伍。雷管手下第二分隊的馬仔全部站在車門前，看到水管上了勞斯萊斯，他們隨后也鉆進(jìn)了奔馳里。
    生得偉大，死得光榮。這只有一代偉人才能享受這樣的榮譽。可是今天，一個黑道勢力中的小領(lǐng)隊也享受到了這樣的待遇。
    全手工打造的加長版勞斯萊斯，外加九輛s550奔馳，剛說這個車隊的價值就上了近億元人民幣，還有統(tǒng)一黑色著裝的護(hù)送人員，雷管的骨灰送到家鄉(xiāng)，相信他家里以及同鄉(xiāng)人也會為他感到驕傲。
    “雷管，永別了。”劉東坐在老黃診所里，默然看著街道上來往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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