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歲望
十四歲的時候點燃第一包健牌香煙;二十一歲的時候因為喝醉而錯過畢業(yè)典禮;二十七的時候認為二十七歲其實和三十歲沒有什么本質(zhì)差別──這些都可以歸為蠢事的范疇。如果按照編年體來記載,王成平會為自己總結(jié)“的確得了一些好東西但同時也失去另一些好東西因此我現(xiàn)在的確不知道自己過的怎么樣”的人生。
“……祝親愛的王成平往不惑年齡又邁進一步,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墨鏡……這個禮物的含義是希望你在新的年齡階段能偶爾停下腳步,閉上狗眼休息片刻……畢竟難得糊涂也是種福氣,寬心有助于健康……你最親愛的朋友……”
王成平瞇著眼睛把粉紅卡片上的字念出來。她放下rayban的偏光墨鏡,抿嘴看著對面的人道。
“沒錯,二十一歲我做過的蠢事里應該再加一條:沒有及時和大學同學絕交……你大學是學文科的么,這寫的都是什么呀……‘休息片刻’,你以為我是一休啊?還有安子如果你找不到合適的生日祝福,麻煩谷歌下百度下會怎樣?而且你下次不要手寫字了,還不如打出來呢──你的字太丑,的確很傷我眼睛。”
安子瞪著王成平,抗議道:“你這樣說人是很沒禮貌的一件事吧。”
王成平揚了揚手里的卡片,意有所指:“沒錯,這的確是很沒禮貌的一件事。”
女孩子喜歡過生日的時期只有二十歲以前和六十歲以后。
然而盡管怕老,生日也不能不過,王成平還是會請幾個朋友安靜吃頓飯。在將安子叫到東四有名的素齋館,并按照老規(guī)矩互相攻擊完對方的發(fā)型和問候?qū)Ψ降闹巧毯螅醭善揭彩盏剿衲甑谝环荩恫唬诙萆斩Y物。
“只能說這墨鏡還不賴。”結(jié)賬出門,王成平隨手把墨鏡就戴上,“看來意大利除了比薩餅和黑幫,到底還出了點好東西么。”
“廢話,眼鏡的型號和樣子你都抄下來給我了,那除了照著買我還能做什么?”安子的口氣非常無奈,王成平忍俊不禁。
“但你寫的生日卡片我就完全沒要求啊。我沒讓你必須寫這個。”
“那算是我的額外贈送。”安子微笑,她倆一同坐上王成平的車,“好了,祝你生日快樂。話說你這一年里過的挺波折是不是?總算現(xiàn)在又步入正軌。但我知道你向來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的人,生日算是過一坎,一坎接著一坎過明年便會更好……?”
王成平的眼睛藏在墨鏡后,看不清她的具體神色。有那么一段時間,她的確在想自己這一年有什么改變,有什么沒有改變。
沒錯,她做了很多蠢事,但同樣做了更多不那么蠢的事情。如果現(xiàn)在她擁有的生活是過去無數(shù)選擇的累加,那方才安子說的也沒錯,目前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王成平都該知道她的生活一直沿著正軌循序前進,而且明顯都向著越來越明亮的一方前進。
于是她也樂滋滋的總結(jié)道:“活的越來越?jīng)]底線而已,如果這就是你說的‘后福’,那從這一點上來說我過的還挺好。如果你還有印象,咱倆剛才吃的那頓飯,我簽的是陳皓帳單。”
安子白了她一眼,怏怏道:“你的確老了,連炫耀的話都能說的這么討厭。不過這的確是好事,男人不是這么好拿出錢來的。”
王成平微笑。沒錯,這頓免費的午餐是向陳皓報備自己行程換來的。鳳凰有高檔場所各種各樣的卡,她只需要開口就能要到。而代價也只是被對方無意詢問一番她和誰、什么時間、干什么才見面。
而不同以前的不耐煩,王成平的態(tài)度很平淡。他問,她就說,其實并不在乎那點小錢。只是以實際的眼光看,她收了陳皓的房子,占了陳皓的時間,拿了陳皓的卡,接受陳皓的束縛。王成平無以為報,又不能像古代女子作畫唱歌怡情,大概只能態(tài)度老實,暗示陳皓可以娶她了。
“讓他娶你,名正言順的吃喝花。”果然都是女人,安子先提出建議,“你倆都多長時間了。我覺得陳皓不錯。到時候你倆結(jié)婚,我大概能親眼看到王薇薇的婚紗……結(jié)婚吧,王成平。”
“好。”
安子一怔,有一些驚訝,王成平奇怪她居然有這一絲驚訝。
車停下等紅燈,兩人說都沒說話。綠燈亮了,車又起步,安子選擇轉(zhuǎn)移話題,她嘆道:“我一直在猜誰會是咱們?nèi)齻€人結(jié)婚最晚的人,但現(xiàn)在看來居然是我。”
王成平一愣:“什么”
“我本來不想解釋裙梅今天為什么不來,她把原因倒告訴我了。但我想她估計是難以在你面前承認,所以寧愿讓你來聽我說。她和傅江超復合了。就裙梅之前那個劈腿的男朋友,她原諒了他。而且聽說兩人這次也都開始準備談婚論嫁了。”
王成平很想做出驚訝的表情,但她沒有:“哦。”
事后想起,她那天在電話里聽到的聲音的確是傅江超。因此現(xiàn)在,王成平?jīng)]什么好驚奇的,實際上裙梅在拜托自己帶她去找傅江超的時候,估計就能做出這種選擇。
再說,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是女人對男人做不出來的?
安子在旁邊看著不語的她:“咦,你不評論么?這不像脫口秀王小姐你的風格呀。我還以為這件事就連我都能嘲諷她半個小時呢!”
王成平便搖搖頭:“你不說做人的樂趣在于難得糊涂么,每周我至少讓自己的嘴休息一天,而今天就是節(jié)假日。”
這時已經(jīng)到了安子的公寓前,她看著后視鏡,緩慢倒車:“再說我閑的發(fā)慌干嘛去擔心她的事情?沒錯。我是梅梅的朋友,我很關(guān)心她,但咱倆在背后說裙梅壞話,難道她就不會跑去和傅江超復合?人最蠢的時候最不要旁觀者的。”
安子一揚眉:“你!”但想了想,她坦率的贊同這個觀點說:“的確不應該議論……呀,我到家了!這是什么?”
王成平叫住她,表情有點窘,隨后便把一個請?zhí)f到她手里:”陳皓說要為我辦了個生日party,到時會請些朋友去。就在這周六,你去不?‘
‘呀,當然去!你從沒開過生日party!那你今天還請我吃飯,話說好,你的生日禮物我可算送過了,就不用補第二份了吧,到時我就帶瓶酒過去吧!”安子奪過來,再喜笑顏開的揚揚請?zhí)皣K嘖,去的地方還不錯,就不知到我什么時候能收到紅色的請?zhí)ぉ?br/>
王成平一笑。
“找男人就得找陳皓這樣的,我真不明白裙梅為什么總和傅江超糾結(jié)不清,那男人有什么好,這樣做能有什么樂趣!”
王成平只朝安子揮揮手,再把車窗按上,又啟動汽車。
幾天前她曾陪著陳皓去參加拍賣會。比起那小鐵錘敲下去才進行的各種競價交易。他們必須先象征性的購買份拍賣目錄、拍賣號碼才能進場。而經(jīng)過那一磨難,王成平發(fā)現(xiàn)她對藝術(shù)品連裝飾廚房的樂趣都沒有。最后王成平坐在那里用各種睡姿睡了兩個小時,才等到陳皓忍無可忍的把她拉走。
但王成平想裙梅可能會懂得這里面的道理:底線越低,樂趣程度越低;底線越高,樂趣成本也越高。但無論怎么樣,最重要的是做事情一定要有樂趣,而不是去管別人怎么說。
……
王成平收到的第三份生日禮物比較附和心意。
除了康乃馨,只要是鮮花,扎成大束大束的便有其魅力。更別說安卓品味絕佳,挑的是本身花朵便巨大艷麗的PINK PEONIES。而那沉甸甸一捧花在手,很少有女人能抗拒的了,王成平自然不例外。
接過PINK PEONIES,她的表情類似洗完牙后的酸澀,明明煩惱的想死但虛榮心又讓王成平想抱著花活下去。于是街邊的人走過路過,都不由自主瞄一眼王成平懷里的大束鮮花和表情古怪的本人。
“送你的生日禮物。”安卓表情輕松,仿佛完全不記得上次自己對王成平做了什么,現(xiàn)在他面目誠懇的送禮物,“當然,只送了二十朵。”再眨眨黑眼睛,微笑道,“原諒我只送二十朵吧,我的年齡也不適合在花店玩小男生的把戲。而且就連這個,也已經(jīng)費了我不少錢啦。”
王成平擠出笑容,她心里明白安卓并不是怕花錢,只是自己的歲數(shù)已經(jīng)不再適合送和年齡相當?shù)幕ǘ淞恕6M管之前已經(jīng)發(fā)誓要和面前這個人絕交。但當王成平現(xiàn)在懷抱著花朵,感受著這點小貼心,她仍然可恥的發(fā)現(xiàn)自己心軟了。
安卓多圓滑的人,也不知他是否看出王成平的動搖。但接著,他若無其事道:“當然,你過生日,我送這點鮮花怎么能算禮物呢?經(jīng)上次提醒,我為你買了根新球桿,你的確可以試試怎么把它打禿──既然是朋友,咱倆會一直打球吧?”
如果話語里有點若有若無懇求,再加上用她之前的話做借口,王成平很不情愿的想自己還是聽出來了。而沉默片刻,她在鮮花和好話攻勢下破有點兩面為難,懊喪的這家伙到底是怎么得知自己過生日的消息。俗話說揚手不打笑臉人……
“你實在太破費了。”最后王成平終于說,“但我最近實在很忙,不知道有沒有再去和安老板你打球。”
安卓微微一笑:“你有時間的話,我自然隨時恭候。但——那新球桿是你下次來我球室直接用,還是我直接TNT到倫敦?”
對安卓果然不能心軟,否則就會被利用。但見他這么赤裸裸的打探自己的動向,王成平對此雖然無奈,卻也不得不回答:“啊,我其實決定不去英國了。”出于損人不利己的目的,她又添上,“不過你依舊可以把TNT寄到英國。”
可惜安卓的表情很大程度上讓這個玩笑都顯得很掃興。
他反應和王成平的上司一樣:“你決定不去英國了?你不會后悔么?”
PS:推薦部電影,《金色夢鄉(xiāng)》,日本的。我覺得不賴,就因為這部電影,讓我一下午對著電腦什么都改不出來(你以后會看到我更精彩的拖文理由)。(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