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卷 第七章 揚(yáng)州城的官坤們(下)
第七章 揚(yáng)州城的官坤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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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蓮香聽得桂姐兒這般說話,暗暗皺眉,正要開口駁了回去,卻見連震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蕊兒道:“后宅事多,蓮香總有顧不到的時候。 你向來穩(wěn)妥,去看著梗枝,我也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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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蓮香聽得連震云如此說,便有些躊躇。 蕊兒笑道:“爺既是如此說,奴婢自會小心,今兒晚上就搬過去照料梗枝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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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蓮香暗嘆口氣,只得陪笑道:“雖是有了蕊兒,養(yǎng)娘還是要用的,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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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連震云點(diǎn)頭道:“換院子和買仆婦的事,你看著辦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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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蓮香微松口氣,待要退出,桂姐兒走到席邊,施禮道: “爺和二爺賞月,奴婢愿彈幾個曲子供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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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連震云笑道:“正想著喚你呢,叫你丫頭取琵琶去。 ”桂姐兒歡喜應(yīng)了,走到連震云身側(cè),接過連大河手中的酒壺,給他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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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蓮香帶著蕊兒默默退了出去,半葉接過蕊兒手中果盆,退到兩人身后。 蓮香握著蕊兒的手,一邊走一邊嘆道:“委屈你了。 她這些日子來越發(fā)不知進(jìn)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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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蕊兒搖頭道:“奴婢原是丫頭,梗枝又是奴婢極好的姐妹,便是爺不說,奴婢也是日日去的,又有什么委屈。 只是她——她曲兒唱得好,席間應(yīng)答不比鹽商的姬妾們遜色。 外頭爺們都夸贊一二,爺有了體面,自然多寵了兩分,心氣兒難免就高了些。 ”頓了頓。 又笑道:“姨奶奶放心,她這般行止不過爭些小意氣,卻不敢越過你去。 爺最寵的還是姨奶奶,一月里總有五六日去了你屋里。 內(nèi)宅里地事兒全是姨奶奶作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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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蓮香慢慢搖了搖頭,“爺?shù)轿疫@兒不過就是應(yīng)個景兒,好讓我壓住內(nèi)宅。 你我都太拘謹(jǐn)了些,爺?shù)男宰印?#160; 多是愛她那般的****媚態(tài),你看看爺在外頭河房私窠里。 包的這三個姐兒,哪一個不是那個調(diào)調(diào)?一月里倒有十四五日宿在外頭,還有六七日便在她屋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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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話間,兩人已是下了湖上飛橋,入了后宅花墻,身后的琵琶聲錚錚響起,桂姐兒幽怨的嗓聲越過湖面。 隱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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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蕊兒聽得,唱的是一曲揚(yáng)州小調(diào)[清河誤]:“初相會,可意人,年少不上二八,黑油油一片烏云,紅馥馥一點(diǎn)朱唇,肌膚雪暗香醉人,俏心腸百事難學(xué)。 恨只恨和她相逢不早。 常則愿席上樽前,淺斟低唱相偎抱,一覷一個真,一看一個飽。 雖是半霎歡娛,權(quán)且將愁減悶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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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蕊兒遙遙看著水亭中,依在連震云身邊低吟淺笑地俏麗身影。 勉強(qiáng)笑道:“便是如此,爺來了揚(yáng)州三年多,也沒抬進(jìn)來一個。 宴客時叫那些姐兒來宅子里唱,哪一個敢不先到姨奶奶跟前奉承見禮,奴婢們也算是能安生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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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蓮香半晌未說話,眼見著到了梗枝院門口,笑道:“今兒是十五,不說這些了。 我算著日子,夫人后日便要到。 正巧前兒爺買了艘大三張彩畫舫,咱們和夫人城里城外地坐船玩去。 ”微微嘆了口氣。 “到那時節(jié)。 爺愛到誰屋里去,我也沒功夫理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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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過三四日。 陳演和齊粟娘所乘官船過了揚(yáng)州城鈔關(guān),經(jīng)了漕河直入城內(nèi)小秦淮河大碼頭。 齊粟娘走進(jìn)前艙,便聽得一陣鑼鼓喧天,遠(yuǎn)遠(yuǎn)從艙窗里看去,頓時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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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只見碼頭上披紅銅鑼銅鼓擂得山響,正四品知府鹵薄儀仗排開,紅葫蘆杏黃羅紅里飄檐傘高舉,飛虎旗、護(hù)衛(wèi)旗烈烈風(fēng)響,四人抬藍(lán)昵大轎簾卷杠低,其后層層疊疊,站了黑壓壓一大片迎接的官員士紳,足足有三四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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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陳演在前艙與周助說話,見得齊粟娘滿臉詫異,走上前去,看著身穿石青色官袍地人群,無奈苦笑指點(diǎn)道:“揚(yáng)州府下轄二州六縣,再加上府里佐貳,這些官員已是不少。 還有河道屬官、漕司屬官、揚(yáng)州河標(biāo)綠營千總麾下,或還有鹽司的同知、副使……”又指著另一片身著錦服華袍的士紳道:“那些都是本地鹽商大戶,不說總商和窩商、運(yùn)商,便是場商,怕是遠(yuǎn)在東臺縣的也趕過來了。 ”頓了頓,“倒沒料著他們來得這么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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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助捋著短須,“鹽商向來驕縱,依財仗勢,賄遍上下,欠稅拖課,平日里見官多是不拜。 今兒來得這般齊全,想也是知道陳大人不會收他們的錢,自然矮了心氣。 這幾年兩淮鹽運(yùn)司的曹大人為了補(bǔ)虧空,課鹽稅、買鹽引一點(diǎn)兒也不含糊,他們已是知道些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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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陳演點(diǎn)頭笑道:“鹽、漕稅收是朝廷最大兩樁進(jìn)項,揚(yáng)州府兩樣都是占了先的,由不得不讓人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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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齊粟娘聽得漕稅兩字,不由想起李四勤,凝神在士紳中分辨,卻只見得黑壓壓地人頭,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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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陳演換上青金石縷金座頂子官帽,穿上五爪八蟒白底云雁補(bǔ)石青官袍,系上銀衛(wèi)鏤花金圓板朝帶,叮囑比兒小心侍候,向齊粟娘微微一笑,“今兒必是忙的,你到了府衙后宅里,就好好歇息。 我晚上回來陪你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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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連震云看著陳演從船上下來,與眾官寒喧后,上了馬,向官衙而去。 料想無他的事,不耐煩再去湊熱鬧,便拉著李四勤緩下腳步,從士紳中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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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四勤低聲道:“大哥,姓崔的今兒也來了。 在那邊站著。 ”連震云一眼掃了過去,“他不跟著去衙門里見禮,佇在哪里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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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在看船呢……奶奶的……自打他來了揚(yáng)州,俺押船跑漕,就沒有一天省心過。 天天要防著被他輯拿到俺們船上帶私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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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連震云似是沒聽到,微微皺眉,自言自語道:“他怎么直盯著艙里……”說話間,連大河牽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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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連震云坐在馬上,遠(yuǎn)遠(yuǎn)看著齊粟娘走下駁板,彎腰進(jìn)了錫頂藍(lán)昵四人抬大官轎,知府衙門的三十名護(hù)轎衙役簇?fù)砥疝I,喝道衙役敲響九聲半府臺鑼,方一扯韁繩,揚(yáng)鞭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