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經文
    呼呼~
    提著只剩半截身子的道人,楊獄快步遠去,直至村落里的尖叫聲都不可聞,方才停下。
    一抖手,將昏迷的半截道人丟在雪地里,轉身看向跟來的老者。
    這老者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神色憔悴到了極點,走路間都有些搖晃,好一會,才來到近前。
    “噗通!”
    老者跪倒雪地中,不等楊獄攙扶,已重重三個響頭磕下。
    “老人家…”
    楊獄將涕淚橫流的老者攙起。
    “大恩大德,粉身難報啊…”
    老者說著,嚎啕大哭著訴說起與憐生教的恩怨。
    老者名叫嚴守田,是二十里外的嚴家莊的族老,會些拳腳,也粗通文墨,在附近鄉(xiāng)村也頗有名望。
    本來,說不上富貴,也算不得貧苦。
    直至憐生教到來。
    “……一年前,憐生教來到嚴家莊,那時,他們治病救人,廣施符水,很是得村人信任,可誰知,誰知……”
    指著地上的竹簍,嚴守田面容扭曲起來:
    “恩人可知,這‘陽丸’‘陰丹’是什么東西嗎?!”
    楊獄掃了眼那竹簍,隔著一丈多遠,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刺鼻腥臭。
    “這邪藥采毒草精華,以水銀聚形,若如此也就罷了……”
    嚴守田虎目含淚:
    “那些畜生,用人來中和毒性!村里但凡不信憐生教的,都被他們當做了‘藥人’!”
    “藥人?”
    楊獄心頭一冷,想起了那些面色蠟黃,滿臉絕望的村人。
    “這藥,他們分為陰陽!陽丸,是刨開男人小腹,以秘法藏埋其中……而婦人,被他們縫合下體,只留丹丸也似的縫隙,用以取藥!”
    嚴守田幾乎哆嗦的說不下去:
    “我兒,我兒,就是不甘受辱,生生撞死在了老夫面前!這些畜生,這些畜生!”
    他如若發(fā)狂,將竹簍踢翻,踩碎,時而大哭,時而大喊,如若癲狂一般。
    或是多日不曾休息,也或許是大仇得報,狂喊之聲后,徑直倒在了雪地里。
    不多時,鼾聲響起。
    “畜生!”
    楊獄幾乎咬碎了牙。
    他雖然隱隱猜測這藥頗為詭異,可也沒有想到,居然是這么煉制出來的。
    這還是人?!
    砰!
    一腳將你道人踢的幾個翻滾數丈,楊獄神色冷厲:
    “告訴我,憐生教的分舵在哪里?”
    “哈,哈哈!”
    那道人痛的咳血,卻兀自狂笑:
    “老母法身降大千,普渡天地萬法傳!
    一日生盤古,天地自此清濁辨。
    二日生女媧,靈慧降臨到世間。
    三日生元始,萬類方才有宗源……”
    “什么東西?”
    楊獄眼皮狂跳。
    真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呼!
    念動之剎那,楊獄果斷抽刀,只一下,就將他滿口大牙連同半邊臉都拍成了肉泥。
    嗤~
    帶血的牙齒滾落在雪地上,頓時冒出被滾油潑下的濃煙,刺鼻氣味隨之而來。
    可讓楊獄心驚的是,哪怕是這樣,那道人也似沒感受到絲毫的痛楚。
    血沫滿口,卻仍在誦念著猖狂而詭異的經文:
    “……四日生道德……咔吧!”
    話音戛然而止,楊獄直接重手,直接拆了他的下巴與雙臂關節(jié),后者卻仍在蠕動著。
    極為可怖。
    “果然是邪教……”
    楊獄神情凝重,沒了逼問的念頭。
    他雖然會斬首,可卻不會逼供,尤其是這么一個癲狂入魔的邪道人。
    這事,還是交給專業(yè)的人吧。
    ……
    升起篝火,在雪林里將就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帶上嚴守田去尋王五。
    嚴守田雖然不是獵戶,可這一年多半時間都在山里打轉,對于山路自然比他們更熟悉。
    “的確是憐生教的講經道人……”
    大堂里,王五臉色很是不好,尤其是聽到‘陽丸’‘陰丹’,更是恨不得一刀砍了這道人。
    聽完嚴守田的敘述,王五勉強壓住怒火,臉色已經難看的不成樣子:
    “劉文鵬當的好官,辦的好差!”
    見楊獄等人不解,他強壓著怒火,道:“這所謂的‘陽丸’‘陰丹’,是一種已經斷絕了的換血邪藥!”
    “連續(xù)服用此丹者,但凡不死,三月之內必然能換血成功!”樂文小說網
    “什么?!”
    聞聽此言,本就臉色不好的譚洪等人頓時色變:“那,那憐生教分舵里,得有多少換血武者?!”
    他們都是換了血的,當然知道各種難度。
    換血耗費的銀錢極多,且不是人人都可成功,哪怕成功,往往也要一年半載。
    他們敢出城剿匪,自是認為黑山三十賊都被殺了大半,其余匪徒不足為慮。
    可哪里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換血之法?
    “這下麻煩了……”
    楊獄的呼吸都是一滯。
    憐生教煉此藥,可已經有大半年了,哪怕服丹者死一半,只怕也能積累為數眾多的換血武者了。
    而更讓他心悸的是。
    之前,為了引出憐生教的人,他們并沒有刻意藏匿行跡……
    “劉文鵬,你真該死啊……”
    王五胸膛起伏。
    憐生教以人煉邪藥,這種事情,若是報上去,不需多久,青州都要轟動。
    可偏生,大半年過去,居然都沒人知道!
    “這匪,不剿也罷!”
    譚洪等人徹底熄了剿匪的心思。
    尋常山匪也就罷了,以他們的身手,小心些終歸是可以進退自如。
    可現在……
    “剿不得了?!?br/>
    王五嘆了口氣。
    這個情況,莫說譚洪,即便他自己,也沒了剿匪的心思。
    甚至,產生了遠離黑山的念頭。
    他原本以為,憐生教固然盤根錯節(jié),可真正的講經道人未必有多少,未必不能剿滅。
    可現在看來,這已經不是他自己能夠解決的事情了。
    “只能等六扇門的人來了……”
    王五心有不甘。
    前次出其不意將那石開打成重傷,不能乘勝追擊,以后可就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
    “你等的人,永遠也來不了了!”
    突然,一道冷厲低沉的喝聲在山寨炸開。
    “王五,聽說你要見我?”
    來人的中氣很足,一聲冷喝,山寨內外都不住回蕩:“我來了,你還不滾出來!”
    “石開……”
    王五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在今日之前,他無比迫切的想要找到石開,甚至千方百計想要引他出來。
    可……
    楊獄神色一凝,就看到一條昂藏大漢立身寨門之上,神色戲謔且暴戾。
    柵欄內外,人影閃動,似乎已經將此處包圍了。
    “大人…”
    譚洪欲言又止。
    其余三個鄉(xiāng)勇的眼神也都閃爍起來,反倒是嚴守田面無憂色,甚至有著幾分解脫。
    噗通~
    寨門之上,大漢重重拍手,就有一具具尸體被丟在了雪地里。
    “錢五,趙鹽,蔣初六!”
    楊獄認出,那些尸體,分明是和他一起下山去尋獵戶的其他鄉(xiāng)勇。
    “都,都死了?!?br/>
    譚洪的心頭一涼。
    其余幾個鄉(xiāng)勇更是一陣后怕,若非自己回來的早,這時,只怕也早就涼透了吧?
    “你的人,我?guī)湍銕Щ貋砹?。還有一些,實在爛的捧不起來,也就只好就地喂了狗!”
    聲音回蕩在整座山寨:
    “屋內的幾人聽著,斬了王五,本舵主可以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
    “石開!”
    王五氣的青筋暴起,卻生生克制住了。
    “呼!”
    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
    “老子放手一搏,你們若能逃,就逃!”
    “若不能……”
    “廢話太多不想聽!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楊獄打斷了王五的話。
    他扎緊袖口,持刀望向王五,嘴角扯動:
    “你要是死了,我去哪里領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