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弓如霹靂!
一弓在手,拉成滿月。
楊獄心中殺意如潮,面色卻沉凝如水。
內(nèi)氣催發(fā)的眸子望向長街之外,夜幕如白晝,凡相見處,無不可見,無不清晰。
長街那頭,也有這酒樓一座,其間燈火通明,隱隱間可見人影起落,微微側(cè)耳,更似乎聽到行使酒令之聲。
老母服氣法的精進(jìn),讓他的五感逐步超越常人,也讓人隱隱能察覺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比如他人的惡意與貪婪。
半截李如此、秦氏兄弟也是如此。
十?dāng)?shù)日里,他在熟悉青州城以及六扇門的過程中,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
他懷疑,對自己抱有惡意的另有其人。
“是與不是,今日便知…”
微微自語間,楊獄將心頭最后一縷雜念斬卻,五感已然放大到了極限,弓弦微微顫動(dòng),xしēωēй.coΜ
猶如蓄勢待發(fā)的毒龍。
……
……
兩條長街的間隔,百五十丈外,得勝樓中燈火通明,諸多伙計(jì)前后忙活,上下奔走,布置著一桌桌的飯菜。
美食、佳肴、但凡青州有的,此處無所不有,可謂奢華。
得勝樓高有六層,內(nèi)成圍圓,身處六樓,俯瞰之下,一至五樓無不盡收眼底。
大廳之中,有著樂師彈奏,高臺之上,舞女起舞,諸多看客落座大廳,四周盡是精美獸炭銅盆。
雖是隆冬,內(nèi)里卻猶如春夏交接之時(shí),溫?zé)嵊植辉餆帷?br/>
六樓之上人聲鼎沸,十?dāng)?shù)大桌無不坐滿了人,各類酒食無所不有,唯獨(dú)正中的紫檀八仙桌上,一行人雖然各自落座。
卻只有碗筷美酒,卻無美食上來。
但這一桌上所坐之人卻無不氣勢不俗,有身著錦衣的的大豪公子,青衫儒雅的文人墨客,亦有哪怕入席也刀劍不離的武功高手。
秦氏兄弟坐于主座之上,望著座無虛席的六樓,心中不由滿意。
他們?nèi)司壊缓?,那也只是相對而言?br/>
區(qū)區(qū)一剛?cè)肭嘀莸男≥叄闶怯兄恍┟麣?,又如何與他們比人脈?
事實(shí)上,這六樓之中為數(shù)不少是收到了楊獄的請?zhí)?,卻被他們邀請了過來的。
“諸位!”
秦厚舉杯起身,見一眾人皆是舉杯起身,笑意頗濃:“諸位今日能來,秦某不勝榮幸?!?br/>
“你我相識多年,怎的如此客套?”
一面顯富態(tài)的中年笑著拱衛(wèi)。
他名尤金發(fā),穿著黃衣,滿身金玉,身為六扇門的銅章捕頭,卻連一口刀不在身邊。
但旁人卻不敢怠慢他。
尤金發(fā)最初也是一江湖散人,不知得了哪路高手的傳承,拳爪練的極好,一身橫練又極為特殊。
武功由在秦氏兄弟中任何一人之上。
是六扇門中與秦氏兄弟相交最好的幾人之一。
“尤兄這話,著實(shí)讓秦某心中感動(dòng),只此一言,就值飲一杯!”
秦鐘也舉杯相邀。
三人一飲而盡,相視而笑。
“聽聞秦兄今日與那新來的捕頭有著沖突,險(xiǎn)些當(dāng)街動(dòng)手,可有此事?”
錦衣少年玩味的說著。
“不錯(cuò)!”
秦厚坦然承認(rèn):“那小子心黑手毒,更貪婪成性。進(jìn)城之前,假借六扇門的名頭劫了金刀門的鏢物,還將平安鏢局的一眾捕頭下了大獄!”
“此人居然如此狠毒?”
有人驚詫:
“聽說那小子路上干了好些事,甚至連毒龍寨的司馬楊都栽到他的手中,卻沒想到居然是這種人?!?br/>
“楊獄……”
蕭一鳴淡淡晃著酒杯,不知想著什么,見錦衣少年還想說什么,微微抬手:
“王兄,喝酒?!?br/>
錦衣少年這才意猶未盡的住了口,笑著飲酒。
“不提這些了。斷怨臺上自有分?jǐn)?,這小子如此手毒心狠,真?zhèn)€讓他爬起來,只怕是我青州大害!”
秦鐘淡淡說了一句,將此事略過。
似不經(jīng)意的掃了一眼那錦衣少年。
青州城以四大家族為首,卻不止有四大家族,在四大家族下面,還有著為數(shù)眾多的家族。
王、劉兩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們家傳的‘四象箭’‘天罡掌’也都是名震青州的武功,家族中也是出過真正的大高手的。
這錦衣少年名為‘王浪’,是王家嫡系,雖無繼承可能,但著實(shí)深受寵愛,除卻蕭一鳴外,在場根本沒人能讓他忌憚。
其余人也都各自舉杯,先是敬秦氏兄弟,后有彼此對飲,一時(shí)氣氛熱烈。
“有酒無菜,未免有些無趣。秦兄莫非另有安排?”
各自落座,尤金發(fā)笑著詢問。
其余幾人也略有好奇。
“豈能無菜?只是咱們這些年,什么山珍海味都吃的膩煩了,今日,請諸位前來,卻是要吃些稀罕的。”
秦厚微微拍手,四個(gè)膀大腰圓的伙計(jì)已然抬著一上蒙紅布的桌案上得六樓。
只看四人腳步沉重,就可見所抬之物并不輕。
“這是?”
不止是首席的幾人,六樓的所有人全都被這紅布案臺吸引了目光。
只有那蕭一鳴微微皺眉。
“蕭公子可有看出什么來?”
見得蕭一鳴眉頭微皺,秦厚心頭一突,卻還是笑著問詢了一句。
蕭一鳴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秀色可餐否?”
“不愧是我青州蕭家的公子,果然法眼如炬?!?br/>
見被人猜到,秦厚也不再賣關(guān)子,輕輕一拍手,笑道:
“正是秀色可餐!”
秦鐘微一抬手,已掀開案臺之上蓋著的紅布。
嘩~
伸長脖子去看的一眾人皆是嘩然。
那紅布之下,案臺之上,赫然是一具如玉美體,玲瓏有致的線條上擺放著諸般佳肴珍饈,只看一眼,六樓中就一片吞咽口水之聲。
“果然是秀色可餐.”
尤金發(fā)嘖嘖稱奇,食指大動(dòng),似乎很有大快朵頤的心思。
秦厚掃視全場。
見有人吞咽口水,也有人兩眼放光,卻也有人皺著眉頭,似乎極為不喜。
“幾位為何皺眉?”
秦鐘也瞧見了那幾個(gè)捕頭的臉色,疑惑發(fā)問。
“怎么會(huì)?”
那幾個(gè)捕頭面色一變,卻還是壓住了情緒。
只有一人冷眼望著,不回應(yīng)。
“不過尋常菜肴,也值得夸耀?”
似是看不得旁人在自己面前如此,王浪嗤笑一聲。
這把戲也就騙騙沒見識的泥腿子罷了,對于他來說,卻又算不得什么了。
事實(shí)上,青州城幾家大的酒樓,都有著這類噱頭。
見得多了,自然也就不稀罕了。
秦厚面皮一抖,佯裝不曾聽到,仍是笑著說:
“秀色可餐雖不算稀罕的菜肴,但我這一道菜,可不同于尋常酒樓,這位女子,來自‘玉龍觀’!”
玉龍觀?!
聽得這個(gè)名字,包括之前還不屑一顧的王浪和至始至終都毫不在意的蕭一鳴在內(nèi)的所有人,神色皆是一變。
這個(gè)名字,可就真真如雷貫耳了。
“哪個(gè)玉龍觀?”
蕭一鳴挑起眉頭。
“這天下還有幾個(gè)玉龍觀?”
秦厚自得一笑:
“自是那個(gè)勾結(jié)憐生教,傷了我大明柱石,趙王爺?shù)恼嫜缘廊说挠颀堄^!”
呼!
場內(nèi)一靜。
玉龍觀真言道人,在其出名之前,幾乎沒有什么人聽說過這么一個(gè)沒什么存在感的小宗門。
可那一日之后,其瞬間就名動(dòng)天下。
不為其他,只因?yàn)樗麛r住甚至傷到了西府趙王張玄霸!
當(dāng)然,在那之后,趙王爺深居淺出,而這真言道人卻不知所蹤,其宗門玉龍觀,也自此成為叛逆。
數(shù)十年中,都被定為‘魔道’。
凡是其門人弟子,人人得而誅之!
“玉龍觀的女弟子?”
王浪也有些驚詫了。
“殺人不過頭點(diǎn)地,又何必如此折辱?”
有六扇門的捕頭嘆了口氣,但也無力阻止。
這所謂的秀色可餐,有違道德,但卻并無明確法令去禁止,他心中雖有不恥,卻也沒有什么辦法。
“秦兄好心好意,我等縱然不受,又何必掃大家的興致?”
尤金發(fā)打了個(gè)圓場,笑著望向蕭一鳴:
“這第一口,自然要由蕭公子品嘗了。玉龍觀的魔女,可不多見了?!?br/>
“也罷?!?br/>
蕭一鳴這才動(dòng)筷,但也只淺嘗即止,興致未見得有多高。
“諸位,請!”
秦氏兄弟這才笑著端起酒杯,邀眾人一起享用。
“玉龍觀……”
望著案臺上昏迷的女子,蕭一鳴心思發(fā)散,但突然間,他神色一變。
嗯?!
幾乎是同時(shí),主桌之上的所有人神色皆是一變。
“不好!”
秦厚秦鐘兩兄弟心頭皆是一跳,不假思索的將這紫檀八仙桌連同那玉龍觀的女子一并踹的飛起。
同時(shí)發(fā)出怒吼,欲要拔刀!
呼~
幾乎是同時(shí),一道細(xì)微到幾乎不可聽聞的聲響在一眾人耳畔響起。
“那是?”
蕭一鳴翻身避開,以手撐臂,猛然抬頭,神情劇震。
一道赤色流光重重的撕裂了墻壁,將那八仙桌都射了個(gè)對穿,森寒兇戾至極的氣息擴(kuò)散開來。
其所過之處,無論是墻壁還是八仙桌乃至于其他什么東西,紛紛無聲無息的被洞穿開來。
僅有比隆冬更為酷烈的寒流瞬間充斥了幾人的心神。
“肅殺之箭?這是劉家的四象箭?!”
王浪也吃了一驚。
青州四大家之下,以他王家和劉家為尊,不僅是因?yàn)閮杉叶加腥嗽诔袨楣?,也是因?yàn)閮杉业奈涔O為特殊。
無論是天罡掌還是四象箭,皆是脫胎于上乘武學(xué),入門難,更難精通,但威力遠(yuǎn)遠(yuǎn)超過尋常的中乘武功。
“啊呀!”
秦厚秦鐘兩人目眥欲裂。
僅僅旁觀,一眾人都只覺心頭寒氣直冒,首當(dāng)其沖的兩人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危機(jī)。
他們想要拔刀、想要避開。
可這一箭來的太快,來的太過兇猛,饒是兩人皆有高強(qiáng)武功在身,這一瞬間,竟也根本來不及了。
“大哥!”
秦鐘嘶吼一聲,周身血?dú)馑查g猶如被點(diǎn)燃的火油般炸了開來,于那箭矢破空而至的剎那,生生將秦厚撞翻在地。
嗤~
箭矢及體,鮮血炸開。
“?。 ?br/>
秦鐘慘叫一聲。
這一箭中不僅攜帶森寒殺機(jī),入體的剎那,更有著炙熱的氣息好似火山爆發(fā)一般炸了開來。
他的慘叫之聲不及落地,整個(gè)胸膛已然炸開,紅的、黃的、綠的撒了滿地。
“二弟!”
秦厚泣血悲鳴。
而直到這時(shí),酒樓之中的一眾客人卻好似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臉上驚愕的神情持續(xù)一瞬,就變成驚駭。
轟!
猶如霹靂炸開!
一霎而已,洶涌至極的狂風(fēng)氣浪已然自破洞之中倒灌進(jìn)來,只見得勁風(fēng)呼嘯,整個(gè)六樓都是一片大亂。
桌椅、酒菜、碗筷皆是四向翻飛,拍打在墻壁之上,甚至發(fā)出‘啪啪’之聲。
“畜生,畜生啊!”
秦厚仰天怒嘯,須發(fā)皆張,氣血瞬間爆發(fā),內(nèi)息更是催發(fā)到了極限。
“秦兄不可!”
尤金發(fā)狼狽避開,就見得秦厚發(fā)狂,不由的焦急大吼。
夜幕之中的神箭手比之白日里恐怖十倍還要多,莫說同階,就是武功更高的武者,都絕不敢在夜色之中與其廝殺敵對。
“無論你是誰,老子一定要?dú)⒘四悖瑲⒘四闳?,殺了你全家?。 ?br/>
秦厚已然癲狂。
酒樓之中的諸般穢物都還不曾落地,就已撞破了六樓的墻壁,對于身后一眾人的呼喊充耳不聞。
“何其之蠢?”
見得這一幕,蕭一鳴心下不禁搖頭,但心中又自升起莫大的疑惑:
“劉家為何要?dú)⑶厥闲值???br/>
轟!
果然,秦厚撞破墻壁不等落地,又自有一道箭矢破空而來,同時(shí)有霹靂炸響。
“殺!”
秦厚猙獰嘶吼,一口長刀,在其狂舞之下,竟化作漫天實(shí)質(zhì)的刀影斬向了那迸射而來的箭矢。
砰!
刀箭碰撞!
秦厚只覺巨力加身,瞬間虎口都被震的酥麻一片,身子不由自主的跌飛回去。
竟被又射回了德勝樓六層!
“?。 ?br/>
德勝樓中一片人仰馬翻。
秦厚踉蹌落地,不及反應(yīng),又是一道箭矢迎面而來。
箭矢先至,才有雷聲相隨!
轟!
轟!
轟!
一道道霹靂炸響,一道道氣浪炸開,六樓頓成廢墟是,所有人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哪怕是幾個(gè)銅章捕頭也都心神凝重,如臨大敵。
“秦厚居然抵擋的了?不好!”
蕭一鳴心中正自疑惑秦厚居然接得住如此之多的四象箭箭矢,突見得眼前木屑飄飛,心頭頓時(shí)一寒。
嗤!
果不其然,伴隨著一聲巨響響起。
又是一團(tuán)血花炸開在得勝樓中,紅綠相間,腥臭且恐怖。
所有人四顧相望,皆是駭然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