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斷了你的念想
到這一刻,看著拾簡享受又疲態(tài)盡顯的面容,我才明白,她和顧翰骨子里是一類人。
從要他的愛,到陪在他身邊,到現(xiàn)在哪怕只是守著一具連呼吸都吃力的軀殼,都那么樂在其中。
我昏迷的那幾年,顧翰心中所想,大概就像拾簡所說的這般,愛不愛,能不能交流都不在乎了,只要能夠被命運(yùn)捆在一起,便是全部的幸運(yùn)了。
但終究上天對他們的憐憫少的可憐,除了一方沉睡一方清醒的獨(dú)角戲,沒有任何實(shí)質(zhì)性的改變,不愛他們的人,始終不愛。
愛一個人而沒有回應(yīng)有多辛苦,嫁給傅慎言的前幾年我都體會了一遭,那種心酸,是能摧毀一個人的,我沒有資格對拾簡的選擇做任何規(guī)勸,只能默默的站在一邊,做一個旁觀者。
母子的心靈感應(yīng)總是分外強(qiáng)烈,察覺到媽媽情緒不對,清瘦的男孩子上前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抬頭聲音沙啞的問道,“媽媽,你又哭了嗎?”
也只有在孩子面前,女人會下意識收斂軟弱。
拾簡深呼吸平復(fù)好心情,這才轉(zhuǎn)身,艱難的扯了下嘴角,“我沒事。”
頓了頓,把孩子拉到身前,母子倆一前一后的面對我站著。
“沈姝。”
她的語氣太過正式,以至于我愣了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鄭重的點(diǎn)了下頭,表示自己在聽,“你說。”
“顧翰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拾簡的語氣淡淡的,卻又夾雜幾分無奈,“雖然他沒提起過,但你我都知道,顧翰最想見到的人,一直都是你,我希望你這幾天,能夠每天過來陪護(hù),靠藥物延續(xù)生命,也要病人配合治療,有求生信念,你就是顧翰活下去的信仰,幫幫他,可以嗎?”
沒開口,先點(diǎn)了頭,“應(yīng)該......”
“不可以。”
“的”字還在嘴里,凌厲的男聲劃破沉寂響起,循聲側(cè)目,便看見傅慎言陰沉著臉站在安全出口的位置,周身的氣勢冷颼颼的,來者不善。
在情敵的事情上,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很難保持理性,尤其傅慎言一向記仇,即便是面對生死,也沒有什么情分可講。
擔(dān)心傅慎言把事情鬧大,我趕緊上前迎了兩步,試圖讓他冷靜下來,這是醫(yī)院,顧翰病了,冷靜一點(diǎn),有什么事我們回去再說。
傅慎言低頭看了我一眼,無奈的給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即便順手搭在我肩上,幽深的目光直落到拾簡身上。
”顧翰的女人,也跟他一樣見不得光,你們倒是般配,顧翰沒瞧上你,是他沒眼光。”
這話聽上去陰陽怪氣的,每一個字似乎都是在為拾簡考慮,可乍一連起來,卻處處都在貶低。
傅慎言并不喜歡主動與人為惡,但顧戟兩個字,似乎就是他的逆鱗,一旦觸砬毫無紳士禮貌可講。
“你好好說話。”不忍心拾簡因?yàn)轭櫤埠透瞪餮缘拿苁艿綘窟B,便小聲提醒了一句。
“難道不是嗎?”傅慎言眼皮都沒眨一下,一動不動的盯著拾簡的臉,“你很聰明,知道我一定不會同意小姝跟你走,就單獨(dú)把她叫到門口,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人誆騙來,這么做難道不是在利用她心軟的毛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拾簡面無表情的把臉別到一邊,面對傅慎言這么強(qiáng)勢的狀態(tài),卻沒露出半點(diǎn)怯意。
“哼,”傅慎言譏諷地冷笑了一聲,不慌不忙開口,“就當(dāng)你不知情好了,這么多年了,顧翰還是玩不出一點(diǎn)新花樣,裝病裝死裝失蹤,毫無新意,我現(xiàn)在就替小姝明明白白的拒絕你的要求。”
說完,不等我和拾簡進(jìn)一步溝通,傅便強(qiáng)硬地用了男人的蠻橫力氣,捏緊了我的肩,一把將我轉(zhuǎn)過身去,隨著他的步子進(jìn)了電梯。
“傅慎言、傅慎言.....”我掙扎著,并不愿意就這么離開。
他說的對,從前顧翰的確用了很多手段,可現(xiàn)在,人真真切切的躺在病床上,呼吸隨時都會停止,誰又能做得了假?
對一個陌生的孩子,我們尚且有憐憫之心,不遺余力的給他一個新的未來,對顧翰,垂死之人,真的能無動于衷嗎?”
傅慎言正在氣頭上,完全聽不進(jìn)去我的,抱著我的手力氣一刻都沒松懈過,只是在等電梯的時候,凜冽的視線又再一次看向走廊里的拾簡母子。
“你記住,顧翰對小姝有恩,卻也對我們-家包藏過禍心,恩怨相抵,我們不欠他的,日后再找上門,吃虧的是你們。”
“叮——”
電梯門在這時打開,傅慎言幾乎將我整個人提起,拎進(jìn)了電梯。
直到電梯開始下行,傅慎言才終于松開束縛我的手,輸了口氣,往旁邊站遠(yuǎn)了些。
嫉妒的人沒有理智,更何況我在顧翰身上的確吃過不少骨頭,傅慎言這么做無可厚非。
可我實(shí)在無法忍受良心的拷問,冷漠的裝作不知道顧翰將死的消息。
靠著電梯扶手,我在想,或許有兩全的辦法,既能避開傅慎言的視線,又能給顧翰帶去一點(diǎn)希望。
“斷了你的念想。”
傅慎言的聲音就像幽靈,悄無聲息的潛入了我的思想大海。
心思被拆穿,有些窘迫,咬著唇辯解,“我什么都沒想,你別血口噴人。”
傅慎言雙眸微瞇,一副早已將我看透的了然神色,“你轉(zhuǎn)身看看身后。”
莫名其妙的轉(zhuǎn)過身去,身后空無一人,看見的只有光滑能夠映照出人臉的電梯墻面。
“看什么?”我一頭霧水。
“看看你自己。”傅慎言走過來,和我肩并肩站著,“你始終覺得,在顧翰的事情上,沖動不理智的人是我,現(xiàn)在你好好看看自己,在這個人身,上,你有哪一次沒有心軟過?”
他的語氣很平靜,真正像個旁觀者,可每-句都像是神明的指示,讓我有醍醐灌頂?shù)囊馔狻?br/>
的確,一直以來似乎都是我弄錯了
顧翰和陸欣然沒有什么兩樣,若我能像現(xiàn)在傅慎言對待陸欣然的態(tài)度一樣,置之不理,冷眼旁觀,傅慎言自然不必?fù)?dān)心這許多。
但我一次又一次,活在失去第一個孩子,顧翰拯救了我的回憶里,重蹈覆轍。
埋怨傅慎言對陸欣然偏袒的我,又何學(xué)是一直生活在迷霧里,看不清自己?
當(dāng)局者迷,原來換做誰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