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趙主父(2)
,羋月傳(全集) !
羋月輕描淡寫地道:“我以為尚子不是俗物,故不敢于殿堂相見,而陪著尚子漫步花間林蔭。不想尚子面對美景,何以說出這樣煞風(fēng)景的話呢?”
尚靳勉強(qiáng)一笑:“韓國弱小,夾于列強(qiáng)之間,勉強(qiáng)喘息……”
羋月打斷了他的話,笑指前面道:“尚子,你來看。”
尚靳走到羋月所站之地,剛好是一處平臺,站在那兒看下去,咸陽一覽無余。
羋月道:“江山如畫,尚子,面對美景,何以掃興?”
尚靳欲說什么,但羋月始終就美景、詩篇侃侃而談,他竟全無可以插入政局話頭的機(jī)會。
到了晚間,尚靳無奈告辭而去。
羋月回轉(zhuǎn)宣室殿,卻見庸芮已經(jīng)久候,見了羋月便問:“太后今日與尚子游,可賞心悅目否?”
羋月哈哈一笑,道:“韓王太小視我,他以為我是個正當(dāng)盛年的寡婦,就可以用美人計來打動我。”
庸芮也笑了:“不付出點實際代價,就想不勞而獲。國與國之間,用這樣的心思,未免太過天真。”
羋月問:“近來咸陽還有其他的異動嗎?”
庸芮道:“昨日趙國使臣到了咸陽。”
羋月道:“哦,是什么人?”
庸芮道:“是平原君勝。趙王雍自去年讓位給太子何以后,自稱為主父,將國事都交與趙王何,自己親入軍中,操練兵馬,看來是劍指天下啊。”
羋月輕嘆道:“當(dāng)今之世,韓國庸弱,魏國勢衰,齊王驕橫不足為懼,燕國頂多也只能向齊國報個仇,楚國更是……哼,難道這大爭之世,真正能夠與我以天下為棋盤的對弈者,只有趙主父雍嗎?”
庸芮道:“太后可要見一見趙國使者?”
羋月擺手笑道:“不急。列國相爭,我們正好籌謀。”
一連數(shù)日,尚靳日日進(jìn)宮,羋月卻只與他談風(fēng)論月,不及其他。
這日尚靳進(jìn)來時,便被引到常寧殿中,羋月不待他說話,便約了他在銀杏樹下與她共弈六博之棋。
一連三局下來,尚靳勉盡全力,卻只得一贏。
羋月下了最后一子,笑道:“尚子,你又輸了。”
尚靳面帶憂色,卻勉強(qiáng)一笑道:“是啊,太后棋藝高超,臣所不及。”
羋月道:“天色已暗,尚子不如與我一起用膳。”
尚靳內(nèi)心叫苦。他本就是韓國權(quán)貴,只因相貌俊美,不得已被韓王派了這樣的任務(wù)出來,內(nèi)心其實頗為不愿。他在國內(nèi)招蜂引蝶,玩風(fēng)弄月,那是雅致逸興,可是當(dāng)真去用這樣的手段迎合別人,又大傷他的驕傲和尊嚴(yán),無奈國勢危急,只得勉強(qiáng)而來。
韓國危在旦夕,他連著數(shù)日進(jìn)宮為的就是求援,不想這秦國太后,似乎當(dāng)真把他當(dāng)成風(fēng)月弄臣了,一到他說正事,便將話題引開,只說些風(fēng)花雪月。可待他悄悄施展手段的時候,對方又是滑不留手,半點縫隙也沒有,弄得他苦惱無比,又不敢發(fā)作。見羋月相邀,只得忍氣道:“臣求之不得。”
恰在此時繆辛走進(jìn)來呈上書簡,尚靳悄悄松了口氣,暗喜他岔開話題。
羋月卻沒有接,只問:“是什么?”
繆辛道:“趙國使臣求見。”
羋月轉(zhuǎn)向尚靳笑道:“趙國使臣求見,尚子說,我什么時候見他們?yōu)楹茫俊?br/>
尚靳賠笑:“太后之事,臣何敢干預(yù)。”
羋月似含情脈脈地看著尚靳:“我的時間由尚子定,尚子什么時候無暇陪我,我就什么時候去見他們。”
尚靳暗捏一把冷汗,笑道:“趙國使臣來,想必有事,如此,臣先告退。”
羋月笑道:“那好,我就聽尚子的。”
尚靳暗松了口氣,便由繆辛引著出去,這邊南箕亦引著趙勝和趙雍走入,雙方在復(fù)廊上遙遙相對,只互相打量一眼,沒有說話,把所有的疑問和算計都藏在了心里。
趙勝在南箕的引領(lǐng)之下走進(jìn)來,趙雍裝成他的隨從,走在后面,卻左右環(huán)顧,睥睨四方。
羋月仍然坐在常寧殿庭院的銀杏樹下,手執(zhí)棋子思索,銀杏葉片片落下。
趙勝走到羋月面前行禮:“參見太后。”
羋月擲下棋子,笑著抬手讓座:“平原君本是故人,何必如此客氣。”
趙勝入座,趙雍卻站立一邊。
羋月轉(zhuǎn)頭看到了趙雍,眼睛一亮:“公叔維好久不見了。”
趙雍抱拳道:“沒想到太后還認(rèn)得外臣。”
羋月道:“公叔維這樣的英雄人物,讓人一見難忘啊。請一起入座吧。”
趙雍道:“多謝。”
三人面對而坐。羋月道:“可手談一局否?”
趙勝看了看趙雍,趙雍大方道:“不知道太后可否賞臣這個榮耀?”
羋月哈哈一笑,揚(yáng)手示意。
趙雍與趙勝交換了位置,與羋月下起棋來。
羋月一邊與趙雍下棋,一邊與兩人談話道:“平原君出來的時候,好像貴國剛舉行了傳位大典吧。”
趙勝道:“是啊,父王讓位給我王兄了。”
羋月道:“我們聽了都很詫異,趙主父年富力強(qiáng),何以忽然讓位于太子,莫不是有什么隱衷?”
趙雍忽然饒有興趣地插話說:“那大家有沒有猜是什么原因啊?”
羋月歪頭猜道:“莫不是……大權(quán)旁落?”
趙雍聽了,不禁哈哈一笑。
若不是自己的父親在旁,趙勝還不會如此尷尬,此時只恨不得這個話題立刻結(jié)束,臉一紅叫道:“太后……”又看了趙雍一眼道,“我們說點別的吧。”
羋月看向趙雍,卻見對方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不禁問道:“公叔的意思呢?”
趙雍反而戲謔地說:“這話題人人感興趣,就算我們避也避不開啊。”
羋月會意一笑:“說得是,你們從趙國來,想必人人向你們打聽了。”
趙雍笑道:“其實,我們更好奇大家怎么說。”
羋月道:“難道還有其他的說法?”
趙雍笑道:“我才不信大家都猜得如此……斯文客氣。”
羋月大笑擊案:“公叔維想聽什么不那么……斯文客氣的?”
趙雍哈哈一笑:“我知道一定是有的。比如說,趙主父色迷心竅,廢長立幼之類的……”
趙勝的臉色都變了,看看羋月又看看趙雍,用力咳嗽道:“咳咳……”
趙雍看他一眼道:“平原君嗓子不舒服?”
趙勝立刻道:“沒有。”
羋月笑看趙雍:“公叔打聽這些,難道不怕惹怒貴國主父?”
趙雍道:“臣打聽這個,正是為了傳給主父聽個笑。”
羋月贊道:“趙主父好氣量。”
趙雍坦然受之:“這也是該有的。”
趙勝見兩人越談話題越不對,坐在這兩個肆無忌憚的人面前,尤其還在人家大談他父親的隱私時,他這個小輩實是坐如針氈。何況其中一人還是自己的父親!他面紅耳赤,只覺得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再也坐不住了,忙站起來道:“太后,臣身體忽然不適,容臣告退。”
羋月明白他的惶恐,趙勝的態(tài)度倒是正常的,只是這“趙維”的態(tài)度才有些不正常,想到這里心中一動,暗忖,莫不是此人與趙主父有些不和?若是如此,倒是可乘之機(jī)。她本欲與此人深談,見趙勝自己求去,自然是正中下懷,忙笑道:“哦,那當(dāng)真是遺憾之事,平原君身體不適,就先回去歇息著吧。”又轉(zhuǎn)問趙雍:“不知公叔是否再留一會兒?”
趙雍道:“但聽太后吩咐。”
羋月道:“不如請移步云臺,一同飲宴如何?”
趙雍道:“恭敬不如從命。”
趙勝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攜手并肩而去,把他扔在空落落的院子里,一片黃葉飄下,落在他的頭頂,忽然覺得一股莫名冷風(fēng)吹來,吹得他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趙勝見南箕含笑侍立一邊,正準(zhǔn)備引他出去,只好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出了秦宮。
此時羋月與趙雍兩人已經(jīng)移步云臺,天色漸暗,侍人們在四周點上卮燈,四下如繁星一片,在月光下更如坐云端,倍添情趣。
羋月向趙雍舉杯道:“來,我敬公叔一杯。”
趙雍道:“不敢。臣敬太后一杯。”
羋月道:“公叔此番入秦,可是為了榆林之地的爭端?”
趙雍道:“大好時節(jié),何必說這些政務(wù),這些待明日平原君與樗里子說就好。如此美景,應(yīng)該只談風(fēng)月才是。”
羋月聽了一怔,這話好生耳熟,卻不正是這幾日自己與那韓國使臣尚靳常說的話嘛。當(dāng)下便凝神多看了趙雍兩眼,暗忖此人心術(shù),卻是強(qiáng)過尚靳百倍,頓時有棋逢對手之感,哈哈一笑道:“說得是,那我們就談風(fēng)月。”而后頓了一頓,故意問他:“公叔在趙國,見過吳娃嗎?”
吳娃者,乃昔日趙雍之寵妃,當(dāng)今新任趙王何之生母,據(jù)說美若天仙,令趙雍神魂顛倒,竟為了她而拒列國聯(lián)姻,將其扶為正室,甚至為她廢長立幼,置原來的長子太子章于不顧,反而立了她的兒子公子何為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