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下就扯到那么遠。</br>　　宋黎還在剛剛的情況里難堪,聞言臉一紅，悶聲悶氣：“你也不要說話了！”</br>　　她從面前走開，徑直往科室去了，看也不看他。盛牧辭被惹笑,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br>　　等宋黎換下白大褂后,盛牧辭驅車帶她回百花胡同。</br>　　凌晨是京市難得安靜的時候,白日里川流不息的公路這時都空曠著,一盞盞道路燈規(guī)則分布,在夜里像發(fā)光的六芒星。</br>　　副駕駛座，宋黎犯困,掩唇一聲呵欠。</br>　　盛牧辭余光留意到她搓搓手,又縮進了外套口袋。現在睡著，到時出去被風吹容易感冒。</br>　　“明天中午接你到國貿吃飯吧。”盛牧辭騰出一只手調高暖氣，和她說話。</br>　　宋黎困懶著聲：“……來回跑不麻煩嗎？”</br>　　“你不是想給閨蜜相親？”盛牧辭控著方向盤,笑一下，說：“有幾個還算人模狗樣，正好一起吃個飯，你過過目？”</br>　　宋黎瞬時清醒,盯住他：“帥不帥？”</br>　　盛牧辭偏過臉瞅她一眼,宋黎沒注意他表情,繼續(xù)頗有興致地問：“個子有一米八嗎？身材怎么樣？”</br>　　“嘖，你還來勁兒了？”</br>　　他語調沉到一個危險的頻率,宋黎心咯噔了下，不想再經歷昨晚，忙一口咬定：“是棠年喜歡這樣的,總要先問清楚呀。”</br>　　盛牧辭開著車,淡淡哼一聲,那態(tài)度就像是在說，明天你的眼睛最好別給我亂看。</br>　　“那肯定沒你帥，也沒你身材好。”宋黎這回機智了，怕他再吃無名醋，于是先好聲哄著。</br>　　“是么？”</br>　　“嗯。”宋黎聲音輕輕柔柔，好似午夜里的靜靜鋪展一路的月光：“我只喜歡你這樣的。”</br>　　盛牧辭不經意輕翹嘴角，唇邊一彎淺淺的括弧，心想，這姑娘都知道哄著他忽悠了。</br>　　不得了。</br>　　-</br>　　翌日門診較為清閑，到中午十一點左右，宋黎坐在辦公桌前翻了會兒手機，等下班時間到。</br>　　她期待地告訴蘇棠年，馬上就要去給她物色男朋友了。</br>　　對話框里，滿滿都是蘇棠年的興奮：【我靠！靠靠靠靠！！崽崽！隨時保持聯系！】</br>　　蘇棠年：【你知道我口味的！！】</br>　　宋黎笑著打字：【嗯，一米八以上，顏值不低于傅臣他們，最起碼六塊腹肌。】</br>　　蘇棠年：【你懂我！就是那樣！務必以你男朋友為標準！！】</br>　　蘇棠年：【為你轉身.jpg】</br>　　宋黎起了壞心思，故意說：【那不對，我男朋友有八塊呢，我仔細數過的[單純.jpg]】</br>　　蘇棠年：【？？？？】</br>　　蘇棠年：【對方踹翻了你的狗糧.jpg】</br>　　蘇棠年：【猛捶你的狗頭.jpg】</br>　　蘇棠年：【并弄亂了你的狗窩.jpg】</br>　　宋黎眼睛不自覺彎成月牙。</br>　　這時進來一段新消息，是盛牧辭，他說自己已經在醫(yī)院門口了，她隨時可以下來。</br>　　宋黎回復后，又和蘇棠年說準備過去了。</br>　　蘇棠年太激動不慎說漏嘴：【耶耶耶耶坐等泡男人！】</br>　　宋黎眉頭一凝：【？】</br>　　【“蘇棠年”撤回了一條消息】</br>　　宋黎先發(fā)了張奶兇貓頭的表情，再義正辭嚴：【你得認真交往，可不許玩弄人家男孩子的感情】</br>　　蘇棠年：【吃手手.jpg】</br>　　隨后她又保證說：【那必須的！盛大佬圈里的男孩子，我哪兒敢！】</br>　　宋黎半信半疑，到了下班時間，收拾過后她換回自己的外套，走去停車場。</br>　　槐樹下停著一輛黑紅色系的越野車。</br>　　盛牧辭依舊愛開越野，和他的性子一樣狂放，在南宜時那輛軍綠色牧馬人宋黎就一直記得。</br>　　最近京市大幅降溫，空氣里都是涼絲絲的風，但因為那天是晴的，太陽光照在身上暖意濃濃，讓人心情愉悅。</br>　　看到盛牧辭的車，宋黎彎起一縷笑，走過去，一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就見座位上擺著一大束紅玫瑰，朵朵開得飽滿。</br>　　宋黎驚喜，抱起玫瑰坐進去，垂著眼，沉浸在玫瑰馥郁的香氣里：“這束花是做什么的？”</br>　　“覺得好看就買了。”</br>　　盛牧辭的手隨意搭著方向盤，偏著臉去瞧她：“不喜歡？”</br>　　“好漂亮。”</br>　　哪有女孩子不喜歡花呢，宋黎雀躍地傾身過去，玫瑰在腿上，她摟住他頸，湊近在他嘴巴親了口，么得一聲。</br>　　盛牧辭不易察覺地頓住，短瞬后他舔了舔下唇，要笑不笑地看著身邊的人。</br>　　“你這表情是什么意思？”宋黎不滿地皺皺眉，胳膊還在他頸上掛著。</br>　　他不答，只是耐人尋味地笑。</br>　　“再也不親你了……”宋黎小聲嘀咕著，癟癟嘴雙手落下，就要坐回去。</br>　　“別啊。”盛牧辭捉住她細細的手腕，拉回自己后頸放著：“親吧，隨你親多久。”</br>　　“我現在不想親了。”</br>　　他瞇眼笑：“我想。”</br>　　女孩子一旦被男朋友這樣慣著，輕易就能生出些可愛的小脾氣。</br>　　宋黎傲嬌地哼了聲，臉倏地別開。</br>　　就是那一個瞬間，她目光和后座那兩個男人一下子對上。</br>　　“……”宋黎呼吸窒住，倏地漲紅了臉。</br>　　副駕駛座的后面，鄒渡握著手機，屏幕里顯示著一張跑車圖片，許延湊在他邊上。</br>　　兩人先前正在討論車的話題，宋黎坐進車里的那刻，他們原想打招呼，結果這對小情侶一聊起來，他們插不上話，于是默契地都屏住呼吸，當起了隱形人。</br>　　誰能想到這倆還黏糊上了呢！</br>　　鄒渡先反應過來，立刻若無其事地嘿笑，和許延一前一后，擲地有聲地喊了聲嫂子。</br>　　宋黎訥半晌，慢慢意識到當時的情況，她扯出一絲笑，艱難回身坐端了，眼風悄悄刀了下盛牧辭，似在說，有人在你不講？！</br>　　他無辜地將她望著，似在回答，剛要開口你就親上來了，怎么來得及？</br>　　開去國貿的路上，宋黎抱著玫瑰，全程沒再說話，兀自看向窗外發(fā)窘。</br>　　直到耳垂被捏了下，宋黎回眸。</br>　　眼前盛牧辭正笑看著她：“下車了小啞巴，還走神呢。”</br>　　他這般昵語，宋黎難堪的心又上來了，下意識往后座瞧了眼，才發(fā)現鄒渡和許延不知何時已經下車。</br>　　宋黎嗔怪地看著他，終于憋不住開口：“你說有幾個人模狗樣的，不會就是他們吧？”</br>　　“在你心里我就這眼光？”盛牧辭幫她摁開安全帶的鎖扣，再抬眼：“他倆就是蹭飯的。”</br>　　宋黎還沉浸在社死的情緒里。</br>　　她哦一聲，低低埋怨：“……坐車里也不出聲，他們才是啞巴。”</br>　　盛牧辭揉一把她頭，笑說：“就是，回頭我?guī)湍憬逃査麄儭！?lt;/br>　　宋黎半窘半怨地睇他一眼：“你不也沒說。”</br>　　“我錯了。”</br>　　他語氣誠懇，認得沒有任何猶豫，宋黎啞了啞聲，倒是責怪不起來了。</br>　　酒店頂層的高級貴賓包廂，一頂月光白國風吊燈墜著明光，金絲楠木落地屏后的背景墻是一幅畫，遠山如黛，近水含煙。</br>　　一張二十人位的大圓桌只坐著稀疏一半。</br>　　鄒渡和許延先到，這倆的嘴巴是最閉不牢的，一上來就激昂地散播他們親眼所見的畫面，略添文學修飾，到最后就成了“我們要不在，三哥和小嫂子都得開始車內play”。</br>　　“這是真野啊！三哥就是三哥！”</br>　　“走眼兒了吧，是咱嫂子主動的！”</br>　　盛牧辭帶宋黎進去時，一間人正聚著發(fā)出陣陣唏噓和驚嘆。</br>　　聽見動靜，都往門口去看，見盛牧辭牽著個高到他肩的女孩子，水綠色外套敞著，里面穿杏白薄毛呢連衣裙，搭配短靴，微卷的長發(fā)攏在耳后，皮膚瓷白，眸子晶瑩明澈，跟仙女兒一般。</br>　　有個酒杯抵到唇邊剛要喝的，眼睛溜過去，看愣了神，杯子里的紅酒沿著嘴角直流下來，猛地低頭擱下酒杯，抽.出餐布擦身前的衣服。</br>　　頃刻盛牧辭和宋黎走近，一桌人蹭得立起，足聲足氣地喊道：“嫂子好！”</br>　　宋黎始料未及，驚得抖了下，笑著頷首。</br>　　“嗓門輕點兒。”盛牧辭沉著聲，冷冷掃過去，他們立刻閉了麥。</br>　　待兩人落座后，眾人也坐回去。</br>　　許延瞅向紅酒倒一身的男人，給了個眼色，你嚇到人家小心肝兒了。</br>　　那人瞪回去，還說我呢？剛就你聲兒最亮。</br>　　鄒渡低咳，都差不多得了，下回注意，宋妹妹三哥護得很。</br>　　“想喝什么？”</br>　　盛牧辭問時，宋黎目光正落到面前的椰奶，心想著不錯，聞言看向他。</br>　　他抬抬下巴：“這個？”</br>　　宋黎“嗯”著點頭。</br>　　盛牧辭起身，沒拿，先用手背碰了下玻璃瓶，溫的，然后才握住把柄，提過來給她倒了一杯。</br>　　一桌單身狗看在眼里，心里不由羨慕地感嘆，都能讓三哥這么死心塌地伺候，嫂子怎么做到的？</br>　　在座有的見過宋黎，有的沒有，但她在某人心里的地位有目共睹，都熱情得很，喊侍應生過來，招呼宋黎加菜，又拎著酒瓶子過去給盛牧辭倒酒，不過他抬手揮開了，還要開車送她回醫(yī)院。</br>　　宋黎見桌上的菜已經不少，就對著侍應生搖搖頭，說不用加。</br>　　“不再添些？”盛牧辭問著，指尖掠過她鬢邊那縷碎發(fā)，往耳朵后面輕輕掖過去。</br>　　宋黎嗯聲，想想說：“隨便吃點就行了，我還想午睡呢。”</br>　　“這就困了？”他笑。</br>　　她抿起嘴唇：“昨晚我都沒睡好。”</br>　　這話一出，一群正鬧騰著的男人齊齊噤聲，兩秒后又旁若無事，繼續(xù)嘰嘰喳喳起來。</br>　　在那兩秒鐘的安靜里，宋黎忽地意識到這句話太容易惹人浮想聯翩，她一窘，不再說話，紅著耳根子低頭吃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