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番外
他一句話,惹得宋黎止不住涌出眼淚。</br> 宋黎抱著他腰,低頭埋著,一眨眼,淚珠子滴下來,全都落進了他襯衫的領子里。</br> 盛牧辭感覺到身前的濕意,收緊臂彎,掌心壓到她腦后,將她的頭往自己心口按實了。</br> “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惹我們小阿黎生氣了?”</br> 秋末的傍晚,天空灰藍中透著幾縷橘光,晚風拂得槐樹葉窸窣作響。</br> 他語氣和那時的風一樣,輕而低柔。</br> 宋黎周身被他的體溫暖著,聽見他聲音,喉嚨哽住,平復兩口氣,才抽噎著小聲說:“他認出我了……”</br> 這個他是指誰,很容易就能想到。</br> 盛牧辭停頓一瞬,輕聲問:“他為難你了?”</br> 宋黎偎在他懷里不言不語,低下去搖頭,面頰的濕痕都蹭在了他的鎖骨。</br> 盛牧辭他親到她耳旁的頭發(fā),問:“那怎么不高興了?”</br> 很奇怪,宋黎自己在醫(yī)院一下午都沒想要哭,只是怨尤,可這會兒一見到他,就后知后覺地委屈了,他一問,她就不自禁.地重了哽咽。</br> “……看到他就不高興。”</br> 宋黎嗚聲埋怨,眼淚不止,盛牧辭越哄,她哭得越用力,哭到最后幾乎透不過氣。</br> 盛牧辭笑著,無奈嘆息。</br> “你再這么哭下去,”他唇貼著她耳廓軟骨,說:“我忍不住了。”</br> 天昏暗,宋黎人也哭得昏昏沉沉,思考不清他話,抽抽搭搭地抬起頭,眼睛紅,鼻尖也泛著紅暈,模樣可憐得很。</br> “想沖進醫(yī)院收拾他了。”他低笑。</br> 這話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好似他真的要去踹開病房,一槍崩了欺負她的人。</br> 宋黎想著,破涕笑出聲,眼淚卻又流下來。</br> “別哭,不準你再哭了,為誰都不行。”盛牧辭手指摸到她眼尾,抹去她眼淚。</br> 宋黎吸吸鼻子,哭腔和小孩兒一般微弱:“……為你也不行嗎?”</br> “嗯。”他笑:“我也不能讓你哭。”</br> 宋黎仰起臉,瞅著他。</br> 盛牧辭頭低下來,臉離近了,用只有她能聽清的聲音,不著調地說:“除了……”</br> 他聲壓得低,話意味不明地卡半截,不說盡,跟暗語似的。</br> 但宋黎一下就聽懂了。</br> 宋黎被他逗得耳朵漸漸赤紅,松開手,不抱著他了,這惱羞的樣子落到他眼里,反倒像是在撒嬌。</br> “不哭了吧?”盛牧辭笑著摟回她。</br> 見她不回應,他捏捏她溫燙的耳垂,又問:“我們回家了好不好?”</br> 他一柔聲,宋黎再嘴硬不起來,往他懷里湊,軟著鼻音“嗯”聲。</br> 盛牧辭親了下她唇,有淚水的濕,把人攬到臂彎里,摸摸她頭,帶著原路走回去。</br> “喜歡家里哪兒?”他握著她肩頭,忽然間沒來由地問了句。</br> 宋黎投過去疑惑的眼神。</br> 對上她目光,盛牧辭一雙長眸溢出幾分耐人尋味:“浴室,陽臺,還是……廚房?”</br> 他歪過頭,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和她耳語:“想要我打你那兒助興?”</br> 宋黎懵住,隱約感覺這話在哪兒聽過,可一時想不起來。</br> 見她一臉茫然,盛牧辭笑了,說以前在南宜,他叫保鏢跟著她那時候,她和閨蜜還討論來著,問她這就忘了?</br> 回憶半晌,宋黎思路驀地一通。</br> 想起來是當初她到金器店改耳釘,那天蘇棠年得知她和盛牧辭同.居,震驚到口不擇言,全被那幾個保鏢聽見。</br> 他們還真報告上去了……真的是,該說不說!</br> 宋黎羞恥得臉一熱,頓時忘了剛剛失聲哭泣的初衷,佯裝遺忘:“那么久遠的事,誰會記得……”</br> “嗯,也是。”盛牧辭點點頭,拖著尾音一笑:“怎么辦,我這突然想起來了?”</br> 再隨著他說下去,話題就要朝不對勁的方向去了。</br> 宋黎不搭腔,握著拳頭往他胸膛揍了一下,嗔怪著岔開話:“說,你和剛才那個女孩子,都干什么了?”</br> 盛牧辭沒想躲,結結實實地挨了她一拳,不過也完全不疼,還沒他一不留神做得久了,她噙淚咬他肩那時的力度大。</br> “我哪兒敢呢?”盛牧辭捉住她揮來的手,揉著,偏過臉對她笑:“宋醫(yī)生這么聰明,看不出是她自己撞上來的么?我可是一把就推開了,還不夠為你守身如玉?”</br> “你就是沾花惹草!”宋黎嘀咕,哭過后嗓子還是嬌啞的。</br> 盛牧辭聽得笑了,嘆氣:“我這乖乖在外邊兒等你下班,是沾哪朵花兒了?你說我冤不冤呢?”</br> 宋黎其實也不占理,哼一聲不再說話。</br> 她心想,中意你的卿卿佳人多得很,以前就有個跑到她跟前耀武揚威的杜悅童。</br> “這次又是誰?”她終究是抑不住問。</br> 原本盛牧辭沒想說,怕再壞了她心情,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而已,不值得當回事。</br> 但她問了,他沒理由不說實話,況且也沒什么,告訴她,讓她事先得知那人的存在總是好的。</br> 現(xiàn)在知道,他還能先哄,萬一之后她們在醫(yī)院突然撞面,他趕不及,再跟今天一樣只能看著她哭,那還是千萬別了。</br> 盛牧辭輕描淡寫,說是那人的女兒。</br> 轉瞬他就立刻告饒,再三保證,又滑著京調子哄她:“我可真不認識,她自個兒絮叨的,廢話多得要死,沒我們小阿黎半點兒可愛。”</br> 聞言宋黎有片刻的驚愕。</br> 但也只是片刻,隨后她便平靜下來,應封住院,應詩瑜出現(xiàn)在醫(yī)院也不奇怪。</br> 小時候,宋黎和她有過交集,應詩瑜比她小一歲,幼時宋黎住在應家別墅,出于喜愛,有一回碰了下應詩瑜的鋼琴,應詩瑜哭著告狀,結果就是,宋黎被應詩瑜的母親扯著一頓狠罵。</br> 此后宋黎就再也不敢碰應家的東西了。</br> 當時她還那么小,卻要自己承受所有的惡意,現(xiàn)在想想,后來她到靳家的乖巧懂事,都是那時候學會的。</br>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宋黎不是小孩子了,當然不會再和五歲時那樣任她欺壓。</br> 倏地,宋黎問:“她很漂亮嗎?”</br> “嗯?”盛牧辭挑眉,因她這突兀的問題。</br> “你盯著她看了三秒。”</br> 這姑娘瞥著他,那眼神頗有正宮娘娘的氣勢,盛牧辭愣一下,笑起來:“我是看她穿著旗袍,就想到你了,這一比……”</br> 他頓住不再講,搖搖頭:“還是算了。”</br> 宋黎止步,不走了。</br> 盛牧辭不再鬧她,乖乖一笑,說出后半句:“和你沒法比。”</br> “……”宋黎一眼睇住他。</br> 盛牧辭拉她到懷里,俯到她耳邊,虛虛指了下車流不息的馬路,很輕地笑說:“有人看著呢寶寶,等回家再管教我成不成?好歹我也有點兒名氣,說出去多沒面子。”</br> 聽著是在欠欠地耍花腔,其實那都是逗她開心的話。</br> 宋黎伏在他身前,想再佯裝一會兒冷漠,但一秒破功,不由低笑出了聲。</br> 持續(xù)一下午陰雨的心情,就這么被他哄成了艷陽天。</br> “我不喜歡她。”宋黎從他懷里抬起那雙壓抑了許多話的眼睛:“她小時候欺負過我。”</br> 說這話,宋黎不是想他為自己出氣,而是在表達依賴,這么多年過去,她終于也有了可以告狀的對象。</br> 盛牧辭心照不宣。</br> “我在。”</br> 他說著,對她溫柔地笑了笑,低頭在她的唇上落下溫度,指尖陷入她發(fā)間,隔著發(fā)絲握到她后頸,深淺不定地吻著。</br> 盛牧辭緩緩親到她鼻尖,熱息在她右鼻翼的小紅痣,聲線含著溫存:“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有人敢欺負你。”</br> 如果過去所有的陰霾和絕望,都是為她日后遇到盛牧辭而提前付出代價的話,宋黎覺得,沒什么不能原諒。</br> 她扯住他領子往下,頭抬高了,去尋他的唇,稚拙但熱誠。</br> 面對她,某人確實是不經勾。</br> 主動的后果,就是回到家,宋黎在衣帽間睡衣都來不及換,他就從背后擁過來,推她到全身鏡前。</br> “盛牧辭你……”</br> 耳后,他溫熱的呵氣湊近了,下巴抵到她肩,聲音啞得很溫柔:“前幾天的課還沒上完呢。”</br> 宋黎一怔,屏住氣,見鏡子里自己臉漸紅,黑色細肩帶掛在瓷白的胳膊上,要落不落。</br> 不多時腦子空了,頭昏到什么想不明白。</br> 只有掌心抵到鏡面的時候,玻璃的冰涼透過來,才有極短的清醒。</br> -</br> 翌日,宋黎破天荒穿了件白色小高領。</br> 她也很無奈,天氣尚未冷到這程度,但頸側的痕跡用三層粉底液都蓋不住。</br> 送她到醫(yī)院門口,盛牧辭還伸手撥弄她的領子,使壞地問:“熱不熱?”</br> 宋黎剛解開安全帶,聞言驀地回眸:“盛牧辭你再說,以后自己睡客房!”</br> “我錯了。”他果斷,后面的話又沒了正經:“下回一定往看不見的地方。”</br> 宋黎瞪他一眼,盛牧辭笑著投降。</br> 略作思忖,宋黎叫他名字:“盛牧辭。”</br> “嗯?”盛牧辭在駕駛座側著身,對她笑。</br> 宋黎感到羞恥,不太能說出口,支支吾吾著:“你得……節(jié)制一點。”</br> 盛牧辭不由翹起唇,捏捏她臉頰:“你這不是為難我么?”</br> 那也不能每天都這樣沒羞沒臊的……</br> 宋黎抿抿嘴,臉更紅了,憋了半天才硬著頭皮出聲:“你現(xiàn)在是年輕氣盛,等以后老了怎么辦……腰還要不要了?”</br> “你男人腰好得很。”盛牧辭弓起背俯向副駕駛座,呼吸近到她臉前:“伺.候你到七老八十沒問題。”</br> 他懶著腔調,宋黎卻無端聽出些危險的意味,人往后避開一點距離,心跳著,不應聲。</br> 盛牧辭占據上風,細細瞧她白皙無暇的臉:“今天也是五點下班?”</br> “……得七點了。”宋黎想想說:“今天臨時多安排了一臺手術。”</br> 盛牧辭點頭,琢磨了下時間:“今晚上鄒渡生日,等你下班了,到時候接你去國貿。”</br> “你去就好了,我可以在醫(yī)院等你結束。”宋黎覺得沒必要為她一來一回地跑。</br> 盛牧辭指尖刮刮她鼻梁:“他這人最愛約小姑娘,你不來看著我?”</br> “你不能自覺嗎?”宋黎質問他。</br> 盛牧辭一本正經地回答:“能不能,就是他們都有女伴兒陪著,我孤家寡人多可憐。”</br> 他那雙眸子,深情中挾著憂郁,看著她。</br> 宋黎想笑,推門下車:“再說吧。”</br> 那天晚上七點,宋黎從手術臺下來后,其實有些累,但鄒渡來了幾通電話,說嫂子一定得來,還說她不在三哥都沒勁兒了。</br> 再三邀勸,最后宋黎還是答應過去。</br> 鄒渡的動作比盛牧辭還快,她電話里一應下,就立馬派司機到京一院接人,安排得妥妥當當。</br> 半小時后宋黎到國貿,侍應生領著她來到頂樓的貴賓間。</br> 富麗堂皇的廳間,聚著約近百人。</br> 宋黎一進去,就在甜品臺處看到了盛牧辭,他低著頭,親自在切蛋糕。</br> 有個女人正笑靨如花地站在他身邊。</br> 是昨天在醫(yī)院的那個……應詩瑜。</br> 這群人里見過宋黎的不少,一看見她,全都一窩蜂迎上去叫嫂子。</br> 盛牧辭循聲回頭,手里托著一盤蛋糕,毫不遲疑地朝她走過去。</br> 他掃一眼,簇擁著宋黎的人瞬間都散了。</br> “累不累?先吃點兒。”盛牧辭到她面前,笑著將那塊蛋糕遞給她。</br> 宋黎沒想到應詩瑜也在,還愣著,沒有回答,先和他身后跟過來的應詩瑜對上了目光。</br> 對方的打量帶著敵意。</br> 出于舊怨和占有的心理。</br> 宋黎斂回眸,沒去接蛋糕,突然間起了壞心思,故意當著應詩瑜的面,去勾了勾盛牧辭的手指:“累啊。”</br> 她眼神仿佛含著鉤子,瞧著他,輕聲細語地說:“上了一晚的課,能不累嗎,盛老師。”</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