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盛牧辭更愛宋黎的,是明天的盛牧辭。</br>　　每天睜眼醒來，看見她窩在懷里恬靜的睡顏，他都覺得那是自己最愛她的一天，但其實過去的每一天他都是這樣的想法。</br>　　不是經(jīng)久不衰,是日久彌新。</br>　　宋黎在副駕駛座側(cè)著臉,望著他。</br>　　他目視前路,偶爾瞟一眼后視鏡,唇角還余留一絲笑痕,而她卻感性地濡濕了眼睛。</br>　　一份好的愛情，每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都能讓你感動,那時宋黎是真的怕自己下輩子不夠幸運,再遇不見他。</br>　　如果沒有他，這個世界大抵是沒有意思的。</br>　　他那么好，好到宋黎忽然就覺得,在醫(yī)院碰到所謂生父都不算事了，沒什么大不了。</br>　　她的目光太赤條，盛牧辭眼隨余光瞧過去，笑著：“這眼神兒,不知道的當(dāng)你是盯上我了。”</br>　　宋黎想說,你還用盯嗎？</br>　　她歪著腦袋,心跡直白地回答：“就盯上.你怎么了，以后我也是你的小迷妹之一。”</br>　　這崇拜的語調(diào),聽得盛牧辭笑意漸濃，拖著不著調(diào)的京腔：“喔，原來小阿黎好這口呢？”</br>　　宋黎有經(jīng)驗地不往下接話。</br>　　“怎么不叫司機來接,手真的不疼了嗎？”宋黎原本想要說點別的,但見他握著方向盤打轉(zhuǎn),不由擔(dān)憂起他還纏著紗布的右手。</br>　　這話她一天能問上好幾回，好像當(dāng)他是瓷瓶兒，磕碰兩下就裂得不行了。</br>　　盛牧辭嘆著氣調(diào)侃：“我看得等這傷口一點兒都瞧不見了，你才能信。”</br>　　“就是疼你也不會說的。”宋黎瞥一眼他。</br>　　盛牧辭笑了笑，不以為意：“又不是小孩兒，還要逢人叫苦么？”</br>　　“可我想你有事都能對我說，”宋黎看著他：“不要連我都瞞著。”</br>　　盛牧辭在她認(rèn)真的語氣里頓了頓。</br>　　須臾，他才泛出幾許柔笑，出聲：“知道了。”</br>　　-</br>　　第二天宋黎照常到醫(yī)院上班。</br>　　京市劇院舞臺事故，導(dǎo)致應(yīng)封髕骨下極粉碎骨折，需要進(jìn)行骨碎片部分切除手術(shù)。</br>　　手術(shù)安排在當(dāng)天上午，由張主任主刀，宋黎輔助。髕骨切除難度不大，所以部分簡單的步驟到最后的縫合，張主任都交給宋黎來操作。</br>　　在進(jìn)手術(shù)室前，宋黎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br>　　只當(dāng)他是陌生人，一個和自己不曾有過任何淵源的陌生人，無冤無仇也沒有感情，她只是在完成本職工作。</br>　　這臺手術(shù)宋黎做得心無旁騖，和張主任配合得也十分行云流水。</br>　　毫無疑問，手術(shù)很順利，結(jié)束后在洗手池，宋黎還被張主任夸說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了。</br>　　應(yīng)封住的是獨.立病房。</br>　　到下午查房，由于他是公眾人物，因此只有宋黎跟著張主任過去。</br>　　病房里有兩個人陪著，一位是那天送應(yīng)封來的劇院女負(fù)責(zé)人，另一位男的應(yīng)該是他的助理。</br>　　張主任問有無不適的情況后，再交代幾句術(shù)后事宜，應(yīng)封躺在病床，閉著眼寥寥回答，神態(tài)有些敷衍，甚至不是很耐煩地反問一句都說完了嗎。</br>　　那時，宋黎走了短短兩秒的神。</br>　　熒幕前他優(yōu)雅溫柔、平易近人的形象，果然都是立的人設(shè)，眼下才是真面目。</br>　　“封哥。”助理留意到他態(tài)度不合適，唯恐造謠影響他名聲，于是暗聲提醒。</br>　　女負(fù)責(zé)人有些年紀(jì)，話說得圓滑：“見諒見諒，演出沒有圓滿，應(yīng)老師這會兒心情低落，辛苦張主任了，您說的事我們一定會注意的。”</br>　　“不妨事。”張主任世面見得多了，沒當(dāng)回事：“術(shù)后護(hù)理很重要，有情況隨時告知我，也可以找宋醫(yī)生。”</br>　　話落，應(yīng)封眉宇凝皺了下，慢慢掀開眼皮。</br>　　“宋醫(yī)生很年輕啊。”女負(fù)責(zé)人笑著拉了句閑碎的話調(diào)節(jié)氣氛。</br>　　察覺到應(yīng)封似乎看了過來，宋黎暗吸口氣恍若不見，略低下頭，對女負(fù)責(zé)人頷首回應(yīng)。</br>　　他們離開病房后，男助理摸著下巴，兀自陷入深深的沉思。</br>　　負(fù)責(zé)人問他：“發(fā)什么呆？”</br>　　“宋醫(yī)生……有點眼熟。”助理仍在努力回想，那張臉總好像在哪兒見過。</br>　　“得了吧，你是見著漂亮的女孩子都眼熟。”負(fù)責(zé)人不留他面。</br>　　“真的啊清姐……”助理一臉冤相，過幾秒眸光忽亮：“想起來了！她不就是和盛家那位鬧了好幾年緋聞的姑娘嗎？”</br>　　“你是說……和盛牧辭？”講到那人的名字，負(fù)責(zé)人聲下意識輕了。</br>　　“是啊，姐你居然不知道？他們倆都不曉得被拍到多少回了。”</br>　　“知道是知道，可你確定就是她？”</br>　　“應(yīng)該沒認(rèn)錯。”助理說著，指指自己右鼻翼的位置：“宋醫(yī)生這兒有個小痣，和網(wǎng)上那些照片里的一模一樣。”</br>　　應(yīng)封始終靜默不語，聞言眉心動了動，倏地出聲：“她叫什么名字？”</br>　　沒料到他突然這么問，助理訝異了瞬，回想著答：“我掃了眼胸牌，好像是……宋黎。”</br>　　宋黎……</br>　　應(yīng)封瞳孔幾不可見地一震，眼眸里劃過看不懂的情緒。</br>　　-</br>　　之后幾天倒是無事發(fā)生。</br>　　應(yīng)封的病房有專門的醫(yī)護(hù)看護(hù)，宋黎并非責(zé)醫(yī)，不用定點過去查房，她如往常那樣在門診，或是跟著張主任熟悉各臺手術(shù)。</br>　　那天晚上，盛牧辭接她回到四合院。</br>　　百花胡同這間四合院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太大了，進(jìn)了如意門還得要走上一條長長的甬道，才能到正院。</br>　　宋黎挽著他手臂，走著走著，嘆上一口氣。</br>　　“怎么了這是？”盛牧辭抽.出褲袋里的手，掌心覆到她后腰，摟她過來些。</br>　　宋黎把重量都倚到他身上，拖著步子哀怨：“今天連著跟了三臺手術(shù)，好累，走不動了。”</br>　　兩旁亮著落地?zé)簦c月光一同鋪展在幽深的長道，每天回到家，和他相依著走在這里，都是宋黎忙碌一日后最愜意的時刻。</br>　　“你這破體力。”他笑，話說著，人已經(jīng)蹲下來，胳膊后勾，攬她到了自己背上。</br>　　宋黎雙手抱住他頸，開心地往他背上一跳，由他背著自己向前走：“盛牧辭你真好。”</br>　　她在耳邊笑得溫甜。</br>　　盛牧辭哼笑，上顛了下，背穩(wěn)她：“明天起早點兒，帶你早鍛煉去？”</br>　　“不要。”宋黎想也不想。</br>　　“這么不愛運動呢？”</br>　　他帶著笑，聲音耐人尋味起來，宋黎已經(jīng)能猜到他又要犯壞故意逗她，索性厚著臉先他開口：“你每晚都要那么久，這運動量還不夠嗎？”</br>　　盛牧辭還挺意外她的回答，低低笑出兩聲，心想這姑娘什么時候這么敢了。</br>　　“宋黎。”盛牧辭叫她的名字。</br>　　宋黎默一會兒，聲音漸小：“干嘛？”</br>　　他依舊含著淡淡的笑，但聲線壓得很低：“悠著點兒，你男人不經(jīng)勾。”</br>　　“……”</br>　　宋黎感受到危險，噤了聲，不敢再唱他反調(diào)。</br>　　一路到客廳，盛牧辭才放她下來。</br>　　茶幾上有一只大包裹，宋黎瞅了兩眼，好奇地問：“你買什么了？”</br>　　“你拆。”盛牧辭脫下外套，丟到沙發(fā)，指尖捻動著松開袖扣。</br>　　宋黎尋了把剪刀，坐到地毯開始拆包裹，里面裝的居然是那天他們拍照穿的軍官服和旗袍。</br>　　“這怎么在這兒？”宋黎驚奇，抬頭望向正在吧臺喝水的人。</br>　　盛牧辭擱下水杯，走回到客廳，他的喉嚨剛被溫水潤過：“老方看你喜歡，寄來送你了。”</br>　　宋黎雀躍，揚起笑：“那你替我謝謝他。”</br>　　“不就兩套衣服。”盛牧辭挑眉，不認(rèn)為有什么可謝，松散曲起腿沿著茶幾邊坐下：“真喜歡，我多買幾套給你。”</br>　　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儀式感。</br>　　宋黎仍在地毯跪坐著，鄭重地將服裝一件一件疊端正：“這是我們第一次拍合照穿的，不一樣，值得保存。”</br>　　她很專注，特別像八.九十年代的年輕姑娘，要把出嫁那天穿過的紅衣裳和妝匣子珍藏起來。</br>　　盛牧辭忽然笑起來，伸手揉了下她耳垂：“就像你留著我校服那樣兒？”</br>　　話說得好好的，又扯到那么遠(yuǎn)。</br>　　宋黎不想承認(rèn)自己從小就記著他，可臉已經(jīng)紅了，她垂頭理著服裝，輕聲說：“嗯，你提醒我了，有空要回趟南宜，那件也得帶回來。”</br>　　靜夜，窗外天色黑得正濃。</br>　　盛牧辭瞧著她，見她理得認(rèn)真，低著聲問：“過來的時候怎么不帶？”</br>　　“那時不知道是你。”宋黎沒多想，手心慢慢撫平旗袍被壓皺的裙擺，尋思著這得掛起來：“怕留著其他男孩子的衣服，你不高興。”</br>　　盛牧辭彎腰向前傾身過去，握住她撫裙的手指，在指間捏著：“留都留了多年了，這會兒才想到我會不高興？”</br>　　宋黎話哽在喉嚨口，莫名心虛。</br>　　扭捏地掙掙手，但他握得緊，沒抽回來。</br>　　“盛牧辭。”宋黎頭仰起來，去看他：“你講不講道理，怎么自己的醋都吃？”</br>　　她下巴抬高了，長發(fā)在腦后松松綰著，面頰浴在水晶吊燈的柔光里，臉型接近漂亮的小鵝蛋，白白的，小小的，下頷線條也很柔和。</br>　　細(xì)眉鹿眼，神情間幼態(tài)居多，極不顯齡，若非穿搭逐漸偏向輕熟風(fēng)，她的外貌和他在南宜初見時真的瞧不出變化。</br>　　盛牧辭目光罩住她浴在暖光中的臉。</br>　　笑一下，身子再低，低到她耳旁，惡劣地咬了口她耳垂：“我就是不講道理。”</br>　　宋黎顫著想躲開，跪得久了，一時沒站起來，人一斜跌坐在地毯。</br>　　盛牧辭沒給她逃跑的時間，后一瞬就擒她回來，攔腰撈起，帶著幾分蠻力摁到茶幾上。</br>　　“……盛牧辭！”</br>　　“嗯？”他已經(jīng)親到她嘴角。</br>　　宋黎想說自己壓著那套軍官服了，推他肩，沒推開，聲音悶在吻里，連話都沒有機會說。</br>　　原本宋黎以為，也就這樣了，又不是沒有在客廳過，還能荒唐到哪里去。</br>　　誰知后來他摸到那件鋪展在臺面的開叉旗袍，心血來潮，要她穿給他看。</br>　　宋黎隱約能想到他趣味，眼睛在吊燈的光照下晶瑩似水，喃.喃著說會弄臟。</br>　　他卻說不會，在她半推半就間，帶著穿上了旗袍。</br>　　宋黎還是壓著那套軍官服，紅色的旗袍在身上，清純淡退，散發(fā)出萬種嫵.媚的風(fēng).情，尤其她當(dāng)時枕著灰藍(lán)色外衣，雙眸瀲滟地望過來。</br>　　“寶寶，”盛牧辭唇移到她耳廓，低啞著聲：“你今晚好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