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瞞天過海 (上)
半躺在一張熱炕上,賽秦瓊敞著大襖前襟,手里頭捏著個鏤金嵌玉琉璃鼻煙壺,對著炕桌上的燭光瞇著眼睛仔細(xì)打量著,嘴角上禁不住浮現(xiàn)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打從跟菊社扯上了勾連開始,賽秦瓊就沒少借著菊社里面的門道朝著自己腰子里撈好處。過手的白面兒摻墻皮、采買的玩意報花賬,這才小半年的光景下來,賽秦瓊已然在四九城里收了好幾家暗門子當(dāng)了外宅,背靜的胡同里更是添了兩座小四合院。拿著幾塊老城磚、破木板的隔出來幾個小獨門屋子,光租錢一個月就能得著不少實惠。
眼瞅著眼面前這場大火毀了不少人家,平日里無事都要訛出三分利的賽秦瓊自然不能錯過了這發(fā)財?shù)臋C(jī)會。手底下百十來號青皮混混可著四九城里撒了出去,兵分幾路蹲在各處當(dāng)鋪左近的街口、古玩字畫、金銀首飾買賣家左近,但凡是見了失魂落魄、滿臉塵煙的主兒抱著個破布包袱、木頭匣子朝著當(dāng)鋪或是各種買賣家里邊撞,立馬就連拉帶拽地把那要進(jìn)當(dāng)鋪的人物挾進(jìn)了街邊胡同中。
也都不用多說個旁的片兒湯話,明晃晃的小攮子朝著脖子上一頂、沉甸甸的板兒磚照著后腦勺一拍,那苦主身上帶著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就成了賽秦瓊腰子里的好處。
等得那苦主回過神來,腰子里可都還塞著一張皺巴巴的文書,上面明明白白寫著把自己那點值錢玩意仨瓜倆棗的賣給了賽秦瓊賽爺,中人旁證一樣不缺,手指頭上的紅印泥都還沒干,哪怕是想找人說理,那可也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
就這么折騰了小半天的功夫下來。攏到了賽秦瓊手中的值錢玩意已然是在炕席上鋪了厚厚一層,別說是賽秦瓊看著這些個玩意倆眼放光,就是身邊新收的那唱粉戲的野戲子也是撒嬌扮癡地纏了賽秦瓊好幾回,明面上已然得了賽秦瓊賞的好幾件首飾,暗地里可還捎帶手的摸了個金手鐲揣進(jìn)了肚兜。
似乎是被透過了鑲金嵌玉琉璃鼻煙壺的燭光刺著了眼睛,賽秦瓊一雙眼睛猛地一閉。這才朝著半哈著腰站在炕邊、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炕上那些個值錢玩意的一個青皮混混叫道:“這物件.......啥來路呀?”
叫賽秦瓊吊著嗓門的吆喝聲一驚,那原本只顧著打量炕上那些值錢玩意的青皮混混頓時回過神來,諂笑著朝賽秦瓊應(yīng)道:“這物件是打從榮景老號里頭倆伙計身上抄出來的,且費了一番功夫呢!那倆伙計也都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那股子勁頭,腦袋上都叫板兒磚拍了好幾下,可手里頭還死死攥著這物件不放.......”
像是不經(jīng)意地,賽秦瓊猛地開口打斷了那青皮混混的話頭:“就這么一件?”
微微一縮脖子,那站在炕沿旁的青皮混混飛快地應(yīng)道:“是了您吶,就這么一件........”
雙眼猛地一睜。賽秦瓊探身抓過了炕桌上擱著的茶碗,劈頭蓋腦地砸到了那青皮混混的腦門上:“你們他媽是活膩味了不是?還敢跟你賽爺這兒打馬虎眼、吃偏行黑食兒?倆伙計攥著這么一樣物件,這他媽倒是防著你們搶呢?還是分窩頭怕對家掰多了一塊?”
捂著腦袋上叫茶碗砸出來的豁口,那站在炕沿旁的青皮混混壓根都顧不上滿臉鮮血流淌,忙不迭地伸手從懷里摸出來個翡翠扳指擱到了炕席上:“賽爺......賽爺您別動真格的.......這兒還一件呢.......”
“你他媽還敢.......”
“還有個瑪瑙鐲子,可那物件真不在我這兒,在牛三兒手里攥著呢!”
“牛三兒呢?”
“這時候怕是在他那相好的那兒貓著抽兩口......”
“麻溜兒叫牛三兒把那物件給我送過來!要敢再出丁點兒差池,賽爺我叫牛三兒上永定河底下跟王八攀親戚、找相好的去!”
“我這就去.......這就去.......”
“回來!”
“賽爺您.......”
“那倆榮景老號里頭的伙計呢?你們怎么處置的?”
“當(dāng)場就叫打死了一個。尸首已然扔城外邊去了!”
“還一個呢?”
“也扔城外邊去了,估摸著活不過今兒晚上!”
“滾吧!”
打發(fā)走了那滿頭是血的青皮混混。再叫那新收的野戲子鎖好了門戶,賽秦瓊隨手扯過了一床被子,三兩下變將被面撕扯下來,將炕席上擱著的那些值錢玩意全都用被面裹了起來,再朝著炕頭一推,這才斜著眼睛看向了那踅摸到了炕邊的野戲子:“來。給爺唱一段有帶著勁兒的。給爺解解悶!”
拿捏扭捏著,那已然得了不少好處的野戲子頓時撒嬌做癡地翹著蘭花指指點著賽秦瓊笑道:“賽爺,您就打算叫人家這么干唱不是?”
雙手枕在腦袋后邊,賽秦瓊瞇縫著眼睛哼道:“那你還想怎么著?”
眼睛朝著賽秦瓊剛收拾好的那被面包袱一掃,生得還算有幾分姿色的野戲子頓時打蛇隨棍上一般開口叫道:“那您怎么也得給人家置辦一套行頭不是?您橫是見過戲臺子上頭素著一身就這么上去........”
還沒等那野戲子把話說完。窗戶外邊卻猛地傳來了磚石落地的細(xì)微聲音。
雙眼猛地一睜,賽秦瓊毫不遲疑地在炕上一個翻滾,湊到了炕桌旁吹滅了蠟燭,順勢從腰后抽出了兩把鋒利的小攮子,扯著嗓門朝窗戶外面叫道:“外面是哪路的人物?撞窯口撞到舅舅家,倒是空子還是冤家?”
似乎是沒想到賽秦瓊能這么快明白過來屋外有人,在屋子外頭投石問路的人物猶豫了片刻,卻是尖細(xì)著嗓門朝屋子里叫道:“風(fēng)高浪急、船過險灘,折槳損帆、寸步難行,早聽說賽秦瓊賽爺是四九城里場面上有名的義氣人物。今兒上門不為旁的,只求賽爺賞幾個盤纏救急救難!”
冷笑一聲,賽秦瓊聽著那明顯還帶著幾分稚嫩意味的尖利嗓音,依靠在窗戶旁朝屋外揚聲叫道:“哪兒來的外路空子?你這他媽是跟你師娘學(xué)的江湖唇典不是?仗著街面上聽來的幾句切口,就想著要在你賽爺碗里分食、杯中嘗酒,你怕是豬油蒙了心?閻王跟前裝小鬼、關(guān)公門前耍大刀。你倒還真敢在祖師爺跟前拿著燈草當(dāng)高香?!”
很是帶著幾分不服不忿的腔調(diào),屋外那尖細(xì)的嗓門頓時像是叫馬蜂蟄了屁股似的急叫起來:“本以為賽秦瓊義氣深重,卻原來從不尊江湖規(guī)矩!難怪這四九城里但凡是有點兒見識的,都說是賽秦瓊能在四九城里場面上出挑拔份兒,靠的就是刨絕戶墳、踹寡婦門,打瞎子、罵啞巴,生吃黃瓜、活劈蛤蟆,十二屬相哪個都論不上,倒是專門屬了個螃蟹――瞧著能在街面上橫著走。可身子里面倒是一根骨頭不長、蓄著的全是一包漿水膿!”
都還沒等賽秦瓊答話,那原本叫嚇得縮成了一團(tuán)兒躲在炕沿下的野戲子,倒是叫屋外邊那尖利嗓子合轍押韻的一番數(shù)落逗得忘記了害怕,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很有些惱羞成怒地一腳把小炕桌踹到了炕沿下,賽秦瓊耳聽著那野戲子叫小炕桌砸得嗷的尖聲慘叫,自己卻是格外打醒了幾分精神,帶著幾分譏諷的口吻朝著屋外叫道:“這是哪家人物調(diào)教出來的小崽子?本事不濟(jì),賣的就是這一張嘴不是?想把你賽爺罵著急了出屋跟人廝拼。你們在外邊候著的人物再進(jìn)屋來耍手藝、得便宜不是?賽爺我今兒還非就不如了你們打的這小主意!當(dāng)你賽爺是才走場面、剛混江湖的生秧子?還跟賽爺這兒琢磨調(diào)虎離山?門兒都沒有!”
像是被賽秦瓊一口叫破了心頭主意,外邊那尖細(xì)著嗓門叫嚷的人物倒是猛然間沒了動靜。可才隔了有一支煙卷兒的功夫。屋子外邊卻猛地亮起了一團(tuán)火光。借著那火光照耀,賽秦瓊隔著窗戶瞧著個半大不小的身影左手舉著個急就章攢成的火把,右手提著個黑漆漆的土罐兒,搖搖晃晃地站在了院墻上。
也都不等賽秦瓊開口喝問,那顯見得是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墻頭的半大孩子已然尖細(xì)著嗓門叫道:“賽秦瓊,還算是你心思老到。小爺這點兒主意既然是叫你瞧破,倒也還真不能壞了江湖規(guī)矩,仗著人多硬朝著你窯口里頭灌!只不過.......你賽秦瓊能叫小爺今兒晚上走了空手,小爺我可也不能叫你賽秦瓊今兒晚上睡個踏實!賽秦瓊,接小爺?shù)膶氊惏桑 ?br/>
猛地一揮手。那搖搖晃晃站在了墻頭上的半大孩子手中提著的土罐兒頓時砸到了屋外的墻面上,一股子帶著濃厚臭味的黏稠液體四散飛濺,差不離把半面墻都給糊了個結(jié)實。
緊隨其后的,那站在墻頭上的半大孩子在一揮手,把那急就章攢成的火把也扔到了那些粘糊糊的玩意上頭。都還不等捏著鼻子靠在窗戶后邊的賽秦瓊挪動身形,一團(tuán)泛著暗褐色的火焰,已然貼著墻面燃燒起來。
朝后猛地一縮身子,好懸就叫那泛著暗褐色光芒的火焰燎了眉毛的賽秦瓊頓時半蹲在炕上破口大罵起來:“這他媽的.......是狗兒油?你們他媽的......是城外邊那幫子墳耙子?!”
嘎嘎怪笑著,那搖搖晃晃站在墻頭上的半大孩子得意洋洋地雙手叉腰吆喝起來:“算你賽秦瓊有見識!怎么著,小爺這點寶貝,可是把你給伺候舒坦了吧?你慢慢受用著,小爺我可不陪你了!”
話音落處,那站在墻頭上的半大孩子微微一側(cè)身,像是只靈貓般地竄下了墻頭,耳聽著那嘎嘎怪笑的動靜飛快地跑了個一溜煙......(未完待續(xù)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