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救人一命 (下)
從嚴(yán)旭遞過來的家什囊里摸出了幾個蠟丸,相有豹先是瞅了瞅那蠟丸上扣著的同仁堂藥號的鈐記,這才站起了身子,走到已然急得亂了方寸的路老把頭面前,朝著路老把頭一抱拳:“路老把頭,我這兒湊巧備了幾丸同仁堂的龍虎奪命丹,您瞅瞅能用得上么?”
只一聽相有豹說出來的這藥名,平日里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路老把頭頓時把腦袋點(diǎn)得猶如雞啄米:“用得上!用得上!您這位爺面生啊?我承您情了那藥在哪兒?”
也不等語無倫次的路老把頭把話說完,相有豹已然將幾顆用黃蠟封著的藥丸遞到了路老把頭手里:“路老把頭,您家少爺只怕是得趕緊用藥!旁的話兒咱們一會兒再說,您趕緊尋米酒去,這龍虎奪命丹可得用燙熱的米酒送下去才能見效!”
眼見著相有豹拿出來好幾丸龍虎奪命丹,那朝天伙房的管事盯了相有豹一眼,卻是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走到了灶臺后頭,三兩下便從堆得亂七八糟的柴火堆下面掏出來個土壇子,拍開封泥就架到了灶上。
可著四九城周遭百里數(shù)算,同仁堂藥號里頭出來的藥、尤其是丹藥,那差不離就是能從閻羅王手里搶性命的仙丹。有時候瞧著病人就剩下了一口氣,趕緊的弄一丸同仁堂的牛黃安宮丸塞在病人舌頭底下,差不離就能吊住那病人三天性命。朝著好了說,沒準(zhǔn)這三天之內(nèi)就能尋著治病救人的法子,朝著壞了去,那怎么著也能叫病人能給家里人留下幾句話,或是等著忙不迭趕回來的家里人能再見上一面。
而這龍虎奪命丹的名頭,差不離就是在晚清的時候就在四九城里邊叫響了字號。
據(jù)說是當(dāng)年四九城中有醫(yī)藥行里的黑心大夫,瞧著同仁堂的買賣做得興旺,心里頭就起了妒忌的心思,故意接了個受了重傷的打行刀客在自己醫(yī)館里拖延了三天,這才抬到了同仁堂門口求救,口口聲聲吆喝著除非是同仁堂里造出來的龍虎奪命丹,旁的藥石全都無用。
就同仁堂里那些個博覽群書的積年藥行師傅,其實(shí)老早就知道龍虎奪命丹的配方,可就因?yàn)榕渲媚驱埢Z命丹的時候,要用上七七四十九種藥物,只要其中有一味藥的分量差了分毫、或是炮制的手段上略有偏差,那這藥能不能救命且還兩說,能要人命倒是板上釘釘,所以這藥才有了個龍虎奪命丹的名頭――要不就是從閻羅王那兒奪回人命,要不就是當(dāng)真奪人性命!
估摸著一來是醫(yī)者父母心,總是不能見死不救,二來也是不想墜了同仁堂這金字招牌的威風(fēng),當(dāng)時同仁堂里的坐館大夫先拿旁的藥物吊住了那打行刀客的性命,藥行里幾位老師傅閉門三日,楞就是做出來了九九八十一丸龍虎奪命丹,硬生生把那就剩下半口氣的打行刀客救活過來。
這還得說是四九城里各行有各行的義氣做派,那叫同仁堂里的大夫、藥行師傅救回了性命的打行刀客也不含糊,傷好得剛能下地,手里頭立馬提著一把鬼頭刀闖了把他送來的那家犯壞醫(yī)藥行的宅門,把那救人不上心、犯壞倒是主意多的黑心大夫一刀砍成了兩截!
打那之后,龍虎奪命丹的名頭在四九城里可就算是叫響了招牌字號。尤其是那些個刀頭舔血、拿命換錢的打行刀客、鏢局達(dá)官爺,更是人人都想著要備上一兩丸放在身邊,有個輕重緩急的時候也能救命。
可這龍虎奪命丹著實(shí)是難煉,一年下來最多也就是百十丸的數(shù)目,當(dāng)真叫做有錢難買、千金難求。舉凡是身邊能備著這救命丸藥的人物,那說不得都得在四九城里場面上有些能耐!換句話說,不是刀頭舔血的人物,尋常倒也用不上這樣的東西。
灶上火旺,不過是一鍋煙的功夫,那剛擱到了灶臺上的土壇子里已經(jīng)冒出來絲絲縷縷的熱氣,一股子上好米酒的香味也漸漸散發(fā)出來。
都是常年跑各路場面的駝行把式,也知道同仁堂的龍虎奪命丹見不得鐵器,早尋了土碗、木杵把那龍虎奪命丹碾成了藥沫兒,就著滾熱的米酒沖泡開來,扶著那已然叫不出動靜的壯棒漢子灌了下去。
估摸著是怕藥力一時半刻還行走不開,那朝天伙房管事的也不多說旁的,抓過小伙計(jì)剛買回來的紅傷藥厚厚在那壯棒漢子的傷口上敷了一層,再拿著塊干凈白布仔細(xì)裹了起來。
忙乎完了這些,那朝天伙房的管事趁著大家伙的眼睛都盯在那壯棒漢子身上的檔口,卻是悄悄走到了相有豹的身邊,把調(diào)藥剩下的半壇子燙熱的米酒擱在了相有豹等人占著的座兒上:“幾位爺們,這是打哪兒來?奔哪兒去?”
瞅一眼那朝天伙房的管事在放下酒壇子時拿捏的手勢,嚴(yán)旭頓時抓過了自己面前的一雙筷子,貼著碗底放成了個十字花的模樣,這才抬頭朝著那朝天伙房管事的低聲說道:“大道朝天,各走一邊!爺們,我們就是實(shí)心來做買賣的,勞您照應(yīng)了!”
微微一點(diǎn)頭,那朝天伙房管事的也不多話,扭頭走回了長長的灶臺后頭,卻是叫個小伙計(jì)給相有豹等人占著的座兒上送過來了幾碗葷菜。
一點(diǎn)都不露相地拿眼睛瞟了那朝天伙房管事的一會兒,相有豹一邊伸著筷子慢慢在那小伙計(jì)剛送來的葷菜碗里翻撿,一邊卻是壓低了嗓門朝著嚴(yán)旭問道:“嚴(yán)爺,這又是個什么路數(shù)?”
滿不在乎地抓著一雙筷子大吃著,嚴(yán)旭趁著夾菜的檔口朝相有豹應(yīng)道:“是青幫擱在昌平的一處暗窯,平日里接應(yīng)南來北往的青幫子弟,有個緩急的時候,也能是個藏人儲物的窯口!方才他過來盤道,我琢磨著青幫那些人物心思太多,也不想太跟他們交際,也就拿著場面上的一些個片兒湯話回了他。”
話剛說完,那剛剛灌下去藥酒、身邊還被一幫子駝行把式圍著的壯棒漢子猛地一側(cè)身子,張嘴吐出來幾大口發(fā)黑的血塊子,卻又重新仰躺在那兩張桌子上,喘著粗氣哀叫起來:“可是她娘的疼死我了!”
眼瞅著地上那散發(fā)著一股濃重腥味的血塊子,幾個有見識的駝行把式頓時笑出了聲音:“瘀血都吐出來了”
“這可就好了,命算是保住了!”
“哎呀太玄了我說路哥,你這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誰知道在昌平這地界,還能撞見身上帶著救命丹藥的人物啊?”
站在自己的獨(dú)生兒子身邊,路老把頭瞧著兒子那鼓脹起來的肚子明顯的消退下去,再聽著兒子已然能再次出聲喊疼,一雙眼睛里也頓時沁出了淚花。
駝行里頭的把式都知道,路老把頭是打駝行里牽駱駝的碎催做起的,奔四十的時候才算是熬出頭當(dāng)了個小駝隊(duì)的把頭、攢了幾個小錢娶了個媳婦,小五十了才有了這寶貝兒子,可媳婦卻也因?yàn)樯a(chǎn)時一個沒招呼住,瞪著一雙淚眼瞧著剛出生的兒子撒手人寰。
從小時候開始,路老把頭就把這寶貝兒子當(dāng)了心肝尖子,多少人張羅著要給已然在駝行里成了大拿的路老把頭續(xù)個填房,路老把頭都把腦袋搖晃成了撥浪鼓――不怕旁的,就怕萬一后娘刻薄、委屈了孩子!
這兒子也是爭氣,從小在路老把頭身邊耳濡目染,十歲檔口就能一個人吆駱駝、引頭羊,訓(xùn)兒馬、牽犍牛,從四九城到口外的幾條駝行通道也都記得滾瓜爛熟,虛歲剛十八的壯棒漢子,差不離就已然有了積年駝行把式的本事做派!
原本走完了這趟活兒,路老把頭都想著要把手里頭的這大駝隊(duì)交到自己兒子手里,最多也就陪著兒子走個兩年,自己也就該回老家、在老家剛買下來的小宅子里享享清福。可眼瞅著自己那命根子一般的兒子居然被條發(fā)了狂性的犍牛給傷了,路老把頭心里頭頓時就亂了營,平日里領(lǐng)著駝行闖過生死境地的心性早不見了影子,就只剩下個疼兒子疼得沒了主意的當(dāng)?shù)印?br/>
眼看著自己這寶貝兒子總算是吉人天相、險死還生,心里頭多少踏實(shí)些了的路老把頭總算是回過身來,一路拱著手地就朝著相有豹等人走了過去,口中也是連連感激稱謝:“幾位爺們,我姓路的父子倆這兩條性命,可真都是幾位爺們給賞下來的!旁的不說這點(diǎn)意思,您幾位無論如何收下!”
利落地站起了身子,相有豹迎著路老把頭一拱手,卻是沒接路老把頭剛從身邊駝行把式手中取過來的一條沉甸甸的錢褡褳:“路老把頭,您這可就把話兒說遠(yuǎn)了!都是場面上走著的爺們,見著了能幫把手的事兒都得伸手,更何況這人命關(guān)天的事兒,我總不能裝傻賣慫不是?我這兒再多嘴說一句,您家少爺身上這傷勢,怕是得少見風(fēng)?”
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路老把頭忙不迭地回身朝著幾個駝行把式叫道:“趕緊”
都沒等路老把頭把話說完,幾個圍在桌子旁邊的駝行把式已然七手八腳地抬起了路老把頭的兒子,小心翼翼地朝著架在兩匹馱馬之間的網(wǎng)兜走去:“我們這就把路哥送鎮(zhèn)子里去!”(未完待續(xù)。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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