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納蘭雪衣的話，凌兮月有幾分不贊同，卻也沒與他爭執(zhí)。</br>　　見凌兮月不說話，似乎整個神色，都跟著冷淡了下來，納蘭雪衣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口氣微重了些，瞧著她失神的模樣，眸光越發(fā)復(fù)雜。</br>　　他輕吁一口氣，“月兒，我有點東西要翻閱，要在這邊待上會兒，你若是想，也可以找點東西看看，若是待不住，我便讓人送你回冰城。”</br>　　納蘭雪衣在案幾對面坐下，放下手中的一本古書《九州秘聞》，一本關(guān)于四大先賢圣地，與古王族藏寶之地聯(lián)系的古書，書中夾著不少添頁。</br>　　一看便知，此書納蘭雪衣已不止一次翻閱。</br>　　“沒事，我就在這待著。”凌兮月趕緊道。</br>　　那個問題，她還不知道如何開口……</br>　　納蘭雪衣看著她，輕點點頭。</br>　　燭臺燈火微微，時間一分一秒過去。</br>　　納蘭雪衣注著手上厚厚的古書，時不時提筆備注著什么。</br>　　凌兮月坐在對面，偶爾看一眼納蘭雪衣，欲言又止，眸光又落回去。</br>　　納蘭雪衣當然感覺到了她的眼神，卻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靜靜地坐在那里，翻閱手中的古籍。</br>　　一宿沒睡的凌兮月，被周圍暖流那么一熏，越發(fā)覺得疲困，再加上她心思根本不在這些上面，等著等著，不知道什么時候，竟倚著案幾，睡著了。</br>　　納蘭雪衣再度抬眸看向她時，便瞧見了少女伏案淺睡，側(cè)影柔美的這一幕。</br>　　他笑了，瞬間，滿室花開，仿佛有暖暖的春光，在這小小的書閣流淌，心上也滿滿的，如夢似幻，讓他一瞬間有些懷疑眼前一幕的真實性。</br>　　如此，便是他畢生所求。</br>　　納蘭雪衣放下玉筆，輕手輕腳起身，在旁拿了一件外衫，輕輕地蓋在少女身上。</br>　　他在她身旁坐下，絕美的眉目之間好似渡上了一層淺淺暖光，美的動人心魄，他控制不住伸出手去，一點點，靠近少女那熟睡著的，雪白如瓷的面頰。</br>　　男人的外衫本就只輕合在前，此時微斜了下身子，一側(cè)鎖骨清晰便露出。</br>　　那玉長的指尖越靠近少女的面頰，他的呼吸，便也跟著急促起來，一顆心更是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有什么東西，在他心上眼前，徐徐綻放。</br>　　月兒……</br>　　這時，凌兮月動了一下。</br>　　納蘭雪衣猛然回神，還未觸到她的指，也似碰火般，猛地抽回，幾乎是落荒而逃。</br>　　凌兮月再度從案幾上抬起頭來時，看見的便是納蘭雪衣正襟危坐，在對面靜靜翻閱的身影，好像從未移動過半分，可她的肩頭卻披著男人的衣衫。</br>　　凌兮月低咳一聲，輕扯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居然睡著了。”</br>　　納蘭雪衣只是淡笑笑，沒說什么。</br>　　但若仔細觀察，便能發(fā)現(xiàn)男人的面龐還微微有些許紅潮未退。</br>　　“雪衣……”凌兮月纖指輕撥，一邊翻著書頁，一邊緩緩開口，沒有抬頭，眼神還埋在那鬼族異聞錄的書頁上，有點難以開口。</br>　　可不能再拖了……</br>　　“嗯？”納蘭雪衣卻是回得認真，眼神靜靜瞧著她的側(cè)顏，等待她余下的話。</br>　　凌兮月紅唇緊抿，在那踟躕了許久，最后還是抬起了頭來，對上男人那雙溫情繾綣的眸，“雪衣，我想問一下，雪族之中可還收藏有霜雪靈芝？”</br>　　納蘭雪衣驟地靜默，薄唇輕合著，連眼神中的溫情脈脈，都霎凝固了下來，只剩一片死寂，就像那凝結(jié)成冰的湖面，再不見任何旖旎。</br>　　凌兮月能想緩解血咒的辦法，納蘭雪衣又怎么會想不到？</br>　　納蘭雪衣在古醫(yī)上的造詣，遠比凌兮月更高，醫(yī)術(shù)更精湛深入，他只會比她更清楚，又怎么會猜不到，凌兮月現(xiàn)在開口想要霜雪靈芝是要作何？</br>　　他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會真的向他開口。</br>　　她難道不知，這句話就像一柄利刃，狠狠地扎入他的心底，會將他刺得鮮血淋淋，痛入骨髓嗎？</br>　　有的事情雖未戳破，兩人卻都心知肚明。</br>　　書閣的空氣都仿佛有瞬間的凝固，僵硬到無法呼吸，凌兮月有些不敢，或者說不忍去看納蘭雪衣那受傷的眼神，可這話她又不得不問。</br>　　對不起，雪衣，真的對不起。</br>　　凌兮月的一顆心也密密麻麻的酸澀，她要救玄夜。</br>　　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被血咒折磨得痛不欲生，她一定要救他，盡管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去做這樣的事情不合適，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br>　　她真的很痛苦，這種感覺幾乎快要將她撕裂。</br>　　如今坐在這，卻好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整顆心不知飄到了何處去，寢食難安，魂不守舍，若不是為了霜雪靈芝，她可能早已不顧一切……</br>　　納蘭雪衣眸光緩緩落下，濃密的睫毛輕垂，掩下眸中鋪天蓋地的傷痛，眸光落至身前案幾上的古書卷頁之上，薄唇輕啟，淡淡一字，“有。”</br>　　他說過，再不會騙她。</br>　　“有？”凌兮月雙眸驟地一亮，難以掩飾其驚喜！</br>　　她原本是沒抱希望的，在問了容佩之后，她都已經(jīng)做了好，要親自走一趟幻海森林，去九重天冰崖一尋的準備。</br>　　從聲音便能聽出，凌兮月是何等歡喜，納蘭雪衣沒有抬眸去看她光芒璀璨的神色，他每說一個字，都感覺到有尖銳之物，在刺痛著他的心臟，“不過算不上是一株真正的霜雪靈芝。”</br>　　“此話何解？”凌兮月愣了下。</br>　　納蘭雪衣神色淺淡，“只有幻海森林腹地，九重天冰崖下，才能孕育出真正的霜雪靈芝，不過進入九重天冰崖的冰谷，在一次地裂之中塌陷，霜雪靈芝的根基已被全毀。”</br>　　凌兮月神色緊張起來，紅唇緊合成一條冷銳弧線。</br>　　霜雪靈芝可以稱得上神藥至寶，不是隨隨便便就可孕育出來的。</br>　　它的生長就如菌菇這些，必須得有根基的地方才能生長，就如只有雨后的森林，才能長出菌菇，而不是隨隨便便的土地，荒漠這些地方。</br>　　更是需要特定的環(huán)境，時間等無數(shù)因素……</br>　　從這一點來說，容佩并未騙她，這世上可以說再也無法見霜雪靈芝。</br>　　納蘭雪衣抬眸對上凌兮月黯淡下來的眼，“好在那之前，我曾帶出過一塊冰霜靈芝的根基，將之培育在落崖之下，三年前生出了一株霜雪靈芝。”</br>　　見凌兮月的眸中重燃光芒，納蘭雪衣的嘴角也跟著溫柔輕揚，只是那淡淡的弧度，是苦澀的歡喜。</br>　　他不得不提醒一句，“只是月兒，你應(yīng)該清楚，雖然是同一片根基上生出來的，十年孕育的霜雪靈芝，和千年孕育的，藥效不可同日而語，再加上落崖，也比不上九重天冰崖，無法促成真正冰霜靈芝的藥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