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1章:往事隨風(fēng)
裴雨上前一步,淚眼汪汪地喚了一聲“父親”。</br> 裴令章目光柔和地摸了摸他的頭發(fā),輕聲安慰了幾句,便把孩子交給了裴海,讓老管家領(lǐng)了回去。</br> 梅三娘看著這父子溫情的互動,眼底流露出些許釋然,正待告辭,卻聽裴令章道:“我還沒用早點(diǎn),三娘留下來一起吃如何?”</br> 梅三娘搖了搖頭:“我們吃過了,這會兒不餓。”</br> 裴令章道:“我讓廚房里準(zhǔn)備了蓮子八寶粥和紅豆卷,都是你當(dāng)年最喜歡的。”</br> 梅三娘絲毫不給面子:“人的口味都是會變的,現(xiàn)在,我早就不喜歡這些甜膩膩的東西了,裴大家主你一個人慢慢享受吧。”</br> 馬隆總算找到了插話的機(jī)會,連忙附和道:“沒錯,三娘還要陪著我散步呢,裴家主這么大的人了,難道吃飯還要人手把手喂不成?”</br> 裴令章定定看了馬隆一眼,說道:“昨天,蘭娘和我說起了十幾年前的一些舊事,其中不少都是沖著三娘去的。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兩個都被蒙在鼓里,如今水落石出,三娘應(yīng)該想知道真相吧?”</br> 梅三娘身形一頓:“十幾年前的舊事?”</br> 總有些事情的痕跡,時間也無法抹平,就算十幾年過去,梅三娘也沒辦法釋然。</br> 裴令章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然問:“三娘可知道,我是哪一年成婚的?”</br> 梅三娘揚(yáng)起了眉梢:“哪一年?”</br> 裴令章呵一苦道:“是十四年前的九月。而你離開壽城,是十五年前的八月中旬,如果你沒有突然離開,我們本該在當(dāng)年的九月初成婚。”</br> 梅三娘嗤笑了一聲,聲音忽然尖銳道:“所以,你覺得,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在那個時候離開?”</br> 裴令章像對待鬧脾氣的孩子一般,包容又耐心地看著梅三娘,說道:“當(dāng)然不是,此事說來話長,你確定我們要站在這里說?”</br> 梅三娘冷哼了一聲,抬腳走進(jìn)房間。</br> 馬隆見兩人說起舊事,好像完全無視了自己,心里極不舒服,也放重腳步,跟了進(jìn)去。</br> 裴令章卻在門口攔住了他:“馬兄弟,我府上的護(hù)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直仰慕你的武功身手,想請你指點(diǎn)一二,不知你是否愿意賞光?”</br> 這是在委婉地支開馬隆。</br> 然而馬隆根本沒聽出此中深意,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那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是什么人,不屑道:“你那個護(hù)衛(wèi)統(tǒng)領(lǐng),修煉的是靈巧一路的功夫,頂多能算三流武者,與我路數(shù)不同,境界也差太多,我對他沒興趣!”</br> 裴令章揉了揉眉心道:“這么說來,馬兄弟的武功走得是剛猛一路,我府上倒是有幾個這樣的護(hù)衛(wèi)。裴海,你領(lǐng)馬兄弟去東跨院跟他們見見面,不求能得什么真意,只隨口幾句話,就足夠他們受用了。”</br> 他懶得再問馬隆的意見,直接把人交給了裴海。</br> 馬隆正待拒絕,但裴海人雖然老邁,腿腳卻十分利索,迅速上前,拉著馬隆的手道:“馬大俠,府里那幾個小子著實不像話,以前總說自己武功好,就連青龍幫的高手見了也要退避三舍,如今見了你,才知道自己原來都是井底之蛙。”</br> “你也不用跟他們動手,只要看他們演練幾路招式,隨口指點(diǎn)兩句,就是他們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了,也好叫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br> 老管家口才了得,滔滔不絕,幾句話就將馬隆夸得如天兵降世,神武無雙,同時緊緊拽著馬隆的衣袖往外走,說什么都不愿意分開。</br> 馬隆根本沒機(jī)會說話,而推開裴海……這倒是能做到,可欺負(fù)老人家,這樣的事情馬隆還做不出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老管家拉了出去。</br> 另外一邊,梅三娘和裴令章走進(jìn)了房間,在桌邊落座。</br> 見馬隆快要被裴海拐帶出院子了,她不悅道:“馬隆舊傷未愈,身體不好,不能動手,你別欺負(fù)他!”</br> 裴令章有些不悅道:“這府里,恐怕無人欺負(fù)得了馬兄弟……”見梅三娘不喜,立即改口道,“放心,裴海有分寸。”</br> 梅三娘不甚放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仍舊黏在馬隆身上。</br> 裴令章的目光漸漸沉了下來,沉默了一陣,說道:“昨天下午,蘭娘把什么都說清楚了。你當(dāng)年離開,是因為看見……我和她在后花園中糾纏?”</br> 梅三娘冷淡淡:“這么說來,這里面另有文章了?”她至今仍舊記得,那是個陰沉沉的下午。</br> 梅家和裴家是世家,兩戶人家在祖輩上就是通家之好,都傳承了制硯之術(shù),裴家傳承的是裴氏硯,梅家傳承的是梅氏硯,兩家雖然經(jīng)常互別苗頭,但卻也互相欣賞,經(jīng)常交流制硯之術(shù)。</br> 兩戶人家都人丁單薄,擔(dān)了梅三娘和裴令章那一代,裴家嫡系只得了一個獨(dú)子,而梅家雖然生了三個孩子,卻只有行三的梅三娘順順利利長大。</br> 裴令章從小就精通數(shù)算之術(shù),繼承了家中絕藝,裴三娘卻沒有這個天分。</br> 梅家不想讓家中手藝失傳,便破格收了裴家獨(dú)子為徒,將家中絕藝傾囊相授,同時給兩個情投意合的孩子訂下了婚約,合兩家為一家,壽城硯不再有姓氏之分,只有壽城硯而已。</br> 后來梅三娘的父母仙逝,梅三娘就住到了裴家。</br> 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好得好像是一個人,那時候的梅三娘,正值韶華之齡,心心念念的都是和心上人百年好合,白首與共。</br> 那個陰沉沉的下午,她采下新摘的桂花,在廚房里親手了做了桂花餅,想要送給心上的少年郎。</br> 然而,路過假山,卻看到了最不堪的一幕。</br> 那個發(fā)誓對她一心一意的少年,卻和自己的手帕交在竹林里糾纏在一起,羅衫半褪,親密相擁,旁若無人。</br> 手里的竹籃跌落在地,桂花餅散落一地,少年始終沒有回頭,手帕交卻突然轉(zhuǎn)身,給了她一個挑釁示威般的笑容。</br> 年紀(jì)輕輕的少女,如何受得了這種委屈?</br> 她慌慌張張跑走了,中途失足,跌進(jìn)了荷花池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