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7章:大師兄
冷楓輕輕移開一片瓦,露出一道縫隙。</br> 下面正是燕掌門的臥房。</br> 此時,里面正亮著燈,蕭氏換了一身石青色衣裙,端著藥碗,坐在燕掌門的床邊。</br> 燕掌門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br> 那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面容看上去要比實(shí)際年齡要蒼老得多,眼窩深陷,顴骨高聳,消瘦的雙頰上透出一股青灰色。</br> 顯然,這已經(jīng)是個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人了。</br> 蕭氏用調(diào)羹舀起一勺湯藥,送進(jìn)燕掌門口中,輕聲問:“夫君,你可還記得大師兄?”</br> 燕掌門露出被子外的手一顫,剛剛含進(jìn)口中的湯藥從嘴角流了出來,不自然道:“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來了?”</br> 蕭氏溫柔道:“大師兄走了十幾年了,要不是見了今天那個姓冷年輕人,我都快記不起他長什么樣子了。”</br> 燕掌門緊緊看向蕭氏,不自覺拔高了聲音問:“姓冷的年輕人?”</br> 蕭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啊,他叫冷楓。”</br> “眉兒那丫頭叛逃在外的時候,就是這個冷公子收留了他。今天他跟著長華和阿凝回來了,自稱是冷千沉的兒子。我看過他的長相,和大師兄還真有幾分相似呢。”</br> 燕掌門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這么說,真的是他的兒子,不是被人冒充的?”</br> 蕭氏貌似疑惑道:“為什么會有人冒充大師兄的兒子呢,這種事兒又沒有什么好處!”</br> “誰說沒有好處?”燕掌門枯瘦的手指緊緊扣著被褥,冷厲道,“我這條命,恐怕長久不了了,等我死后,虛云宗就得選出一個新掌門來。長華畢竟還年少,很難壓制住陸平洲那老東西,偏偏這時候又冒出一個大師兄的兒子來……”</br> “你是說,那年輕人很可能是陸長老安排的,專門沖著掌門之位來的?”蕭氏問。</br> “當(dāng)年,師父本是想讓大師兄繼承宗主之位的,可惜大師兄命途多舛,橫死在外頭。按理來說,大師兄的兒子,才是長華那一輩正經(jīng)的大師兄。”</br> 燕掌門冷冷一哼道:“陸平洲這時候弄出一個大師兄的兒子來,也算是煞費(fèi)苦心了!”</br> “可是,我看那年輕人,不像是沖著掌門之位來的,也不像是聽命于陸長老。”蕭氏遲疑道,“我倒是覺得,他應(yīng)該只是來報仇的。”</br> “報仇?”燕掌門目光一凌。</br> 蕭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眉兒叛逃,被蕭九君和冷楓兩個人收留,而后那兩個人帶著一根金釵,一路追尋而來的事情說了一遍。</br> 最后道:“我看,那冷公子身手不凡,蕭公子出身詭秘,只一個用毒的同伴,就讓玉家和我們虛云宗栽了一個大跟頭,不像是會把咱們虛云宗一個小小宗主之位看在眼里的人。”</br> “大師兄當(dāng)年慘死,他又是為了亡母遺物而來,應(yīng)該是想查出當(dāng)年的真相,為父母報仇吧?”</br> “可惜了,當(dāng)初大師兄死的時候,我們也竭力查過,卻什么都沒有查出來,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也不知當(dāng)年的線索還能剩下多少。”</br> 燕掌門聞言,臉上好像蒙了一層冰,目光陰沉晦暗,半晌不曾開口。</br> 蕭氏又盛了一調(diào)羹湯藥,送到燕掌門面前。</br> 燕掌門忽地伸手,粗暴地推開了藥碗。</br> 藥碗打翻在地,湯藥一半砸在了地上,另外一半全都灑在了蕭氏的衣裙上。</br> 蕭氏驚叫出聲,連忙站起來,驚惶不安地看向燕掌門:“夫君,你怎么了?”但若仔細(xì)看去,便能發(fā)現(xiàn),她的眼底,根本沒有半點(diǎn)兒不安和擔(dān)憂,反而泛著一絲陰冷。</br> 燕掌門重重喘了一口氣,突然發(fā)怒:“反正這藥吃了也沒用,你直接端走吧!今晚,我想靜一靜,別讓人來打擾我了。”</br> “夫君?”蕭氏不安地看著燕掌門。</br> “出去!”燕掌門嚴(yán)厲道。</br> “那……夫君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帶著孩子來看你!”蕭氏小心翼翼道。</br> 燕掌門沒接話,枯瘦的手指握成了拳頭。</br> 蕭氏慢慢退出了房間,帶著阿姜離開。</br> 走到院落門口時,她忽然又回頭,看了燈火昏黃的房間一眼。</br> 那目光幽涼,清寒,仿佛深夜?jié)撔械纳撸K于等到了等待多時的獵物。</br> 阿姜瞧見這一幕,不知為何,激靈靈打了個寒顫。</br> 而燕掌門的房間里,另外一個老仆也很快也被打發(fā)走,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了床上的燕掌門一人。</br> 他突然一把掀了自己的被子,一拳頭狠狠砸在腿上。</br> 腿部一片麻木,仿佛變成了石頭,沒有半分知覺,就連一星半點(diǎn)兒痛楚都感覺不到。</br> 他驀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悲涼的笑容。</br> “莫非這世上,真的有報應(yīng)?”</br> 燕掌門發(fā)了一會兒呆,一縷幽香不知從何而來,飄進(jìn)鼻端。</br> 他眼神一變,意識到這香氣不對勁,但還來不及喊人,困倦就襲上心頭,眼睛不由自主的闔起,迅速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br> “咔噠”一聲輕響,窗子從外面被推開,兩道人影翻了進(jìn)來。</br> 正是冷楓,以及蕭九君。</br> 蕭九君走到床邊,目光復(fù)雜地看了一眼燕掌門,伸手探了探他的腕脈,淡淡道:“昏過去了,這事兒你怎么看?”</br> 冷楓看向蕭九君,問道:“他們說的大師兄,是怎么回事?”</br> 蕭九君摸了摸鼻子道:“你方才不也聽到了,你爹,應(yīng)該就是他們口中的大師兄,后來橫死在外面了。”</br> 冷楓挑了挑眉:“你先前沒查到這個消息?”</br> 蕭九君小聲嘀咕道:“那么久遠(yuǎn)的事情,就是我也不可能面面俱到。”</br> “況且你也看得出來,這虛云宗上下,幾乎沒人記得老宗主還有一個徒弟。不過,你父母出事的時候,你應(yīng)該也記事了吧,難道你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虛云宗門下?”</br> 冷楓搖了搖頭,沉眉道:“自我有記憶起,父親就只是個普通的獵戶,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居然是虛云宗的弟子,甚至也不知道他會武功。”</br> 蕭九君猜測:“看來他當(dāng)年離開虛云山,也許有隱情。現(xiàn)在這位燕掌門呢,你打算把他怎么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