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以戰(zhàn)練兵(下)
長度將近一千米的土壕終于爬完了,在爬行過程中,燕破岳和蕭云杰經(jīng)歷了石頭攔路、蹚泥坑、鉆汽油桶、爬火圈等一系列考驗。
當(dāng)兩個人終于從土壕另一端走出來時,他們已經(jīng)被折騰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了。
趙志剛上下打量著他們,突然厲聲喝道:“燕破岳!”
燕破岳身體猛地一震,放聲回應(yīng):“到!”
“躺下!”
“呃?”
燕破岳瞪大了雙眼,指導(dǎo)員這是要鬧哪出?
“立刻躺下,這是命令!”
“是!”
燕破岳立刻仰躺在地上,雙手?jǐn)傞_,擺出了一個“大”字形。
“知道為什么要讓你躺在地上嗎?”
燕破岳仰躺于地,目不斜視直望藍(lán)天:“報告指導(dǎo)員,不知道!”
“你很英勇,比我想象的更英勇,像你這樣頂著機關(guān)槍掃射都敢往上硬沖的人,最容易成為兩種人,英雄和死人。”
趙志剛淡然道:“一百個像你這樣的人,會有一個成為英雄,九十九個變成死人。趁著今天我心情還不錯,我就提前幫你把追悼會開了吧。”
燕破岳不由得啞然,追悼會這玩意兒,也能提前開?!
兩個老兵搓著手站在一邊,臉上泛著濃濃的興奮。他們左邊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提了一只白鐵皮水桶,看他用力的模樣,桶里應(yīng)該盛滿了清水;另外一個手里則拎了一個粉刷房子時常見的那種長柄刷子。看到趙志剛向他們略一點頭,兩個老兵立刻快步走過來,他們把水桶往地上一擺,拿長刷子的老兵從口袋里翻出一瓶畫水粉宣傳畫時經(jīng)常用到的紅色顏料,扭開瓶蓋把整瓶顏料都倒進了水里,然后抓起刷子一陣猛攪。
攪完之后,老兵還用刷子在桶沿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地敲了兩下:“指導(dǎo)員您看,紅不紅?像不像是剛剛流出來的鮮血?!”
趙志剛走過去瞄了一眼,點了點頭:“還行,倒上去吧。”
老兵樂呵呵地拎著水桶走到燕破岳面前:“放心,這東西很好洗,衣服先放在水里泡上半個小時,再用肥皂搓巴搓巴,保證一點顏色也留不下。”
另外一個老兵好心地將燕破岳的軍帽扣到他臉上:“小心一點,別讓水濺到眼睛里,否則會好幾天紅腫得像個桃子。”
如果到了這個時候,燕破岳還不知道這桶水是干什么用的,他就是笨蛋蠢材豬小弟。燕破岳下意識地就想跳起來,但是看著趙志剛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一股絕對寒意卻在瞬間涌上了心頭,第六本能更在燕破岳的耳邊不停地放聲狂吼,提醒他如果不想在以后的時光里生活在第十九重地獄,就最好老老實實地躺在這里裝死尸!
老兵手一翻,整桶“鮮血”劈頭蓋臉地倒了下來,將燕破岳淋得全身通透通透,徹底變成了一個血人,猛地看上去當(dāng)真是慘不忍睹,百分之百死透了。
看著躺在血泊當(dāng)中幾乎沒有了人樣的燕破岳,趙志剛摘下了軍帽,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似乎在醞釀著什么。當(dāng)他的臉色肅穆下來,甚至揚起了幾分沉痛的悲切時,趙志剛猛地放聲喝道:“向烈士敬禮!”
“啪!”
以趙志剛為首,包括蕭云杰在內(nèi)的四名共和國守衛(wèi)者,他們的右手狠狠地在空中劃出一道有力的軌跡,最終一起落到他們的額角,對著燕破岳這位倒在血泊當(dāng)中,注定必死無疑的烈士,敬上了一名職業(yè)軍人最真摯的軍禮。
趙志剛在這一刻,臉上的表情認(rèn)真而嚴(yán)肅,他微微昂起頭,仿佛要用這種方法,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他的聲音是那樣地低沉而沙啞:“燕破岳,我會親自帶著你的骨灰去拜訪你的父親,告訴他,你是一個英雄。”
在這一刻,躺在“血泊”當(dāng)中的燕破岳,有點想哭。
在戰(zhàn)場上光榮壯烈后,還能躺在地上,親耳聽到其他戰(zhàn)友對自己的評價,看到包括指導(dǎo)員在內(nèi)的軍人一起向自己敬禮,這還真是一種詭異到極點的經(jīng)歷啊!
趙志剛面對烈士,那份積蓄在內(nèi)心的熱情一旦噴發(fā),當(dāng)真是一發(fā)不可收拾:“我知道,你的父親已經(jīng)離異,現(xiàn)在又中年喪子,注定將來會一個人孤苦終老,但是沒有關(guān)系,共和國的豐碑上,有他兒子血染的風(fēng)采,也會有他眼淚留下的印痕。將來你的父親老了,他無妻無子無女,但至少還能住進老干部療養(yǎng)所,終歸是餓不著、凍不壞。無聊了,想念親人時,偷偷拿出燕破岳你用命換到的軍功章,用他那干枯而微微顫抖的手,在上面輕輕撫摸幾下,也許在他的眼前,就會出現(xiàn)兒子的音容,這樣就算是再孤獨,再悲傷,他的心里也會得到一絲安慰了……”
“扯淡!”
燕破岳猛地跳了起來,他老爹可是燕實祥,手下有好幾百號兄弟,登高一呼就能應(yīng)者如云,縱然是過了十年二十年,兄弟們之間的感情,依然猶如烈酒般香醇濃厚,無論人在何方,那份牽絆都絕不會斷裂的燕實祥!
燕破岳絕對不會接受,自家老爹會像個失敗者那樣,一個人孤苦終老,最終只能對著一枚軍功章發(fā)呆。
“我怎么扯淡了,你是想告訴我,你父親身邊有一百多號過命的兄弟,無論如何都不會孤單是嗎?可是你想過沒有,等你父親老了再也動不了的時候,他那群兄弟是不是一樣老得動不了了?就算退一萬步講,再親密的兄弟,就真的能替代延續(xù)了他一半血脈的兒子,也就是你燕破岳嗎?在他老了,不再那么堅強,開始變得軟弱,對家人、對血脈越來越重視,也越來越渴望有家人陪伴時,又有什么能夠替代在床前盡孝的兒子、兒媳,還有能甜甜地叫他爺爺?shù)膶O子或?qū)O女?!”
冷汗在不知不覺間滲透了燕破岳的全身,和那些摻了紅色顏料的冷水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北風(fēng)一吹,凍得燕破岳的身體都開始輕輕顫抖起來。在他的眼里,父親燕實祥就像是一座大山般巍峨不可撼動,他雖然沒有說過,但他真的一直以有這樣的父親為榮。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他的父親在漸漸變老后,也會有變得軟弱,渴望被兒孫環(huán)繞的那一天。
“區(qū)區(qū)一公里戰(zhàn)壕的匍匐前進,你就有兩次暴露在我的槍口下,如果這不是一場訓(xùn)練,而是貨真價實的戰(zhàn)斗,你早就被我一槍爆頭。燕破岳,恭喜你,你已經(jīng)成為一名烈士了!”
趙志剛望著臉上滿是“鮮血”,額頭上冷汗直冒,卻咬住嘴唇一語不發(fā)的燕破岳,放聲喝道:“在進始皇特戰(zhàn)隊的第一天,隊長就在全力向你們灌輸特種兵不是消耗品,你們在戰(zhàn)場上就算是面對絕對強敵,也要拼盡全力讓自己一次次活下來,成為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兵,再將你們從戰(zhàn)場上學(xué)習(xí)到的知識與經(jīng)驗,一代代地薪火相傳,這才是我們期待的始皇特戰(zhàn)隊!”
“可是你呢,你貪功冒進,為了展現(xiàn)自己的勇敢,不斷在實彈射擊訓(xùn)練場上冒險突進,一次次做出看似驍勇實則愚蠢的選擇,像你這樣的人,最適合當(dāng)?shù)模潜持◤楉斨鴻C槍掃射向前沖的敢死隊!”
說到這里,趙志剛的話更加鋒利無情:“難怪在新兵營時,你獲得了訓(xùn)練標(biāo)兵稱號,最終卻被送進了炊事班放羊。我告訴你,把你踢進炊事班的人,不是在坑你,而是在救你,像你這樣的人,在戰(zhàn)場上會死得比誰都快!而蕭云杰,他原本不需要去放羊的,他去放羊的唯一理由就是被你這位好兄弟給連累了!”
說完這些話,不再理會燕破岳,趙志剛徑自指揮兩名老兵,將訓(xùn)練場上的班用輕機槍和迫擊炮都抬上汽車,然后開車走掉了,任由全身“鮮血淋漓”的燕破岳像只落湯雞般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已經(jīng)開出幾百米外的越野車突然倒了回來,在駕駛席上的趙志剛一伸手,將一條軍綠色毛毯丟給了蕭云杰,然后一踩油門,汽車又開走了。M.
蕭云杰將毛毯裹到了燕破岳的身上,殷紅的“血水”順著燕破岳那張低垂的臉緩緩流淌,在下巴部位聚成了血珠,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發(fā)出“噗噗”的輕響。自從燕破岳克服了對花生的恐懼后,蕭云杰還是第一次在燕破岳的身上看到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蕭云杰臉上露出一絲擔(dān)憂,低聲勸道:“想當(dāng)年還未上梁山的好漢豹子頭林沖,可是八十萬禁軍教頭,被發(fā)配充軍,要不是提前上下使了銀子,不是一樣會被打得屁股開花?這叫殺威棍,專門針對夠強的角色設(shè)置,一般的小嘍啰,就算是想挨整,還輪不到他呢。”
燕破岳輕輕搖頭,初春的寒風(fēng)吹在身上,很冷,但是真正讓他身體不勝寒意為之微顫的,還是趙志剛剛才在“追悼會”上說的那些話。
不顧身上已經(jīng)被水澆透,燕破岳裹著毛毯坐到了山坡上,他在自我反思。
“我進入軍營,就是想當(dāng)一個比老爸更優(yōu)秀的軍人。而想在強者為尊的軍營中闖出自己的名號,打出一片天空,就必須要不懼危險勇往直前,就算是身陷絕境看不到任何希望,也要能在黑暗中,把自己變成希望的燈塔,帶著所有人一起破釜沉舟打他一個山重水復(fù),搏出一個柳暗花明。”
也就是因為對自己這段理念堅信不疑,燕破岳才會在軍營中,以悍不畏死的姿態(tài)創(chuàng)造出一個個奇跡,可是在這一刻,他迷茫了:“如果我死了,我爸就會孤獨寂寞地一個人走向死亡。老蕭,你告訴我,我應(yīng)該怎么辦?面對危險依然勇往直前,爭取一直變強變強變強,強到讓老爹以我為榮,還是要畏縮惜命,就算是被踢出夜鷹突擊隊也無所謂,最終一事無成,卻可以活著回家侍奉老爹?!”
蕭云杰呆住了,他從小就爹死娘嫁人,為了生存看盡了那些所謂親戚的白眼,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親情為何物,面對這道難解的題,又要他如何去幫助燕破岳選擇?
看著坐在山坡上一動不動陷入沉思的燕破岳,蕭云杰試圖開導(dǎo):“你擔(dān)心你老爹無親人送終是嗎,那還不簡單,反正我們還要在夜鷹突擊隊訓(xùn)練一年多時間才算一個合格的特種兵,也就是說,在這之前,我們是沒有資格去執(zhí)行任務(wù)的。”
燕破岳沒有多大反應(yīng),就算是還要訓(xùn)練一年多時間,除非選擇被淘汰,他們終究會走出訓(xùn)練營,成為一名特種兵,終究會肩負(fù)著保家衛(wèi)國的重任,去執(zhí)行各種鮮為人知卻絕對危險的任務(wù)。
“咱們現(xiàn)在都十八歲半了,如果再過一年半,那就是二十歲。按照國家規(guī)定,想要結(jié)婚,男的不能早于二十二歲,雖然說是上級號召軍人響應(yīng)晚婚晚育國策,不要過早戀愛結(jié)婚,但是也并不強行禁止。士兵是不得在服役期內(nèi)結(jié)婚,但是超出服役期的士兵或者志愿兵卻能在享受探親假的時候回原籍結(jié)婚。咱們雖然進入軍營時間不長,但既然已經(jīng)轉(zhuǎn)到夜鷹突擊隊,怎么著也能享受點特殊待遇吧!”
蕭云杰越說眼睛越亮,越說那是越來勁,他猛地一拍巴掌,放聲叫道:“雖然部隊原則上不允許士兵在部隊內(nèi)部和駐軍周邊地區(qū)尋找對象,但是有特殊情況,提出在部隊內(nèi)尋找對象申請,而且雙方都屬自愿的,也可以向上級申請得到特批!老燕,你現(xiàn)在就要開始努力尋找你的另一半,爭取在二十二歲生日那天就舉行婚禮,爭取在二十三歲之前就成為孩子的爹,解除后顧之憂,你自然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往前沖,能搏出一個平步青云那自然是上上大吉,就算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至少也給自家老爹留了個孫子或?qū)O女相伴!”
看著說得眉飛色舞的蕭云杰,燕破岳的眼睛越瞪越大,臉上狐疑的表情越來越濃,他忍不住猛地站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打量著蕭云杰:“喂喂喂,平時咱們兩兄弟相處,都是我扮演軍事專家角色,怎么我對士兵結(jié)婚方面的規(guī)定一點都不了解,你卻能背得滾瓜爛熟?!”
迎著燕破岳審視的目光,蕭云杰開口想要解釋什么,可是他的嘴皮子上下翻了好幾下,愣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雖然在心里不斷告誡自己,在這個時候一定要淡定從容,千萬不要犯什么做賊者心虛、放屁者臉紅之類的低級錯誤,但是在燕破岳越來越專注的凝視下,蕭云杰仍然可恥地臉紅了。
噢噢!
燕破岳在這一刻,就像是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所有的郁悶都在瞬間被新奇與驚訝驅(qū)散得干干凈凈:“我明白了,你個狗小子還沒有走出新兵營,就看中了那位表面上猶如小白蓮,嫩得仿佛風(fēng)一吹就要折了腰,實際上卻兇悍到慘無人道的女上尉艾千……”
燕破岳的話還沒有說完,蕭云杰就疾沖上來,兩手一起探出,將燕破岳后面的話全部按了回去:“燕大爺,您還嫌咱哥倆身上背的麻煩太少?咱們小聲點成不?!”
燕破岳嘴里“霍霍”有聲,伸手猛指自己的脖子。蕭云杰這才發(fā)現(xiàn),他一時情急之下兩只手下意識地一起探出,竟然用盡全力狠狠掐住自家兄弟的脖子,而且還不停地?fù)u晃,已經(jīng)把燕破岳掐得脖子發(fā)細(xì),幾乎無法呼吸。
蕭云杰像觸電一樣松開手,并下意識地退后一步,可就在他退后的過程中,燕破岳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奸計得逞的笑意,蕭云杰只覺得手腕猛然一緊,緊接著就是腳下一虛,只來得及在心中狂喊了一句“這小子耍詐”,就被燕破岳玩出一記漂亮到極點的過肩摔。
蕭云杰被燕破岳重重地摔到地上,燕破岳順勢整個人撲倒在地上,對著蕭云杰的胸口又是一記絕對稱不上溫柔的肘擊,撞得蕭云杰直翻白眼。
燕破岳用手肘壓住蕭云杰的脖子,在占據(jù)絕對上風(fēng)后,他居高臨下正式開始逼問:“老實交代,你和那位集柔弱強悍、美麗兇殘于一體的女上尉,究竟有多少背著我發(fā)生的故事。我在一個師父那里,可是學(xué)過專業(yè)級刑訊逼供技巧,除非你能把謊言編造得天衣無縫,而且能連續(xù)重復(fù)十次都不會出現(xiàn)一點差錯,否則的話,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嘗試用假話蒙混過關(guān)!”
蕭云杰伸手連連指著自己的脖子,似乎不勝負(fù)荷想要坦白從寬。
燕破岳臉上露出一絲得勝的笑意,他頂在蕭云杰喉嚨上的手肘稍稍收力,給了蕭云杰說話的空間,蕭云杰狠狠地喘了幾口粗氣,在終于調(diào)勻呼吸后,低聲道:“實話告訴你吧,在咱們兩兄弟即將來夜鷹突擊隊的那天晚上,我就叩開了雪雪的宿舍房門,向她表白了!”
燕破岳瞪大了眼睛,這小子真的表白了,還“雪雪”,叫得可真是夠親密的,難道真的讓蕭云杰表白成功,再一次證明了好白菜都讓豬拱了的這個真理?
“雪雪當(dāng)時對我說……”
也許是因為有些不好意思,蕭云杰講到最關(guān)鍵的部分,聲音卻是越來越小,燕破岳不由自主地把耳朵向蕭云杰的嘴巴越湊越近:“你大聲點好不,說話聲音就像蚊子哼哼似的……”
話音未落,蕭云杰右手突然一揚,一把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抓在手中的泥土被他揚手撒到了燕破岳的臉上,同時蕭云杰的腰肢猛然一挺,就是借助這份力量,他的兩條腿一起交叉抬起,一左一右包夾狠狠鎖住燕破岳的脖子,用一記相當(dāng)精彩的“剪刀腳”將燕破岳狠狠倒甩出去。
燕破岳在猝不及防之下,中了蕭云杰的黑手。眼看著燕破岳被自己飛甩出去,一個奸計得逞的微笑剛剛在蕭云杰臉上綻放,就看到燕破岳雙手一伸鉗住自己的肩膀,蕭云杰在這一刻真的懷疑,燕破岳是不是做過截肢手術(shù),換上了一對機械手臂,否則的話怎么會這么疼!
燕破岳被飛甩出去,但是蕭云杰也沒有落好,兩個人互相撕扯順著山坡一路向下翻滾,他們一邊翻滾一邊用自己的手肘、膝蓋甚至是腦袋向?qū)Ψ讲粩喟l(fā)起攻擊,雖然他們都克制地沒有向?qū)Ψ街T如喉嚨、小腹之類致命要害部位痛下黑手,但是也拼了一個手肘與膝蓋齊飛,痛哼與低吼并存,當(dāng)真是拳拳到肉,打得“砰砰”有聲。
一路從山坡上翻滾下來,少說滾了三四十米。當(dāng)他們終于滾到山坡最下方,還是從小就接受非常規(guī)訓(xùn)練,體力已經(jīng)達到禽獸級別的燕破岳占了上風(fēng),他再次壓到蕭云杰身上,這一次為了不重蹈覆轍,燕破岳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再次用手肘壓住蕭云杰的脖子,再直接全身壓上,用自己的體重壓制住蕭云杰所有反擊的可能。
蕭云杰幾次三番的努力都無法再做出有效反擊,只能認(rèn)命地仰躺在地上不停地喘著粗氣,喘著喘著,一個燦爛的笑容,卻突然從他的臉上揚起。看到這一幕,燕破岳立刻高度緊張起來,他可是清楚地知道,只要蕭云杰臉上露出這種詭詐與幸災(zāi)樂禍并存的惡魔式微笑,就必然會有人倒大霉。而現(xiàn)在就他們兩個人在,倒霉的那個人是誰,不用多說就已經(jīng)知道了!
“討厭!”蕭云杰開口了,他的聲音,突然間變得柔膩起來,不對,這擺明了就是柔媚入骨,他不但聲音變得詭異萬分,甚至還向上拋出一個讓燕破岳全身汗毛都在瞬間倒豎而起的媚眼兒,“輕一點嘛,人家又不是不同意,干嗎這么粗魯?”
“呃?!”
燕破岳在這一刻,只覺得全身汗毛都在狂跳霹靂舞,他突然若有所悟猛地回頭,果然,在他們的身后,孤狼就靜靜地站在那里,臉色木然,誰也不知道在這一刻,這位狩獵者級別的狙擊手心里,正在想著些什么。
“我們……沒什么的!”
面對燕破岳沖口而出的解釋,孤狼點了點頭,認(rèn)真地回答道:“放心,我懂的。”
沒有身臨其境,有誰能理解燕破岳這一刻的欲哭無淚、欲語還休?!
沒有身臨其境,有誰能明白,“放心,我懂的”這句話對燕破岳的沖擊與刺激?!
放心個屁,她懂什么啊!
現(xiàn)在還被燕破岳用最曖昧的動作壓在身下,同時也遮擋住孤狼目光的蕭云杰,在無聲地大笑著,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全身都在顫抖著,而這樣一個動作,讓他們兩個男人之間的相處,更加顯得詭異和富有誘導(dǎo)性。
還有那張趙志剛?cè)ザ鴱?fù)返丟給蕭云杰的毛毯,滿是無辜地落在兩個人不遠(yuǎn)的位置,更讓兩個大男人之間,多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至于燕破岳身上,那能說明一定問題的“鮮血”,抱歉,兩個人在山坡上一路滾下來,早就沾滿了灰塵,現(xiàn)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一向不合群從來不理會別人想法的孤狼,在這一刻,聲音中竟然透著一絲小心翼翼,她在試圖開導(dǎo)燕破岳,讓燕破岳明白,她真的懂。“咱們兩個編成一組,按照規(guī)定,平時距離不得超過十米,我本來還想著,男女有別相處很不方便,原來你是這樣的……人,那我,也就……放心了,以后相處,也會……自然得多!”
蕭云杰一邊無聲地大笑,一邊用力捶著地面。他真的要笑瘋了,別看孤狼這丫頭平時沉默寡言的,原來她竟然還天生具有“唇槍”和“舌劍”的天賦。看看,看看,看看現(xiàn)在燕破岳臉上的表情吧,那分明已經(jīng)超越了欲哭無淚、欲語還休的境界,再讓她刺激幾句,只怕真的要買塊豆腐直接撞死了!
“你們……那個啥……繼續(xù),我先走了。”
孤狼轉(zhuǎn)身就走,走著走著,她腳下突然一絆,險些摔倒在地,可見看到的畫面,還有蕭云杰那嫵媚的動作、柔膩的聲音,對她的刺激與震撼有多么強烈。
“喂……”
燕破岳想要喊住孤狼,可是卻欲言又止。事情演變到這個份兒上,只要蕭云杰繼續(xù)在背后下絆子,他縱然人有百口,口有百舌,孤狼“眼見為實”,他還能解釋出朵花兒來不成?
“你慘啦!”
和燕破岳的郁悶難舒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蕭云杰的從容淡定,蕭云杰用最舒服的動作往地上一躺,悠然道:“你想要在二十二歲時就帶著新娘走進洞房,必須從現(xiàn)在開始,就努力追求另一半。不要說是始皇特戰(zhàn)小隊,就算是放眼整個夜鷹突擊隊,可以挑選的對象都屈指可數(shù),如果沒有兄弟我?guī)兔Γ吕蔷蜁恢卑涯惝?dāng)成同性兄弟,想要和她發(fā)展什么,那是事倍功半!”
燕破岳咬牙切齒地對著蕭云杰揮起了拳頭,說實話他對孤狼真的沒有啥別的想法,但是這蕭云杰做的事,也太不地道了吧?
“你要是想打就打吧,反正我也打不過你,但是你考慮清楚了,只要你今天拳頭打下來,哪怕只是在我臉上擦了一點皮,我就會和你親密到底。”
蕭云杰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tài),悍不畏死地繼續(xù)挑撥燕破岳已經(jīng)瀕臨爆炸的情緒:“實在不行的話,您老人家就多跑跑醫(yī)務(wù)室,看看能不能和那位芳齡已經(jīng)過三十五,卻依然乏人問津,綽號‘滅絕師太’的李醫(yī)師發(fā)展出點什么?”
“你個渾球!”
燕破岳揚起拳頭,對著蕭云杰那張怎么看都可惡到極點的臉蛋狠狠鑿下去,可是他的拳頭在距離蕭云杰臉龐只剩下一厘米時,卻頓住了。
已經(jīng)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的蕭云杰,等了好半晌,都等不到拳頭,他又悄悄地小心翼翼地睜開了一只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了燕破岳臉上的笑容,聽到了燕破岳的一聲低語:“謝了,兄弟。”
蕭云杰瞪起了眼睛:“既然知道感激,還不快點滾開,有你這樣騎在恩人身上道謝的嗎?”
燕破岳真的身子一斜,抱著腦袋滾出兩三米遠(yuǎn),然后他學(xué)著蕭云杰的樣子,張開雙臂和蕭云杰并排躺在了地上。
兩兄弟一起仰面朝天,看著頭頂?shù)奶炜铡?br/>
在這個遠(yuǎn)離城市喧囂鮮為人知的世界,沒有重工業(yè)污染,他們頭頂?shù)奶炜眨且黄钊诵淖淼奈邓{(lán)。在這片藍(lán)得純粹,藍(lán)得深沉,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天空中,幾片白云帶著超脫凡塵的灑脫靜靜飄過,藍(lán)與白的搭配,形成了讓人賞心悅目卻最容易被忽略的美麗畫面。
就在這一刻,一段在小學(xué)課本上讀到,并在老師的要求下反復(fù)背誦的課文,就那樣突然,又是那樣鮮明地從兩個人的心底一起揚起:世界上最浩瀚的是海洋,比海洋更浩瀚的是星空,比星空更浩瀚的是人的心靈!
“老燕,我覺得指導(dǎo)員做得沒有錯。”
在玩笑過、鬧過后,蕭云杰再次開口了,這一次他的語氣很隨意,卻透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認(rèn)真:“你有十幾個師父,接受過十年訓(xùn)練,在很多項目上,你甚至比那些偵察兵更優(yōu)秀,在新兵營你沒有對手,就像是一頭沒有天敵的獵豹,可以活得瀟灑而放肆。可是現(xiàn)在我們進了始皇特戰(zhàn)小隊,這不但是榮譽,更代表我們將來要面對的敵人會隨之強大十倍甚至是百倍,你不再是食物鏈頂端的絕對強者,你絕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單純以力取勝,如果你不去改變,也許真的會在第一場實戰(zhàn)中就戰(zhàn)死沙場!”
燕破岳靜靜地聽著,坦率地說,蕭云杰的話聽起來有些刺耳,但也只有對他有足夠了解,又親密得不分彼此的蕭云杰,才會向他講這些話。
“我讀過一本書,書的作者認(rèn)為,一名最優(yōu)秀的軍人,應(yīng)該同時具備虎之威,豹之捷,狼之堅,狐之詐。”
蕭云杰用手肘撐起身體,他望著燕破岳,認(rèn)真地道:“我在你身上,已經(jīng)看到了虎之威,豹之捷,就連狼之堅都具備了一半,可是在狐之詐方面,你卻相差太遠(yuǎn)。如果我們將來真的要走上戰(zhàn)場,要面對的必然是同樣精銳的特種兵,大家都訓(xùn)練有素、裝備精良,都擁有手起槍落將目標(biāo)一擊斃命的技術(shù),想要在這種稍有疏忽就會陣亡的最殘酷的戰(zhàn)場上生存下來,你就必須對死亡心存敬畏,把自己變成一個既驍勇善戰(zhàn)又詭詐多變,以活著完成任務(wù)為目標(biāo),絕不輕言犧牲,更不會隨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的真正老兵!”
發(fā)現(xiàn)燕破岳目光驚訝地望著自己,蕭云杰一甩腦袋,擺出一個自認(rèn)為夠瀟灑的造型:“是不是有點對我刮目相看了?知道要進軍營,我可是提前半年就四處收集資料不斷學(xué)習(xí),做足了準(zhǔn)備工作,縱然做不到其智若妖,謀定而后動、決勝于千里之外,最起碼也要知己知彼。否則的話,豈不是太對不起‘狼狽為奸’這個綽號?”
燕破岳站起來,狠狠地甩了甩頭上的水珠,連翻了幾個跟頭,他回首望著蕭云杰,放聲道:“好,那我以后,就要努力做一只夠狡猾,絕不會頭腦發(fā)熱就頂著機槍掃射往上沖的狼!”
蕭云杰微笑著連連點頭,做出撫須狀:“不錯,朕心甚慰!”
“還有,我一定會努力去找對象。”燕破岳揚起了右拳,似乎是在給自己打氣,更似乎在做著宣誓,“二十二歲生日那天,我一定要娶上老婆,二十三歲生日之前,一定要成為孩子的爹。”
蕭云杰這下真的傻眼了,他能不能告訴燕破岳,什么二十二歲結(jié)婚、二十三歲當(dāng)?shù)脑挘皇撬麨榱斯膭钛嗥圃溃屟嗥圃啦辉俚统潦洌S口胡說八道的產(chǎn)物。
孤狼已經(jīng)把燕破岳當(dāng)成了“同志”,想要和她發(fā)展點什么,注定會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難道燕破岳還真想和醫(yī)務(wù)室的“滅絕師太”發(fā)展出一段老牛吃嫩草式的詭異戀情?
一想到燕破岳和滅絕師太手挽手、心連心,帶著燦爛的笑容一起走向洞房,甚至是夫妻恩愛舉案齊眉,“滅絕師太”給燕破岳煮飯,燕破岳給“滅絕師太”描眉的場景,蕭云杰就不由自主地狠狠打了一個寒戰(zhàn)。
如果真的發(fā)展到這一步,那他蕭云杰可就是坑害了自家兄弟一輩子的千古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