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比賽之前你們也放松不下來吧,樓上有書房和放映室,晚飯前就去隨便看看吧?”家里放了很多關(guān)于糕點方面的書籍,各種比賽的音頻碟片也很全。
樫野幾個本來還在思索怎么應對接下來的“餐前閑談”,沒想到安利已經(jīng)考慮到了。
“非常感謝您,安利老師。”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向?qū)Ψ降乐x。
安利笑了笑,也走進了廚房:“瑞秋,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嗎?”
目送對方離開后,草莓率先往樓梯跑:“老師家的書房,機會難得啊——”
“等等我草莓!”香草都叫不住她,“真是的,在別人家里不要這么冒冒失失啊。”
草莓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停下腳步等同伴一起。
這的確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然而他們不止是因此接觸到了平時看不到的甜點相關(guān)資料。
草莓順著一排書架移動腳步,在盡頭看到了一個沒有蓋子的鐵盒,里面裝的是一疊的明信片,映入視野的第一張上赫然就是她自己的字跡。
“這是我給老師寄的明信片——”說著她便伸手去拿,“沒想到,老師竟然都放在這里了。”
她的語氣流露出明顯的開心。
先前在日本見面時,老師曾為沒有回信向她道歉;當初只是知道老師讀了她的信,草莓就已經(jīng)很開心滿足了,現(xiàn)在看到明信片被好好保存在一起,雀然的心情可想而知。
這時香草幾個也飛了過來,她探了探草莓手中的東西,又抬頭望向書架,注意到了搭檔忽略的地方:“草莓,這里好像不止有你寄的明信片哦——”
順著香草手指向的方向,草莓這才注意到,上面兩層的書架上也都放著相似的盒子。她微微踮腳去看,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上一個盒子里,明信片的數(shù)量驚人。
“也對,老師的弟子那么多,桃李滿天下呢。”她聳了聳肩,把手上拿著的明信片又放了回去。
已經(jīng)走到了這排書架的盡頭,草莓轉(zhuǎn)了個彎,發(fā)現(xiàn)這間偌大的書房里,有一面墻柜放著留卡斯夫婦的各種獎杯證書以及照片。
她曾在日本分校,天王寺會長的宿舍里看過她的獎杯,也是滿滿一整個玻璃柜;然而眼前的,或許也是因為這是雙人份的榮譽吧,驚人的耀眼。
她應該看了挺久的,因為最后是聽到了同伴在叫她,草莓才轉(zhuǎn)移的目光。
“這些,全都是安利老師和瑞秋老師的嗎?”雖然是疑問的句式,樫野的語氣確實肯定的。
安堂和花房也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草莓點點頭,指了指其中一個獎牌:“從老師還是初等部的學生就算起了。”
“草莓你看,”香草飛到一張照片旁,“這是瑞秋老師學生時代與同組搭檔的合照吧。”照片里的情景應該是某次完美糕點的決賽,四個人穿著統(tǒng)一的黑金色服裝,中間的兩個女孩一起托著金燦燦的獎杯,另外兩名男生分別站在兩側(cè),一只手搭在了同伴的肩上,笑意盎然。
很對稱的一張合照。
巧克力也飛了過來,指了指站在瑞秋身旁的藍發(fā)少年:“啊啦,這不是之前被大小姐請去指導回火的法國巧克力師嗎?照片和真人差別好大,我剛才都沒認出來。”
“阿爾貝先生,原來是瑞秋老師的同學嗎——”奶糖接著道。
“說起來,阿爾貝先生好像給老師送了一盒精品巧克力?來的時候在車上看到的。”咖啡當時也在安利開的車里。
“感覺有一點奇怪……”花房看過櫥柜里的照片,一只手撐住下頜。
“怎么了,五月?”咖啡飛回搭檔邊上。
“安利老師和瑞秋老師也是同學吧?但是這里居然沒有他們兩人的合照,不覺得奇怪嗎?”
草莓聽了也重新掃視了一遍:“真的,一張都沒有唉。”
她還記得送瑞秋去醫(yī)務室那天,對方解釋為什么用的卡是安利的,有提到學生時代安利老師是她的前輩。
既然他們之后都結(jié)婚了,那么先前應當也是關(guān)系很好的;可是這滿墻的照片卻沒有一張是兩人同時出現(xiàn)的,著實有些奇怪。
“應該是因為他們沒怎么打同一場比賽吧。”安堂猜測道。
花房卻搖了搖頭,他一只手往后指了指:“剛才那個隔間里的畫也是單人的哦。”
“隔間?”草莓表示疑問。
安堂解釋道:“那邊有一個書房的隔間,放著老師制作的巧克力禮服,里面也掛了兩張畫像,不過不是比賽相關(guān)的。”
“咦?我去看看——”她順著方才花房的指向走去,看到了角落有一扇小門。
這是個十分單調(diào)的隔間,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戶,卻又不像是普通的儲物間。然而放在里面的東西令人驚嘆,草莓一下子就明白了,想來這個隔間是專門用來放置巧克力禮服的。
三個巨大的方形玻璃柜擺成一排,將里面的作品與塵埃隔離。她微微張著嘴,呆愣了一會兒,把目光投向一旁墻上的畫像。
是畫像,不是照片。
“這不是油畫呢。”草莓的爸爸長于繪畫,她在這方面也有些了解。
“木板蛋彩畫。”
身后傳來樫野的聲音,草莓下意識回頭,又不確定地重復了一遍:“木板…蛋?”
“因為兩個人都是甜點師,所以畫的畫也要用雞蛋來做原料嗎?”她感到驚奇,先前只聽過用巧克力做禮服,原本以為這已經(jīng)夠神奇了呢。
樫野一頭黑線:“天野你的通識水平夠糟糕的啊。”他吸了口氣,又表示理解:“算了——總之這是另一種繪畫技法,和甜點無關(guān)。”
“我知道了……”草莓干笑了幾聲,一根手指習慣性地撓了撓下唇。她把話題繞了回來:“這是很正式的畫像吧?”
除卻成品,畫上的人也是很正式的風格。
“嗯,”樫野走到女孩身邊,“他們這邊確實有這種習慣,會在家里掛這種十分正式的畫像。但是既然兩人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為什么不直接畫一張合像呢?”
——
三名學生都來自東亞地區(qū),瑞秋這次做飯便更加放開了手腳,打算做些有特色的菜品。
她已經(jīng)動手切菜的時候,安利還在一邊看那本配方筆記。
“還沒有決定做什么嗎?”
“選好了,”安利合上本子,“但是需要一些成品巧克力——我看車上就有一盒,阿爾貝巧克力店的精品;應該是別人送給你的吧,可以就用它嗎?”
“送我的?”
“明天是你的生日,自己都忘記了嗎?”安利淡然放下了手中的東西,雙手背著撐在桌子上。
瑞秋扭頭望向他,兩人對視了幾秒鐘,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她又轉(zhuǎn)了回去,繼續(xù)切菜:“啊…是的呢……我和以前同組的朋友現(xiàn)在也保持聯(lián)系,去年生日他們也一起給我慶祝了。”
安利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這很好啊。”
瑞秋背對著他也能想到,對方現(xiàn)在一定是笑著的表情。
“嗯,”她放下刀深呼一口氣,回答和刀功一樣干脆,“那就麻煩安利老師用那盒巧克力做甜點吧,阿爾貝的巧克力可是很不錯的呢。”
確實有一絲小尷尬,畢竟先前剛剛打破邊界,她這才知道,安利居然一直誤以為她喜歡博蘭特。這個時候收到對方送的巧克力……
她當然不能因此就把巧克力隨手處理了,即便她對對方無意,也得保留一份尊重。這樣一來,讓安利把它做成甜點也好,起碼她之后也可以安心直言:我嘗過了。
“瑞秋,今年生日你們四個還是會像去年一樣聚餐么?”
“或許吧,”她給了個模糊的答案,“他們目前還沒有聯(lián)系我——食品車比賽是在后天吧?”
安利聽出了瑞秋的言外之意:“比賽是在后天,但是明天如果你沒有安排的話,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瑞秋表示好奇。
“你如果去了就知道了。”
好啊,這關(guān)子賣得,還有假設的前綴。
瑞秋哭笑不得:“這是怎么了突然?”
“前兩年我在日本,你生日時我都不在,今年就不可以讓我給你慶生嗎?”安利面不改色。
“那好,”瑞秋笑了笑,她洗了個手去拿手機,“我這就給朋友們發(fā)信息,告訴她們,明天的生日要和先生一起過。”
安利閉了閉眼,也笑了:“下次有機會,我在家的時候邀請他們來做客吧。”
除了瑞秋現(xiàn)在繼承父業(yè)退出了糕點界之外,其余三個人都是業(yè)內(nèi)有名的糕點師。
博蘭特·阿爾貝,巴黎頂尖的巧克力師。
塞西莉亞·林,經(jīng)營的連鎖甜品店“Le Phoenix Jai”在歐洲九個國家均有分店。
蒂莫西·埃斯波西托,圣瑪麗意大利分校老師,羅馬有名的糕點師。
——
“海蒂,可以麻煩你到車上去取一下阿爾貝的巧克力嗎?”
“不用,我去就好。”安利攔住了海蒂,“反正我現(xiàn)在也還沒換衣服呢。”
說罷他徑自往房外走去。
車停在后院的車庫里,安利拿到巧克力后,并沒有立即返回,而是坐在后排打開了禮盒,那張賀卡仍靜靜躺在上面。
他沉默著凝視了幾秒,將它放進了禮盒底部的夾層里。
瑞秋已經(jīng)不需要看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