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第3章
男人抱著他就往樓下走。
荊酒酒一緊張:“右拐,第三個房間。”
白遇淮的步子頓了頓,右拐,來到了第三間房門外。
門是雙開的,上面雕刻著繁復(fù)的花紋,左邊陰氣濃郁,右邊陽氣鼎盛,原本不相融的兩種氣,被兩扇開合的門連接到了一處。
左陰右陽,這是一個鎮(zhèn)壓厲鬼的印。
難怪少年雖有慘死厲鬼的能力,卻并不面目猙獰、心性全失。
男人久久不動,荊酒酒實在憋不住了,問:“你不會開門嗎?”“不過也正常,這扇門會扎手。”
扎手?
不是扎手,是左邊的門,在抽取他體內(nèi)的陰氣;右邊的門,在灼烤他。
懷里的少年,卻對此一無所知。
“自己的門,還是我自己來開吧。”荊酒酒小聲說著,一把傘突然飛了起來,傘尖朝里,就這樣將門頂開了。
那把傘也不知道在門口放了多久了。
大概他經(jīng)常用這東西來開門。
是痛過幾次,就長記性了?
“門開了,你放我進(jìn)去吧。”荊酒酒干巴巴地道。
他算是知道了,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怕他。他卻有點(diǎn)怕男人。男人少言寡語,冷冰冰的,也陰森森的。
白遇淮沒應(yīng)聲,抱著少年徑直走了進(jìn)去。
這間臥室占地極寬,進(jìn)門左手邊是一張掛著蕾絲帳幔的歐風(fēng)大床,右手邊擺著沙發(fā)、茶幾和書桌。右手靠墻,還有一整面的大書柜。
只是里面的書不知道為什么被搬空了。
書上印字,字體方正,自然攜帶天地間的方正浩氣。
所以常被認(rèn)為是可以驅(qū)邪鎮(zhèn)鬼的東西。
門上都有鎮(zhèn)壓厲鬼的印,書卻反倒要特地掏空。
有些奇怪。
白遇淮斂起目光,走到沙發(fā)邊將少年放了下來。
他問:“橘子是你放的?”
荊酒酒雙眼微亮。
咦?
他竟然拿到了!
還知道是我貼心準(zhǔn)備的!
“你吃了嗎?好吃嗎?”荊酒酒連忙問。
白遇淮當(dāng)然沒吃,誰會去吃一個被小鬼的陰氣裹過的橘子?
鬼會給人準(zhǔn)備橘子,也挺奇怪的。
“酸嗎?”荊酒酒又問。
白遇淮對上他的目光。少年眼巴巴地看著他,充滿了好奇和渴望。
白遇淮低頭掏出了那個橘子,剝了皮,吃了一瓣:“酸。”
少年聞聲嘆了口氣:“肯定是因為那棵樹長太多蟲子了,結(jié)出來的橘子就酸了。”
白遇淮:“是還沒熟。”
荊酒酒:“……哦。”
荊酒酒有點(diǎn)臉紅。
白遇淮沒有久留,也沒有再掐手訣,他蜷起修長的手指,將沒吃完的橘子攏在了掌心,然后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要我?guī)湍汩_門嗎?”荊酒酒問。
“不用。”白遇淮說著,單手將那扇門重新推開,走了出去,絲毫沒有被扎了手的樣子。
這門針對我。
荊酒酒心道。
白遇淮的步子在門口頓了下,回過頭來,不冷不熱地問:“明天的早餐要分你一份嗎?”
他把我當(dāng)成人了!
荊酒酒松了口氣。
既然不知道我是鬼,那就等于我沒有丟鬼的臉!我的尊嚴(yán)還在!
荊酒酒忙搖搖頭:“不用了。”想了想,他還又補(bǔ)上了一句:“謝謝。”
白遇淮就沒見過這么禮貌又柔軟的鬼。
他沒有再問,這下是真的轉(zhuǎn)身走遠(yuǎn)了。
樓梯間設(shè)的鬼打墻已經(jīng)消失了,幾個mc,包括導(dǎo)演組的人,都在一邊膽怯地往樓上爬,一邊喊:“白哥?白哥你在哪兒啊?”“是不是哪里年久失修,白哥你掉什么窟窿里了?白哥你出個聲,我們就能聽見了!”
“白哥!”
白遇淮緩緩走下樓:“樓上沒什么事,就是打碎了一個畫框。”
眾人先是一驚,然后才如釋重負(fù)紛紛笑起來:“嚇?biāo)懒耍瑒偛胚€以為白哥不見了呢。”
“白哥沒在樓上遇見別的什么吧?比如說,在一個地方怎么走也走不完?”
“沒有。”白遇淮說。
眾人聞聲,一下更放心了。
攝影師也不由尷尬地?fù)狭藫项^:“難道是我感覺出了錯?”
老曹哈哈一笑:“楊哥是不是昨晚熬夜了?出現(xiàn)的幻覺?”
攝影師楊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可能吧。”
云馨忍不住問:“那……那套餐具呢?”
“什么餐具?”白遇淮問。
“就是水槽里多了一套餐具,擺得整整齊齊,特別漂亮。上面還刻著‘荊’字,像是花了大價錢定制的……”
白遇淮眸光微動。
很顯然,是那個少年放的。
白遇淮一下想到了,少年望著他,眼巴巴地問橘子好吃嗎的模樣。
他死了多少年了?
因為太久沒嘗過人世間食物的滋味兒,才格外地看重?哪怕明知什么也吃不了,也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擺下餐盤,好像和人一樣享用了食物,還沒忘記將餐盤放入水槽。
白遇淮斂住思緒,淡淡反問:“很常見的恐怖片套路不是嗎?”
“對,白哥說得對!是我們太緊張了。”老曹出聲應(yīng)和道。
這頭小機(jī)器人也回到了樓上,它鉆入荊酒酒的臥室,問:“怎么樣?”
荊酒酒搖搖頭:“他根本不怕我。”
小機(jī)器人心說,看樣子也是。那個男人回到一樓的時候,依舊平靜得要命。
“我得想想辦法。”荊酒酒喃喃道。
很快到了晚上九點(diǎn)半,大家開始分配各自的房間。
“季孟就住二樓左手第一間吧。”
“湘琪左手第二間。”
“二樓的房間好像有點(diǎn)不夠分啊……”
云馨問:“這座古堡不是很大嗎?”
“咱們只能一塊兒住在主建筑里,要是分散住到其它建筑里,很不安全。別說鬼怪了,萬一來個小偷,都夠嗆。”老曹解釋道。
“那……”云馨皺起眉。
白遇淮出聲道:“我住三樓。”
孔湘琪咽了下口水:“三樓大家都不去住啊,白哥怎么能一個人去住呢?”
于紹光也面露驚色:“是啊,孔湘琪不是說,那個荊少爺就死在三樓的臥室里嗎?”
“沒關(guān)系。”白遇淮語氣平靜。
季孟咬咬牙,出聲說:“不然我陪白哥一起住三樓吧?這樣二樓房間就寬裕了。我們兩個人也能壯壯膽。”
其他人也想在這樣的時候,巴結(jié)一下白遇淮。
于是也個個跟著開了口:“算了,要不我去住三樓吧?我前段時間剛拍了個僵尸片,有點(diǎn)經(jīng)驗。”“白哥和我換吧。”
“不用,我喜歡安靜,正好可以看看劇本。”白遇淮一句話阻斷了他們的殷勤。
大家愣了下,想起來白遇淮好像下面是要進(jìn)個組。
聽說是崔大導(dǎo)的戲吧?
多半又是要拿獎的大戲!
他們哪里還敢去打擾人家?于是紛紛點(diǎn)了頭,還沒忘出聲恭維兩句:“白哥錄節(jié)目都還要熬夜看劇本,太敬業(yè)了!”
房間就這樣分好了,季孟面上閃過了一點(diǎn)失望之色,不過很快就收住了。
緊跟著就是幾個mc自己拎著行李上樓。
中途白遇淮又給兩個女明星搭了把手,然后獨(dú)自拎著箱子上了三樓。
接下來節(jié)目組就不會作陪了。
他們只會留幾個攝影師和無數(shù)的攝像頭在這里,其余人全部退到山腳下去,連同提前準(zhǔn)備好的醫(yī)療團(tuán)隊。他們會候在那里,只定期向山上補(bǔ)給,直到節(jié)目錄制完為止。
這樣做,是為了營造更好的氣氛,免得節(jié)目錄出來太假,觀眾不買賬。
隨著人員撤去,這座古堡很快就歸于了沉寂。
幾盞燈也先后亮了起來。
“有電了?”荊酒酒抬頭望了一眼上方,水晶吊燈正綻放著晶瑩光輝。
節(jié)目組在來之前,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意外,提前去電業(yè)單位申請了恢復(fù)供電。
這些荊酒酒隱約能猜到一點(diǎn)。
他已經(jīng)很久沒看過電視了,畢竟光靠鬼發(fā)電是很累的。
荊酒酒想也不想,馬上打開了臥室里的電視機(jī),翻找出幾部片子。
從《小鬼當(dāng)家》,到《白頭神探》,再到《玫瑰人生》……他一口氣看了個不亦樂乎。
小機(jī)器人都忍不住想提醒他,不要玩物喪志了。
荊酒酒卻是蹲在柜子前,又翻出了幾張片子,上面分別印著《咒怨》《貞子2》《人皮燈籠》……
他從中挑出了一張。
小機(jī)器人:?
“我學(xué)學(xué)別的鬼怎么嚇人的。”荊酒酒舔舔唇,很有自知之明道:“我可能沒有當(dāng)鬼的天賦。”
“不過學(xué)一學(xué)就好了。工作經(jīng)驗都是靠累積出來的!”他很有信心。
小機(jī)器人張張嘴。
倒也、也有點(diǎn)道理。
于是它不再打擾,悄悄退了出去。
為了充分感受其中的恐怖氛圍,學(xué)以致用。荊酒酒特地將音量調(diào)到了最大,然后開始播放。
眾人剛剛洗了澡,回到床邊。
花灑噴頭早壞了,山上不供應(yīng)熱水,他們就只能靠接電燒水來洗頭洗澡。雖然麻煩了點(diǎn),不過好歹是能洗洗的。
孔湘琪裹著浴袍,蜷縮著坐在床上,小心地打量著這個房間。
這座古堡修得是真的漂亮,墻上的壁畫繪得栩栩如生,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透著精致。可一旦蒙上死亡的陰翳,和歲月的灰塵之后,那些美麗的花紋,反倒變得詭異了。
不怕,沒事。
又不是第一次錄這樣的節(jié)目了。
孔湘琪自我安慰幾句,然后才躺了下去。
寂靜得幾乎聽不見蟲鳴的夜里,卻慢慢地好像傳來了低聲說話的聲音。
是他們在聊天嗎?孔湘琪心底有點(diǎn)發(fā)慌,本能地揪緊被子,翻了個身。
可是翻身后,那低訴的聲音好像更清晰了。
同時還伴隨著指甲刮撓地板的聲音。
孔湘琪汗毛直立。
隔壁房間里,季孟抱著枕頭,拎著一袋零食走了出去。他淺淺吸了口氣,壓下了對黑暗的本能恐懼,然后徑直走上三樓,抬手敲門。
門很快打開了。
白遇淮穿著寬松的浴袍站在哪里:“有事?”
季孟緊張地道:“有點(diǎn)、有點(diǎn)害怕。”他抬頭望著白遇淮:“白哥,我今晚能和你待一個房間嗎?”
“不能。”
“……”季孟噎了下,沒想到白遇淮拒絕得這么干脆。
季孟小聲問:“白哥,你沒有聽見那個……那個好像有什么人在說話的聲音嗎?還有一種特別奇怪的聲音混在一起……”
白遇淮:“聽見了。”
這么近,他要聽不見,那是聾了。
“就是這個聲音,太嚇人了!白哥,你讓我和你待一起吧!”季孟像是要嚇哭了。
這個白天里進(jìn)退得當(dāng)?shù)那嗄辏@會兒卻眼底帶著水意,就這樣望著白遇淮。
“樓上的聲音比較響,你回到房間,或者去和曹文住一起,自然就聽不見了。”白遇淮并不想和他多話。他冷淡道:“我還要看劇本。”
話音落下,就合上了門。
季孟僵硬地站在那里,緊了緊懷里的枕頭。
他還想再敲一次門,但又沒有白遇淮會放他進(jìn)去的底氣。
那陰森的聲音縈繞耳邊不絕,季孟心底越來越發(fā)毛。
他沒勇氣待下去了,只好先回了二樓。
誰知道季孟剛下二樓。
寂靜的夜里,突然響起了一聲凄厲的尖叫,那尖叫聲還不大像是人類發(fā)出來的。
“臥槽!老曹!老曹!”
“開門,快開門!”
幾個mc都給驚著了,紛紛從床上爬起來,敲開門,聚到了一起。
三樓的白遇淮聽見聲音,也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
不是鬼。
沒有陰氣侵襲的跡象。
白遇淮起身,走到了那個厲鬼少年的門外,敲了兩下,里面像是沒聽見。于是他直接推開了門:“你在看什么?”
燈光閃爍的臥室里,少年蜷坐成了一團(tuán)。
對面的電視機(jī)上,正播放著白衣女人,從樓梯上身形扭曲緩緩爬下來的畫面。
那少年騰地一下飛了起來,扭頭看見白遇淮,然后猛地一頭扎入了他的懷中。
白遇淮一僵:“……”
這個女鬼好嚇人啊啊啊!
為什么恐怖片這么恐怖啊!
荊酒酒咬緊了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白遇淮本能地伸手托了一把他的腰,……又細(xì)又軟。
荊酒酒牢牢攀住了跟前的人。
太好了!
是人啊!
這里有個活人啊嗚嗚!
白遇淮這時候才隱約從少年身上感覺到了……他在瑟瑟發(fā)抖。
白遇淮:“……”
他怕鬼?
小機(jī)器人姍姍來遲,麻木地立在門外,看著門內(nèi)人鬼相擁,聽著樓下嗚嗷喊叫,恐嚇進(jìn)度條一路暴漲。
它無力吐槽。
這他娘的是個什么反向恐嚇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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