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第20章
“給我三百個膽子, 我也不敢去招惹荊家。這萬一要是被識破了,那就不是在派出所待三個月的事了……”周大師訕訕道。
“你要想清楚。”白遇淮不緊不慢道。
周大師對上他的目光, 明明只是平靜無波的,周大師卻打了個哆嗦:“……您這不給我五百個膽子了嗎?我聽您的。”
“教教他。”白遇淮對青年說。
青年雖然不大明白用意,但老老實實一點頭:“你先跟我待兩天吧。”
周大師只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著青年一塊兒出去了。
林芝這才又顫巍巍地從幕布后探了個頭,弱聲道:“你們……殺了人?你們把劉東風……殺了?”
“他不是人,是鬼。”荊酒酒翻出了手機,找到劉東風那條《男子在劇院離奇死亡》的新聞, 遞給林芝看。
荊酒酒:“喏,你識字嗎?”
林芝:“不識。”
荊酒酒:“……”
荊酒酒:“那你怎么知道劇本上寫的什么內(nèi)容?”
“他們每天都要念很多遍,就記得了。而且劉東風也會講給我聽。”
荊酒酒不得不委婉又坦誠地提醒他:“你連字都不認識, 怎么還想著教別人演戲呢?”
文盲林芝羞愧地閉了嘴。
一時間倒是忘記劉東風究竟是個什么鬼,他死得好慘了。
荊酒酒問:“劉東風是你的朋友嗎?”
林芝點了點頭。
荊酒酒:“如果是好朋友, 就應該送你去上學的。”
林芝愣愣的:“上學?”
荊酒酒:“是啊,文盲寸步難行。”
林芝聽完又羞愧地閉上了嘴。
荊酒酒大致將劉東風這人如何如何,講給了林芝聽。
只是一團混沌不大能共情,人類潛入別人的屋子, 盯著別人入睡, 該是多么的惡心和恐怖。自然也無法領(lǐng)會到, 劉東風是個多么可惡的人。
果然還是太沒文化了。
荊酒酒悄悄嘆氣。
白遇淮已經(jīng)耐心地聽得足夠久了, 見空氣驟然沉寂下來, 他淡淡出聲:“既是不分善惡, 留在這世上也是無益……”
林芝心里一緊,忙看向荊酒酒:“不不不, 我還有得救。”
荊酒酒忙也轉(zhuǎn)頭看白遇淮。
“今天小程在劇院里走動的時候,已經(jīng)布下了一個陣。是上古傳下的,專門捕捉混沌的陣法。”白遇淮頓了下, 道:“你不想用混沌捏一副新的骨頭嗎?”
他口中的小程就是那個會捉鬼的青年。
林芝:!
荊酒酒:?
荊酒酒茫然道:“怎么捏?”
白遇淮:“混沌不生不死,只有吃進肚里,才能為自己作填補。”
林芝:!!!
林芝:“久久別吃我。”“我不是混沌,我是人!”林芝大聲說。
荊酒酒的眉頭慢慢地皺緊了:“……還是不要了。”荊酒酒看了看林芝軍裝上的斑斑血跡:“血赤糊拉的,吃不下去的。”
林芝聽了倒也并沒有很開心。
面前的少年是在嫌棄他嗎?
“要不你還是吃了我吧。”林芝抖了抖身上的軍裝,“我倒也不是很臟的。”
荊酒酒只拽著白遇淮的袖子,往外走,小聲說:“它已經(jīng)不止是一團氣,一團意識了。它被劉東風灌輸了人的思維,吃它,像吃人一樣。好奇怪啊。我們還是走吧。”
“他被灌輸?shù)模皇钦H说乃季S。”白遇淮提醒道。
“那也怪怪的。就好像我身體又裝了一個人……我和他日夜共存……”
日夜共存?
白遇淮眼皮一跳。
白遇淮:“嗯,你說的有道理。那還是不吃了。”他頓了下:“我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這世上總還有不曾開蒙的混沌。”
既然不吃了,這混沌對他們來說,也就沒任何意義了。
白遇淮帶著荊酒酒往劇院外走。
林芝:?
怎么說走就走了?
林芝連忙追了上去。
是有這么這么的嫌棄我嗎?
也對,他上次就說我丑。
林芝待不住了,一邊在后面攆一邊喊:“要不你還是吃吃我吧……先嘗嘗味道……我很干凈的……說不定吃著也是香的。”
導演扒拉在奶茶店的玻璃窗,緊盯著劇院的方向。
完了……怎么還沒出來?
難道惹怒那什么什么地縛靈,大開殺戒了?
導演實在等不住了,下樓走到了劇院外面,一手牢牢扣著手機,隨時準備報警……報……哎?
“白哥!”導演大喊一聲,嘴邊的大胡子都跟著抖了抖。
白遇淮微一頷首:“事情都處理完了。”
導演小心翼翼:“真的嗎?”
荊酒酒忍不住添聲道:“其實吧,還有一個東西在里面。不過它不是鬼。就是有那么一點點的沒文化……”
導演顫聲道:“什么、什么東西?”
林芝隔著一道門聽見了外面的對話,他又羞愧又不甘心地撓起了門:“可是……文盲也不影響我好吃啊!”
這頭荊酒酒將導演害怕的神色收入眼底,想了想,又轉(zhuǎn)身回到門內(nèi)。
林芝見了他,滿臉都寫著高興。
“嗯,你說的是,你是人。”荊酒酒說。
林芝愣了愣。
荊酒酒問他:“你還記得林芝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將軍。”
“你知道將軍要做什么嗎?”
“……殺人。”林芝舔舔唇,興奮地道:“我都知道臺詞。林芝喜歡殺人之后,把對方切成上千片。所以才在軍中得了個劊子手的名號。聽起來就很了不起!你是不是也這樣覺得?”
林芝說著還轉(zhuǎn)了個身:“你看我?guī)泦幔俊?br/>
說完,林芝想了想:“可能要殺人的時候比較帥。”
荊酒酒否定了他:“不是的,將軍不屠殺平民,也不會虐殺別人。歷史上有很多有名、了不起的將軍,林芝和他們比起來,一個是天上彩云,一個是地上淤泥。你應該向他們學一學。”
林芝一聽“學”字,就想到自己是個文盲,連忙很是熱情地問:“上哪兒學?”
“休息室里有一臺很老的收音機道具,你把它調(diào)到fm.324,電臺每天都要講這些故事的。”
林芝懵懵懂懂地記下了。
“你好好想想,你要做什么。”荊酒酒頓了下,認真道:“不然,你和那個穿長衫的,和那個演上吊的女演員,也沒什么分別。你們都做不好自己應該做的事。都是很糟糕的。”
“我不糟糕,我比他們好。”林芝不服氣地說完,就一溜煙兒去后臺找收音機了。
荊酒酒轉(zhuǎn)身出來:“好了,我們走吧。”
白遇淮:“收音機?”
荊酒酒歪了歪腦袋,湊近他說:“我以前在古堡的時候,經(jīng)常聽收音機的。因為沒有電視看呀。”
白遇淮往后掃了一眼。
荊酒酒又開口:“他覺得自己是人,那就讓他做人好啦。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做的。人要遵守無數(shù)的條條框框。”
白遇淮輕輕應了聲,沒有問荊酒酒為什么這么做。
導演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
荊酒酒沖他微微笑了下:“現(xiàn)在好了,那個東西也不會鬧事了。”“我們走吧。”后半句是對白遇淮說的。
劇院鬧鬼的事就這樣平淡地帶過了,動靜小得連八卦記者都沒驚動。就是孟和新這下腦袋破了,新話劇的演出自然也泡了湯,荊酒酒沒得看了。
白遇淮在車上和他說:“我要進組了。”
荊酒酒仔細問了,才知道是要進新劇組了。他還從來沒去過,一下注意力就又被勾到了這上面來,倒是慢慢忘了話劇的事。
……
這是荊氏私下重金聘請大師的第四天,秘書將一份名單交到了荊廷華的跟前。
“一共就這三個人。”秘書說。
荊廷華皺眉:“太少了。”
秘書也皺著臉:“不知道仇大師死了的消息,是誰傳出去的。有些人望而生畏,就不敢來了。”
荊廷華冷嗤道:“吃這檔子飯,卻還這么膽小!”
秘書問:“把人領(lǐng)到這里來嗎?”
“自然是領(lǐng)到準備好的地方去。”
秘書會意,點點頭打電話去了。
當天下午五點鐘,這三位大師一起被帶上了車。
其中一位就是周大師。
而另外兩位,一個是中年男子,西裝革履,不像是會豐水玄學的,更像是要去賣保險的,人稱王大師;另一位是個年輕女人,裹著一身修女袍,像是從國外來進修的,人稱馬神婆。
周大師掃視一眼,暗暗道,都還不如我像樣子呢。
“到了。”前排司機說。
眾人此時朝車窗外掃去,王大師當先變了臉色,怒道:“這是什么意思?荊家還要試我們?”
窗外是一片墳地。
周大師好歹也招搖撞騙多年,在這樣的地方,倒并不覺得害怕。
他撣了撣袖子,道:“荊家好歹是高門大戶,當然不會輕易聘用誰。這樣行事,倒也能理解。只是不知事后,可有歉禮備下?”
司機這才笑了:“自然有的。對待有本事的人,我們荊先生備下了重金,還有市中心一套房。”
王大師聞言立刻不出聲了。
那馬神婆也立刻推開車門,先走了下去:“說吧,要我們做什么?”
其他人自然也跟著下去了。
“聽說這一片有個鬼,就住在墓碑上。誰來祭拜,它就會偷走祭品,還要把來的人嚇得魂不附體。”司機說。
王大師:“就這?”
司機臉色不變:“明早我來接您幾位。”說完,就先開車走了。
周大師為了展示自己的穩(wěn)如老狗,當先選了一塊墓碑靠著坐下。內(nèi)心有多慌,只有他自己知道。
司機剛走沒多久。
馬神婆突然抬起頭來說了一句:“……黃昏了啊。”
墳地周圍的聲音都漸漸隱去,風吹起來,明明太陽還未完全落山,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寒意。
“草他媽的,怎么沒說這里除了那個墓碑鬼,還有這么多慘死的厲鬼?”
王大師和馬神婆臉色大變,連忙蹲身彎腰開始畫符、布陣,忙了個不亦樂乎。
周大師僵坐在那里,半只厲鬼也看不見,只覺得身上越來越冷。
天色越來越晚。
當太陽徹底沉入地平線那一剎。
王大師驚叫了一聲:“這么多小鬼?!”
無數(shù)黑漆漆的影子,從地底下摸了出來,開始了墳頭蹦迪。
草草草!
周大師僵得一動也不動。
那些影子很快就盯準了他們?nèi)齻€大活人。
一擁而上。
完了完了。
早知道半路跑了。
周大師依舊僵直,喉中連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但就那么一瞬間,他的身上亮起了一點微弱的光,便如同黑夜里的一點明燈,小,卻穩(wěn)穩(wěn)當當,不晃也不搖。
那些小鬼剎那就如煙滅去了。
周大師摸了摸懷中的小玻璃瓶。
那是那位白先生給他的……還真有用?
第二天,司機來接人,倒是都還活著,不過等他轉(zhuǎn)身去向荊廷華稟報的時候,卻只提了一個人。
司機:“這位周大師,不是一般的厲害。太陽剛西沉的時候,其他人就急急忙忙開始布陣畫符了,唯獨他不同。從始至終,他都穩(wěn)穩(wěn)當當坐在那里,不屑一顧。那些臟東西對于他來說,好像都只是地上的螞蟻。”
荊廷華也有點意外:“是嗎?”“先拿四十萬給他,然后派人跟著他回家,一定要調(diào)查清楚身份再啟用。”
“我已經(jīng)問過了,說是之前就給一些女明星看風水算命,再驅(qū)驅(qū)邪。可能之前就是大材小用了。不是什么隨意糊弄的騙子。”
“那也要再仔細甄別,這些事,不是小事。”
“是是,您說的是。”
司機馬上按吩咐去辦了。
司機帶給周大師的是四十萬的現(xiàn)金。
當無數(shù)鈔票擺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沖擊力自然不言而喻。這也是荊氏一種變相彰顯財富的方法。
周大師當然高興壞了,連忙拎在手里出了荊氏大樓。
這邊司機馬上派人跟了上去,誰曉得半路就跟丟了。
司機只好給荊廷華打了電話。
荊廷華沉默片刻:“……看來的確是個真有本事的。既然跟丟了,多半是他用了什么術(shù)法。等明天把人請到荊氏,我親自問他。”
掛斷電話,荊廷華也終于放了心。
有人能頂上仇大師的缺了,一切很快就會重新回到正軌。如果這人好用,他不介意多付一些錢。
而這頭周大師下了車,連忙進了一個小院子。
院子里,白遇淮和荊酒酒對坐著,在玩兒飛行棋。
周大師將手中的皮箱一放,從里面取出錢,眉飛色舞道:“這都是荊廷華給的!”
“來來來,白先生一半,我一半。”“小少爺還有一大半。”
他周大師可最會看眼色了!
這少年明顯說話特別管用。
周大師看著荊酒酒,拍著胸脯:“等我賺夠三千萬,我分您一千五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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