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
第17章
聽見荊酒酒的喊聲, 不僅白遇淮動了,丁瀚冰也動了。
丁瀚冰一個沖進門, 先踩中了地上的眼珠子,嘭地滑了一跤。
白遇淮進來,掃一眼,及時扶住了荊酒酒的手腕。
而那吊在繩子上的男人,如同老鼠見了貓,腦袋掛在繩子上, 來回晃蕩得更厲害了,像是在拼命掙扎。
白遇淮皺了下眉,看清了男人的模樣:“他不是鬼。”
荊酒酒:“啊?”
荊酒酒:“你再仔細看看他的臉。”
眼睛鼻子嘴巴都全掉地上啦還不是鬼?
“他的確不是鬼。”白遇淮說。
“哦, 難怪會怕我。”荊酒酒一下覺得腰桿都挺直了,“那他是個什么東西?”
荊酒酒一下想起了很早以前, 看過的夢枕貘的《陰陽師》,問:“那是字靈嗎?他打扮得很像劇本里,你飾演的那個角色。”
丁瀚冰趴在地面上,聽著兩人對話, 鼻間充斥著的全是血腥味兒, 一時間爬起來也不是, 不爬起來也不是。
反正就他媽夠丟人的!
還怪惡心的!
就他媽真摳眼珠子當(dāng)泡踩!
白遇淮:“不像是字靈。”
荊酒酒應(yīng)了聲, 卻是忍不住看向丁瀚冰, 輕聲問:“你摔著了嗎?”
他本來是不想問的。
因為他的鄰居, 小時候脾氣挺怪的。摔跤了吧,不讓人攙;磕頭了吧, 不讓人揉;嗆著了吧,都不讓人遞水……尤其是不讓他。
但是丁瀚冰趴得實在太久了。
荊酒酒猶猶豫豫,才沒有問出來, 丁大寶你是不是腦殼磕到了。
丁瀚冰因為世界觀崩塌而微微麻痹的大腦,緩緩收回了一些奔逃的思緒。
“我沒……”話到了嘴邊,突然又被丁瀚冰咽了回去。
丁瀚冰:“前天練舞的時候,撞了下膝蓋。剛剛好像又撞到了。”
荊酒酒眨了眨眼。
轉(zhuǎn)性啦?
也是。他都死了七年了。很多事都已經(jīng)變了。
荊酒酒朝他伸出了手。
丁瀚冰飛快地搭了上去,牢牢抓住。少年的手是冰涼的,他是鬼,他已經(jīng)變成鬼了。丁瀚冰太陽穴突突直跳,心臟也蹦到了嗓子眼兒,胸口一片滾燙……沒、沒關(guān)系。我是熱的嘛。
丁瀚冰反將荊酒酒抓得更緊了。
荊酒酒:“嗯?”
丁瀚冰借著力,起身站好。
荊酒酒抽了一下手,沒能抽回來。
荊酒酒:?
上次抓住他的手,還是在劇本圍讀會上,這一轉(zhuǎn)眼都是好幾天過去了。
丁瀚冰舍不得放。
荊酒酒歪頭打量了他兩眼,努力地判定了一下,丁瀚冰究竟是摔著哪里了。
“你站不穩(wěn)嗎?要不要幫你叫個救護車?”
丁瀚冰飛快出聲:“不用!”
他要走了,那不就剩下白遇淮和少年了嗎?
白遇淮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轉(zhuǎn)頭問那個被繩子掛住的男人:“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荊酒酒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回去。
丁瀚冰抓著抓著,就覺得掌心一空。
荊酒酒扭身走了。
丁瀚冰攥了攥手指,又緩慢地消化了一下,眼前的少年是鬼的事……可是想一想,丁瀚冰更覺得說不出的扎心窩子了。
做人的時候,他就抓不住了。做鬼,更抓不住了……
丁瀚冰立在那里呆了幾秒鐘,很快就自我安慰好了。
——至少荊酒酒沒有瞞著他!變鬼也沒有瞞著他!是否說明,當(dāng)年的鄰居關(guān)系更進了一步?
荊酒酒不知道丁瀚冰在后面想什么鬼東西。
只是單純因為魚缸的事,已經(jīng)鎖定了目標,才沒有再特地避開丁瀚冰。
荊酒酒繞著男人轉(zhuǎn)了兩圈兒。
男人那張失去五官的臉,又抽動了一下,又有點害羞更有點害怕。
“我不是東西。”“我是個人。”
荊酒酒:?
丁瀚冰都忍不住想罵,頂著一張鬼臉,放什么屁呢?
“我有名有姓有來處的。”因為吊著脖子,舌頭也掛在外頭,男人說話還有點含糊。但他似乎有點怕白遇淮,每次目光一觸到他,就會立刻扭開。于是被繩子吊著,離白遇淮遠一點,男人覺得還挺安全的,也就不肯下來了。
他繼續(xù)操著一口含糊的聲音,說:“我叫林芝,今年二十八歲,我出生于民國4年,祖父曾是清軍將領(lǐng)。我后來繼承了家中衣缽,也成為了一名將軍……”
荊酒酒張了張嘴,喃喃道:“這不還是劇本里的角色嗎?”
就白遇淮的那個角色。
白遇淮將那男人上下一打量:“我現(xiàn)在知道了。它不是鬼,也不是字靈,也不是人……它是混沌。”
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混沌……是什么?”
荊酒酒輕輕“啊”了一聲。
看這模樣,是挺混沌的。
不過荊酒酒也不知道:“混沌是什么?”
白遇淮打量著男人。
男人更害怕了,將繩子晃動得越發(fā)厲害,天花板仿佛都要被他拽下來了。
白遇淮道:“是天地間一團氣,或者說一團意識。”
這是荊酒酒在過去的書里,從來沒有看見過的知識,他忍不住小小地驚嘆了一聲:“白先生懂得真多。”
不學(xué)無術(shù)的丁瀚冰感覺自己有被內(nèi)涵到,立刻就掏出了手機,想要靠萬能百科為自己挽回一點面子。
“它無形無狀,無生無死。據(jù)傳鴻蒙初開之時,就有了它。盤古開天地后,就散落在人間了。也不知道被分成幾等份了……”
男人打了個哆嗦,好像真有種被白遇淮分尸成幾塊兒的威懾感。
丁瀚冰插聲:“這么牛逼的東西?”說完,他看了一眼男人的模樣:“就這?”
“沒有開蒙的混沌,沒有自我的意識。如同一張白紙,任由他人捏造……所以它可以隨意捏成不同的模樣。傳說它誕生之際,攜帶了創(chuàng)造之力。”白遇淮說到這里,就停住了。
混沌不生不死,但它可以被吃掉。
傳說中,有仙人捉了它來給自己重塑仙骨。
白遇淮不知道傳聞?wù)婕伲梢栽囋嚕o荊酒酒捏一個真的身體出來。
荊酒酒低低地“唔”了一聲:“這樣說的話……那,林芝。”荊酒酒暫時用了這個名字稱呼男人。
“每天陪著你說話的,都是誰?”荊酒酒問。
周圍人都是一怔,連林芝也愣住了。
不過白遇淮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
既然混沌是一張白紙,那是誰將它涂抹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
荊酒酒發(fā)現(xiàn)了這其中最關(guān)鍵的地方。
丁瀚冰:“……”
草他媽。
聽不懂。
丁瀚冰砸了砸手里的手機。
屏幕剛才摔的時候著了地,這會兒有點裂,萬能百科半天也沒搜出個東西來。
【混沌,四兇獸之一,形如大狗……】
這跟白遇淮說的就不是一回事。
還是說白遇淮全瞎編的?
林芝:“我不能說。”
白遇淮掀了掀眼皮。
林芝:“倒也不是不能說。但他說,聰明人才能看見他。”
荊酒酒喃喃道:“這個才是鬼。”
一想到背后還蹲著一個鬼,這鬼還隨口就編《皇帝的新衣》版故事,整這么一個東西在前面,自己不知道躲在暗處想干嘛。
丁瀚冰有點怪惡心的。
“那咱們怎么辦?”丁瀚冰問。
荊酒酒拽著白遇淮的胳膊就往外走:“叫劇院悄悄請個道士,然后咱們趕緊走吧。免得把我一塊兒也抓走了。”
白遇淮:“……不會。”
丁瀚冰忙跟上去:“我來請。不管道士還是和尚,反正都是按錢辦事的,給夠錢就沒事兒了……”
林芝一看人和鬼全走了,只留下他自己,又忍不住悄悄跟了上去。
剛才那個漂亮的鬼,還說他能去教人演戲呢。
那現(xiàn)在呢?
等他們走出后臺,工作人員也圍上來了:“剛才好像聽見什么聲音了,您幾位沒事吧?”
“沒事,就是你們這里,得請個人來看看……”丁瀚冰應(yīng)了一聲。
“請人?哦,您說警察是吧?我們已經(jīng)報警了,正等著呢。檢查一下舞臺是不是被人動了手腳,咱們大家也都放心。”
“不是警察,是道士。”白遇淮淡淡道。
工作人員愣住了。
白遇淮說完就帶著荊酒酒走了。
林芝站在幕布后,望著荊酒酒的身影,忍著內(nèi)心本能的恐懼、戰(zhàn)栗,吸溜了一下口水:“這鬼長得可真好看啊。”
工作人員一回頭,就隱隱約約聽見了個聲音在那里說話。
“誰在哪兒?小王?……哎喲臥槽!”
工作人員驚鴻一瞥,就瞧見一張沒五官的臉。但下一刻,那人影就不見了。工作人員趕緊就轉(zhuǎn)身溜去找導(dǎo)演了。
不就是請道士嗎?
請!得請!
荊酒酒一行人走出來,丁瀚冰的經(jīng)紀人也才剛將孔湘琪送走。
經(jīng)紀人還忍不住感嘆了一聲:“不紅的女明星挺慘的,就一小助理來接。看上去還特別不靠譜!”
感嘆完,他一扭頭:“我的大少爺,你們可算出來了……”
再不出來,他都快懷疑,他們要么在里面打起來了,要么在里面搞多人運動了。
白遇淮的經(jīng)紀人也松了口氣。
許三宇:“白哥,里面出什么事故了?咱們現(xiàn)在回去?”
“有人受傷,不是大事。”白遇淮說著,為荊酒酒拉開了車門。
丁瀚冰想也不想,按住了車門:“這就……走了?”
荊酒酒:“嗯啊。”
再不走,一會兒道士來捉鬼了。
“我跟你一塊兒吧,我有很多話想問你。”丁瀚冰發(fā)瘋地想知道,這些年荊酒酒是怎么度過的,為什么會變成鬼,原來人死后真的會變成鬼……
荊酒酒卻不想說太多。他自己還有好多東西沒弄明白。
荊酒酒委婉拒絕:“我和白哥一會兒還有別的事要做。”
丁瀚冰急了,一手扶住腰,眉間戾氣和焦躁還沒消:“哎呀呀呀我突然一下很疼,特別疼……”
他的經(jīng)紀人無力吐槽:“……”
丁少爺我就說讓您好好多上兩節(jié)演技課吧,這哪兒像腰疼?倒挺像要一怒之下去倒拔垂楊柳的!您這脾氣不好的人設(shè)倒是沒崩,可演技都他媽崩南天門了啊!您心里沒點兒逼數(shù)嗎?
荊酒酒倒是沒覺得太奇怪。
畢竟丁大寶小時候就已經(jīng)夠奇怪了。
荊酒酒轉(zhuǎn)頭問:“那你去醫(yī)院?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丁瀚冰張張嘴:“……”這當(dāng)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可荊酒酒在關(guān)心他。
久未開口的白遇淮,這時候緩聲道:“丁先生摔的是腿,捂著腰干什么?”
荊酒酒:?
荊酒酒微微皺了下眉,倒是分給了丁瀚冰一分憂慮的關(guān)懷。剛剛是不是真的磕到頭了?
丁瀚冰:“……”
經(jīng)紀人:“……”
這尼瑪就更離譜了,連腰疼都不是,是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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