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
第11章
丁瀚冰的經紀人把網上的帖子拿給了他看:“看看看,我就說吧,你那么失態(tài),肯定得讓人看笑話。”
丁瀚冰渾不在意:“黑裝粉拉我下水的,又不是頭一天了。”不過他往下滑著滑著手機,突然眉心一皺:“他們怎么能議論荊酒酒?”
經紀人差點叫他氣個倒仰。
“您想好您怎么解釋下跪的事了嗎?您先管管這個!”
“為什么要解釋?我就是下跪了。”丁瀚冰嗤笑一聲,“我跟你說,要是讓印墨看見了,沒準還要當場一個滑跪呢。”
經紀人皺眉:“印總也認識您那單方面的發(fā)小兒啊?”
丁瀚冰:“啊。”他頓了下,說:“現在名利場上,跟權勢沾點關系的,大半都是當年參加過他生日宴會的賓客。”
經紀人聽得咋舌。
心說您這個發(fā)小兒確實有點牛逼。
再結合那天看見的少年的模樣,如果真是那般長相那般氣度,那可真夠無敵的了。這要進個娛樂圈,那還不得是眾星拱月,分分鐘捧上王座?
但就是……“這么厲害的人,怎么沒什么人提呢?”
丁瀚冰聽見這句話,臉色一下冷了:“我和你說過的,我總會忘記一些東西。就是,好像總有一種不可抗力,在慢慢模糊我的記憶。只有不斷重復地看見他曾經的舊物,或者是名字,才能又重新加固記憶。”
經紀人覺得這屬于玄學范疇了,自己實在聽不懂,只好轉聲又教訓起別的事來:“哥,您看,這遲到得爽吧?對臺詞的時候也心不在焉吧?人劇組死活不肯要你了。”
“他們本來也不想要我,不然不會請白遇淮來坐鎮(zhèn)。沒白遇淮在那兒,他們敢直接了當地說不要我嗎?”丁瀚冰依舊渾不在意。
經紀人快氣瘋了:“那您就不打算再精進下業(yè)務了?每次再早到一點了?”
丁瀚冰喃喃道:“有什么意義呢?”
經紀人一拍大腿:“有啊!您那發(fā)小兒,在人白影帝身邊立著呢。”
丁瀚冰一個垂死夢中驚坐起:“上回公司請的那個演技老師呢?”
“你氣走了。”
“……”
丁瀚冰忙著找新演技老師去了,網上的帖子倒是因為丁瀚冰方沒有急著出來辟謠,反而有不少冷靜的網友下場,表示,這特么不就是黑裝粉的帖子嗎?丁瀚冰實慘。還想拉白影帝下水呢。沒見過人劇本圍讀會上對戲怎么地?
至于和白遇淮一塊兒去的少年。
【可能是什么新人演員吧,散了散了,別吃這瓜了。沒什么好吃的。】
帖子最后,還又掀起了大家指責某些營銷號,只管斷章取義的罵戰(zhàn)。
這邊白遇淮的經紀人和他通了個電話。
“還是您有辦法,帖子已經沒聲了。”
白遇淮:“嗯。”
哪有那么多冷靜熱情、三觀正直的網友?這一類人,大都忙于三次元生活。而那些愛泡八卦論壇的,則多是聽風就是雨,看熱鬧不嫌事大,燒死人還要添把火的主兒。
這里面的大部分網友都容易被帶節(jié)奏。
多幾個理性的進去帶一下,就把偏移的給帶回來了。
他不希望這些人肆意議論荊酒酒。
下場的人越多,就會越混亂,到時候開口也就越難聽越沒底線。
說完帖子的事,白遇淮又讓經紀人從他常住的宅子,帶一把傘。
經紀人忙不迭給取來了,嘴里還道:“您要是想遮陽的話,我前些天聽陶影后說,有個牌子的不錯。我給您去另外買一把……”
“不用了。”白遇淮伸手將傘接過。
經紀人點點頭,也就不多說了。
這位能自己記得給自己遮個陽已經很不錯了,畢竟那張臉可太值錢了。
然后下一刻,經紀人就看見白遇淮將傘撐開了:“走吧。”
走?和誰走?走哪兒去?
經紀人睜大眼,看著白遇淮將傘檐一抬,那個美麗的少年就站在了傘下。
經紀人不可置信地轉頭看了看窗外:“……白哥,現在晚上七點。”
這時候撐什么傘?咋地就為帶少年出去一趟嗎?可這傘也遮不住您二人這過分出色的風采啊!
經紀人干巴巴地開口道:“白哥,這位怎么稱呼?這要是外頭寫起新聞了,我也知道該怎么說?”
白遇淮掃了一眼荊酒酒。
荊酒酒也正在看他,還沖他好一番擠眉弄眼。
白遇淮:“你問他。”
經紀人忙看向荊酒酒。
荊酒酒開口,比經紀人還要干巴巴,半天擠出來兩個字:“白…酒。嗯,我叫白酒。”
白遇淮目光閃了閃,跟著應了聲:“嗯。”
經紀人張大了嘴。
有人叫這名字的?
“那、那您是……”經紀人抹了把臉,接著問。
荊酒酒貼著了白遇淮的胳膊:“您看我像是什么人?”謊話真是太難編了,還是讓別人自己編吧!
這樣就不容易出漏洞啦!
經紀人張張嘴。這哪兒敢亂猜啊?
都親近到這份兒上了,說小情人?那要萬一是弟弟呢?或者什么侄子之類的?那不就尷尬了。如果真是小情人,開口說是弟弟,也挺尷尬的。
白遇淮懶得等他猜,就又說了句:“走了。”
荊酒酒怕出不去那道門,本能地繞到白遇淮身后,就要扒拉他的背。
白遇淮按住了他的手:“有傘,別亂動。”
經紀人看著這一幕,不知道是要騎脖子,只當是荊酒酒撒嬌要白遇淮背呢。
這么一連串聯(lián)系起來……經紀人覺得自己找了最合適的形容詞,咂咂嘴道:“這得是小祖宗呢吧。”
白遇淮:“……”
他別過臉,幾不可聞地應了聲:“嗯。”
又騎脖子,又睡他的床,還要玩他的東西。年少時又是被嬌養(yǎng)的。
可不是小祖宗嗎?
荊酒酒跟著白遇淮走出去,在他身旁壓低了聲音說:“輩分兒不對。”
白遇淮:“那你覺得自己是什么?”
荊酒酒冥思苦想。
他算什么呢?是白遇淮在古堡遇見的一只鬼。兩個人沒有任何的交際往來,沒有任何感情維系。
荊酒酒厚著臉皮說:“……你撿的。”
反正他不會說,是他騎著脖子賴著跟過來的。
白遇淮好像是笑了下:“嗯。”
不是,是他騙來的。
白遇淮說要帶荊酒酒去看夜景,就真的帶他去了。拿傘是為了將他的靈魂牢牢圈住,變得更加凝實,不容易受離開古堡和天光的影響。
哪怕再強大的鬼呢。
白遇淮開著車,繞了青陽路三圈兒,最后還帶著荊酒酒去買了衣服。
荊酒酒站在店里,小聲和白遇淮咬耳朵:“我穿不了的,我死時的穿著,是改變不了的。就不要破費了。”
白遇淮面不改色,又指了一套讓柜姐拿過來。他側過頭和荊酒酒說:“穿得了。我可以燒給你。”
荊酒酒雙眼一下就亮了:“……那可以再燒個手機嗎?”
白遇淮:“……”
不就是想玩手機嗎?
白遇淮:“我買給你。”
荊酒酒語氣依舊真摯:“白先生真是個大好人啊。”
“所以呢?”白遇淮問他。
“所以……”荊酒酒怔了下,“嗯,我做鬼也要報答你。”但想想,他又沒什么能報答的。荊酒酒:“我會好好保護白先生的。”
白遇淮聽過就沒再問,更沒有說,哪有鬼來保護天師的?
那邊柜姐把白遇淮點的衣服全拿過來了,白遇淮利落地掏卡讓她全打包了。
除此外,還有什么小帽子,領帶,鞋……他都買了,甚至還給荊酒酒買了背包。
等回到家,他就先畫了多個符紙,分別貼上去,然后才用火盆一一燒了。
荊酒酒與塵世的聯(lián)系,已經被切斷了。
照常理的話,燒給他的東西,都是白燒。所以必須要畫符。
荊酒酒就抱膝坐在一旁看著。
“這是從哪里學的?”荊酒酒驚嘆。
“書里。”
白遇淮話音剛落下,荊酒酒就站了起來:“我好像感覺到了。”
他閉了下眼。
站在白遇淮跟前的荊酒酒,一下從永久小西服,變成了穿著v領小襯衣,咖啡色暗紋長褲的少年。
小襯衣兩肘的位置,微微束緊,下面還墜了兩個毛絨絨的圓球球。像某種動物主題裝。
一鍵換衣,比養(yǎng)成手游里反應還快。
荊酒酒摸了摸衣服,倒沒覺得哪里不對。
能換衣服,已經太太太驚喜了!
他眉眼都綴上了亮色,站在鏡子前來來回回地照。
鬼其實一般只有嚇人的時候,才會顯形,讓人肉眼可見。鏡子卻是映不出他們的。
他們的照片拍出來,也很容易模糊,甚至是扭曲。
現在鏡子里,乍一看,就只有一套衣服在那兒飄著,扭來扭去,還十分高興的樣子。
換別人望見這一幕,恐怕早嚇得屁滾尿流了。
白遇淮燒完了手里最后的東西,起身用消防器械滅了火。
他看著荊酒酒在鏡子前照了很久,想了想又打了個電話給經紀人,讓他再跑回一趟老宅子。
之前白遇淮幫了他大忙,就不說別的,光沖這份兒情誼,經紀人跑上百遍都甘愿。
快十二點的時候,經紀人氣喘吁吁地跑上了樓:“白哥,您要的東西。”
白遇淮打開盒子,從里面拿了個手鐲出來。
經紀人瞪大了眼。
多么眼熟的手鐲啊!
這、這不和白哥手腕上那個是同款么?
然后他就眼看著白遇淮走到了少年的身旁,扣在了少年纖細的手腕上。
少年疑惑地低頭看了看,好像還嘀咕了兩句什么,但經紀人離著遠是聽不清了。
“好了,辛苦。你可以回去了。”白遇淮說。
經紀人忍不住又掃了掃那少年,衣服都換了一套了。這出門一趟都干嗎去了?
經紀人暗暗搖頭,壓下了光棍三十八年的一顆酸雞心,自己趕緊走了。
這頭白遇淮抓起荊酒酒的手腕,又往手鐲上畫了什么符文。
等荊酒酒再站在鏡子前,他就能清晰看見自己的模樣了。
“這樣就算你疲乏有疏漏時,也不會有人發(fā)現你是鬼了。”白遇淮淡淡道。
荊酒酒轉動著那只鐲子,開心壞了。
困頓古堡七年里缺失的快樂,好像都在一朝找齊了。
白遇淮望著少年眉飛色舞的模樣,好像又回到了那些油畫中,無憂無慮的時期。
讓人忍不住想要靠他更近一些,品一品更多的甜意。
白遇淮摩挲了下指尖。
認真地思考起了,再給少年燒一個衣柜,或者一個衣帽間,或者一棟房子的可行性……
前頭丁瀚冰的帖子剛消停,誰曉得后腳就又有人發(fā)白遇淮的帖子了。
說親眼看見他帶著一個少年,舉止親密地逛街購物,還附了照片。這次可真是高清大圖,唯獨少年的面容模糊。
這帖子倒沒能掀起什么水花,主要是臉太糊了。也沒點爆炸性的東西。
舉止親密,那你得摟啊得抱啊……
季孟坐在沙發(fā)上,倒是沒錯過這張照片。
男人走過來,掃他一眼,笑問:“還在看論壇呢?”男人笑道:“你挺可愛的,哪有你這樣老關注自己粉絲漲了多少的?行了。等下個戲你進了組,再簽個當紅真人秀,你就火了。”
季孟:“嗯。”
男人就是他經紀人口中的“荊總”,是有名的荊廷華荊先生的侄子。
男人探過頭來看了一眼他手機屏幕,本來看完就要挪開。結果卻突然頓住了。
男人臉色大變,一把扣住了季孟的手,緊緊盯著看了起來,一個細節(jié)也不敢錯過。
衣服……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樣……還有氣質、身形……
唯獨臉看不清。
別人只當是照片被打了碼,可他知道,那是鬼!只有鬼的臉,照相機拍不進去!
男人站起了身,一改剛才悠然的姿態(tài)。
季孟看著他轉身去打電話,背影好像都在微微顫抖。
“叔叔……他還在古堡里嗎?”
“當然在,仇大師的陣沒有出任何問題。你怎么這么問?”
男人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我還以為我看見他了。”
那頭應了聲:“嗯,怎么會有人能破掉仇大師的陣,將鬼帶出來呢?除非是極厲害的天師。厲害到……歸云門的水準。可這個歸云門,根本不出世,見了鬼就殺。”那頭頓了下:“何況,他已經被忘得差不多了。”
“是我想多了。”男人說。
而這頭,《如何逃離》的節(jié)目組剛給白遇淮打了電話,說成片已經剪出來了,因為前一個嘉賓撂挑子,剩下的時間不多,所以這兩天就要播了。
白遇淮應聲掛斷了電話。
隔絕塵世聯(lián)系,被世人遺忘,淪為古堡里失去自我意識、渾渾噩噩的鬼……
怎么會?
馬上全世界都會記起他。
白遇淮轉過身,習慣性地先向床上看去——空蕩蕩的?
白遇淮再轉頭,荊酒酒還在照鏡子呢。
白遇淮掀了掀眼皮:“該睡覺了。”
荊酒酒:“不了不了。”
白遇淮:“到睡覺的時間了。”
荊酒酒:“鬼不用睡覺。”
白遇淮:“……”現在把鏡子砸了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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