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往事凄苦
井中有人喪命,任誰都會覺得晦氣,尤其是王家本身是抬棺家族,不懂風(fēng)水之下,肯定更避諱家中死人。</br> 于此同時,奶奶卻嘆了口氣,道:“你媽媽并不是一人在王家。”</br> “當(dāng)年他們逃難至此,被王家收留,她與父母都住在王家之中。”</br> “王家看上了她,讓她做了童養(yǎng)媳,她父母便在院子里做仆從下人,本來也算是能過上安穩(wěn)日子,總比顛沛流離,不知幾時餓死在路邊要強(qiáng)得多。”</br> 我心頭一窒,關(guān)于母親的事情,我的確連一知半解都沒有。</br> 她去得太早,奶奶和我爸以前卻不愿意提及。</br> 此刻我沉默安靜,不愿去打斷奶奶的話。</br> 奶奶停頓了一下,繼續(xù)開口:“當(dāng)年王家聲名遠(yuǎn)揚(yáng),王家八仙,無不敢抬之棺。”</br> “他們也格外講究禁忌,千棺可抬,卻絕不會破禁忌。”</br> “就如同我們接陰的禁忌一樣。”</br> “或許一切自有天定,在王家破禁忌之前,他們當(dāng)年的八仙領(lǐng)事,也就是王家的家主,凌辱了你媽媽的母親,甚至于被她父親發(fā)現(xiàn)爭論之后,將他父親痛打了一頓,用的是斷尸那些招數(shù),把人打了個癱瘓殘疾,還將其丟到了后山。”</br> 奶奶前一刻所說的還是平緩,下一刻卻令我膽寒。我身上的汗毛豎起,心口有些難以呼吸。</br> “哎,說起來都是造孽,這些事情當(dāng)年在村子里面也流傳了一些,你媽也告訴了我們。”</br> “之后,她母親想去山上將尸體找到安葬,卻被王家人抓回來,又將她囚禁起來,并且王家家主依舊凌辱她,她悲痛恥辱之下就投了井。”</br> “那時候你媽也才十幾歲。你姥姥、姥爺不過三十歲出頭,也算是年紀(jì)輕輕,一家三口就天人永隔。”</br> “之后你媽天天以淚洗面,那口井下,也天天有凄苦哀鳴的哭泣聲。”</br> “王家過來求你爺爺改宅鎮(zhèn)鬼,你爺爺脾氣很直,斥責(zé)了他們一番!”</br> “說他們不修好事,殺人不改,天天走陰送喪,遲早要命喪黃泉。”</br> “之后王家和我們羅家,就算是結(jié)了梁子。王家也沒來繼續(xù)求,將宅院改建,把那口井落在院外,弄了鎮(zhèn)尸的符文,也算是安靜了下來。”</br> “再往后王家接了一單大生意,要送一家三口的喪,其中有一具母子尸即將化作血煞。”</br> “那家大人物也請了你爺爺去接陰,王家人卻說你爺爺是坑蒙拐騙的野路子,將你爺爺趕走。”</br> “他們?nèi)滩贿^一時之氣,揚(yáng)言讓你爺爺以后吃不到半碗飯,憑借著藝高人膽大,強(qiáng)行送血煞母子尸上路,結(jié)果八仙加上替補(bǔ)十人,全部折在了半道上。”</br> “連帶著那家人也幾乎死絕了,同行的王家其余族人也都沒逃出來。”</br> “村里頭的王家宅子就留了一些學(xué)徒,以及下人家仆,還有王家的傻兒子和你媽。”</br> “消息傳回來的當(dāng)天,王家的金銀細(xì)軟就被這些人給卷走,當(dāng)時你媽已經(jīng)認(rèn)識了你爸,兩人慢慢地走到一起。”</br> 奶奶又嘆了口氣,才說道:“你媽是個好人,即便是王家做到如此程度,她依舊念及那傻子,以及王家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救了他們的命,讓他們不至于風(fēng)餐露宿橫死在逃難路上。”</br> “她很善良,你也繼承了她的善良。”</br> “同樣你也繼承了你爺爺?shù)男能洠@輩子看似講規(guī)矩,可實(shí)際上還是在太多時候心軟。”</br> “否則啊,不至于讓咱們家一貧如洗,你媽當(dāng)時難產(chǎn)也去不起醫(yī)院。”</br> “這村里頭不知道多少人戶呈了他的情,最后卻唾罵他是騙子神棍。”</br> 奶奶的神色傷感了許多,復(fù)雜地繼續(xù)說道。</br> “他的確修路搭進(jìn)去了咱們?nèi)业姆e蓄,可在這之前賺的錢,也有不少拿去補(bǔ)貼村民了,那些年很多買不起棺材辦不起喪事的,他拿人米面,卻貼錢給人行喪。”</br> “好人沒好報,哎。”</br> “十六,你身上有兩條命,可我希望你的心能夠狠一點(diǎn)。”</br> 奶奶的神色,忽然變得凌厲了許多,她用力地抓著我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說道。</br> “不要等到人之將死,才最后懊悔!”</br> “善良如同你媽,她為了保護(hù)你,便變得惡了起來!”</br> “此惡非大惡,她亦然沒有濫殺無辜,當(dāng)年殺豬匠一家,便是咎由自取!”</br> “我希望你別學(xué)你爺爺那爛好人一般的心軟,只要你懂他的規(guī)矩就好!”</br> “遇到事端,若是無法妥善解決,便要以惡制惡!否則的話,這幾天你也見識到了。”</br> “這村里頭的人有多惡毒?!他們尚且還是普通人,就讓咱們家苦不堪言,你的路還長,以后要遇到的牛鬼蛇神太多太多……”</br> 我本身就已經(jīng)在反省自己。</br> 沖動,心軟,關(guān)鍵時刻總壞事。</br> 奶奶的話語卻更直接,不要等到人之將死!最后才來懊悔!</br> 我的心軟壞事,會讓我身邊的人來買單,陳瞎子,劉文三,我奶奶……</br> 我胸口起伏,呼吸也變得拉長了許多。</br> 陳瞎子微微對我點(diǎn)頭,劉文三的目光也變得凝重。</br> 我才想明白,陳瞎子和劉文三雖然性格不一,可他們唯有一點(diǎn)很明顯。</br> 這輩子,犯錯的次數(shù)不多。恐怕也就是為了至親那一兩次!</br> 相較于我,又有幾次呢?仗著有我媽庇護(hù),仗著有他們保護(hù)?!</br> 等我媽走了,若是他們護(hù)不住我,恐怕就只能替我收尸,或者被我連累了。</br> 這轉(zhuǎn)念間的思緒,讓我想通了這一切!</br> 我也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放心吧奶奶,這教訓(xùn)夠了!十六,不會讓你們失望的!”</br> 我扭過頭,也看了劉文三和陳瞎子。</br> 奶奶的眼中有了欣慰之色,劉文三也笑了笑,道:“不虧是我劉文三的干兒子。”</br> 至于陳瞎子則是沒說話。反倒是狼獒拉長了聲音嗷嗚了一聲。</br> “時間差不多,得去制住那傻子了,單憑張水靈,不一定能讓他怎樣。“我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br> 臨走到門口,陳瞎子劉文三緊跟我身后。</br> 馮保和馮軍要跟上我,我目光一凌,沉聲說道:“你們留下一半的人手,保護(hù)我家院子,不要任何人進(jìn)去,傷到我奶奶,還有動到里面任何一具尸體。”</br> “另外去一半,一部分去村口公路旁邊的小路下頭,三里地外有個小院,那里住著個老鰥夫,馮屈和剛才挖路的人見過他了!”</br> “去把他抓住,不用做什么,守著他哪兒都去不了就行!”</br> “另外你們要注意,他身手很毒辣,也有一身怪力。”之前我擔(dān)憂馮家人在老鰥夫手里頭出事。</br> 現(xiàn)在也想清楚了,我給馮家辦事的時候也是在拼命,我需要他們幫我,也不過是等價的交換,以及馮家欠我的人情,不必那么介懷。</br> 老鰥夫畢竟七老八十,面對幾十號人,還有什么本事再鬧亂子?!這就是簡單的一個道理,一力降十會!</br> 馮保和馮軍馬上開始安排人手。</br> 我也加快了腳下的速度,村下頭王家院子走去。</br> 此刻村路上沒剛才那么多村民了,霧氣也都散了。村路上有一股之前沒出現(xiàn)的冷寂感。這是生機(jī)口被破壞,村外那股惡風(fēng)進(jìn)來的原因。</br> 用不了多久,小柳村就會回到以前的模樣。可這與我無關(guān),我只是做了自己應(yīng)該做的。</br> 不多時,我們便來到了王家的院子外。</br> 大門口掛著的兩個白燈籠,燈光忽明忽暗,王家門口竟然還有幾道白綾。</br> 本來我走在前頭,這時,劉文三卻速度快了一些,他登時來到大門之前,用力一腳踹了下去!</br> 砰的一聲悶響,院門就被直接踹開。</br> 院子里頭,月光清冷照拂。</br> 一具穿著金紋紅底秀禾服的女尸,仰面朝上,倒在院子當(dāng)中。</br> 她雙目睜得格外大,死不瞑目地看著夜空。</br> 除此之外,她的脖子應(yīng)該是斷了,腦袋歪歪扭扭地在一旁。</br> 雙腿和雙臂也呈現(xiàn)扭曲的動作,也應(yīng)該是被擰斷。</br> 她身體上不停地滋生著白毛,只不過長了又枯萎,周而復(fù)始,卻無法完成化煞。</br> 我心頭狂跳。</br> 劉文三面色也凝重了不少。</br> 陳瞎子才說了一句話:“王家傻子不但不傻,身手還不弱,他會魁星點(diǎn)穴,踢斷了張水靈的四肢大骨,折斷了頭,便是化煞,也最多蒙普通人眼,傷不到他了。”</br> 與此同時,狼獒忽然低聲吠叫了兩下,它忽而朝著前頭沖去。</br> 陳瞎子腳步極快,跟著狼獒往前。我和劉文三則緊隨其后!</br> 此刻我已經(jīng)拿出來了家伙事。榔頭和那鐵釘!</br> 王家傻子竟然能赤膊斗這白煞,還將白煞打得無起身化煞之力,不知道他到底多厲害。</br> 恐怕,這是一場惡戰(zhàn)!</br> 頃刻間,我們已經(jīng)追進(jìn)了后院。</br> 院子當(dāng)中,赫然有一口墳頭。在墳頭旁邊,還立著一個棺材。</br> 棺材的底部正對著我們,那里有一個圓洞。</br> 這不就是壓著井口的那棺材么?!</br> 王家傻子蹲在棺材旁邊。此刻他換了一身裝束!</br> 腰間系著一條羅布帕,就像是浴巾一樣,腳下踩著一雙草鞋,鞋繩和腳掌緊貼。</br> 小腿纏著白布條,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頭頂還帶著紅白色疊起來的帽子。除此之外,他的身邊放著一根很長的木杠,杠頭上綁著不少繩結(jié)。</br> 木杠上頭,擺著一根纏著白綾的棍子,像是狼牙棒似的。</br> 狼獒停在了后院口,陳瞎子面色也格外地凝重。</br> “小心了,他身邊的是龍杠還有哭喪棒,這傻子可不簡單。”陳瞎子剛說完。</br> 王家傻子卻側(cè)眼看了一眼墳頭。</br> 他壓根沒理會我們似的,咧嘴忽然笑了笑。</br> “徐娘,這小雜種的命,真硬,他好像聰明了許多,我不該只壓一口棺材的。”</br> “我便將他打死在你墳頭,斷了你的念想,想來,你就一定會回來見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