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386高地
‘弄’懷,是距越南軍事重地同登只有四公里遠的一個邊境小鎮(zhèn),這里的村民在半個多月前就因為越軍頻繁在附近制造事端而轉移到后方了。//快讀
當然,也不排除是我軍早就計劃好一支部隊將要從這里出境作戰(zhàn),而事先把村民們轉移的。這是為了不讓越軍特工知道我軍的出發(fā)點,甚至以此推斷出我軍的進攻路線,所以才這么做的。
從胡少文那里我知道,正如他的母親是越南人一樣,邊境村民與越南人通婚的不在少數(shù)。有些是‘女’人嫁過去,有些是娶那邊的‘女’人過來。當然,也會有男人入贅的。所以在中越邊境上,錯綜復雜的親戚關系讓百姓的國家界線和慨念變得模糊起來。
他們許多人早上在中國吃飯,中午就在越南親戚家做客。對他們來說,通過幾條連我們都不知道的羊腸小道在兩國之間走來走去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如果我們在‘弄’懷這個地方屯兵讓邊民知道的話,很難保證消息不會傳到越軍耳中,畢竟這些邊民里有相當一部份人本身就是越南人。一旦我軍在邊境的駐軍情況讓越軍掌握,其后果就可想而知了。熟悉地形的越軍完全可以從我軍的駐地推斷出我軍的進攻路線。
于是在戰(zhàn)前就將邊民轉移到別的地方,無疑是一種最好的選擇,同時也是出于對邊民人身安全的一種考慮。畢竟仗一打起來,子彈、炮彈可不認識誰是平民。
這時的我們,就潛伏在距‘弄’懷西南不遠的邊境線上。
在軍營與師長喝過出征酒后,我們就接到回營房休息的命令。往常在這個時間,應該是詩人對我們做思想工作讓我們表明決心的時候,但今天卻什么事也沒安排這么早就讓我們回營休息……于是就連胡少文也知道戰(zhàn)爭迫在眉捷了,讓我們休息是為了養(yǎng)‘精’蓄銳。
果然,當晚十二點整,我們就被連長低沉的吼聲叫醒。我想除了我之外戰(zhàn)士們全都沒睡著,一個是因為休息的時間不對,太早躺‘床’上了反而睡不著。另一個當然還是因為上戰(zhàn)場之前的緊張。
所以連長的叫聲雖說不大,但戰(zhàn)士們全都聽見了,個個一咕碌就從‘床’上爬起來整理裝備。
行軍是‘摸’黑進行的,沒有汽車也不準打手電,這所有的一切無疑都是為了保密。直到一個多小時我們到達了‘弄’懷后,我才從連長那知道我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一公里外的386高地。
386高地是在國境上靠向越南一面的一個高地,這個高地控制著一條公路和我方的‘弄’懷山口,我團要從‘弄’懷出擊就必須經(jīng)過這個高地的山腳。這無疑是我團進攻的一個很大的障礙,因此我團命令2營的三個連隊,在戰(zhàn)斗打響時分別從其北側、西側和西南側三面進攻,首先拔掉這枚釘子以確保大部隊的順利開進。
潛伏的地方到處都是半人高的茅草,再加上月黑風高,所以一個營的戰(zhàn)士潛伏在這里完全用不著擔心被敵人發(fā)現(xiàn)。更何況,這時的我們還是潛伏在邊境線靠近中國的一方。嚴格的來說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任何“犯規(guī)”,只是我們都知道,幾個小時后就不一樣了。
我舉起望遠鏡朝我們的目標——386高地望了望,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見。偶爾有幾點像熒火蟲一樣的火星忽明忽暗。我知道,那是越軍的哨兵在‘抽’煙,這要是我手里有一把現(xiàn)代化的狙擊步槍,或許就可以嘗試下以這些哨兵為目標了……
當然,這只是說說而已。就算我手里真有這樣的一把狙擊槍也不敢事先暴‘露’咱們部隊的攻擊意圖,除非我是活得不耐煩了。
蚊子和螞蟻很多,這讓我有些后悔上來的時候沒有聽家鄉(xiāng)人的話涂上一些驅蚊劑了。之所以不涂的原因,是我自己比蚊子更怕那味道,諸如蚊香啊什么的,這玩意我總是一用第二天就頭暈腦脹的。所以很多時候我寧愿讓蚊子飽餐一頓,至少這也是在發(fā)揚佛主割‘肉’喂鷹的獻身‘精’神。
但我沒想到的是……這里的蚊子可不是我以前在大學時的蚊子可以比的。大的有像蜘蛛那么大,小的‘肉’眼看不到,特別是那種全身帶著黑白相間的‘花’紋的,那嘴厲害得隔著厚厚的軍服也能叮破,被叮上一口馬上就起了一個大包,又疼又癢的讓人都想把那塊‘肉’都割掉。
不過好在過去幾年的朝鮮戰(zhàn)爭中我就沒少潛伏過,所以這點苦還能受得了,讓蚊子叮著叮著也就麻木了。
兩個多小時后,我們就在連長的命令下緩緩朝面前的386高地爬去。我得承認,有一部份的戰(zhàn)士‘弄’出的聲響很大,他們的動作太急了,以至于身上的水壺和武器與地上的石頭碰撞,發(fā)出“鏗鏗咣咣”的聲音。雖說這聲音還是不大,但如果越軍有仔細聽的話,肯定會聽出什么來。
我想,這些戰(zhàn)士肯定不是我從新兵營帶出來的兵,因為他們在此之前已經(jīng)在我的訓練下很清楚該怎么好隱蔽潛行了。比如水壺要牢牢的綁在身后,槍要緊緊的背在背上,紅‘色’的領章和軍帽上的五角星也要事先用爛泥涂黑等等。所以我可以確定,發(fā)出這些聲音搞出這些動靜的,肯定是那些老兵。
想到這里我不由暗自搖了搖頭,自從那天我與何平彪比試過后,李連長就將那些老兵分開安排到我們這三個排里,只是我卻覺得,沒了他們也許還會更好些。
在爬過國境時,我注意到了一塊石碑,因為與它有一個角度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透過茅草和夜‘色’只能依稀看到上面寫著兩個紅‘色’的大字“中國”。于是我就明白了,這就是界碑,用來標志中越邊境分界的。
這讓我意識到再往前一步就是越南、就是戰(zhàn)爭,但我還是毫不猶豫的爬了過去。在這個時候,戰(zhàn)爭早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它注定要在今天凌晨打響
在距離386高地還有四百多米遠的距離的時候,我們再次停了下來。潛伏距離不能太近,否則的話我軍的炮兵準備很有可能會誤傷到自己人。我習慣的想要掏出懷表看看時間,卻很快就意識龐師長送我的那塊懷表早就不知道在哪個時空了。
閑著無聊,我就在腦海里搜尋著在現(xiàn)代時知道的有關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的資料。畢竟我有過朝鮮戰(zhàn)場的經(jīng)歷,知道這時候我最大的作用不是作為一個排長發(fā)揮的那戰(zhàn)斗力,而應該是作為一現(xiàn)代人的那種“先知”的能力。
事實上,我對這場戰(zhàn)斗的了解也只是個大慨。作為記者的我多多少少都能接觸到這方面的信息,只不過這些信息都不連貫而已。在看到家鄉(xiāng)人給的地圖之后,讓我依稀想起來了一些。
這次對越作戰(zhàn)的行動,全國區(qū)分南北兩個方面軍。北方面軍是由李德生指揮,用于防止蘇俄的突襲;南方面軍則與許世友將軍任總指揮。
由于中國有廣西和云南兩個省與越南‘交’界,所以南方面軍又可以分為東、西兩個戰(zhàn)區(qū)。廣西方向為東戰(zhàn)區(qū),由許世友指揮;云南方向為西戰(zhàn)區(qū),由楊得志指揮。
很明顯,我所在的這個師是屬于東戰(zhàn)區(qū)也就是從廣西攻入越境的部隊。在這個方向上的作戰(zhàn),主要的戰(zhàn)役就是同登、高平以及之后的諒山之戰(zhàn)。
打同登和高平時還發(fā)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我軍先是以優(yōu)勢兵力包圍同登,但卻圍而不攻,讓越軍以為我軍的主攻方向是同登,于是諒山空有援軍而不敢支援高平。這時我軍則對高平發(fā)起全面猛攻。這樣一來越軍誤以為自己中計,馬上派遣援軍支持高平。當戰(zhàn)場的注意力集中在高平時,我軍又對同登發(fā)起了猛攻,雖說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但還是順利的打下了兵家重地同登。
從家鄉(xiāng)人給我的地圖上可以看到,我們師其實就是穿‘插’到敵人后方包圍同登的一支部隊。
“把命令傳下去,做好戰(zhàn)斗準備”
“把命令傳下去,做好戰(zhàn)斗準備”
……
這時一句句命令從前方低聲傳了下來,讓我意識到馬上就要到開打的那一刻了。看了看天‘色’,已經(jīng)微吐魚肚白,也不知道從哪里傳來了幾聲公‘雞’的叫聲,似乎是在告訴我們嶄新的一天很快就要開始了。
在選擇進攻的時間上,對越反擊戰(zhàn)跟抗美援朝戰(zhàn)爭還是有很大的區(qū)別的。
抗美援朝的時候我們基本都是打夜戰(zhàn),選擇的開打時間大多都是傍晚或是天‘色’入黑的時候,這是由當時中美懸殊的裝備決定的。
而對越反擊戰(zhàn),我們卻更希望在白天打。這并不是說我們的武器裝備好過越軍,事實恰恰相反,越南在與美國的對抗中得到了大量的中蘇援助,再加上美國撤軍時留下的大量裝備,使得越軍的火力明顯比我軍強。我軍大部份步兵還在使用56式半自動步槍,越軍卻已經(jīng)普及蘇式AK47了……
之所以選擇在白天打,更重要的原因越南地形復雜而且我軍對地形不熟。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選擇打夜仗的話,那無異于帶著兵往陷阱里跳了。
“突突突……”三顆紅‘色’的信號彈升上了天空,我趕忙在第一時間就捂住了耳朵,接著“轟轟……”的炮聲就響了起來。
一片片炮彈就像是帶著火的蝗蟲一樣從四面八方飛向敵人的陣地,在敵人高地上爆起了成片成片的土‘浪’。由炮彈帶起的沖擊‘波’吹得我們四周的茅草到處‘亂’動。天崩地裂、地動山搖,剛才還是微白的天‘色’霎時又暗了下來,只有炮彈發(fā)出的火光像是死神揮舞的長鞭一樣在敵人陣地上到處‘亂’打。鐵絲網(wǎng)、工事還有地雷……頃刻之間就在這火光中化為烏有。
越軍炮兵也開始還擊了,這可以從天空中爆出的一道道焰火般的亮光看出來,那是中越雙方發(fā)‘射’出的炮彈在空中相撞。但是很顯然,越軍的炮火要比我軍弱得多。
其實,這也是號稱第三軍事強國的越軍完全沒有料到的,這時候我軍的炮兵火力已經(jīng)超過了一向重視炮兵的蘇聯(lián)。既然已經(jīng)超過了蘇聯(lián),自然也就比越軍不知道強出多少倍了。這使他們在戰(zhàn)后不由驚呼,中國的炮火竟然已經(jīng)強到比美軍的轟炸機還要猛烈。同時也讓他們看清了一點,他們離世界第三軍事強國還差得遠了
三十分鐘后,天空中再次升起了三顆紅‘色’的燃燒彈,炮火開始延伸,步兵開始進攻了。戰(zhàn)士們大喊一聲“殺”,就從草叢中一躍而起朝敵人的386高地沖去。
沖在前頭的是連長和老兵,趴在地上不動的是剛加入連隊的新兵。老兵還是按照他們自己的方式排著密集的隊形朝敵人陣地沖鋒,而從沒見過這場面的新兵則被嚇得根本就爬不起來,這其中就包括那個一直很希望來打仗的小鬼胡少文。
只有我從新兵營里帶出來的三個排在后頭互相掩護著朝前走,戰(zhàn)士們三三兩兩的相互警戒、‘交’替著向敵人陣地‘逼’近。李連長似乎對我們這種“膽小”的打法很惱火,回過頭來揮著手槍沖著我們大吼大叫,但誰也沒有理他
向前走了幾步,我一邊舉著步槍警戒著前方,一邊‘抽’空推了推趴在地上不敢起身的胡少文。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受驚的小兔子一樣全身都抖得厲害。
“排,排長……”胡少文扭過頭來看看是我,牙齒打著架說道:“我不想死啊讓讓我回家好不好……”
“沒關系”我將胡少文拉了起來說道:“你只要記住一點,跟著我做就可以了能做得到不?”
“嗯”胡少文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點了點頭。
“抓起你的槍跟上”說著我舉起步槍就帶著戰(zhàn)士們朝高地‘摸’去。像胡少文這樣的小鬼根本就不該是一個兵,但他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來了,而且成為我的一兵,那么我就不會放棄他。
“殺”
左翼和右翼傳來了一陣高過一陣的喊殺聲,他們是與我們一起進攻高地的四連和六連。我們的動作慢了下來,他們就很自然的沖到了前頭。
我心中有些不忍,很想出聲讓他們停下來,但我卻知道這完全起不了作用。我現(xiàn)在能做的,就只有帶好自己這個連隊,讓他們盡快的在戰(zhàn)場上發(fā)揮出應有的戰(zhàn)斗力。只有這樣,才能盡可能多的挽救戰(zhàn)士們的生命。
這時讓我瞠目結舌的一幕發(fā)生了:在那些沖鋒的隊伍中,有些膽小的兵故意跑在隊伍的后頭,這也算不了什么,至少他還有勇氣跟上去。但錯就錯在他們?yōu)榱藟涯戇€舉槍朝前面‘亂’打,不少沖在前面的戰(zhàn)士就這樣倒在了他們的槍口之下。
他們不是倒在敵人的槍口之下,是倒在自己戰(zhàn)友的槍口之下……
“你們搞什么名堂”也許是看著我們落后,李連長氣急敗壞的揮舞著手槍沖著我們大喊:“沒看到同志們都在沖鋒嗎?哪有像你們這樣打仗的?個個都是膽小鬼崔偉,馬上命令你的部隊沖鋒,要不然我斃了你……”
話音未落,386高地上的機槍就響了起來,沖在前頭的戰(zhàn)士就成片成片的在我們面前倒下,緊接著又是一片手榴彈的爆炸聲,我們就眼看著一個個戰(zhàn)士被沖擊‘波’狠狠地從山頂陣地上拋了下來。剛剛還在沖鋒的兩個連隊毫無懸念的就被敵人的火力給壓得無法動彈,空氣中霎時就充滿了鮮血和死亡的味道
越軍果然‘陰’險,見此我不由暗罵了一聲,他們一直等到我軍距離山頂陣地只有二、三十米遠的距離時才動手,無疑是想讓我軍處于進退兩難的境地。
任誰都看得出來,此時的四連和六連是很危險的。
繼續(xù)沖鋒嗎?越軍手里的機槍和AK47足以抵擋住任何人流。蘇式AK47的穿透力可不是開玩笑的,它在100米的距離上,可以輕松的‘射’穿6毫米厚的鋼板、15厘米厚的磚墻、30厘米厚的土層或40厘米厚的木板。在這種武器下如果一味的猛打猛沖,那么除了死亡之外得不到任何結果。
就這樣趴著嗎?戰(zhàn)士們現(xiàn)在的位置卻都處在越軍手榴彈的投擲范圍里,這樣下去全軍覆沒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現(xiàn)在,能夠動彈還有戰(zhàn)斗力的其實就只有我們五連
“迫擊炮”我頭也不回的喊道。
“是”戰(zhàn)士們應了聲,當即就架起了迫擊炮朝越軍陣地轟去。
“轟轟……”十幾發(fā)炮彈接連朝386高地的山頂陣地打出了一道火墻,這才讓那些戰(zhàn)士有了些喘息的機會。
我舉著槍繼續(xù)朝前走了幾步,經(jīng)過李連長身邊時,我甩給了他一句:“打仗不是扮家家,不是只靠覺悟高就行的”
我不知道當時的李連長聽了這些話后會是什么樣的反應,但我想,他的臉‘色’肯定不會好看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