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 46 章
林溫像踩著云,又像踏著火,她后背緊貼木門,雙手抓著周禮襯衫腰側(cè)。</br> 包包從肩膀滑到小臂,她掛不住,包掉到了地上,里面東西也嘩啦啦滾了出來。</br> 踩到了,她腳下更加不穩(wěn),周禮托緊了她的腰,林溫的襯衫領(lǐng)口漸漸傾向一側(cè),露出了肩膀和脖頸里掛著的項鏈。</br> 她今天穿白襯衣黑長褲,銀色的項鏈藏在領(lǐng)口中,只露出一點銀鏈條。</br> 現(xiàn)在領(lǐng)口歪了,掛墜也晃了出來,戒指形狀的掛墜像投進(jìn)了湖,砸開了平靜的湖面。</br> 周禮喘著粗氣,停下動作,盯著她的脖頸。</br> 林溫沒耳洞,脖子和手腕總光著,周禮猜她不愛戴首飾,他也確實沒見過她戴手表以外的配飾。</br> 直到今年三月,周禮第一次見到一對戒指出現(xiàn)在任再斌的朋友圈。</br> 后來任再斌走了,林溫仍戴著那枚戒指上班、逛超市,去肖邦店里……</br> 湖底暗潮涌動,周禮耷著眼皮,捏起林溫脖頸上的戒指,低聲問:“什么時候回的酒吧?”</br> “……嗯?”林溫心跳急促,呼吸不勻,她意識沒清醒,也就沒有聽明白。</br> 周禮又問了一遍:“什么時候回的酒吧,嗯?”他舉了下戒指。</br> 林溫看向那枚鉑金戒指,懵懵地回答:“昨天晚上。”</br> 她昨天下午上班之后才想起她把戒指忘在了酒吧包廂,下班后有時間,她就去了一趟酒吧。</br> 朋克女已經(jīng)認(rèn)得她,聽她說明來意,立刻帶她進(jìn)包廂找,最后她們是在沙發(fā)右邊的金屬腳底下找到的,戒指卡在了那個位置。</br> 林溫實在不習(xí)慣在手上戴飾品,回家后她翻出一條項鏈,把項鏈原本的掛飾取了下來,套上了這枚戒指。</br> “你昨天上班不忙?”周禮貼著林溫嘴唇,沉聲問。</br> 呼吸太熱了,酒香也躲不開,林溫喃喃:“忙。”</br> “這么忙還特意跑一趟……”周禮松開手,戒指重新垂落,帶著他的溫度,貼近了林溫鎖骨。</br> 周禮親了親她的鎖骨:“他是后悔了,想跟你復(fù)合……”</br> 林溫后背更加貼向門,敏感地縮了下肩頸,微微蜷了起來。</br> 周禮用力扣緊她腰,親在她耳側(cè),聲音極輕,卻又蓄滿了力:“現(xiàn)在他回來了又怎么樣,太遲了我不放你,你看你走不走得成!”</br> 他的語氣像是溫和的,可又像那烈酒的余香。</br> 聞起來并不辛辣,酒香卻足以霸道地侵蝕整層樓。</br> 周禮的動作不再收著。</br> 林溫被他吻著,進(jìn)退都無門,項鏈上的鉑金戒指滑動來去,她后知后覺,這兩枚戒指確實長得近乎一樣,但她又不太肯定。</br> 昨天她沒醉,今天他也沒醉,酒只是將人的情緒和欲望都放大了。</br> 林溫心跳如鼓,想起昨晚在酒吧鬼迷心竅般的失控,又想到此時此刻。</br> 她形容不出自己具體想些什么,又是什么心情,只是隨著周禮,她身體里的血液都像無頭蒼蠅似的亂竄。</br> 直到樓道里傳來聲音</br> “這雨真是沒完了。”</br> “還要下兩個禮拜。”</br> “衣服都干不了,真麻煩。你內(nèi)褲要不夠了,再給你買兩盒。”</br> “夠啊,不是還有好幾條。”</br> 聲音越來越近,林溫驚醒,她推推周禮的肩膀,周禮不放人。</br> 樓下還在繼續(xù)說。</br> “你那幾條都破了,曬出去你不嫌丟臉我丟臉。樓上什么聲音啊?”</br> “什么什么聲音?你先開門。”</br> “你等會兒,我上去看看。”</br> 林溫別過頭,躲開了周禮的吻,終于“好心”并且緊張地解釋:“戒指是袁雪送給我的……”</br> 周禮一頓,呼吸微促。</br> 三秒后,五樓女住戶站在五樓半,只看見六樓的小姑娘蹲地上在撿零碎東西。</br> 還有一個襯衫沒有收進(jìn)褲腰里的陌生男人,正彎腰撿起地上的西裝和雨傘。</br> 奇怪的聲音沒有了。</br> 男人抖兩下西裝,朝她瞥來一眼。</br> 女住戶干笑了一聲,轉(zhuǎn)身下樓了。</br> 腳步聲離去,林溫松口氣。</br> 她從沒試過做賊,可今天從吃飯到剛才,她徹底做了一把賊。</br> 那種驚慌、心虛、混亂的后遺癥太厲害。</br> 林溫胡亂把零碎東西塞進(jìn)了包,又從包里翻出鑰匙,鑰匙在她手上沒拿穩(wěn),啪嗒掉到地上。</br> 林溫伸手撿,周禮也過來了。</br> 兩人的手碰到一起,林溫晚了一步,周禮先撿起鑰匙,抬眸看向她。</br> 兩個人還蹲在門口,離地面近,雨水印漬近在咫尺。這些水印就像地圖,從樓梯最上級一直描繪到靠墻、門口中央以及門前,彰顯著剛才的沖動和混亂。</br> 林溫看不下去了,她臉紅心跳,立刻從地上起來。</br> 周禮也站了起來,沒把鑰匙給她。</br> 林溫腳受傷時他曾經(jīng)用過她家的鑰匙,周禮抖開鑰匙串,準(zhǔn)確找出大門那一把,插孔的時候第一下沒找準(zhǔn),第二下才插準(zhǔn)。</br> 看來他還是有點醉了,林溫瞟了他一眼。</br> 門打開,還沒有摸到燈開關(guān),林溫聽見周禮問:“你跟他聊了什么?”</br> “……都說開了。”</br> 任再斌跟她道歉,解釋自己的心路歷程,那些話林溫在三個月前就已經(jīng)從汪臣瀟嘴里聽過一遍。</br> 林溫打斷了任再斌的話,直接挑明:“跟你一起去旅游的那位女同事也回來了嗎?”</br> 她的語氣依舊是溫溫柔柔的,任再斌卻像被她拍了一板磚,當(dāng)場呆怔住了。</br> 反應(yīng)了很久,他才解釋:“我跟她什么都沒發(fā)生,真的,我發(fā)誓,我真的跟她什么都沒發(fā)生過!”</br> 林溫卻不想聽,這對她來說已經(jīng)沒有意義。</br> 燈打開,大門重新關(guān)上,兩個人站在地墊上面對面。</br> 周禮襯衫濕漉漉地貼著身,腰側(cè)布料被揪出了褲腰,林溫現(xiàn)在才正眼看到,她原本就沒消下去的紅暈又加深了一層。</br> 林溫的襯衣也被沾濕了,她耳朵紅臉也紅,眼睛也濕漉漉,周禮直視著她,說道:“你出來的時候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br> 林溫緊捏了一下拎著的包包肩帶。</br> 她確實心不在焉,那是因為她在跟任再斌挑明的瞬間,突然意識到,她對于她不在乎的事情,向來是劍及履及的,比如她對任再斌,比如她對那個實習(xí)女生。</br> 而對于她真正在乎的事情,她卻一直猶豫不決,拖泥帶水,反反復(fù)復(fù)。</br> 比如她對父母。</br> 再比如,她對周禮……</br> 林溫抿著唇?jīng)]吭聲,只是耳朵又燙了幾分。</br> 周禮一直盯著她看,半晌,他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耳朵。</br> 林溫拍了下他的手,小聲說:“痛。”</br> “剛咬疼你了?”周禮低聲問。</br> 林溫聽不下去,她推開他,脫了鞋跑向陽臺:“太悶了,我去開窗。”</br> 屋子里房門緊閉一天,確實有一些輕微的氣味。</br> 周禮換了鞋,將林溫扔地上的包放到了鞋柜上。</br> “我的浴巾放哪兒了?”他問。</br> 林溫拉開陽臺窗戶,頓了頓,然后說:“盥洗柜第二個抽屜。”</br> 昨天早上周禮走后,她把他的衣服和他用過的浴巾都洗了出去,今早上班前才收進(jìn)來。</br> 外面狂風(fēng)暴雨,林溫只留陽臺窗戶一小條縫透氣。</br> 周禮擦著頭發(fā)走出浴室,回門口拿了雙拖鞋,扔林溫面前:“穿上。”</br> 林溫穿上拖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小聲問道:“你大半夜跑來,就為了……問那些?”</br> 三個字省略了一連串尷尬。</br> 周禮卻不領(lǐng)情,他說:“我來拿衣服。”</br> 林溫:“……”</br> 林溫扔下他走進(jìn)臥室,過了一會兒,她捧出疊好的衣服,說:“我給你找個袋子裝一下。”</br> 衣服紙袋都在電視柜抽屜里,林溫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紙袋撐開,把衣服往里塞。</br> 周禮身上都是雨水,到現(xiàn)在都沒坐下。</br> 他解開一顆襯衫扣,又把袖子往上挽了挽,走到電視柜前,擋住了林溫的手。</br> 周禮將自己的衣服從林溫手里抽出來,說道:“我去沖個澡,等雨小了再走。”</br> 林溫:“……”</br> 片刻,浴室里響起水聲,林溫打開電視機(jī),一手拿著遙控轉(zhuǎn)臺,一手捻著脖頸上的項鏈。</br> 電視沒什么好看的,林溫低頭看向項鏈,手指頭一根根往戒指里塞。</br> 玩了一會兒,她才想起周禮的西裝。</br> 林溫放下遙控器,走到玄關(guān),拿起周禮隨手?jǐn)R上面的西裝。</br> 西裝又臟又濕,林溫去廚房拆了一塊新抹布,打濕抹布后,她將西裝平鋪在餐桌上。</br> 周禮沖澡很快,幾分鐘就結(jié)束。</br> 洗完澡人也酒醒不少,他換上被林溫洗干凈的衣服褲子走出浴室。</br> 看見林溫在一點點擦拭他的西裝,周禮擦頭發(fā)的手頓了頓。</br> “洗好了?”林溫抬了下頭。</br> “嗯……”周禮走近她,揉了下她的腦袋,“別忙了,你也去洗一下。”</br> “……等你回去了我再洗。”</br> “那就看電視。”</br> 周禮把林溫帶去了沙發(fā)。</br> “你平常都看些什么?”周禮問。</br> “電視劇,但看得也不多。”林溫說。</br> “電視劇也愛看懸疑?”他還記得她挑選電影的口味。</br> “電視劇我不挑。”林溫說,“用來放松而已。”</br> 周禮隨便挑了一個年代劇,他愿意看,林溫也能接受。</br> 林溫又去廚房切了一盤水果。</br>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br> 電視劇里風(fēng)雨飄搖,電視劇外大雨滂沱,小小的老舊客廳里,寧靜又安好。</br> 兩集電視劇結(jié)束,周禮問林溫:“你什么時候放假?”</br> 林溫有點犯困:“后天。”</br> “后天我們?nèi)幤芥?zhèn)?”</br> 林溫一愣,睡意去了大半。</br> 周禮看著電視機(jī),語氣像談家常:“后天我們自己開車去,路上最多兩個小時,呆兩天回來,怎么樣?”</br> “……你有時間?”</br> “有。”</br> “哦……”</br> 林溫睡意全消,繼續(xù)看電視,電視劇里的有志青年正慷慨激昂地發(fā)表最后的演講,演講完,他即將奔赴刑場。</br> 林溫看得動容,她偏頭想跟周禮說話,結(jié)果這回,輪到周禮闔眼了。</br> 周禮洗過澡,卸了妝,眼底青黑暴露出來。他這兩天根本沒睡幾個小時,又一番東奔西跑,今天還喝了這么多酒。</br> 他身上到現(xiàn)在還有淡淡的酒味,林溫聞了聞。</br> 林溫看向陽臺外。</br> 雨像瀑布,天空電閃雷鳴。她調(diào)低電視機(jī)音量,輕手輕腳離開,去浴室洗了個澡。</br> 洗完出來,雨似乎小了一些,周禮還在沙發(fā)上睡著。</br> 今晚不熱,林溫把新買的那臺更好用的電扇搬到閣樓,又把小床的床單鋪好。</br> 回到客廳,林溫小聲叫人:“周禮,周禮。”</br> 周禮皺眉,眼皮沒有掀開。</br> “你去樓上睡。”林溫輕輕拽了拽他的手。</br> 周禮握住她的手,過了一會兒,才困倦地睜開眼,眼底泛著明顯的紅血絲。</br> 林溫聲音更加輕柔:“去樓上睡吧,床已經(jīng)鋪好了。”</br> “……嗯。”周禮啞聲,眼睛半闔不闔。</br> 兩人一個樓上,一個樓下,聽著沒被窗戶擋住的雨聲,一覺到天明。</br> 第二天早上,林溫六點四十五分起床,周禮還在睡,她沒吵醒人。</br> 吃完早餐,又備下一份新的,七點半林溫準(zhǔn)備出門了,她上樓叫人。</br> “該起了。”林溫給周禮算著時間,“你還要回家換西裝,今天你九點要到電視臺。”</br> 周禮沒睜眼,他翻了個身,握了握林溫的手腕,聲音還沒清醒:“我叫了阿姨送衣服。”</br> “……”</br> 這次阿姨沒敲門,她將裝衣服的包擺在了門口。</br> 林溫打開門,把包拎進(jìn)來,放到了餐廳椅子上。</br> 黑色的大號旅行包,里面不止裝了一套西服,還裝了t恤和內(nèi)衣褲,以及男士洗面奶、化妝品、剃須刀等等。</br> 現(xiàn)在才七點三十五分,周禮還沒醒,他是什么時候通知阿姨的?</br> 林溫仰頭望向閣樓。</br> 作者有話要說:阿姨:“雪雪和邦邦都是小弟弟,我才是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王者!”</br> 感謝火箭炮:lee1個;</br> 感謝手榴彈:二餅出出、荔枝玫瑰冰、463525731個;</br> 感謝地雷:膩4個;荔枝玫瑰冰、酸奶薯片小草莓3個;葉昔、溫水泡皺梨、花花花椰菜daytoy2個;38086863、鹿港小鎮(zhèn)、小白白、hana、窗外天光乍現(xiàn)、依牧、浮萍、丸子小劉、終得自在、江敏啊、咕嘰咕嘰仔、慢吞吞小姐、炸炸紅、中小姚1個;</br> 感謝好多好多的營養(yǎng)液,么么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